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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鱼越想越头疼,索性不想了,用被子蒙住头,强迫自己转移注意力。
这一晚,海上风浪明显比头一天晚上更大。
她侧身躺在床上,像一只乒乓球,前后左右四个方向晃动不止。
好几次,她刚睡着,突然被撞醒,痛得她龇牙咧嘴。她终于确切地感受到,在海上和在陆地上的区别。
深夜的时候,睡眼朦胧中,季鱼感觉房间里好像多了个人,拿着什么东西塞在她床一上。
她以为是做梦,没有打开眼睛去看是什么人。
后半夜,季鱼睡得很沉,没有再被撞醒。
第33章
翌日,季鱼一大早又被甲板上的号令声吵醒。
很快有人来敲门。
季鱼揉了揉酸痛的胳膊,强撑着爬起来,下床去开门。
门口,泥鳅一见到她,咧嘴一笑,双手捧着一叠迷彩服,看起来至少有两套,手指还勾着一双绿色解放鞋,一起递给她。
“季鱼姐,船长说,这些衣服,让你在船上参加训练的时候穿。我们的训练已经开始,你晚一点没关系。”
“好。我知道了,谢谢泥鳅。”季鱼把衣服和鞋接过来,让他先回甲板,她很快就来。
泥鳅一走,她关上门,看着手里的迷彩服和解放鞋,头皮开始发麻。
穿还是不穿?
季鱼咬咬牙,以一副战士奔赴战场的悲壮表情,回到床边,把迷彩服放下来,准备换衣服。
结果,她打开自己带过来的行李箱,在里面翻找了半天,竟然没有找到一套内一衣!
季鱼突然就笑了,笑容还没收起来,泥鳅又来敲门,给她送来另一堆东西,红着脸,支支吾吾了半天,也不知道他想表达什么。
送走泥鳅后,季鱼坐在床沿,看着床一上放着的一大卷白色纱布,两套迷彩服,和一双还没穿过的解放鞋,大体明白了,船长大人是什么个意思。
他坚持要她换上衣服,没有内一衣的问题,用白色纱布代替。
这能代替吗?!
季鱼无法想象,把白色纱布一圈一圈捆绑在她身上,捆成抹胸的样子,把胸一部紧紧勒住,会是什么情形。
她光想想,就觉得透不过气来。
季鱼只想了想,没有付诸行动,快速洗刷梳洗完,换了一条单肩的礼服裙,把昨天海坤的衣服像昨天一样搭在肩膀上,两个袖子绑在胸前。
这样一来,就像套上了一个活动海军领,很符合现在的场合。
季鱼很满意地出门,去甲板参加晨训。
甲板上的人,正一对一,进行擒拿格斗训练。看到季鱼过来,纷纷停下,围过来,欣赏她这么有创意的搭配。
除了郑淙,所有的人都争先恐后地要跟她对战。
“都回位!”海坤一声喝令,把所有的人喝令散开,回归原位。
海坤转身看向季鱼:“季教练,你确定要穿成这样,出拳踢腿,擒拿格斗?”
“为什么不可以?”季鱼朝郑淙勾手指,“不信我打给你看啊,你拉我干什么?”
她还没说完,海坤拽着她的手腕,连推带拉地把她拽回船长舱。
“你说干什么?换衣服。”他眼神笃定,脸上挂着一副“他一妈的老子就不信今天换不下你的礼服裙”这样的表情。
“”季鱼见他这么坚决,索性不挣扎了。
这男人一定是在军队呆惯了,就是个硬骨头,除了强硬,不会别的。
她倒想看看,他今天怎么换下她的衣服。
回到房间,海坤把门一关,反锁,推着她坐回到床一上,把窗户关上,窗帘拉上,回到床边,在她身后坐下来。
“你脱还是我脱?”身后的男人,语气一如既往地强硬。
季鱼懵了,他还来真的?
她还没反应过来,已经有一双手后伸到她胸前,解开两个袖子的结,搭在肩膀上的活动海军领转眼被撤掉。
“等等!我自己来,有拉链!”季鱼生怕他又会像之前那样,直接就把她的裙子撕了。
这裙子侧身有拉链,又是她喜欢的裙子,她可不能再让他撕了。
裙子拉链一拉开,白色纱布已经到了她胸前。
男人双手分别扯住纱布的两端,先从底下往上,托住她身前的两座雪白的高山,斜向上绕到她背后,形成一定的倾斜度绕了一圈,又绕回到她胸前。
季鱼目瞪口呆,她甚至不敢回头去看,他头有没有探过头来看着,从他两只手在她胸前摸索的动作,她知道,他没有。
纱布一圈一圈绕下来,绕到最高处的时候,他的手指不小心碰到了她胸前山顶处的敏感部分。
季鱼身体猛然颤了一下,酥麻的感觉,瞬间从被他碰到的地方,向全身扩散。
他移动的手也突然顿住,身体似乎也僵住,连呼吸的声音都听不到了。
“你”
“我”
两个人同时出声,语气却不同。
季鱼声音有点不稳,这种事,她没经历过,实在考验她的承受力。
最终,她决定还是自己来。
海坤是想说“对不起”,“撞山事件”他当然不是故意的,纯属意外。
事实上,这么一件简单的事情,对他来说,并不轻松。
就那么几分钟时间,他已经汗流浃背,后背的衣服已经贴在了身上。相当于平时训练一个早晨的效果。
两个人静默了大概一分钟,他的手又动了起来,小心翼翼地没有再碰到她,完成了最后的“手工制衣程序”。
季鱼视线落在自己胸前,他竟然用纱布,给她绕成了一个贴身抹胸,松紧很合适,她并没有喘不过气来的感觉。
她算是彻底服了他,没再跟他较劲,让他先出去。
季鱼思想斗争了许久,最终脱下礼服裙,换上了迷彩服,尺寸稍微大了一点,她从书桌上找了两个长尾夹,夹在后背,这样大小就合适了。
最后,她穿上解放鞋,鞋子不大,刚刚合她的脚,她有些意外,猜想应该是船上某个人的脚比较小,穿的鞋尺码和她接近。
季鱼对着镜子照了一下,穿成这样,头发肯定不能随意拢在一边,风格完全不搭。
她把头发扎成一个高马尾,也没有戴耳坠之类的配饰。
季鱼以一身女战士的装扮,重新回到甲板上,又把众人吸引了过来。
“卧一槽,季鱼,你这样穿太帅了,也很美啊。”
“美不美,又不是看衣服,看人!”
“对对,人美,穿什么都好看,就是不穿也好看。如果胸再大一点就更好了。”
“”
一堆人围着她,七嘴八舌地开玩笑,都是些糙汉,开起玩笑来肆无忌惮。
郑淙把他们推开,双手环抱在胸前,上下打量了一番,笑道:“这样确实挺帅气的,掌门人变小师妹了,要不要鼻祖教你几招?”
他的话,只有季鱼能听懂,她暗暗给他使眼色,让他闭嘴。
“白砂糖,你陪她练,其他人按照原来的组合,继续。”海坤把这一群人中最瘦小的男人塞给了她。
季鱼想想也是,她虽然也是体育运动员,但自由潜水不算是力量型的运动,擒拿格斗这些,她更是完全不懂。
她心里其实有个疑问,海坤为什么这么爽快地答应让她参加训练?是因为她在日本的时候,遇到了危险,触动了他?
如果她懂点防身术,能自我保护,确实是件好事。
训练开始。
白砂糖人虽然瘦,力量可不小,身手也很敏捷。
一开始,季鱼完全不是他的对手,被摔得呲牙咧嘴,眼冒金星。
他们俩对战的时候,海坤在旁边指导,教她怎么应招,怎么防守,怎么出招。
没多久,季鱼已经能和白砂糖打成平手,偶尔还能给他一个肩摔。
季鱼越战越勇,局势很快扭转。
她本来就好动,人也机灵,反应特别快,自己摸索出一些虚招,也摸准了白砂糖的套路,找到他的弱点。
训练快结束的时候,白砂糖已经躺在地上,爬不起来。
白砂糖躺在甲板上发牢骚:“不公平,船长,你把绝招都教给季鱼了,我怎么打得过她?”
海坤和季鱼同时看向对方,视线胶着了片刻,双双移开。
季鱼回想了一下,确实,他在教她的时候,非常细致,他们的训练,她也看过好几次,没见他这么教过别人。
“以后慢慢教,教你们的时间多的是。今天就到这里。”海坤解散了队伍,一个人回驾驶舱去了。
季鱼听出他话里的意思,他们的时间多,而她只是一趟旅途的时间。
不管旅途有多长,都会有结束的时候。
季鱼脑海里突然“滴答”一声响,像是有一个时钟,启动了倒计时,心里莫名有些慌。
甲板上的人渐渐散去,最后只剩下了郑淙。
郑淙双手插在裤兜里,踱步到她面前,低头看着她。
“发什么呆?不去吃饭吗?”
“你说,如果我现在反悔,不跟他赌了,他会答应吗?”季鱼答非所问。
“怎么?你现在不只好奇,还舍不得了?晚了,”郑淙笑着摇头,“按照我对船长的了解,他这个人,一言九鼎,说了跟你赌,就一定会赌到底,并且按照他要的结果结束。”
“我不信,这次我偏就要扭过来。”季鱼有种骑虎难下的感觉,同时又有种不甘,骨子里那股劲又较上来了。
郑淙脸上的笑容收住:“季鱼,你如果只是想争一口气,完全没有必要”
“谁说我只想争一口气?”季鱼打断他,“我”
她不知道该怎么说,转身走向餐厅,叫他一起去吃早餐。
郑淙没有跟她一起,直接去驾驶舱了。显然,他们打算又和昨天一样,让枇杷给他们送过去。
餐厅里,又只有泥鳅和枇杷两个人。
季鱼想起昨天答应肖胜景拍摄的事情,随便吃了几口粥,把枇杷手中的托盘夺了过去,跑去驾驶舱。
第34章
驾驶舱内,肖胜景正在给鲲鹏号的船长大人做人物专访。
当然,他不敢直接对海坤说,要把采访内容发回杂志社,做成人物专访稿,也不能直接像采访一样直接问他个人的问题,只能从侧面入手。
比如,鲲鹏号这类非盈利性质的船,怎么运营,除了追踪捕鲸船,平常怎么协助海警打击海上犯罪,抓到的罪犯怎么处理,等等。
大部分时候,都是郑淙代为回答,肖胜景却偏偏喜欢把问题直接抛给海坤。
“船长,我们再来聊聊海洋塑料垃圾的事情如何?”肖胜景一直没忘记要说服海坤,同意让季鱼出镜,就地取材,加拍一个反映海上白色垃圾问题短片的事情。
海坤刚要开口,门被敲响。
“应该是枇杷,这么慢,老子都快饿死了”郑淙起身去开门,看到门口的人,脸上笑容僵住。
季鱼端着托盘,进入驾驶舱,把托盘放到桌上,慢吞吞地把托盘里的碗筷转移到桌面,见他们都没说话,笑道:“你们继续,当我不存在。”
海坤视线落在桌面上,没有去看她。郑淙郑淙一直站在门口,也没回到原来的座位。两个人都没有开口说话。
肖胜景抓住机会,继续变相采访。
“船长,你们在海上航行这么久,是不是会经常遇到倾倒垃圾这种问题?这些白色垃圾主要来自个人还是国家或组织?”
“海洋中的塑料垃圾主要有三个来源:一个是陆地上的塑料垃圾充入大海;第二个是海运过程中产生的生活垃圾倒入大海;第三个是各种海损事故造成集装箱撒落大海,塑料制品沦为‘海上流浪者’。有人做过统计,全球日常生活用塑料高达数十亿只,每年仅商用船队丢弃海洋的塑料容器就达到5000万只。”
肖胜景点头附和:“塑料制品原来具有经久耐用和材料轻等优点,进入海洋后,优点成为鱼的致命杀伤力。”
他看向季鱼,开了句玩笑:
“我说的不是季小姐,此鱼非彼鱼。但季小姐昨天的提议特别棒,她来演绎大海中的一条鱼,钻入塑料袋,最后死亡。我们把这个过程拍下来,主题就叫‘透明的棺材’,我相信一定很有震撼力。”
海坤看向季鱼,她几乎是同时看向他,他匆匆转移视线:“这件事,你应该问季小姐自己。我没有权利干涉她做什么。”
“真的吗?”肖胜景听出他已经松口了,很兴奋,“太好了,那我马上去准备拍摄。”
“先等等。我再考虑一下。”季鱼话音一落,海坤和肖胜景同时看向她,显然对她突然转变的态度感到诧异。
拍摄提议是她自己先提出来的,现在为何还要考虑?
郑淙表情倒是没什么变化,笑着走到桌旁,端起桌上的一碗粥,推着肖胜景离开:“肖大师,我们先下去,我可以告诉你一些别的事情。让季小姐好好考虑一下。”
转眼,他们已经走出驾驶舱,远远听到外面传来郑淙的声音:“季鱼你不用下来,枇杷一会儿送新鲜生姜片上来,昨天就准备好的,不能浪费啊。”
“”
“”
季鱼和海坤双双看向对方。
两个人是一样的表情,郑淙是怎么知道有关生姜片的种种?
他们对视了好几秒,眼神达成共识,没人告诉他,郑淙是谁?!
季鱼暗暗决定,回头找个机会,以同门身份,向郑淙求个人情,知道了也别对外大肆宣扬,尤其在泥鳅和枇杷面前。
海坤心里想的是,郑淙这厮,脑袋里除了想这些破事,就不能想点别的?再敢乱说话,撕烂他的嘴。
新鲜生姜片很快就送上来了,枇杷看他们的眼神,不是好奇,却好像是,无奈,担忧,甚至惊恐。
季鱼不懂,他怎么会有这种眼神?她还没想明白,枇杷已经离开。
海坤端着装生姜片的碗回里间的小卧室,也没叫她,似乎知道,她会自己跟进来。
事实确实如此,都经历过的事情,季鱼感觉没什么好畏惧的了,甚至有一种轻车驾孰的感觉。
进去以后,她直接在他前面的空椅上坐下来,脱下迷彩服,露出只穿着白色纱布绕成的抹胸的上半身。
她坐下来好一会儿,不见身后的男人有任何动静。猛然意识到,应该是白色纱布把左后背的伤口疤痕遮住了。
季鱼解开白色纱布绑在侧身的活结,一圈一圈把上半部分的白色纱布又松下来,还没全解开,身后传来男人的声音:
“不用全部解开。”
“哦。”季鱼停下来,听出他的声音有些干,嗓子像是许久没有喝水。
她听到抽屉打开的声音,打火机点火的声音,很快,和第一天一样,他把一只点燃的烟送到她嘴边。
季鱼直接咬住烟蒂,上面还有一丝余热,她习惯性地用舌尖舔了一下,像是喝了一口兴奋剂,浑身上下有一种莫名的躁一动。
恰巧后背突然一凉,显然是生姜片贴在了她身上。
很快,隔着生姜片,她感觉到男人指腹的力量和热度,伤疤被生姜片摩擦,带来的灼痛和刺激季鱼倒抽一口冷气,眼睛闭上,上齿紧咬住下唇,低下了头。
这种痛苦又刺激的感觉,她感觉似曾相识。
她仔细搜寻了一下记忆库,没有找到类似的经历。
忽然想起,在那个疯狂的梦里,她和那个从未谋面的男人做一爱,他进入她身体的时候,就是这种感觉。
她一直低着头,手紧紧抓住靠背椅的扶手,白皙纤细的手指,指关节发白。
这些细节,悉数落在海坤眼里,他侧头看向她:“是不是很难受?”
季鱼听到他的声音,回头看他。
两个人的脸转眼又紧挨在了一起,呼吸和眼神彼此纠缠。
季鱼没有移开视线。她有一种错觉,这是在梦里,她终于回头,看到了身后那个男人。
“再忍忍,很快就好。”他移开视线,清凉如水的声音,打断了她似梦非梦的错觉。
男人已经坐直身体,她眼前又变得空无人影。
一种巨大的虚空,惊涛骇浪般涌向她。季鱼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来,再次低下头,继续咬牙,等待煎熬结束。
她手中的烟早已燃尽,想找个话题来转移注意力,却不知道说什么。
等待有时候是可怕的,你特别期待见到一个人,迟迟不来;你特别想要的某种结果,意外频生。
时间总喜欢在这时候趁虚而入,调戏你,甚至给你致命一击。
她幻想梦里的人出现,但事与愿违;她希望煎熬早早结束,可时间却突然变成了一个行动迟缓的老人,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海坤觉察到了她的异常,也震惊于两个人对视时,从她眼神里看到痛苦和失望。
他理解成她可能有什么心事,不想开口说话,所以没有像上次一样,找话题来转移她的注意力。
虽然他很想知道,她自己提出来的拍摄建议,为什么突然又改变主意,要再考虑。
她后背的伤疤擦完后,他见她仍然低着头,不能像上次一样,直接从她身后把手伸到她前面,去擦胸口的伤疤。
海坤犹豫片刻,起身,移坐到了她前面,把她滑落下来的长发拨开,意外发现,女人泪流满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