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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二虎心里明白,秦昭跟他是再不相同的,气度仪表说话谈吐,样样都比自己强出不知多少去,当着他的面,不很敢开口,怕自己一开口就村气了,惹人笑话。
此时看见卫善立在他身边,更是连话都说不出来,梗着脖子涨红了脸,结结巴巴只能称“是”,秦昭笑了:“不必如此,你我要论亲戚,我该称你一声表叔父才是。”
秦昰弯起眼睛笑,学着秦昭的口吻,叫了一声:“表叔父。”
赵二虎一下子怔住了,连结巴都不结巴了,整个人石立着,卫善没笑,反是卫善身后的青霜“哧哧”笑出声来,被沉香掐了一把,这才掩住了口,不再笑了。
两边说远不远,说近不近,真细论确是这么个叫法,赵二虎人生得这样黑,都能看得出面色发白,像是被唬住了,秦昭也不知自己哪里失言,可他自来不计较这些,笑一声就此揭过:“还依咱们上回说的,若不想守城门了,只管来找我。”
赵二虎眼睁睁看着卫善走远了,又在心里把她想一回,一天也不知道要想上几百遍,这一算辈份,自己竟然是她的“表叔父”,怔怔站在原地,一声都不言语。
反是同他一道守门的眼睛亮起来,朝里有人好当官,晋王殿下都肯提携,还有什么不肯的,拿手肘捅他一下:“你这活傻子,赶紧点头哇。”
赵二虎闷了头,依旧一声都不出,还在想着那句表叔父,他要是离了九仙门,那更看不见卫善了,在这里守门,还能时不时看她一眼,要是走了,那就连一眼都难见了。
那一个瞧着他干着急:“你是什么身份,倒在这儿站城门,要是自己上进一把,说不准往后就与太子晋王同座了,你们可是亲戚。”
赵二虎没了精气神,干巴巴站着,那人便不再说,只叹一口:“你这个木头桩子,说了你也不懂,你哥哥还能袭爵,你有什么?”到时候就算分家,只怕钱都被他哥哥给败光了,轮到他手里也没个三瓜两子的,他倒好,竟还迷迷登登做梦。
赵二虎嚅嚅道:“我有俸禄。”
那人干脆白他一眼,一句都不再说了。
卫善走在宫道上对秦昭道:“这个赵二虎,倒很有意思。”认死理不变通,最后也不知道是不是战死了,还是秦昭能优容他,放他一条生路。
“确是个难得的直人。”脑子里一根弯绕的筋都没有,做事直来直往,做人也是一样,秦昭笑一笑,看了小妹一眼,明知她还未有男女之见,却依旧道:“可惜家里太杂,京里只怕无人肯同他议亲。”
卫善笑出声来,把赵太后躲懒不肯替赵家几个晚辈说亲的事告诉了秦昭,秦昭挑挑眉头:“竟还有这等事。”一面说笑,一面走到了丹凤宫。
卫敬容早早就等着,秦昰一落地就往母亲身边奔过去,扑在怀里,分明在离宫里玩得乐不思蜀,这会儿又抽起鼻子来:“我可想娘了。”
卫敬容把他抱起来,摸着他的头:“你跟着姐姐听话么?”
秦昰鼓了小脸:“我最听话。”一面说一面点头,两只小手拍住胸口,示意亲娘再没有比他更听话更乖巧的:“我天天都写字了,还背书了。”
卫敬容捏捏他的胳膊,确是结实了些,笑盈盈的拉住卫善:“早早起来给你做了面,一直等着你呢。”虽是一碗清汤面,可这一砂锅的鸡汤从最天就开始熬起来,熬得鸡皮鸡肉稀烂,汤又再滤过,半点油花都滑有,面条也是她亲手做的。
不一刻宫人便把汤面端上来,连带秦昭也有一碗,卫善端起碗来先喝一口气,知道这汤熬了许久,这一去又得半年有余不能再见姑姑,眼眶一热道:“姑姑待我最好了。”
秦昭睨了她一眼,不曾言语,可那目光却把卫善看得脸红,低头吃光了面条,把汤也给喝了,卫敬容拉了她,怎么也不放心她行这么远的路:“路上总有不太平的地方,一路又远又苦,你忍一忍,到了业州就好了。”
卫善捏捏姑姑的手:“姑姑不必忧心我。”
一路州府官驿也都预先打过招呼,可卫敬容到底放心不下,细细叮嘱了许多事,吃食要干净,水要自己带着,路上虽闷也不可去逛街市,仿佛一出了皇城,到处都是乱世。
卫善知道姑姑是经过乱的人,业州城大乱叫她此时想起还心有余悸,握了她的手:“姑姑放心罢,还有上官娘子跟着我呢。”
卫敬容这才点了头,还想让结香跟着她去,卫善怎么也不肯:“徐昭仪乔充容都孕了,姑姑身边怎么还能少人。”
这天夜里,卫善就宿在丹凤宫中,连秦昰都排在后头,没捞着跟卫敬容一块儿睡,卫善躺在床上,深夜二人也不能入睡,两只手交叠握着,只听见外头一声声的鸣蝉,卫善轻声开口:“姑姑别慌,咱们家会越来越好的。”
卫敬容久不言语,卫善还当她已经睡了,良久无言,到卫善迷迷糊糊忍不住要睡时,才听见姑姑似乎叹了一口气,被蝉声一噪,又仿佛没有。
第二日卫善早早起来拜别的正元帝,各殿又送了许多仪程来,连杨云翘都规规矩矩送了随船的几样药物,竟然还有三两块自己绣的帕子,卫善收到很有些惊讶,卫敬容但笑不语。
那位艳惊四座的舞姬如今是封美人了,她擅歌擅舞,还颇识得些字,倒能替正元帝解闷,这些日子,杨云越又惹了正元帝不快,杨云翘连皇帝的面都见不着了,不仅规矩添上仪程,竟还学会了两句场面话。
派宫人递话到了丹凤宫,祝愿永安公主一帆风顺,卫敬容吹着茶啜饮一口,放下茶盏挥一挥手:“知道了,报给你们娘娘,叫她也别多想,陛下就是这个脾气。”
卫善不明所以,待人走了,卫敬容才道:“这人呐,日子就不能太好过了。”
到卫善终于出城登舟,已是两日之后,卫敬容不能亲自送她,派秦昭送她出城上船,待舟船入江将要远行,秦昭依旧骑马立在港口,那匹大黑马跟着行船跑动几步,在石岸尽头停了下来。
岸边天高云淡,榴花似火,卫善趴在窗框上,眼看着秦昭衣袍翻飞,影子一点一点变淡。
第62章 行路(加标点)
卫善还是小的时候坐过这样的大船; 从青州一路到皇城来,那会儿年纪小,也并不觉得路上有多辛苦; 如今想来; 当时才刚立国,些许州府也都是刚刚才拿到手中; 有官道堵塞不通的; 行得些日子便要停留清障; 到换车坐船; 才好些。
能走水路的走水路,实在不通了再改换陆路; 卫善坐的这一条官船极大; 舟船之中处处雕金描花,主船舱两侧; 每侧都有十二扇雕花窗户; 每一扇雕的花都不相同。
这是原来大夏末帝出去巡游乘坐的船; 船上雕龙饰凤垂帘缀珠; 还有游戏之所; 这船经年不用; 停靠在船坞中,收拾齐整了,才又下的水。
这一艘已是宝船,却还不是最大的,最大的舟上建了楼阁亭台; 坐在舟船中也可登楼望景,那一条船是专给沈青丝打造的。
大夏皇帝最爱的就是坐船南巡,大军快攻到皇城时,还曾想着要带沈青丝逃到扬州去,说那里风景最好,就算死也要死在扬州。
可那时官道早已经断了,水路也不通畅,他不愿意冒险,派江宁王先行,谁知道大业军队会来的这么快,最后还是没能走成,却让江宁王占下了吴地,一听说皇帝死了,干脆重立一个小朝廷,自己称了帝。
这几条船便都留了下来,楼台上了金漆,日光照在金顶上闪闪生光,据说末帝出巡时,光是把船从船坞中拉出来的纤夫便得上千人。
江宁王逃离皇城时坐的是快船,身边也没跟几个人,他走得又快又急,这才逃了出去,若是乘这样的大船,那是怎么也到不了吴地了。
是以这几艘宝船便一直都停在船坞中,直到卫善出门才派上用场,她原不想乘坐,也没想到正元帝会拨这么一条船给她,卫敬容推了一回,卫善也推了一回,正元帝执意要给,这才不再拒。
这船虽大,入了运河行动倒快,前后七八只小些的船,要能装上一千兵丁,光是一日的水米,就不知费去多少。
卫善粗粗算了一笔帐,食水米面,这一路所费极多,她在舱中蹙眉,除开守卫的兵丁将士之外,这大概又是正元帝给卫家做的脸面,看来卫家无意太子妃位,他心里高兴的很,卫家都作了表率,底下人的人再推举,他一口便能驳了。
原来样样都要挑剔一回礼制合不合的袁相,此番竟未出声,大概是投桃报李,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储君妃位和公主出游,孰轻孰重,他倒分得很干脆。
自从秦昭跟她细说过青牛峰的来历,卫善便对袁礼贤改了看法,原来卫善眼里,袁礼贤是个无所求的人,如今却不一样了,他求的不是财富,而是名望。
这名望还是寻常人口里称的贤相,他想要的是青史上一段佳话,他差一点儿就成了,可惜最后也不知是哪儿出了茬子,君臣相得这样的佳话,被正元帝一手给撕碎了。
这些日子姑姑同姑父两个相处尤为融洽,本来也没什么他要操心的后宫事,宫妃有孕,正元帝五十岁的年纪还能再连得两子,兼之皇后贤良,衬他心意,正元帝自然少了烦恼。
他越是少烦恼卫家事,便越是看杨云翘不顺眼,杨家这段日子闹了多少事出来,竟还不知收敛,在这个当口提起旧事,要把自家的女儿许给秦昱作齐王妃。
卫善虽不在宫中,可仙居殿里还有小顺子,她短短回来一日,小顺子便把宫里大大小小的事儿都报给了沉香。
杨云越心里知道太子妃位是动不得的,正元帝牢牢捏着这个,谁也不会给,他自知身份不够,退而求其次,想要亲上加亲,把自己的女儿许配给齐王。
这倒也不全是杨云越一个人的痴心妄想,当年还在青州时,两个孩子都年小,两人醉中说过,玩笑时也曾说过,约定过往后要当儿女亲家。
可此一时彼一时,当年说的话正元帝已经算作了笑谈,何况卫家都退了,杨云越不是痴心妄想也是痴心妄想了,朝中几个进言的都道皇子之妻要择大家女,正元帝心里明白得很,真要择大家女儿,怎么也轮不着杨家。
卫家豪富之家,袁家,这两家都一致进言让国之储君**女婚配,偏偏杨家还漏出这样的意思来,可不引人耻笑。
正元帝为着此事在丹凤宫中骂了杨云越,说他抬着舅舅的身份,竟想拿捏自己的儿子,不知天高地厚了,这还是正元帝头一回当着卫敬容的面骂杨云越。
正元帝的脾气这些年越来越差,早年雪片似的奏疏摊在御案前,他都能一笑置之,如今看到怒处捶桌扔文书都是常有的事儿,越是天气燥热,他越难心净,文人朝臣这会儿在他口里就是蠢蠹。
杨家这事儿倒也不是杨云越自己提起来的,总有人会传到正元帝的耳朵里,他听了发怒,把丹凤宫的砖地都磨薄了一层,火性子还未消。
卫敬容把他说的话在心里反复咀嚼一回,面上带笑,开口柔声劝说:“这也值得生气,许是你们原来的玩笑话,他就当了真了。”
她心里知道,丈夫是再不会拿这个当玩笑了,卫敬容这许多年半真半假说了多少回,他也一样半真半假的应和着,卫家家底不知比杨家厚了多少,杨云越可是真正看着正元帝提起来的人,他有这意思,格外让正元帝恼怒。
看着是劝,实是拱火,还吩咐了宫人赶紧煎些凉茶取些冰盏来,屋里再添上一个冰盆,宫人在冰盆前扇扇子,卫敬容拿了帕子给他擦汗:“为了这个气坏身子可不值当,顺义侯原也不是这样的人呢,明儿顺义侯夫人进宫来,我也说两句。”
不劝便罢,越劝他越是怒:“她三天两头进宫作甚?谁还没外甥不成?敬尧也不曾时时往你这儿来,她是什么?”气动之下,竟不许顺义侯夫人进宫。
正元帝这样生气,气的是什么也很明白了,卫善一直知道正元帝看重秦显,此时才又品味出来些,正元帝这是不想让秦显因人困、因情困、因事困,不让他被谁捏在手心里。
卫善知道了长久都不说话,想不明白在正元帝的心里,是不是当年他娶姑姑也算是卫家在摆布他,心底一惊,半晌才被舱外声响惊动回神。
青霜是孩子心性,关在宫里处处要讲规矩,出了宫坐在船上倒似只被放飞的雏鹰,跳到桅杆上去,引得人一声声的惊呼。
沉香推开窗子,气急败坏:“赶紧下来!成什么样子!”
卫善摆一摆手,连她看着这江崖山风都觉得心头郁气尽去,何况是青霜:“让她玩罢,仔细别落到江里,她可不会水。”
上官娘子是会水的,青霜却不会,在庄子上也没地方让她学凫水的,卫善一知道上官娘子还会水,水性不错,便叫人做了一件贴身水靠,预备到了业州,找个地方跟上官娘子学水性。上辈子在小瀛台里,看了五年的水,总想着自己若是会水,也不必囚困其中了。
沉香见卫善放纵她,扁了扁嘴儿:“撒出去就野,往后可拘不回来了。”两人在船舱里还没说上两句话,就听见青霜“哎哟”一声,她本就年少身轻,从桅杆上跳下来的时候江风正盛,差点儿就要落进江里,被王七一把勾住了。
青霜也知道自己闯祸,若是被上官娘子知道还得受罚,赶紧闪进舱里来,缩在椅子上不敢再去了,王七露了这么一手,正被卫善在看眼里,原来以为他只是手上有力,没想到还有这样的巧功夫。
她上船时秦昭送了几匣子点心,这个天也存不住,干脆全拿出来,还特意让青霜送了一碟给王七,等到了业州,好分派他去打听杨家事。
青霜红着脸端了糖果子去了,碟子上装得满满当当的,她偷捏一颗塞进嘴里,端着点心满船找王七,他刚刚倏地出现,这会儿竟不知躲去了哪里,青霜绕了一圈也没寻着,看着香糖咽咽唾沫,又拿了个糖球塞到嘴里去。
绕了一圈没能寻着人,只好又端着点心果子回到舱中,卫善已经歪在榻上看起书来,青霜把碟子搁在桌上,又伸手挑了一个。
窗外江风灌进舱中,正午竟也不觉得暑热,两面窗户大开,沉香还拿了软绸披帛盖在卫善身上,风一暖,人就发困,卫善手上书翻了两页,将将有些困意,便听见外面魏人杰的粗嗓子:“不成,咱们再比!”
跟着就是卫修叹息的声音,卫修才刚上船就往各处去检视,跟着同来的秦昭副将叫作吴三,卫善听了就笑,一个吴三一个王七,难道二哥手下的人都以数字排名号不成。
吴三名字不出众,人品相貌就更不出众,寻常一个黑脸汉子,四十来岁的年纪,手上厚厚一层老茧,说话作事都很谦逊,卫修跟着他在船上船下走一回,便知道他是个极付实干的人才。
卫修自己就爱钻研兵法,再加上有个魏疯子缠着他比试,这几个月间比原来不知用功多少,内行听门道,吴三略略提上两句,他便知道吴三熟悉水战,论不着魏人杰来缠他,他已经跟住了吴三,两个论起水战该怎么打来。
卫修躲了半日,到底是被魏人杰给堵住了,卫善听见小哥哥的声音笑了起来:“请他们到舟中来,叫人给他们上壶茶,等会儿必要口渴的。”
轻翻过一页书去,托腮沉思,也不知道卫管事在业州的事办得怎么样了。
第63章 痴缠
舟船中度日; 倒没想得那么无趣,船队前有一支领头船,带着加印的公文; 算着船队来的日子; 各州各县时有供给。
卫善派了小顺子跟着,他一身太监服色; 一看就是公主身边的宦官; 叫他跟着那些兵丁; 拿东西的时候酌情看着; 路上各县各州有贫有富,别为了供给伤了民生。
各县官员都穿得朴素; 天下初定百业待兴; 大夏朝乱了这许多年,早把家底都吃空了; 田荒人少; 除了大州府里尚算富饶; 余下州县要供千人食水; 便很有些吃力了。
船队里本就有一只粮船专运米面; 带出来粮食足够; 新鲜果蔬肉食却得民人供给,卫善看过上一年的财报,京城门税肉税越收越多,可比之大夏差得还远。
这些沿途供给,卫善便有一半是拿钱买来; 消息传得极快,沿着运河本就通商船,官船未到,商船先把消息带到了下一个港口,等官船到时,码头上挤挤挨挨都是人,挑担背筐做生意,摘来的白樱桃小甜瓜累在筐中,山上新摘下来的满开石榴卖给宫人簪头。
沉香几个买了一大把来,摘在瓶中,又捣了凤草,给卫善染指甲用,花瓣捣出汁水来,拿平头竹棒儿挑在指甲上。
卫善双手莹白,指尖饱满,待取下细条布染成淡粉色,几个宫人也都互相帮着染,一个个指尖上都包着细布,举着手不敢动,青霜染了一只就受不住了,干脆把布条给扯了去:“这有什么好玩的,我到外头去看看。”
五月日光大盛,人人都缩在舱中少出去,独她一个晒黑了一圈,卫善每到傍晚戴了帏帽立在船舷边,她一出去,自有兵丁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