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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事情结束之前，你最好在一个和地狱相似的地方多呆一会，直到自己的怒气在这场和神的战争里消耗完吧。
拉西格尔捏住飘到自己眼前的一根羽毛，默默地想。
生者活在死亡里是一种什么样的感受？
不是纯粹的痛苦，还是一种没有未来的绝望。
感受不到生命，感受不到时间，感受不到光，感受不到自己的存在。
但这对于克里菲斯特来说并没有什么，他面对的是更明确的危险。
魔力在离开天堂时就已经被完全掏空，空气里也没有任何可供吸收的魔力，克里菲斯特尝试用睡眠补充魔力，但对体内不断释出的魔力来说也是杯水车薪，不过至少可以让他在地狱里勉强维持清醒的状态。
若是魔力耗尽就会陷入永恒的昏睡，直到下一次积攒起足够的魔力才会再次醒过来，这样循环下去，昏睡的时间会越来越长，直到永恒。
那对天使来说类似于人类死亡、或者说是脑死亡的状态。
如果想从这里出去，首先应该积攒起足够他清醒的体力。克里菲斯特做出了判断。
克里菲斯特忽然想到了拉西格尔，若是能从地狱出去的话……他闭上眼睛，虽然在黑暗里这个动作毫无意义。
不管怎么说，那一定是非常漫长的以后了，并不是现在需要考虑的事。
睡意来的很快，克里菲斯特预估了一下睡眠的时间，却也明白这样的工作是徒劳，在这样的地方，早晚会失去时间的概念的。
他似乎来到了人间洪水后荒芜的土地上，有绿色的植物长出新芽，除此之外地面上已经看不见其他生物的痕迹。
脚下湿漉漉的，天空呈现着一副对地面的一切死气毫无知觉一般的湛蓝色，如同一块倒扣的玻璃，云的边缘也是亮而透明的，克里菲斯特看了很久，没有发现飞鸟的痕迹，他继续往前走。
在旷野的尽头他看到了神的身影，似乎在俯视这片土地，克里菲斯特停下脚步，对方慢慢转过来时，他看到的却是拉西格尔的脸。
克里菲斯特忽然从梦里惊醒，睁开眼看到的是无尽的黑暗。
难以言表的悲伤毫无预兆的吞没他。
第30章 第 30 章
黑暗里有熟悉的气息，仿佛梦里见到的拉西格尔还未完全消失一般出现在他身边。
错觉吗？克里菲斯特想着，却清晰地感觉到那股气息靠近自己。
他忽然想起那一次牵着拉西格尔的手穿过前往冥界的通道的时候的场景，几乎下意识的，他叫了一声格兰特。
拉西格尔似乎愣了一下，手在空中停止了半秒才继续动作。
“这里是深渊的一部分。”拉西格尔说，“比我之前带你走过的地方还要更深。”
克里菲斯特在黑暗里眨了眨眼睛，拉西格尔知道他看不见，但脸上的表情显然变得平静下来。
“地狱在冥界的侧面，有一部分泄漏到地表就变成了深渊。不过既然离开了冥界，这里自然不会给活的生物赋予任何死的含义，所以情况要比地狱好很多。”
“所以，我为什么在这里……”
拉西格尔轻轻笑了一声，声音在空旷的空间里回荡了很久。
“如果你想要去地狱的话我可以帮忙，这种事魔王可比神要擅长的多。”
克里菲斯特在黑暗里看了他一会，没有说话。
“想跟我回去吗？”拉西格尔问。
“你不是来带我走的吗？”
“我可不知道，克里菲斯特，我从来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
“有什么关系，你从来不在乎这个。”克里菲斯特眯起眼睛，“就像把我弄到这里来，我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不是吗？”
“你听起来似乎是在抱怨。或许我应该稍微尊重一下你的意见，比如送你去地狱？”
魔王给予的魔力让克里菲斯特稍微恢复了一点，不过并没有让克里菲斯特好受多少，他也没有心情在这里和拉西格尔斗嘴，何况对方的主场优势太大了。
“先带我回去。”克里菲斯特伸手试探了一下拉西格尔的位置，然后抱住他。
“我应该带你去哪？”拉西格尔揽住他的腰，却没有马上离开的意思，“我一直在想，把你关在这里应该算是一个不错的主意，比通往冥界的通道要好得多……”
“别这样……格尔。”克里菲斯特声音轻柔，带着疲惫和示弱的声音听起来有了一些撒娇的感觉，让拉西格尔恍惚了一下。
“我们先回萨里斯，好不好？”克里菲斯特在他耳边小声的说。
“就这样？我以为你是唯一不会中美人计那个。”奥尼金知道拉西格尔把天使带回来后，翻了个白眼，从装满冰块的冰桶里拿出香槟，“算了，不管怎么说，这次辛苦了，虽然你没能参加庆功宴，不过我还是留了一瓶酒给你。”
“谢了。”拉西格尔接过他递来的酒，似乎也没有心情喝，浅浅的尝了一口就放下了，“我又不能真的拿他怎么样。”
“为什么不能？”奥尼金耸耸肩，“让他留下的办法很多，比如……”
拉西格尔抬眼看了他一眼，让奥尼金把剩下的话吞了进去，他弯腰把香槟放到了茶几上，“总之……好好考虑一下，不要让自己后悔。”
拉西格尔看着浅色的酒杯，没有说话。
克里菲斯特离开冥界后似乎撑得太勉强，回去的路上拉西格尔简单说明了情况，也不知道天使听进去了多少，还没到萨里斯城内就闭上眼睛。
克里菲斯特不知道睡了多久才醒过来，萨里斯天际特有的昏黄色让克里菲斯特有些幻视般的头晕，他推开门，正好路过的拉索告诉他拉西格尔正在楼下。
看到克里菲斯特下楼，拉西格尔放下了手上的工作，招手让大厅里的仆从离开，“有什么事吗？”
“没有，只是拉索说你在这里。”克里菲斯特走过来，“在忙？”
“只是城堡内的工作。”拉西格尔说，“虽然没有什么重要的事，但最近一直没有处理。”
“第四天应该也留了不少工作……”克里菲斯特似乎被提醒了一下，低声感叹了一句，被拉西格尔听到了，恶魔笑着问了一句，“要回去处理吗？”
“那我是不是应该跟你请假？”克里菲斯特打趣道，他坐到沙发上，给自己倒了一杯酒。
“没关系，一般的工作会有天使处理的，其他的维利也可以搞定——既然我做了他的工作，那我的工作他来分担一些也是应该的。”
克里菲斯特淡淡的说着，声音倒是听不出什么态度，只是这样的语气对于他来说，已经算是在抱怨了。
拉西格尔坐到他旁边，看着他发着脾气也依旧温和的天使，没有说话。
似乎是意识到自己的态度不太好，克里菲斯特揉了揉鼻子，有些心虚的说，“我想，你最近会不会有时间……”
“有什么事吗？”
“我想去人间看一看。”克里菲斯特说，“不知道那里现在怎么样了，而且，我曾经想和你一起去人间，虽然我们一起去过那里了，但那次我们都有工作要做，所以……”
“所以，你是在邀请我去约会？”拉西格尔从他吞吞吐吐的话很快就明白了他的意思，似乎是对对方的犹豫有些不耐烦，直接出口打断他。
克里菲斯特被打断了话，稍微反应了一会，然后似乎犹豫了一下 ，就听到拉西格尔很快又补充了一句。
“没问题。”
拉西格尔承认他有些担心天使会犹豫着否认，克里菲斯特在某些地方让他并不是那么容易理解和掌控，比如他的天使明明会毫不羞涩的向自己求欢，却在约会和接吻这些事上吞吞吐吐，像是青春期还没过的小孩。
海浪哗哗的声音让克里菲斯特睡得并不安稳，白色的泡沫在海面上一闪即逝，海风吹动窗帘在屋内投射出明暗不定的阴影，克里菲斯特揉了揉眼睛翻了个身，不小心牵痛前一晚使用过度的身体让他不自觉□□出来，他用了一会才让混沌的意识清醒一些，这才想起来自己在何处。
他其实并没有完全恢复，魔界原本就会消耗他的魔力，人界也好不了多少，拉西格尔直接带着他穿越了魔界和人间的分界来到地面上。
令他惊讶的是那竟然是一片海，鱼群在他们身边游曳，巨大的鲸游过头顶像缓慢飘过的云翳，拉西格尔的速度很快，似乎已经轻车熟路，当他们离开海中时克里菲斯特看到人间耀眼的苍穹。
也许原本就不打算让自己恢复状态。克里菲斯特想，他握了握手感受了一□□内魔法的流动，人间的魔法早已枯竭，取而代之的是智慧和科技的不断更迭。
拉西格尔很熟悉人界，这座临海的别墅依靠结界避开了人类的视线，虽然不远处就是城市，却从不会有人类打扰，据说人们认为这里是某国富豪的私产，只在偶尔度假时使用，但若是他们懂得魔法，就会发现这里残留的到处都是魔界的痕迹。
并不熟悉人间的克里菲斯特在应付来到人间后似乎有些兴奋过度的魔王之余，尝试了解了一下人间的情况，他对人间一无所知，但人类对他们并非如此，恶魔的存在是人类周所周知的事实，但天使却因为极少与人间打交道变得扑朔迷离。
不过这些和他们此次的行程并没有什么关系，他们现在在亚热带的某个岛屿国家，离通往魔界的海域有一些距离，离人类也隔着无法逾越的魔法。
不知道拉西格尔现在在做什么，克里菲斯特感到腰部的酸痛不会影响自己的行动后翻身下了床，关掉了房间里的空调。虽然不像人类对炎热和寒冷过分敏感，不过让身体维持在舒适的温度环境下确实是一件让人愉快的事，克里菲斯特在心里默默地赞叹着人类的发明时，听到楼下有车停下的声音，看了一眼墙上的钟。
在拉西格尔下车前克里菲斯特到了他的车库里，魔王看到他站到自己车边，笑着说了一句，“我以为你会睡到下午。”
“我以为你会回来的更晚一些。”克里菲斯特说。
拉西格尔推开了车门，拍了拍方向盘，示意他上来。
“它的速度还不如刚学会飞行的小天使。”克里菲斯特说着，却还是坐了上去。
“当然，不过你不会想在人界的天空飞吧，这倒可以给那些专心证明天使存在的人一些希望。”拉西格尔熟练的启动，沿着海边的道路异常空旷，拉西格尔把速度提到最高，克里菲斯特靠在窗边看飞逝过去的景色，人类的城市在视野尽头，克里菲斯特微眯起眼睛，觉得头有些晕。
很快他就发现这不是偶然，他皱起眉靠在椅背上想缓解自己的不适，但并没有什么作用，似乎胃也产生了一些不适，这是除了几百年前不小心尝了艾蕾的黑暗料理外从来没有过的感觉。
“怎么了？”注意到他的不适，拉西格尔停下车，有些紧张的问他。
克里菲斯特张了张嘴，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他喘息了几声，猛地推开车门蹲在路边不停的干呕，过了好一阵才安静下来。
“你……”拉西格尔似乎明白了什么，脸上的表情变得更怪异了，“你该不会晕车吧？”
克里菲斯特站起来，接过拉西格尔递过来的纸巾擦了擦嘴边并不存在的呕吐物后，摇摇头，“不知道，我没有乘坐过人类的交通工具。”
“可是这速度还不如刚学会飞行的小天使。”拉西格尔靠在车边冲他挑了挑眉。
“该死。”克里菲斯特有些恼怒的丢了纸巾走过去，“我知道我给你添了不少麻烦，不过你不会打算尝试用这种方法报复回来吧。”
“我想用什么方法报复回来，你不是很清楚吗？”拉西格尔笑着，眼神从他身上扫过，刻意的停留了几秒才重新对上他的视线，暗示的意味不言而喻。
克里菲斯特被他的眼神弄得有些发臊，还没等他说些什么，拉西格尔拉开了车门重新坐回去，“我又不知道你会晕车，别那么小心眼，亲爱的天使长。”
“我不想再坐那玩意了。”克里菲斯特有些抗拒的说。
“可是我们离开家有些距离了，除非你想走回去。”拉西格尔回头看了眼远处的海滩，然后转过头对天使说，“来吧，别那么紧张，这连你飞行时十分之一的速度都不到，还不会上下晃动。”
“我飞行的时候从来不会上下晃动……”克里菲斯特不满的抱怨了一句，还是坐上了车。
这一次的情况比上一次还要夸张，克里菲斯特差一点在拉西格尔的车上吐出来，他的胃部并没有多余的食物，但还是让他难受的流出眼泪，拉西格尔无奈的关上车门。
“算了，没有多远了，我们还是走回去吧……”
克里菲斯特抬起头看他，眼睛里全是生理性的泪水，他张了张嘴还没说话，一辆车忽然停到了他们旁边。
这条路虽然不会有太多人路过，但偶尔也会有几辆车经过，拉西格尔原本以为自己的车停在路中间挡到了他们，虽然这条路显然足够两辆车通过，不过对方把车停下来后主动下了车。
“需要什么帮助吗？”下车的是一个带着一副金边眼镜、大概二十出头的年轻人，他看到克里菲斯特弯着腰不适的蹲在路边，问道。
“晕车。”拉西格尔看了他一眼，冷淡的说。
也许克里菲斯特对待陌生人类的态度会更加友好一些，但这种友好显然不太可能在拉西格尔身上出现，而此时还没从晕车的状态里恢复过来的天使自然也没办法提醒拉西格尔注意自己的态度。
人类似乎有些尴尬，但还是说，“我车上有一些晕车药，也许可以……”
克里菲斯特抬起头，对他说了声谢谢，顺便拉了拉拉西格尔的衣服示意他闭嘴，转头看向人类却发现对方眼里闪过一丝意味不明的光。
那个人类回到车里拿出一盒药递给了克里菲斯特，天使接了过来，看了眼盒子有些犹豫的看向拉西格尔。
虽然对天使的举动有些不满，但拉西格尔明白人类的药物未必会对他有效，或许还有什么副作用，主动替他解了围。
看到人类离开克里菲斯特才叹了口气轻轻地把药递给拉西格尔，恶魔皱着眉接过，像是接过什么垃圾一样，想了想还是扔进了车里，“不能吃就不要收，我可没心情帮你验证药有没有效。”
“你真的非常不友善，魔王大人。”克里菲斯特摇摇头，走过去扯了扯他的衣服，看见那个人类的车消失在视线尽头的时候才说，“我觉得他有些问题，你有没有办法查一查？”
拉西格尔有些不明所以得看着他，天使眨了眨眼，表示自己并不是在开玩笑。
第31章 第 31 章
来到人间后克里菲斯特用了好几天才适应了这里的环境，包括时间的变化和记录方式，大地枯竭的魔力和一切现代科技——如果不是拉西格尔的话他也许可以更快的适应这些。
人间对天使魔力的供给也同样有限，黑夜里的魔力更是贫瘠，所以克里菲斯特天黑下来就回到屋内，如果没有拉西格尔的骚扰的话第二天可以醒的很早，他会沿着海边走一走看看日出，很多时候是一个人，他不刻意去寻找魔王的踪迹，不过他通常很快就会出现。
更多的时候他没什么机会独自去看日出，什么时候能起床完全取决于前一天晚上魔王的状态，离开的魔界的拉西格尔似乎莫名的兴奋，每次做到他连求饶的力气都没有才会放过他，不过和他□□一直是一个不错的体验，克里菲斯特也乐意奉陪。
他醒来时通常是见不到拉西格尔的，不管是在早上还是下午，周围海浪哗哗作响，阳光在房间里投下大片的白色，初醒的恍惚总会给天使一种在这里和恶魔生活过了几千年的奇怪错觉。
也许是因为白天晕车的不适，这天晚上克里菲斯特睡得极不安稳，从满是摇晃的风景里惊醒的时候天还没亮，他睁开眼时猝不及防的看到了拉西格尔的眼睛。
拉西格尔似乎有些意外，“怎么醒的这么早？”
克里菲斯特坐起来迷迷糊糊的应了一声，然后仿佛才意识到面前的是拉西格尔一样皱眉看他，“你怎么……”
话说到一半停住了，克里菲斯特忽然不知道自己该问什么，他用力甩了甩头，然后继续盯着拉西格尔看，“你平时不是会在外面吗？”
“维利说你更喜欢一个人呆着。”拉西格尔伸手打开了灯，一瞬间亮起来的房间让克里菲斯特不适应的眯起了眼睛。“我想如果你需要的话会找我，不过你看上去挺享受一个人的感觉。”
“我确实喜欢一个人呆着，可是……”克里菲斯特想要解释，可看对方的语气似乎并没有抱怨的意思，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但是这种一觉醒来发现有人在旁边看着自己的感觉实在太诡异了，更让他难以理解的是拉西格尔似乎并没有觉得这样有什么问题。
“我把药送到人界的研究所里了，有一些恶魔在那里工作。”拉西格尔坐到床边，随手拿起床边的柜子上一个剥了一半的橘子，“你想的没错，药确实有些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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