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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完,静静地坐到一边再不敢多言。
沈昕颜也不再理她,阖着眼眸开始养神。
杨氏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眼中一片了然。随即,亲亲热热地挽着方碧蓉的手臂笑道:“方妹妹如此花容月貎,不定被哪个贵人瞧上,嫁个前程似锦的夫君。只盼着妹妹日后富贵,可千万莫忘了提携提携姐姐才是!”
方碧蓉俏脸泛红,娇羞地低下头去,心情却因她这番话而显得相当愉悦。
沈昕颜嘴角微微扬了一个嘲讽的弧度,却没说话。
马车转过几个路口,便到了康郡王府所在的街道。
“这人也太多了,得等到何时才轮到咱们进去?”察觉马车停了下来,杨氏掀开车帘一道缝往外面望去,惊叹一声。
方碧蓉也忍不住偷偷望出去,入目之处俱是大小规格不一的各式马车,将原本宽敞的街道堵得密密实实,远远望去,倒是隐隐可见郡王府门前迎客的十来个管事打扮的男子。
她虽为京城人士,可自幼便随父母在外地生活,却是从未曾见过如今这般盛况,一时不禁看得愣住了。
沈昕颜上辈子便以世子夫人的身份参加过这百花宴,心里早已有了准备,知道只怕还要再等片刻,故而继续阖眼养神。
“三夫人,那是哪家的车?怎的如此气派?”远远见停得比较接近康郡王府的数辆马车缓缓让出一条路,让姗姗来迟的另一辆豪华车驾先进去,方碧蓉不禁好奇地问。
“除了首辅大人府上的车,哪家有这般大的面子。”杨氏回答,眼中却掩饰不住羡慕。
当朝首辅不但为内阁之首,还是皇后娘娘生父,一门之荣耀,乃旁人所不能想像的。
首辅大人家的……方碧蓉沉默。
沈昕颜在听到“首辅”二字时便已经睁开了眼睛,斜睨了有些失神的方碧蓉一眼,想到上一世对方的所作所为,眸中若有所思。
上一世她虽是不甘不愿地带着方碧蓉赴宴,对她也不喜欢,但想着毕竟是自己带出来的,故而时时处处都提点着她。可最终呢,这方碧蓉却偏偏瞧上了她的妹婿——如今的翰林院编修齐柳修。
这方碧蓉一边放不下齐柳修,一边又不愿放弃攀上高门的机会,到后来东窗事发,得知妹妹是在百花宴上认识的齐柳修,方氏自然将这笔帐算在了她的头上。
不但是方氏,便是她的妹妹——齐柳修的夫人沈昕兰也对她恨之入骨。
真真是好笑,方氏便罢了,便是没有此事发生,她对自己这个占据了原属于她地位之人也是痛恨至极。可她的妹妹呢?不去怨恨那奸夫淫妇,倒把她这个嫡姐给恨上了,还不是因为柿子总挑软的捏!
这辈子她倒是可以杜绝齐柳修和方碧蓉在百花宴的初见,可凭什么?牛要喝水,难不成她还强按着不让?
别怨她冷漠自私,凭谁被亲妹妹一次次在背后捅刀也再大度不起来。
***
这有名的、变相的相亲宴,康郡王妃早已召开了不只一回,故而这一回宾客虽多,但郡王府也早有准备。男客被引至正堂,女眷则被青布小轿抬着进二门,再往花厅去。
沈昕颜、杨氏及方碧蓉三人进来时,厅里已经一片言笑晏晏之景。
上首的康郡王妃正陪着首辅夫人说着话,身边还有几个不时附和着的贵夫人,作姑娘家打扮的年轻女子则由康郡王妃之女平秀县主招呼着。
英国公府在朝堂上虽无支撑得起的男子,可国公夫人乃今上嫡亲姑母静和大长公主,现世子爷虽纨绔,可圣眷却颇隆,以至沈昕颜这个世子夫人刚一进来便有不少世家夫人上前招呼。
“许些日子不见大长公主,不知殿下近来可安康?”康郡王妃自然也不敢怠慢她,亲切地问。
“劳郡王妃惦记,母亲一切安好。”
“世子夫人身边这位姑娘好模样,不知是谁家闺女?”倒是首辅夫人在看到方碧蓉时眼前一亮,有些期待地问。
方碧蓉矜持地朝着众夫人行了个福礼,落落大方地站在沈昕颜的身边,听着沈昕颜回答:“这位是方姑娘,平良侯嫡女,头一回来京城,家嫂便请我带她来见见世面。”
“原来是平良侯府上姑娘。”首辅夫人脸上的笑意敛了下去。
第14章
方碧蓉眸光一暗,感觉望向自己的视线也多了些不屑,顿觉难堪。
可是,她的心里却又有些暗恼。
好歹她也是侯府嫡女,出身并不低,这些人凭什么如此看她?!
她自幼在父母身边长大,又远离京中是非,自然也没有人在她耳边说些不三不四之话,虽是不解为何父母要将自己的亲事交托亲姐,但也没有太过于在意。故而并不知平良侯府早已是京中笑话一事。
满堂的女眷时不时地望向方碧蓉,其中不乏有对平良侯府不了解的夫人小姐们低声打听着,愈发让方碧蓉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
就在这一刻,她才猛然发现,难不成自家在京城还有些什么事是她不知道的?
她不敢想下去,只恨不得将自己缩成一团以逃避那些让她浑身不自在的视线。
沈昕颜仿若不觉,又继续与康郡王妃等世家夫人寒暄了几句,便含笑静静坐到了一旁。
上辈子她是这样介绍方碧蓉的——“这位是家嫂嫡妹,母亲怜惜她,担心她在家中憋坏了,便让我带着她来见见世面,也好结识些姐妹。”
字字句句都在显示了大长公主对这位方姑娘的看重,硬是弱化了平良侯府,反倒将她与英国公府牵在了一起。便是在场有人想起这方姑娘的出身,可看在大长公主的份上,也不会太过于让她难堪。
可是今生,凭什么呢?她凭什么要护着她?
杨氏自然也不会为方碧蓉出头,早就寻到了相熟的夫人坐到一处说说笑笑。
方碧蓉在此处人生地不熟,沈昕颜和杨氏又完全没有带着她去交际的打算,唯有低着头陪着沈昕颜坐在贵妇人当中,愈发显得突兀。
沈昕颜倒是坦然,反正前世今生她让人看的笑话还少么?
最后,还是身为主人家的平秀县主上前邀请方碧蓉到园子里赏花。
方碧蓉自然不会推辞,毕竟平秀县主所在的圈子都是京城的顶级贵女,若是能打进去,对她将来嫁入高门百利而无一害。
“你怎么把方氏的妹妹也带来了?”胳膊被人轻碰了碰,沈昕颜侧过头,便见交好的闺中姐妹傅婉不知什么时候坐到了自己身边,正压低声音问。
沈昕颜眼神一暖,冲她露了个无可奈何的表情。
傅婉心神领会,有些怜惜地在她手背上拍了拍:“难为你了。”
在府里被方氏压了一头已经够憋屈了,如今连出来赴个宴也还得带着方氏的妹妹,只怕也是要为这方姑娘铺路搭桥。 要说这其中没有大长公主的意思,她是绝对不会相信的。
都说大长公主为人宽和慈爱,可在她看来,大长公主的心着实偏得过于厉害了。
碍于场合,傅婉也不便多说些什么,只拉着沈昕颜寻了处安静的地方说些儿女趣事。
“……瞧她那轻狂样,唯恐别人不知似的。不过一个小小的侍郎,有什么了不起的!”不屑的轻哼透过身后层层叠叠的花枝传过来,沈昕颜与傅婉对望一眼,不约而同地止了说话声。
“她夫君这个侍郎位置,谁不知是拍马溜须讨了秦家欢心才得来的。偏她还自以为自己夫君了不起,处处要高人一等呢!孰不知还不如沈昕颜那个纨绔夫君,好歹人家也是正儿八经的世子爷,当今圣上的表弟,未来的国公爷!”
“可不是嘛!”
……
说话声渐渐远去,傅婉忍俊不禁地望着躺枪的沈昕颜,沈昕颜无奈地耸耸肩,自嘲地道:“我竟不知自己还有被抬出来压制旁人的时候。”
“理她们做什么,别瞧着她们在外头表现得一副不可一势高高在上的模样,不定心里怎么苦呢!便说罗秀秀吧,夫君未及而立之年便已升了吏部侍郎,她也一跃成了侍郎夫人,瞧着倒是挺光鲜,孰不知她府里那些姨娘庶子闹的事,真真能把人给活活气死。”
“你说的倒也是。”沈昕颜如何不知。
往日的闺中姐妹相继出嫁后,再碰面仍免不了攀比,不过是从以前的比谁的首饰贵重漂亮,变成了如今比谁的夫君有出息、儿子生得够多。
相信再过得几年,又会再加一条——比比谁的儿子更成器了!
现在她的儿子聪慧之名还未曾扬出,倒是她的夫君纨绔之名人尽皆知,使得屡屡与当日的闺中姐妹见面,她都是那个被取笑、被同情的。
“我就说她们两人必是寻处清静的地方说悄悄话了,偏你们不信,瞧,如今可信了吧?”
“还是秀秀你了解她们。我说你们俩也真是的,姐妹们难得一聚,偏你们躲起来说悄悄话。在说什么呢?也说来让我们听听!”
娇笑清脆的女子声音陆陆续续在身边响了起来,沈昕颜望向来人,再与傅婉对望一眼,均从双方眼中看到了一丝无奈。
当真是不能背后说人,这不,刚提了罗秀秀,她便带着人寻来了!
“在说秀秀年纪轻轻便成了侍郎夫人,尊夫如此出息,让人羡慕无比呢!”傅婉含笑回答。
为首着一身海棠红衣裳的罗秀秀脸上瞬间便扬起了得意之色,假惺惺道:“这不过是圣上垂爱罢了。”
罗秀秀身边还跟着三名妇人,沈昕颜只认得站于她左侧的是许玉芝,另两名只瞧着有些脸熟,却一时记不起是哪家的夫人。
许玉芝正是方才打趣着问她们在说什么的女子。瞧着罗秀秀一脸的得意,她微不可见地撇了撇嘴,可转眼间却笑着道:“圣上便是垂爱,也要李大人有本事才行。”
罗秀秀的夫君姓李,便是前不久刚提了品的李侍郎。
“可不是!我记得李大人乃探花出身吧?我那娘家侄儿书房里还保留着李大人的文章呢!”
“年纪轻轻便有如此成就,前程真真是不可限量啊!”
……
另两名妇人不甘落后,七嘴八舌地夸了起来,直夸得罗秀秀笑得合不拢嘴。
那两人说话间,沈昕颜下意识便望向身边的傅婉,正好也对上了傅婉望过来的眼神,两人相视一笑。
只因两人均认得,这两名妇人正是方才在背后对李大人充分表示了不屑的那两位。
当真是……
她无奈地摇摇头。
“呕……”许玉芝突然推开颇有些圆润的一名妇人,快步走到一旁干呕起来,也成功地打断了她们的夸赞之声。
“怎么了怎么了这是?可是身子不适?”罗秀秀不解。
“瞧这样子,难不成是怀上了?”个子稍矮的那位试探着问。
许玉芝拭了拭嘴角,又接过傅婉递过来的热茶啜了一口,这才羞涩地点了点头:“还未满三个月……”
随即又紧张地叮嘱道:“你们可千万莫要外道!”
“这是自然!恭喜恭喜!这是第四胎了吧?再过几个月又要给你们铭哥儿添个弟弟了。”
“我倒希望生个女儿,那三个泼皮猴着实让人不省心,还是女儿好,是娘的贴心小棉袄!”许玉芝轻抚着腹部,脸上闪耀着柔和欢喜的光。
只偶尔望向脸色僵硬的罗秀秀时带着几分得意。
夫君再出息又怎样?连个儿子都生不出!连沈昕颜都不如。人家沈昕颜好歹还有个儿子傍身呢!
“我说玉芝你也真是的,明知有孕也不在家好生休养,这里人来人往,万一有个闪失,可不是闹着玩儿的。”风头被人抢去,罗秀秀心中不悦,皮笑肉不笑地道。
“放心吧!我好歹有过三回经验,且大夫又说我这胎怀得实,倒是要多出来走动走动,将来生产也容易些!姐姐怀得次数少些,不大了解也没什么。”许玉芝眉梢微微上扬,寸步不让。
“如此倒是我多嘴了!”
“姐姐也是一番好意。”
……
听着两人的唇枪舌箭,沈昕颜颇为无奈。有那么一瞬间的冲动,她很想上前告诉她们,罗秀秀的夫君傍上的秦家很快便会倒台,而他的官职也会被撸掉;而许玉芝这一胎并没有顺利生下来,不但如此,还彻底损了身子。
可是,理智最终还是占了上风,将她这番话给努力逼了回去,否则接下来便不会是罗许两人之争,而是她们合力围攻自己了。
越听越是觉得无聊,她轻轻扯了扯傅婉的袖口,两人心意相通,趁着那几人没留意,静悄悄地溜走了。
“总算是清静了!”沈昕颜长长地吁了口气。
不过也亏得李大人升官,许玉芝四度有孕,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吸引过去了,否则方才便会是她第无数次感受她们的热情安慰。
谁让她的夫君最不争气呢!
傅婉掩嘴轻笑。
而这个时候,不争气的魏世子正呆呆地望着跪在自己身前的楚楚可怜陌生女子。
“你说认真的?”
“是,求世子爷救我!”女子凄然拜倒。
魏隽航虽觉诧异,但好歹也是在三教九流之处混过的,很快便回过神来。
“你不是那二夫人的表妹么?我与你素昧平生……”
女子缓缓摇头,两行珠泪滚滚而落:“如烟知道此举甚是冒昧,只如今唯有世子爷才能救我,求世子爷开恩,带如烟离开此处吧!”
“哦?”不争气的魏世子挑挑眉,颇有几分玩世不恭的味道。
“如烟可以扮作丫头跟在世子爷身后离开,只求世子爷大发慈悲,救如烟逃离深渊!”
“噢,原来你早有预谋!”魏隽航斜睨一眼她身边的小包袱,缓缓地道。
女子顿时便噎住了。
第15章
“起来说话吧!”魏隽航倒没有太过于为难她。
女子心中顿时一定,道了声‘是’便站了起来,又顺着魏隽航的示意在他对面的椅上坐下,飞快地望了他一眼便又垂下眼帘。
“你想随我离开这里?不是说笑?”魏隽航的声音沉稳。
“是!”如烟酝酿了一下情绪,哽咽着道,“如烟父母双亡,又无兄弟姐妹扶持,便投靠远房表姐,也就是二夫人处。谁承想二夫人受人迷惑,竟想将如烟送给一往来的富商为继室,以换取高额聘礼。那富商年过四十,生性残暴,又是个男女荤素不忌的,家中还养着数名娈童,前三任夫人都死得不明不白。如烟不肯就范,表姐竟伙同下人打算给如烟下迷药,欲毁如烟清白,逼如烟非嫁不可。”
说到此处,女子悲不自胜,眼泪如断了线的珠子一般一滴一滴滑落,真真是楚楚可怜至极。
“我若是带你离开,万一被人发现,我岂不是要担一个诱拐黄花闺女的罪名?”魏隽航语气稍缓,听入女子耳中便是已有松动之意。
“如烟素闻世子爷宅心仁厚,慈悲为怀,必不会见死不……”
“等等!”魏隽航突然出声打断她的话,“虽不知你是从何处听来的这些拍马溜须之话,但我必须诚实地告诉你,本世子与慈悲为怀、宅心仁厚可拉不上什么关系。再者,你并没有如实回答,如若因为救了你而导致我担了个诱拐的罪名又该如何?”
女子愣住了。
怎么此人不按剧本走的?
“我、我、我并非他们家之人,不过是前来探望亲戚的,自觉不便多作打扰,故而提前自行离去,不知世子爷认为这般解释可行?”
“早就该这般正常说话了,每回一次话便自称一下名字,着实让人听了别扭!”魏隽航笑眯眯地道。
女子嘴角抽了抽。
“我本是一人前来赴宴,如今离开却要带上一人,这一路上的打点只怕是免不了。况且,我本与玲珑阁的掌柜约好了一个时辰之后交付定金,如今被你这般一耽搁,误了时辰不止,只怕我相中的那套头面已经易了主。这当中的损失……”魏隽航摇头晃脑,一副肉疼到不行的模样。
女子用力咬了咬唇瓣,努力压下那股想揍人的冲动。
她深深地吸了口气,从小包袱里翻出一叠银票摆在魏隽航的面前:“世子爷瞧瞧这些可够了?”
魏隽航瞥一眼,见那些银票大小金额不等,加起来至少也有数百两,大手一捞,将它们悉数收纳怀中:“既如此,今日本世子便当是日行一善吧!”
女子脸色几经变化,连忙低下头去掩饰那咬牙切齿般的恼意。
魏隽航背着手,悠悠哉地带着她一路出了大门,足下步伐却不变,走出好一段距离,方向一转,转入了旁边的一道深巷。
“世子……”女子正想说他走错路了,哪想到对方突然停下脚步,对着深巷道了句,“交给你了!”
女子暗叫不好,正想大声呼叫,后颈忽地一痛,眼前一黑,便软倒在地。
不知什么时候出现的黑衣男子收回手势,朝着魏隽航点了点头,迟疑一会,不见对方动作,忍不住问:“那些银票呢?属下需要带回去交给主子详查来源。”
“我说黑子,你怎么就这般不懂事呢?哪有吃进嘴里的肉还要人家给吐出来之理!”魏隽航笑眯眯地回了句。
男子脸色一变,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