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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子健面色阴沉，他转身，伸手指着皇帝如今住着的承庆殿。
“那里面如今住着的那个人，他没有心。”
他不值得别人为他掏心掏肺。
赵珊儿沉默下来，缄默不语。
许久之后，她抬眸看了赵子健一眼，缓缓地点点头。
“皇兄，他没有，但我有。我不想自己变得跟他一样，成为一个没有心的怪物。”
说完，决然离开。
身后，赵子健愣怔在原地，眼底堆满了迷茫。
没有感情？怪物？
刚刚赵珊儿看着自己的视线在他脑海中浮现，复杂，讽刺，嘲弄？
呵，自己这个妹妹啊！果然！
她不是在说自己不想要变成一个没有心的怪物，而是在说他吧？
他一直说父皇没有心，没有感情，所以苛待了他们这些孩子们，可是，自己现在呢？又何尝不是在走父皇的老路？
“来人！”
他轻笑着摇摇头，扬声让人进来，让人去庆阳王府请庆阳王带着医大夫进宫。
庆阳王是赵子健一直看不清楚的人，也是他一直忌惮的对象。
所以，在通知庆阳王府的医大夫过来的时候，为了以防万一，他也让人“顺便”请了赵屹焱过来。
赵屹焱此时正在钟府。
钟离闻言忍不住紧皱了眉头看着对方，有些奇怪。
“赵子健想要做什么？让你带医大夫过去，来个欲加之罪么？”
皇帝的身体那可是龙体，如果出了什么错误，赵子健正好多个替死鬼，将一切脏水往赵屹焱身上一泼，到时候自己倒是可以清清白白登基为帝了，而赵屹焱可能就要遗臭万年了！
赵屹焱倒是没有钟离想的那么深刻，他摇摇头，脸上带上一抹笑意。
“你不是一直担心宫里面的事情么？我入宫，正好。而且我并不认为这件事情是赵子健想出来的借刀杀人的办法，而是赵珊儿想到的。”
钟离马上了然。
知道赵屹焱带了医大夫进京，又紧张皇帝病情的人，大概也只有她这么一个被当成棋子利用的女儿了吧？
“那，你万事小心。”
赵屹焱点点头。
只是，在这之前，他将另外一个人给钟离带了过来。
“安公公，你怎么会？你们两个人怎么会在一起？”
钟离想到之前赵子健跟自己说的事情，忍不住面色白了白。
安公公倒是瞧了赵屹焱一眼，然后扭过来给钟离解释。
“钟公子不必见怪。如果不是庆阳王率先出手的话，说不定我如今早就已经身首异处了！”
钟离面色一肃，美目泛冷。
“是赵子健？”
赵屹焱摇摇头。
“并不。是皇上。”
他原本也以为是赵子健，只是能够在发现安公公离开京城之后，大张旗鼓追杀的人，只有皇帝了！
就像是当年一直对沈家幼小的追杀令，到现在都没有撤回。
钟离的身子不由打了个冷颤，却原来，皇帝早就已经查到了安公公的下落，也知道他们之间有关系。
所以，他现在要庆幸一下皇帝如今卧床不起么？
不然，估计自己刚刚到了京城，就会身首异处了！
所以，那件事情不能再往后拖了，正好如今是赵子健主持大局，她想，他应该更想要将他的父亲从那个位子上拽下来吧？
“大哥，你放心去，外面一切有我，不会有事的。”
对于钟离，赵屹焱当然放心，他将安公公带过来也是这个意思，他在皇宫呆的时间足够多，跟人精一样，知道的皇宫秘闻更多，所以他相信不管钟离想要做什么，安公公一定能够助她一臂之力。
只是，赵屹焱猜到了钟离想要做什么，只是没想到钟离的动作会这么快。
在赵屹焱入宫的第二天上午，皇宫门前的登闻鼓被人敲响。
正文 第二百九十七章 登闻鼓响
登闻鼓，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就存在的东西，每当百姓们有了什么重大冤屈，想要奏明圣上，请皇帝圣裁的时候可以敲响这个鼓。
只是，这个鼓也并不是什么时候并不是什么人都能敲的，必须要经过层层手续才有资格。
但这对于钟离来说很简单。
除了她自己也有人可以活动之外，还有赵屹焱也有人在背后帮忙，再加上皇帝现在病重当中，让钟离钻了个空子。
许久没有响过的登闻鼓再次响起，让整个京城的百姓全部都聚拢过来，一个个好奇地看着这边，不停地打量着，交头接耳着。
只是，在听说这个敲鼓的年轻人是钟离之后，有人恍然大悟，而有些人则依旧茫然不解。
钟离是谁？很有名么？京城什么时候出了这么一号人物？
不过说起来钟离很多人地都不知道是谁，但是说起来玻璃的制造者，说起来边城书院，说起来那年的雪灾和瘟疫，众人倒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逐渐的，这边人越聚越多。
而此时正在皇宫内院处理奏折的赵子健也听说了这件事情，只是，他先是一愣，然后皱眉，就感觉这件事情背后隐藏的有阴谋。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为什么没人来告诉我？”
他身边跟着的公公也是一脸无奈，现在赵子健还不是正式的皇帝，虽然他拿到了整个皇宫的控制权，虽然自己也跟着鸡犬升天，身份地位水涨船高，但是皇宫的大总管却不是他，人家也没道理会将这件事情告诉他吧？
等待半晌没有等到答案的赵子健抬眸看了自家小太监一眼之后，马上了然地将手中的御笔往案上一扔，直接起身，抬步出门。
“备辇，我亲自去瞧瞧！”
钟离敲了登闻鼓，想要干嘛？拉自己下马？
公公马上点点头，急匆匆的出门让人准备车辇。
“敲登闻鼓的人姓甚名谁？带上来！”
皇宫东大门前面，太监小安子高声唱喏。
清晨的阳光照射过来，给来人身上镀上了一层金光。
那人，像是身披金甲，不卑不亢地一步步朝着这边走了过来，虽然身材并不高大，可在这个时候，却觉得她异常夺人眼球。
赵子健眯了眯眼睛，看着那个慢慢的朝着自己靠近的人，原本沉寂的一颗心不争气的扑通扑通大跳起来，他脸上原本冷硬的线条有些微微柔·软，唇角高高的扬起，显然心情不错。
钟离却不知道赵子健的心思，只是感觉到对方那灼热的眼神落在自己脸上，他在距离赵子健不远的地方掀开袍子，往下面一跪。
“草民钟离，状告当年皇上不分青红皂白杀害将军沈烨，请皇上为其平反！”
此话一出，众人皆惊。
就连原本有心理准备的赵子健也愣怔在原地，一时之间不能动作。
朝华阁是比较靠近前朝的地方，也是赵子健为了表达自己只是暂时替代父皇行使权力而故意避嫌的地方。
实话说，子不言父丑。
钟离状告皇帝当年戕害沈烨一家，赵子健就算想要接下这个事情，都不敢。
所以，他让人将钟离带入朝华阁，然后通知刚刚已经下朝回去的文武大臣们重新回来，有要事商议。
从古至今，皇宫里面发生的事情都能引起人的重视。
更何况，钟离抛下了一个这么大的炸弹，在文武大臣到来之前已经将这件事情打听清楚了，所以，在朝华阁没有看到赵子健的身影，大家也都心里面清楚。
对于这件事情，赵子健这个作为儿子的，自然要避嫌。
而至于站在众人之间的钟离，大家也都没有什么陌生的感觉，虽然皇帝之前已经让一批官员离开朝堂，可还是有不少当初参加了那晚上年宴的官员在的，还有边城书院的人，以及年前那场大考被钟离救济过的人，都已经得到了消息，会在必要的时候助钟离一臂之力。
赵子健身边太监小安子此时拿着拂尘就那么站在众人前面，等到所有人到来之后，他朝着众位大臣施了一礼。
“各位大人好，奴才小安子给大家请安。今日钟公子敲响了登闻鼓大家多少也知道是什么情况，王爷的意思是，这件事情他不方便出面，请另外一位王爷出面负责，众位大人可有意见？”
另外一位王爷？
大家你看我，我看你，眉宇间满是诧异。
天启的那些王爷哪一个不是被皇帝忌惮？一个个被吓得只知道寻花问柳，只知道吃喝玩乐，什么时候管过这些事情？现在能出面的是哪个王爷？
赵屹焱回来的事情是瞒着众人的，毕竟元武一直对边城虎视眈眈，大家都以为他还在边城坐镇。
所以，当赵屹焱出来的时候，大家先是吃了一惊，然后马上就明白了赵子健的意思。
赵屹焱是钟离的结拜兄弟，这件事情很谁人不知，谁人不晓？
甚至于钟离重情重义，当年为自己这位义兄仗义执言，还曾经被皇帝关到天牢里面，如果这件事情赵屹焱来主持的话，他们用脚趾头想都能想得到最后的结果。
而跪在地上的钟离则同样诧异，赵子健竟然会这么好心？
只是忽然之间她就明白了，赵子健现在是给他们卖个好，如果这件事情赵屹焱能够处理妥当的话，不但能够让皇帝的威严扫地，而且还能安抚赵屹焱不和他对着干，可如果这件事情办的不好，到时候他也有退路。
至于赵子健想要帮助自己这种事情，钟离从来都没有考虑过。
早在当年赵子健借力打力想要自己归顺他的时候，他就已经看透了这个人的本质，政客就是政客，永远不指望着对方会跟你打感情牌。
“蒙四王爷不弃，这件事情由本王处理。但是本王也不能做一言堂，本王料想这件事情干系重大，由吏部、兵部和刑部尚书和本王同时把关，如何？”
钟离能想到的事情，赵屹焱当然也能想到，马上将自己身上的权利分了出去。
大家原本想要推辞，可赵屹焱又在后面开口。
“本王常年驻守边城，对京城事情不太清楚，烦请各位多多帮忙。而且，最近战事不多，如果众位家人中有什么人有兴趣来军营历练的话，本王欢迎之至。”
此话一出，大家你看我，我看你，都能看出彼此眼中的惊讶和惊喜。
之前往赵屹焱身边塞个人多困难啊，可现在人家主动张口了。都说富不过三代，就算是宰相家也总有那么一个两个不成器的子孙，将他们扔到军营里面历练再好不过。
再说，赵屹焱说边城没战事就真的没有了么？只是在跟他们表达一下，他们子孙过去之后，不会有什么危险，纯粹是为了关照他们来的，所以这会儿，就连宰相都心动了。
“哈哈，庆阳王说的倒是不错，我倒是觉得，由这三个部门配合庆阳王来查清楚这件事情再好不过。毕竟，当初定罪也是这三个部门负责的嘛！”
宰相大人笑了，那三个部门的尚书快要哭了。
他们这是在定谁的罪？是皇帝！
现在皇帝还没死呢？甚至连先皇都不能称。
要是皇帝突然好了，四王爷倒台，是不是就要清算他们了？可现在事情摆到了台面上，如果不接受似乎也不太好，毕竟这件事情庆阳王已经说了出来，四王爷那边也有了打算，他们要是拒绝了，可能得罪一个手握兵权的王爷，也会得罪一个未来皇帝的继承者。
只是这些话大家都心知肚明，不过上面这时候有赵屹焱目光锐利的盯着，谁也不敢拒绝，大家对视一眼之后，由兵部侍郎主动上前开口。
“此事干系重大，本官建议，由庆阳王主导，由吏户礼兵刑工六部尚书一起来办。”
俗话说，法不责众。
就算是到时候皇帝追究起来，总不能将他们六部尚书全部砍头吧？最多也只是下放地方或者罢官而已。
谁都不是笨人，大家马上敲定了这件事情，甚至最后还将宰相和副相给拉上了。
钟离在听到最后的时候，终于狠狠的松了一口气。
这件事情，至少她已经打响了第一仗。
在民间，这件事情也飞快地传了出来，对于大将军沈烨，整个天启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当年的守护神通敌卖国，这让所有人都恨得牙痒痒。
可这件事情传出来之后，民众们马上就释然了。
就说么，他们地守护神怎么会做出这种事情？根本就不可能！于是乎，民众们对这件事情也开始关注起来。
同一时间，谣言满天飞。
有的说是皇帝担心沈将军功高盖主故意弄死的他，也有的说，是沈将军抢走了皇帝最心爱的女人，所以皇帝上位之后，才弄死了沈烨，种种传闻多不胜数。
只是，造成这一切的始作俑者此时却和赵屹焱呆在一个小房间里面，相对沉默。
“大哥，我其实一直考虑过要跟你坦白的。只是，这件事情干系重大，我……”
正文 第二百九十八章 试探和拖延
钟离看了赵屹焱一眼，深吸一口气，咬咬唇，
“我是沈烨的女儿，对不起，从头到尾，我都没有跟你说实话。”
赵屹焱早就觉得钟离有什么事情瞒着自己，但是他一直都没问，一个是出于对钟离的信任，一个也是出于对他们之间关系的谨慎。
有些时候，有些身份一旦变化，两个人之间的关系，自然而然就起了变化。
只是，他没有想到的是，钟离竟然给他这样一个大大的惊喜。
他是沈烨的女儿，沈烨又是自己的恩师。
他这么多年一直想要找机会为沈烨的平反，只是没想到，自己多年的夙愿，竟然被钟离这样完成了。
说不感慨，说一点都没有感觉那是根本不可能的。
他还记得自己在听到这件事情的时候，内心突然涌起的波澜，自己猜测是一件事情，真的发生又是另外一件事情，内心的欢喜，根本掩饰不住。
“你，如果愿望达成，有什么，打算？”
内心当中无尽的欢喜之后则是深深的恐惧。
她之后有什么打算？如果她的打算里面没有自己怎么办？所以，赵屹焱在说话的时候，声线发紧。
钟离眉头蹙起，轻轻地摇摇头。
“还没有什么打算，我只是，被逼无奈之下才走的这条路，我不能为弟弟妹妹们决定他们的出路，可我至少能够让他们光明正大地在阳光下面行走。”
赵屹焱点点头。
“如果这件事情顺利结束，你能不能，能不能考虑一下我们的事情？”
他沉吟半晌之后，终于将自己心里面想法说了出来，目光定定地看着钟离，一点都不移动。
钟离的脸“腾”的一下变成红色，她急匆匆的抬眸，正好对上赵屹焱那发亮的眼睛，正灼灼地盯着她，那视线，好像能够把她融化一样。
“我……”
只是，钟离才刚刚张了口，就见紧闭的房门被人从外面推开，一个身穿藏青色长袍的人逆光而来。
能够在皇宫当中这样自由穿行而不需要通报的人大概也就只有赵子健了！
两个人沉默地起身看着来人，身份的转变导致三个人之间的气氛也随之变化，赵子健自己也不再是那个到处寻找同盟和庇护的人，而他们之间的平衡关系也被打破。
“钟离，真没想到，你的真实身份竟然是沈将军家的人。只是，有一点事情我有点弄不明白。”
几个人寒暄之后落座，赵子健这才缓缓开口。
钟离知道他想要说什么，马上了然地点点头。
“您是想说，我下面的那些弟弟妹妹吧？他们并不是沈家的孩子，除了我大哥和我三弟之外，他们大概都是当年沈将军下属的孩子，怕他们被牵累，所以才被带走。”
赵子健点点头，眼神在钟离脸上打量着，他都有些忍不住看钟离换上女装的那一刻有多美了，必定美丽至极。
或许感觉到自己的失态，赵子健轻咳一声，这才问出了自己此行的事情。
“钟离，我刚刚得到消息，元武的新皇正在大张旗鼓地找一个叫做钟迩的人，甚至还不知道对方是男是女，你觉得好笑么？”
试探！
钟离笑着点点头，脸上半点看不出来任何东西。
“挺好笑的，不过现在钟这个姓氏很大众么？还是说凡是姓钟的都有联系？”
指桑骂槐。
赵子健忍不住哈哈笑了起来，指着钟离无奈地咬牙饶头。
“你啊你，我只是好奇地询问一下而已，不是你的人最好，如果是你的人，倒是难办了！我听说，元武新皇已经派遣使者来天启了！”
什么？
钟离眉头紧皱，心中暗骂万俟明糊涂！
这时候不在元武巩固政权，还出来干嘛？还觉得这边不够乱么？他想要将这件事情快点搞定，可如果元武使者过来，这件事情必定要往后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