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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这般脸色。
一路急赶着出宫去,将这事交待给唐九,唐九也觉得古怪,陛下曾论过此事,当年杨家一家雪夜身亡,尸骨被山中群狼啃食,收拢回来便已经零零碎碎,仵作用针线拼接起来。
其中抱着婴孩的成年男子被狼啃食的瞧不出面目来,由秦昱认定是杨思齐,除此之外还有一付手骨与别的都拼不上。
唐九打听到这样的消息自然要禀报给秦昭,可秦昭却未把这当作大事:“就算他活着,独此一人也不成气候。”他在京城绝不敢露面,正元帝不杀他,秦昱也会杀了他。
当时抬手放过,并未穷究,是心力都在正事上,此时就算秋后算帐也太晚了些,杨思齐就算活着,也是个独臂人,这么多年没露面,谁知道他缩在哪里苟且偷生。
唐九接下旨意,奉命去查。林一贯更是连茶都不敢留下用一杯,赶紧回宫复旨。
卫善回去甘露殿,一路在宫道上出神,从此往后的事都是她不知道的事,可她心中并不觉得害怕惶恐,反而终于能够安心与秦昭谈论此事。
还未进殿门,就见如意身边的宫人侯在殿外,落琼一进殿门便先问道:“可是如意公主来了?”
绿歌点一点头:“公主坐在内殿等了娘娘好一会了。”
卫善解下鹤丝大氅,吩咐道:“去预备些点心茶水来。”她早知道如意是必要来的,别人不问,她也要问一问永平帝的下落如何。
如意一听见卫善回来,赶紧出来迎接,听说秦昰回来,她很是高兴了一阵,还预备吃食要给秦昰送去,还当她总得高兴一阵才来,不意她这么快就来了。
“如意来了,怎么没去看你四哥?”卫善换了常服靠大引枕上,落琼送上茶果,下去收拾珠箍小靴,再吩咐宫人抬箱子出来,长清宫处处泉眼比宫城中要暖和,替卫善收拾出寝衣来,一件绯色一件缥色。
殿中只余下如意和卫善两个人,如意屏息说道:“哥哥们凯旋回朝,我心中很是喜悦,只是……只是想问一问,荣亲王身在何处。”秦昭既然登基,便不能再称承吉是陛下了。
卫善看她一眼,看来如意也知道她不喜欢人绕着弯子说话,直来直往彼此都更爽利些,卫善饮了一口茶,描金边的玉碗搁在桌上,轻碰一声,发出脆响,她淡淡道:“永平帝,死在乱军之中,朝中正在替他拟定谥号。”
秦昭还待留他一命,到底是大哥的骨血,何况是个痴儿,天下皆知,有心无心都不能拿这个作文章,可没想到他在奔逃时从车中滚了下来。寻常人或许无事,还能翻身起来,可他身子胖肥,跌下车竟站不起来,被马匹踩断了骨头。
魏宽自要保命,都已经无处可逃,都要逃往永昌去了,哪里还顾得上这个皇帝,说送给秦昭一份大礼,将永平帝的尸身送到了帐前。
一个痴儿皇帝,又经这样的离乱,能用什么好字,翰林院里正自头疼,想替他将身后事写得体面一些都不成。
秦昭下令让他们写,翰林们搅尽脑汁,实在想不起永平帝办过什么好事,建大报恩寺倒是能沾一个孝子,可工程里甄家中饱私囊之事又着实叫人气愤,想来想去,还是未能落笔。
如意看着卫善靠在枕上,一句话便说完了承吉的身后事,禁不住打了个寒栗,她攥着帕子的手一紧,好半日才道:“那……那么嫂嫂呢?”
宫中人无人问起过甄氏,就连碧微都没有再问起她过,永平帝死了,甄氏也就没有用处了,她被叛军丢下,许是心知回到大业也是软禁起来了此残生,竟藏匿起来。
秦昭并未费心去寻,她一介弱女,要死容易,要活却不容易。
除了甄氏,甄家的族人都不无辜,依甄家那样依附伪朝的行径来看,永平帝还是皇帝藏帝陵得帝号,可甄家一族就算死尽了了,也还要被万人唾骂。
身为后族竟不为大业尽忠,为虎作伥,替魏宽劝降永平帝,这些罪名一罗列,足够剥掉她身上加诸的所有荣华。
“朝中正欲治甄家的罪,这些事都交给朝臣去议,甄家的事,你不必再问了。”甄家人一路死的死伤的伤,活下来的也都投到狱中,别人尚可逃过,甄家却是逃不过的。
“嫂嫂……嫂嫂不易。”如意想说这些都是甄家人做的,可甄氏又并不无辜,她不曾看见甄氏在宫中如何风光,甄家在京城又是怎么作威作福的,心里还记得她小时候卫敬容待这个寡媳极好,想给她留最后一点体面。
“人皆不易。”卫善不再拿她当孩子看待,对她道:“甄氏纵其父兄以权谋私贪没国库难道不是罪责?更不必说甄家攀附伪朝的罪名了。”
不是归顺还是攀附,甄家当年可没夹着尾巴作人,尝惯了富贵甜头,哪里还肯再去咽粗茶,甄氏的父兄便是头一批倒向魏宽的官员,却不想想甄家的头上还顶着国公府的名号。
如意想到承吉死在乱军中,便心下不忍,眼圈一红就要落泪:“承吉何辜,受这样的罪。”她问了,可她自己心里确是知道答案的。
卫善看着她哭,还给她添了茶,待她哭过了,哭痛快了,才送她离开,让落琼亲自将如意送到长乐殿,落琼回来便道:“公主究竟是看着侄子长大的,心中不忍也是人之常情。”
卫敬容身边的旧人,总是不忍对她过于苛责,虽也觉得她提起甄氏很不懂事,可心里却替她找缘由,卫善点点她道:“还用你说,总比过去强得多了,再慢慢长大就更懂事些。”
落琼将茶盏收起,宽慰卫善道:“确是如此,娘娘也该放心才是。”
小德子却在这会儿过来传旨:“陛下请娘娘出城赛马。”
卫善已经许久没有骑过马了,都不知道骑装还合不合身,听见秦昭忽起兴致,倒也有了游玩的兴味,从罗汉榻上坐起来道:“怎么突然想起这一出来?”
小德子嘿嘿一笑:“奴才不知,陛下这会儿已经在换骑装了,还问娘娘想往哪儿跑一跑。”
雪后初霁,满山银白,此时登山倒是好景致,两人确也许久未曾一道骑马了,卫善命落琼取出骑装,上身一试确是紧了些,戴了风帽换上小靴,让人从飞龙厩中牵出她那匹白蹄乌。
自从怀孕之后诸多事务,已经许久没有骑它,它虽时常有人牵出来跑动,偶尔太初也会骑它,可见到主人依旧兴奋,只是训练得极温驯,并不抬蹄,只将马尾扫来扫去,把马头蹭到卫善跟前。
卫善从锦袋里掏了一块饴糖给它,它舔了糖块,越发高兴,卫善翻身坐上去,就见秦昭骑着青骓过来:“随我去看花。”
卫善生两个孩子这一年来确是没有好好骑过马,虽瘦了些,到底不如过去久在军中那样腿脚有力,秦昭一把拉住了白蹄乌的缰绳,牵着绳子让卫善小跑了一程,出了城门这才松开,卫善夹紧马腹紧紧跟随,两人一路骑到了盘龙山。
山间白雪皑皑,银装素裹,山陵山脊间只见白浪起伏,哪里有花看,秦昭带着她下马进山左绕右绕,不往正元帝的东陵去,而往山中去,隔得很远便见山陵中几株红花开得极艳。
那山山势凹陷,呈成宝盆状,此时积雪花开,便似白玉盘中盛着烧红宝石,卫善奇道:“怎么此时深山之中还有红花。”待再走近些,便能看清是红石榴花。
那几株树总有百来年了,深冬时节竟开五月花?
秦昭一把握了她的手,两人踩着厚雪上来,秦昭尚可,卫善却有些气喘,他道:“这可不是什么祥瑞,这是宝库入口。”
第415章
秦昭挑了一枝开得最盛的石榴花, 折来送给卫善,那石榴枝条上还积着簇簇白雪,红花欲绽未绽, 拿回去插瓶总能开上十几日。
卫善抱着石榴花枝,口中呵出一团团白露,隆冬开花, 还开得这么多这么密,近前观看更觉是一番奇景, 她颇为不解, 隆冬开花已经奇妙, 怎么开花处就必是宝库入口呢?
秦昭一直在派人查访盘龙山中的帝陵宝库, 夏朝开国皇帝的陵墓只有献殿与地宫通道,再往下探不过俱是沙土,连月往下挖才知是个假墓, 华表飞马不过是空摆着看着,大夏王朝两百来年祭祀的都是座假坟。
宝库就在这山中,却不知在哪一处山坳。
秦昱的案子大理寺办得很严, 虽秦昭并未下什么特殊旨意,可他毕竟是先帝的儿子,就算被废为庶人, 师朗也绝不敢轻怠。
除了审他极严之外, 同案的案犯没有一个能在严刑下说谎,判了斩首实是轻判,要给秦昱留一点做人的脸面。
这其中他们是如何掘人坟茔, 如何销赃的,师朗都问了个明白,其中便有一条,越是大墓,挖得就越是深,帝王的陵墓的地宫更不消说,也因为夯土夯了许多层,地宫聚热,夏日里看不出差别来,到了冬日,别处百草凋敝,独地宫之上还是一片苍翠。
他们本来早就要下手,可秦昱出事被贬为庶人逃出京城去,好容易摸了回来,等着冬天来看一看山间何处有异象,谁知被抓了个正着。
这些话被师朗源源本本记在案卷上,秦昭把金簪和卷宗两样合二为一,派人冬日在群山中寻访,已经找遍了几座山,自也有苍松柏松冬日也常青,可只要略作勘察便都一一否绝,今日探子来报说访得山中开了一片石榴花,秦昭便知宝库便在石榴花下。
这一片石榴中最粗的几株怕是当年地宫封土时种上的吉祥树,总得一人环抱,余下的有粗有细,最细的树株只有马鞭那么粗,想来是二百年间花开花落,野生野长,才长出这么一片石榴林来。
卫善摘了一朵石榴花簪在发间,对秦昭道:“二哥预备何时发掘宝库?”
财宝且罢,要紧的是其中的传国玉玺,正元帝想了一辈子都没瞧见影子,却被秦昭得了,这个皇帝也当真古怪,玉玺不传给儿孙竟带着入土,难道还想带着这块传说中的宝玉登仙不成?
“等天气暖些,让卫修来督造山陵。”他且说且笑,想了个和大夏皇帝一样的由头,不是这个由头又怎么派兵丁来挖这么一大片的山陵,光看这一片石榴林便知地宫规模不小,从上面挖起也不知道要挖多少时候才能挖开。
让卫修来挖,就是把进献传国玉玺的功劳送给了卫家,秦昭替她正一正鲜花道:“只是可惜了这一片石榴林。”这些树在地宫上长了这么多年,是必要掘掉的,寻常的气候也已经不能习惯了。
“不如移栽到长清宫去,倒还能活。”长清宫多的就是温泉泉眼,绕着殿宇种上一圈,热气蒸腾催生花木,说不准当真能活,到时开了阁门,能在飞霜之时看见榴花盛开。
“就依你说的。”秦昭吩咐诸人继续寻摸地宫入口,左右就在那株最粗的石榴树附近,从上面开一条墓道挖下去。
两人依旧骑马回宫,进城门时正值日落,卫善跑得面上绯红,握着枝条进殿门,几个宫人簇拥上来,看见花枝,啧啧称奇,枝条花蕊间还落得积雪,落琼一面接过来一面问:“娘娘从哪儿得来的?”
卫善只笑不答,绿歌抱了白玉胆瓶出来,把这花枝插在瓶中,摆在床桌上,让卫善抬眼便能看见,这花倒有是稀罕,太初见了都伸手摘了几朵攒在荷包里,问卫善道:“娘从哪儿得的?”
卫修兼任山陵使的事还未召告,就算召告了,这些石榴树也不能此时被人知晓:“是从卖花担上买来的,许是暖洞里头养的罢。”
“暖洞里头也能养得这么壮?”野生的花儿自比暖洞养出来的更健壮也更有野趣,太初抚着枝条不放手,卫善看她这样喜欢,干脆送给她,让她抱着瓶儿回去。
没隔几日卫修便被派去督山陵事,带着一队兵丁入盘龙山山坳间行工事,秦昭先下了这条御令,跟着又下了一条让人颇有些诧异的御令,许蜀王承佑祭祀姜公。
若是正元帝当年占下蜀地时下此御令还不奇怪,姜远在蜀地颇有威望,当年正元帝免去蜀地三年赋税,用来收买人心,却也未曾下令许姜家姐弟祭祀姜远,说到底还是因为已经捏到手里的东西,不必再多费心思。
民间私祭,正元帝并不管,可想为姜远立祠造像,地方官员是绝不允许的,至此已经过了十来年,祭祀姜远的人越来越少,多是些书生,深受恩惠故此才祭,民人百姓过上安稳日子,哪个还会再私祭姜远呢。
碧微年年都要祭一祭父母兄长,冥寿诞辰是不能过了,只有清明寒衣两个节令才悄悄烧些纸钱,原来还有弟弟在,等弟弟没了,连供牌位的地方都没有,想等到儿子去往蜀地之后才慢慢办这些事,不意秦昭竟会下此恩旨。
碧微听见消息便来甘露殿拜谢卫善,她再没想到,竟有一日能明正言顺的祭祀父亲,她一进殿门便欲给卫善行大礼,被卫善一把托起来:“姐姐这是作什么。”
碧微泣道:“我从来以为这辈子都无法再祭祀父母兄长,不料活着还有今日,除了给娘娘行大礼之外,再想不到虽的办法报偿了。”
卫善心知秦昭从来都不喜碧微的为人,觉得她太看重眼前利,不意他会突然下这样的旨意,还怕蜀地生事,可他此番扫平伪朝,途经蜀地,正元帝的军队扫过一波,秦昭的军队再扫一波,蜀地已经牢牢在大业的掌握之中了。
卫善不肯受她这一拜,碧微拭去泪水,立直了身子要告退出去,行到殿门前返身下拜,卫善躲避不及,到底受了她一拜。
等到秦昭下朝回来,她便问道:“怎么突然想起降恩姜家。”
秦昭解了大氅,看了卫善一眼:“就当是谢她,在你梦中的,那一点好处罢。”
卫善不意他竟然当真,良久无言,秦昭已经坐下翻起书来,她这才挨过去,侧脸看他,伸手抚他的背:“我不过是做梦,二哥竟也当真。”
他分明不知前事,竟然这样难过,卫善抚了两下,秦昭搁下书卷,阖上双眼,双眉紧锁,他认真细想,若世事当真如此,他竟然无能为力。
心中恼恨自己无力,这才让小唐去追踪杨思齐,必要杀掉最后一个杨家人,才觉得心中痛快些,这辈子也没这么任性过,已是君王,任性一次又如何。
卫善这才知道自己随口一问,倒让他如此牵肠,跪坐在榻上,将下巴搁在秦昭肩上,指尖轻轻刮他的脸,轻笑一声从背后将他整个人都拢住,秦昭这才露出笑意来,指尖一松握住她的手,心中却庆幸,幸亏当年不曾有一丝懈怠。
建元三年初夏星夜,天空忽现一道黄光,煌煌灼灼划过天际,落入盘龙山山坳,辅公国世子卫修正在其中督造山陵,在黄光坠地之处掘出了消失人间二百余年的传国玉玺和一只黄金凤凰。
传说大夏开国之君驾崩之时,玉玺自紫宸殿案前消失不见,二百余年不住有人寻找,却从未现于世间,传国玉玺就此成为天授玉玺,乃是上天赐予建元帝的。
这传说先只在京中流传,跟着越传越远,人皆传说今上是得天佑的皇帝,故此飞天凤凰才会口啣玉玺降于世间。
两人坐在云台上赏星观荷,卫善坐在台前铺设的牙席上,宫人们捧来甜瓜,红玛瑙碟子盛着碎冰,碎冰上摆着切开的甜瓜,看一眼便是冰丝丝甜丝丝的。
卫善手里却没拿银签,而是握着一枚玉石,只有鹅蛋大小,雕得倒是细致,上头雕着四个篆字——“天授传国”。
卫修挖了半年多,这才把铜浇的土层给挖开,打开了陈公宝库的门,那一层山土都被挖薄了,等里头秽气消尽了,一队兵丁从深山中掘出许多财宝来,石榴花树没了,其中金饼玉器猫睛宝石层层泛出光华,太阳映照便似传说中的海外仙山。
卫修是自幼生在国公府,见惯了珍宝,却依旧瞠目结舌,陈公宝库中的财宝比传说中的有过之而无不及。
大夏朝的开国皇帝在地下给自己建了一座含元殿,廊柱皆为黄金打造,屋瓦是烧制琉璃,殿中壁上嵌满了宝石,火把一照,映出来的光芒叫人眩神迷。
其中还有一座小香阁,是用龙涎沉香和白泥调合建成,香阁两这立着展翅金凤,阁中供奉的除了名传天下的传国玉玺之外,还有一本《三清经》。
清虚道士逃走之前,献给正元帝的便是残卷《三清经》,这一本《三清经》是全本,上头除了占星飞仙之外,还有修仙之法,书页仿佛传说中鲛人织出来的绡,字是用金线绣上去的,二百余年也不曾腐坏。
如今这卷经书和这枚玉玺都在卫善的手上,她挥退宫人,对秦昭道:“就是这个?”
秦昭闻言笑了,嚼一片甜瓜:“就是这个。”如假包换,从帝陵中掘出来,竟会是这么不起眼的一枚玉纽,还比不上秦昭当王爷时的玉印。
秦昭觉着好笑,卫善却不那么想,怎么偏偏是掘出玉玺的那一日有坠星,被人拿来编成现成的故事,拍秦昭的马屁。
也得亏得这一道黄光,秦昭调派兵丁将士,预备大军南下,征战大夏。那一道天光,可不独是闪在大业的夜空中。
大业得传国玉玺,江宁王从此不可安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