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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扬州好,扶醉夜踉跄。灯影看残街市月,晚风吹上笋儿香。剩得好思量’,才入瘦西湖,宝茹就听见丝竹音乐声飘了过来,忍不住道:“‘无端铙吹出空舟,赚得珠帘尽上钩。小玉低言娇女避,郎君倚扇在船头’,这是唐人的诗句,这时候来说反而应景了。”
说着就见瘦西湖之上的盛景,这时候不到天气暖和,但是这里的船只依旧不少。富家大户自然自有私家画舫,这些画舫大都体面非常,至少比一般租赁游人的要富贵齐全的多。但是更多的就是宝茹他们乘坐的这种,四面垂帘,红杆绿栏,整洁干净,船顶皆方。
此外还有一种船最为显眼,那自然是花船画舫——上头用彩漆绘以鲜艳图案,又用各色彩缎扎成花球、彩旗之类装饰。而且这花船大都有高棚,里头有歌妓浅斟慢唱。这时候是白日,歌以清唱为上,不过这就只有真有能的姐儿才敢,在清唱之中反而歌声渺渺,越远越清。至于那些一般的花船,没得能干姐儿,只能次之用十番鼓伴,至于锣鼓、马上撞、小曲、摊簧、对白、评话之类,则是更次之的花船上招徕客人的手段。
旁边船夫接着指点道:“这清唱只以笙笛、鼓板、三弦为伴着场面,这可不是好玩,这是姐儿们争头脸的时候。前头几只花船正是争相斗曲,裁决就以这些游人画舫停篙就听者多少。赢了的姐儿自然风光,名气大了身家也更高!”
宝茹轻吟道:“‘天高月上玉绳低,酒碧灯红夹两堤。一串歌喉风动水,轻舟围住画桥西’说的正是这个,不愧是扬州名士的诗句最是得意!”
那船夫瞥了宝茹和郑卓一眼,见宝茹饶有兴致,而郑卓则是神色沉静,并无意趣的样子。心中暗暗纳罕,这往常风月场面,风流韵事,最爱听的就是那些爷们,至于奶奶们也就私下说说,真听这些也是要摇头的。
往常若是接待男客,船夫自然拣着那些花船上的事儿说,若是客人有意他还能举荐牵线一二——送客上门,他少不得两头拿好处。若是女客自然没这事儿了,只管带着游览就是。今日是带小夫妻两个,自然也是要老老实实的,但是偏生这位夫人竟是有些兴趣的样子,你道稀奇不稀奇!
不过这也就是极限了,他按着客人的意思撑船靠近那些花船外围,也让宝茹看个够,不过再近就不行了。郑卓拦着,他可不愿宝茹多看这些。最后宝茹也只得在外围过过瘾罢了,看了一会儿,到底太远,也没什么意思,就自然让船夫撑船。
宝茹只是三分钟热度,兴趣很快就被别的吸引住。就见湖上有一类船,都挂着筅帚,而酱醋瓶、镊勺铛等,放在竹筐离,又有僵禽毙兽,镇压枕藉,盖着芦苇席。又听到传餐有声,看到炊烟渐上,宝茹不是扬州人也知道这是卖酒食的船。
这时候船尾煮茶的妇人也过来奉茶,见宝茹神色,就凑趣道:“夫人这是想要叫一些小食罢!别看那些大船,正要找那些人家的小船,他们都只挂着自家姓名的小幡,如吴一山炒豆腐、田雁门走炸鸡、江郑堂十样猪头、汪南溪拌鲟鳇、施胖子梨丝炒肉、张四回子全羊、汪银山没骨鱼、汪文蜜蛼螯饼、管大骨董汤、鮆鱼糊涂、孔讱庵螃蟹面、文思和尚豆腐。”
这妇人显然也是嘴皮子利落的,呼吸间就把这湖上有名的小食菜单从头报到尾。宝茹听着就有些意动,于是道:“听着倒是好味,那就劳烦船家带着寻访一番。”
是的,这些有名的卖小食的船虽多,但是这瘦西湖也大,真不定能找到。不过还是船家眼睛尖,只是行驶了一会儿,就道:“这不就是!汪银山没骨鱼,少爷夫人这可一定要尝一尝。”
果然就是一面写着‘汪银山没骨鱼’的幡子,不等靠过去,宝茹就已经闻到了一股鱼汤鲜香味儿。等到船过去,却没想到不等船家先找那‘汪银山没骨鱼’要些招牌吃食,倒是旁边一个卖肉馒头小船上一个小妇人先打了声招呼。
显然是认得船夫的,只道:“李大哥!倒是好久没遇上!怎的不给我带几个客人!”
船夫面露尴尬之色,他老婆则是面色不虞。宝茹好奇就看了过去,正是一个梳渔婆髻、穿蓝布碎花喜鹊袍的妇人,这是扬州船娘常有的打扮。扬州船娘可是一个微妙的称呼——或者说各地船娘都是!
这些船娘大都是主业做些小生意,副业就是‘陪酒接客’。当然也有那洁身自好的女孩子只是做生意,但是这可不是主流,凡是船娘就可等同于私妓。那船娘举止爽快,与男子调笑如常,看船夫老婆神色,宝茹还有什么不知的。
再看回那船娘,姿色自然一般,别说比那花船上的姐儿了,就是一般人里也是中等。但是其举止爽朗,毫不扭捏,倒是让宝茹忘了她们并不是‘好职业’的人,只是微感这也是扬州风流色之一了。
第113章 初到泉州
外头全是熙熙攘攘的声音; 待船停靠稳当; 宝茹才出了船舱瞧外头——这是她见过最大的古代港口!不说湖州; 就是扬州也远远不及。不过也正常,这可是泉州; 天下只有两个开海的港口; 一个是广州; 再就是泉州的。传闻太仓也即将开海,但到底还没成不是。借着开海的便利; 这泉州与广州自然走到了前头。
船上所有人都在忙碌; 不过这可不关宝茹是事儿; 毕竟跑商的事儿她一直就没插手,这时候就是上前也帮不上忙。所以她就干脆只悠闲看这些‘西洋景’儿——不过宝茹也不觉得格外惊奇,所谓怪模怪样的西洋船; 在她看来也不过是图画里见过的外国船。至于少见的这样多、这样大的船只,旌旗蔽空的场面; 或者能震慑到古人; 可是对于宝茹来说也算不上什么。
不过这其中的古代风情还是不同的; 在比起现代贫瘠得多的古代,有如此繁华热闹的海港所在,的的确确足够叫人啧啧称奇了——是的,宝茹跟着自家跑商货船一行人已经到了泉州了。
之前扬州金粉繁华又清丽动人的景象好像还是昨天的事儿,但是之后货船上路,一路上经过几多城镇。似乎是已经见识过几座名城,再看其他竟然留不下什么印象; 再加上这些市镇是还不用发展‘甘味园’的,宝茹就更不记得发生了什么。
知道到了这最终目的地泉州,见识到了一点不同的风情——大概是有许多外国人汇聚的原因,呈现出中西交融的特色。恍惚间,宝茹还以为自己到了澳门之类的地方。
郑卓在船上忙得不行,好容易歇息过来就见到宝茹东看看西看看的样子,不由莞尔微笑,对她道:“等会可以到港口边那钟楼上看,那儿最高,可以俯瞰全城。”
宝茹顺着他的指尖这才发现这港口边竟然有一座钟楼,赶紧手搭凉棚往那边细看,这可是第一回在古代见到这建筑!就当是看稀奇了。正好这时候到了整点,那钟楼指针指着罗马数字三,然后就‘当当当’地响起一阵。
旁边罗小官也正歇息,他就道:“宝姐儿只怕没见过,这能报时,真是方便的很,有了这个全城的人都知道时候了,不过姐儿有怀表倒是用不上。听说是二十年前还没开海的时候,一些外国和尚在这儿修建的。”
宝茹知道他口中的外国和尚就是所谓的传教士,有些兴致,等到郑卓休息一会儿就拉着他带着菡萏木樨往钟楼去。这钟楼高大,有许多头一回来泉州的人也想上去看看景儿,所以干脆就有管理钟楼的传教士在下头收钱,不许太多人上去。
木樨去给宝茹排队,宝茹就专门看那传教士。宝茹分不清外国人的民族,有些人可以从一些体貌特征看出所属民族,但是宝茹做不到。这传教士似乎不太会说汉话,与这些‘游客’交流也就是打手势,表示多少钱罢了。偶尔说几句话,别人听不懂,宝茹却是半懂不懂的——句子简单,所以哪怕是已经不学英语这些年了,她也下意识地反应过来。
是的,就是英语。这倒是足够稀奇,要知道这时候传教士,或者这时候全欧洲的文化人的通用语就是拉丁语——这类似于现代时文言文之于中国人。除此之外,传教士若是说家乡话,也不是以英语为主的。所以才说巧合,一遇上就是宝茹唯一还知道一点的外语。
等到木樨排到了队,宝茹去付钱,经过那传教士,宝茹忍不住有了一点作怪的心思,于是轻声道:“非常感谢!神父。”
用的是英文,这样简单的话,古英语和现代英语是一样,然后宝茹就自顾自地和郑卓登上了钟楼而不去看那传教士——那传教士果然十分惊讶。这时候他们在广州和泉州传教其实已经有了一些成果,很多本地教友会说一些外文,但那是拉丁语,会说英语汉人,这传教士连听都没听过。
宝茹可不知道自己冲击了一位传教士,她只笑嘻嘻地对郑卓和木樨菡萏解释道:“我只是和他用他的家乡话打个招呼罢了,我也只是和人学了几句。”
解释后宝茹就去看这时候的泉州,果然很有些不同——宝茹就能看见排排街道,几条主干,不仅格外宽阔。而且每隔一段就有一座小楼,这小楼都是石头为座,铜丝拧成窗户,虽然不是晚间,但是宝茹知道这是里头一定有人每天灌油点燃,这是古代路灯。宝茹见图画册上见过,只有京城和金陵才允许有的规制。
很明显泉州是‘逾制’,不过这儿天高皇帝远,或者是有人想着法不责众,而且泉州地位特殊,竟然也没有人上报这个!宝茹看得啧啧称奇。
又看了一会儿,算是见过这泉州的世面了,宝茹也就和郑卓下楼了,下楼后那传教士显然是想和她说些什么,不过到底欲言又止,看着宝茹走了——或者他不知道说什么,或者他被同伴告知了不要随意接近这个国家的女眷。
等到宝茹郑卓几人和白老大几人会合,说定了住到港口附近一家名叫‘吉利好’的客店,然后又分头行事了。郑卓则是带着宝茹和木樨菡萏两个女孩子去客店,这港口虽不是法外之地,但还是有些混乱,小心无大错,他一个男子跟着能少很多麻烦。
这‘吉利好’以前郑卓和白老大他们是没住过的,但是郑卓知道在哪儿,毫不迟疑地就带了宝茹往一条街道走。那街道入口就有一家大大的客店挂着‘吉利好’的幡子,门口还有两个伙计在兜揽客人。
郑卓拉着宝茹进去,就对着满脸殷勤的掌柜道:“住店,四间客房,先算三日的。”
那掌柜地算账,收过定金后就让伙计领着人去房间。宝茹仔细看看,虽然屋子普普通通,连家里的下人房都比不上,但是至少整整齐齐干干净净,很是满意。宝茹不晓得这是白老大等人特意选出来的客店了,他们原本住的更要差一些。
其实白老大还觉得不好,怕宝茹这位东家姐儿依旧住不惯,不过想到这一路宝茹也不是挑剔人,从没给他们难过,这才没有找那些豪华的,实在是心疼银钱。不过他们原来的客店是无论如何也不能住的,至少郑卓不会让她住——想想那周边隔壁都是些什么买卖。
不过这事儿可不是这样就能轻轻避过,要知道这整个港口都是泉州花界,遍布着红楼楚馆。不仅有泉州本地做生意的姐儿,还有号称从苏杭、扬州、大同等地来的女孩子——至于是不是真的,那就不知了。
也不要宝茹如何精明细心,她不过就是在郑卓出门办事的时候,自己领着木樨菡萏出门吃饭。她也是谨慎的,虽然不爱‘吉利好’的粗糙饭菜,想尝尝泉州的风味,但是并不走远,也就在这条街上——朗朗乾坤,又是正当大街,总不会出事罢!
宝茹为了少些麻烦,还没坐一楼大堂,反而要了三楼一处小小包厢。到了楼上,宝茹就自推开了窗户,往远处望。最先就看见了前面一层街道,想看不见也是难的很,彩旗飘飘,香风阵阵的。宝茹心想,若不是现在外头嘈杂,只怕还能听见莺声燕语吧。
虽然少见这些场面,但是靠着曾看过的一些很随便的电视剧,宝茹立刻就知道了前头那一整条街道都是做什么营生的。这般她还有心思遗憾——可惜什么都是看不见的。
不过宝茹的遗憾很快就没有了,头一日到泉州宝茹要休整歇息,郑卓则是要帮着白老大他们乱一回。但等到第二日,郑卓就带着宝茹出门了,出门一起赴约。不同于别处,就是做些生意,郑卓也不会发展一些朋友关系。
但泉州不同,他们在这里生意多,停留时间长,而且最重要的是郑卓本就是泉州人。时人重乡土,若是有一个同乡关系能好说话好多。郑卓在这做了几回生意,接触了好些人,有些知道他是泉州人的,又觉得他值得相交,这就有了朋友关系。
去岁,郑卓只来了泉州一回,他们知道郑卓是在湖州成亲的缘故。又有白老大他们带信儿,他们知道郑卓这一回是要来的,昨日在港口就知道了,这就让家人小厮送信,请郑卓和‘弟妹’接风吃饭,还有补齐没有贺新婚之喜的意思。
之所以说宝茹的遗憾很快就没有了,正是因为他们定下的酒楼就在郑卓宝茹所住的‘吉利好’的前一层街道。虽然因着有宝茹这位‘弟妹’去的只是家酒楼而已,但是宝茹跟着郑卓这一路走去,可是什么都能见着一点了,就是郑卓想阻挡都阻挡不住。
宝茹就十分大胆地看她们的招牌,其中一家最大最好的,上头写着‘扬妓金三姑’,后头又有夸奖色艺双全之类的句子,宝茹猜测着金三姑就是这家的招牌姑娘。旁边菡萏却小声与宝茹道:“姐儿,这并不是扬州的姐儿,听里头她唱的这曲小调是扬州周边一土音。只因此乡多得是唱戏为生,故而这强调传到江南,及于惠州、潮州,再到这泉州,都以为这就是扬州口音。”
菡萏有一个厉害处,她最能学各地口音,那些土话她是一学就会,宝茹想着弄不好生在现代她就是个外语天才,但是如今只好埋没了。宝茹对菡萏的话自然相信,更何况她是那样言之凿凿。
在宝茹感叹这时候扬州影响力之大,郑卓后悔怎么没雇个轿子——即使只隔了一条街。就在这时候,他们一行人已经到了约好的酒楼。入包厢内,就有人爽朗笑道:“贵客总算来了。”
宝茹还不及看是哪个说话,就有另一个年长些的声音道:“忒失礼了!这还有弟妹,哪有你这样大剌剌就开口,倒让人家为难。”
宝茹这时候才算看清室内,里头有五个年纪比郑卓年纪大些的男子,不过就是大些也有限,最大的也不超过三十岁。最年轻的一个,宝茹甚至估计不准他是不是真比郑卓大。面相上他是小一些,不过想到郑卓性子沉静,也会显得大些,倒是不能随意定论了。
这些人本是坐着的,见到郑卓带着宝茹还有两个丫鬟进来,立刻也就起身了。时下风气开放,这种把女眷介绍给朋友认识,在商贾人家也是司空见惯。更何况当事人是宝茹,就更是大方,不见一点局促了。
在介绍下,宝茹知道了几人身份。头一个名叫张世廉,也是第二个说话的,他在这几人里头年纪最长。第二个名叫乔洪,虽然也是锦衣玉带,富家公子的打扮,不过他皮肤黝黑,倒是有些不像的意思了,也是个爽快人,只不停道:“这便是弟妹罢?第一回相见,没赶上你们新婚贺喜,这一回来的一批珠宝,只让弟妹去我铺子里挑几样。”
第三个叫刘慧祥的,身量中等,面色平凡,在几人里也数他穿的最普通——原先或者还有郑卓与他一般,不过郑卓如今穿的都是宝茹给新做的,自然就只有他一个不一样了。他不像是一个寡言的,但似乎觉得不好同宝茹这个初初见面的朋友女眷多说,便只深深作了一个揖。
第四个叫甘来昭,几个里头他最惹眼,只因他生的十分白胖的样子,再加上满身绫罗,短短的手指上也戴满了戒指,样子倒是最合宝茹想象中的富商样子。最后一个叫黄秀,也就是宝茹一进包厢就说话的青年,同时他也是宝茹唯一不确定是不是年纪比郑卓小的那位。
郑卓每给她介绍一个,宝茹就按着礼仪深深道一个万福。这是刘嬷嬷曾经重点培训过的,宝茹又是好学生,此时做来处处流畅,姿态婉约,又兼宝茹态度大方,这几个郑卓朋友一下就镇住。特别是最细心的刘慧祥,看宝茹进来起,步履自然,但身形动作间裙摆却一丝也不飘动。他立刻就知道这位‘弟妹’不是小门小户的女子,这自然是受过严厉教导的。
不过这也就是奇怪处了,按着他们所知,郑卓只是一个货船上的伙计,虽然似乎是老板家的子侄,但本身家里没得父母,也没得一份好家资,哪里娶来的这样好女子?不过这话并不好问,甚至私下与郑卓打听也有不好的嫌疑,所以几人也只是疑惑而已,并没有打算相问。
几人先是坐下入席,为着郑卓和宝茹成亲的缘故,先受了这一圈的敬酒。走完这一圈,几人才寒暄起些别的事儿。不过一群做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