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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无法动弹,就这么僵着,思绪凝结。
“我……”她笑着说,眼神却盛满了悲伤,隔着泪望着他。“借了别人的身体,来见你了。”
莫泉闭起灼痛的双眼,呼吸急促而凌乱,有些悲哀得想笑。
他终于疯了吗?只因为不愿放下对那女孩的思念,连这种超脱现实的幻觉都浮现了?
“对不起,跟你说了再见,结果却没来见你。”她鼻音浓重的哽咽,脸上却犹扬着笑。“你还在等我吗?” 莫泉努力挣脱被勾起的情绪,冷怒的斥道:“余莉雯,立刻停止你这种幼稚的行为,就算你假装成她,我也不可能会爱上你!”
她依然笑着,笑中有泪,仿佛攀越过千山万水,终于见到他。
那种眼神……那笑、那流泪的神情都像极了她,他深深爱着的女孩。
“我很卑鄙对不对?借了别人的人生、别人的身体,只为了跑来见你,能够光明正大跟你在一起。”
莫泉喉头动了动,喝阻的话竟硬生生噎着,吐不出来。
“你见过希望了?呵,我在说废话对不对?你都已经帮我养了这么多年,现在才问这个,有够呆的。”她又哭又笑,自顾自的说:“你送我的长笛,我照顾得很好喔,结果,到最后又物归原主,让你帮我保管。”
他僵住。长笛的事……他从没告诉过余莉雯。
“我妈有把我锁在抽屉的那些文章都拿给你?一定有吧?不然你不会认出余莉雯写的文章跟我写的一样,对不对?”
她的记忆有些混淆,偶尔会与余莉雯的相重迭,必须静心思索一下,才又继续往下说。
“你送我的那件风衣,那个包包,我都收起来了,我妈有还给你吗?”想一想,她拥有的许多贵重物品,全是他赠予的。“还有那条有芭蕾女伶跟甜点造型的手炼,我把它收在小纸盒里,就放在我枕头边,每天睡前都会拿出来戴一下,它真的好美。”
莫泉是真的愣住了,全身血液仿佛冻结。
“还记得你传给我的最后一封简讯吗?我一直存在手机里,不敢删掉。”
泪水涌现,她眨眨眼,努力保持视线无碍,继续说:“你说:童薇琳,我会保护你,快点跟我联络,别假装没看见简讯。
“莫泉,我相信你,真的。我一直都相信你。可是,我放不下我爸妈,还有我弟……”
她说说停停,总会有突来的片刻沉默,目光迷濛的陷入沉思。他屏住呼吸,全神贯注的听着,不敢出声打断她。
她忽然笑了笑,那种音调同样是他熟悉的,一如记忆中那女孩的笑,低柔轻慢。
“我还以为钧豪真的很讨厌我这个姊姊,小时候他白白胖胖的,我都喜欢叫他奶油弟弟,以前他听了还很得意,笑嘻嘻的,后来上了国中,他就变了,跟我越来越疏远。”
闻言,莫泉目光震惊,徐徐吐出一口浊乱的气,胸口好似也跟着空了一大块。
“每次我跟你抱怨他的事,你要我别管他,读自己的书,顾好自己就好,可是那时候,我是怎么跟你说的?”她涩涩地说:“我说,就像每次买蛋糕,我喜欢上面涂了很多奶油的那一种,偏偏又害怕奶油的甜腻,所以我吃蛋糕时,老是坏习惯的将上面的奶油刮掉,只吃下面的海绵蛋糕。
第十七章
“钧豪对我来说,就像是那层奶油,就算不喜欢或害怕,还是舍不得放弃,因为他是我的奶油弟弟。”
“……够了。”莫泉说。
“你知道为什么我会养希望吗?”娇甜的嗓音因为哽咽已经微哑。
不够,她说得还不够。这些话,是越过死亡的边界,好不容易带回来给他的,她怎能停下来?又有什么方法能停下来?
“欸,你知道养猫有多花钱吗?那个时候,我穷得连自己都快养不起,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就连大年初一都要在麦当劳打工,可是饮料店的店长把希望抱给我的时候,我就下定决心要养它。”
翻开那段疲惫又沉痛的回忆,当时的她从未想过,多年后的今天,她竟然能够笑着提起。
而且,还是用另外一个身份,另外一具身体,仿佛谈论他人之事般的娓娓倾诉。
莫泉站起身,挪近病床边,那双凤眸溢满了太多压抑的痛,迫切而灼热的凝视着她。
她微笑回视,说:“因为希望让我想到你 …那种冷冷不理人的样子,偶尔不经意才会靠过来的个性,还有只让我一个人碰的怪脾气,都跟你一样。而你,就是我的希望,所以我决定将它命名为希望。”
每当心中累积的痛苦已抵极限,每当她已疲累到再也撑不下去,她便会抱着“希望”,看着它,想像莫泉正陪在她身旁,陪她痛、陪她哭,陪她一起忍受所有的折磨。
唯有抱着“希望”,她才能感觉到自己并非是孤独的。
“当时我就在想,如果我跟你说,你一定会气到不行。居然把你拿来跟猫比,你一定会……”话,被截断了。
莫泉抱紧了她,很紧很紧,像是要将她揉进自己的胸坎里。
“说好要再见,结果你爽约了,让我一直等到现在,等到都快放弃了。”
他嘶哑的嗓音荡入她的耳底,拧疼了她的心。
“对不起……莫泉,对不起。”她闭起眼,看不清他的表情,却能感觉到脸颊隐约有些潮湿,她猜,他可能哭了。
那个总是冷静淡定,面对什么考验都泰然自若,个性温雅却也充满距离感的莫泉,哭了。
她非常缓慢的伸出双手,发觉自己连手指都不可自抑的颤抖,然后环上他宽阔厚实,此刻却绷得像一把拉紧的弓,满载着各种思念与痛苦的背部。
“莫泉,对不起……真的对不起。我不该那样说的,我不该给你期待。”
她不该说:再见。
却在最后一次,抵挡不住思念,拨电话给他的时候,忍不住说出口。
记得他准备前往英国念书的那一年,她彻夜失眠,隔日清早,肿着一双眼,到他家门口送别。
他拉起她的手,替她戴上那串手炼,然后笑着对她说:“你是特地来说再见的?既然还会再见,那又何必说,这句话放在心底就好。”
于是,他们之间从来不说再见。
直到那一次通电话,临收线时,她没由来的心口犯堵,脑袋一空,那句再见就这么脱口而出。
莫非,那当下,她早已预知自己再也见不到他?
“可是你回来了,回来见我了。”莫泉将脸深深埋进她的发,镜下的眼已然湿透。
“对,我回来了。我偷了余莉雯的人生,回来找你。”
她闭起眼,哭着也笑着,就怕失去这一刻宛若偷来的幸福,同样将他抱得好紧,好紧。
人生如果可以重来一回……当时,跨越生与死的那条界线之前,她脑海如是想着。
或许是因为这样,上天听见了她痛苦的请求,允诺她用余莉雯的身体与人生重新来过。
然后,再次遇见莫泉。
直到她渴望成为的那个余莉雯,那个内在早已空洞,只是依循她死前心愿,能够尽情任性,尽情挥霍享受,得到身边所有人疼爱的虚构身份被莫泉刺激,被狠狠摔碎,那些因为太痛而封锁起来的前尘往事,那个真正属于童薇琳的灵魂,才得以被唤醒。
先前那个余莉雯只是一个空匣子,是她囚禁自我,渴望成为并且努力成为的一个假象。
她一直都在余莉雯的体内,莫泉在改变余莉雯之时,也一点一滴唤醒了自囚于余莉雯体内的灵魂,帮她找回了真正的自己。
她的心脏,引领着她去见他。不管是她努力想成为的那个余莉雯,抑或是原来的童薇琳,她都是爱他的。
一直,一直没停止过,爱他。
闭上眼,她抱紧了他,像个迷路的孩子,终于找到自己的归属之地,在他怀里痛快地哭了出来。
“滚回你的坟墓去作梦!”一声愤怒的喝声,在余家的客厅炸了开来。
面对余韶恩充满敌意的恨瞪,莫泉始终无动于衷,甚至是漠然而坚持的伫立在原地,一点动身离开的意思也没有。
“我知道你很疼莉雯,但是她的人生大事应该不是交由兄长决定,而是父母与她自己才对。”莫泉淡淡的说。
迎上莫泉强硬的眸光,余韶恩当真火了。他就只有这个妹妹,从小宝贝到大,为什么偏偏越宝贝的,越容易受到伤害?
“姓莫的,我爸妈连见你都不想,才会派我出来跟你摊牌,一次把话说清楚。”余韶恩护妹心切,恨不能狠揍莫泉一顿。
“我要跟莉雯结婚,她也已经同意。”莫泉捺着性子,再一次重申来意。
“你当然可以结婚,而且是冥婚,新娘我会烧给你,你回去躺你的棺材,慢慢等吧!”这个疯子!余韶恩在心中恶咒。
先是将他们余家最宝贝的公主进行奇怪的大改造,冲着雯雯接受了他前女友的心脏捐赠,恣意利用雯雯对他的迷恋,企图让她成为替身,后又因为东窗事发,恼羞成怒来着,恶意打击雯雯,将可怜的雯雯折磨得休克住院。
他这个当哥的,没拿铁棒打飞这个疯子,已经算是够客气的了。
“你在医院已经说得很清楚,你根本不爱雯雯,你这个疯子只爱雯雯的心脏,谁晓得哪天你会不会发神经,对雯雯做出什么可怕的事,你居然还敢说要娶她?你的脸皮还真不是普通的厚!”火到极限,余韶恩开口便是炮火连轰。
“是我一时糊涂,没搞清楚自己的感情,其实我是爱她的。”莫泉依然坚定不动。
“一下说不爱,一下又说你爱,你的爱还真是容易。”余韶恩冷嘲热讽。
“爱不爱,那是我跟莉雯之间的事,我究竟爱不爱她,她是当事者,她比任何人都清楚,应该由她来判断。”
“她被你迷得神魂颠倒,最好还有能力判断。滚回去吧,这里不欢迎你,往后也禁止你再接近雯雯,否则别怪我们家人不客气!”余韶恩撂下狠话,“别以为我们余家好欺负,你有后台,我们也有,黑白两道都吃得开!”
缩身在二楼楼梯口的余莉雯一惊,下意识便想飞奔下楼,阻止余韶恩威胁莫泉。
偏偏,一双手冷不防地攒住她手腕,拉住她的脚步,她错愕回首,对上同样盛怒难平的余母。
“雯雯,不准去。”一向对她百依百顺的余母,难得态度强硬。“你爸已经说了,死都不可能再让你跟莫泉来往,你就放弃他吧,他不适合你。”
“妈咪……”面对关心自己至深的余家人,她满怀愧疚,出院返家的这段日子以来,丝毫不敢违抗他们出于关心的各种要求。
“莫泉不爱你,他只是想将你当成前女友的替身,这些他都已经亲口承认,妈咪不懂,为什么你还要一心向着他。”余母忧心忡忡却又十分无奈。
因为她就是那个前女友啊……余莉雯心虚的低垂眸光,不敢直视余母溢满关怀的双眼。
“来妈咪房间,妈咪好久没帮你敷脸了。妈咪已经约好了美容师,等会儿来家里帮你做深层按摩……瞧瞧你,住了几天医院而已,皮肤都变糟了,要好好保养才行。”
第十八章
余莉雯怎敢拒绝余母的关爱,只好忍住满腔的负疚感,扬起招牌甜笑,任由余母挽住自己往楼上走去。
怪她“清醒”得太晚,眼下这种局势看来,往后她跟莫泉……情路多难啊!
凌晨一点半,夜已深沉,余家大宅漆黑一片,只余前院两盏稀微的立灯,看顾着余家大门。
一道畏畏缩缩的娇小身影,怀中拢抱着装了随身物品的小包包,仅着简单的白衬衫与牛仔裤,一身轻便利落地下了楼。
她屏着呼吸,在黑暗中行走,伸出颤抖的手指,努力镇定下来,回想一下解除警报器的密码,然后心惊胆跳的按上触碰式屏幕。
哔哔两声,精密的警报系统宣告解除,她抚着喘跳不止的胸口,胡乱套上一双事先准备好的莫卡辛鞋,手劲轻巧的拉开铸金门把。
门外,一道等待已久的高大身影,听见微不可闻的窸窣声响,随即扔掉手里的烟,移动脚步踩熄,镜片下深幽的眸光,泄漏了几许焦虑。
小心翼翼的将大门掩上,她才刚转过身,便被莫泉抱了个满怀。
熟悉的男性气息顺着呼吸卷入鼻尖,她一噎,有点想哭,腾出一只纤臂回拥他。
“还以为你又要爽约了。”他紧贴着她的颊,在她耳边缓缓吐出一口气。
“已经约定好了,我不会再爽约。”她甜甜的说。
“你在电话中说得很不确定,我没有把握。”他搂着她走出余家前院,来到外边的产业道路,走向他刻意停放在暗处的黑色轿车。
“因为觉得很对不起他们啊……”她愧疚难当的垂下小脸,双手紧揪住他的西装袖子,有些窝囊的催眠自己,她只是一个为爱而任性逃家的无知女孩。
而不是,一个借了余家宝贝肉体的女孩,出于自私的心愿,不顾余家人会否伤心失望,趁着夜半时分偷溜离家,只为了与心爱的男人相聚。
“在他们之前,你最先对不起的人是我,别弄错顺序了。”莫泉叹息,将她送进副座之前,有些恋恋不舍地紧拥她一记,在她额间一连吻了数下,才舍得让她离开自己的怀抱。
哪怕只是一厘米的距离,他都不愿再放开她,即使她近在眼前,唯有透过最直接的肢体碰触,才能稍稍安心。
他无法顾及余家人的心情,也没有那样的心力。原以为至死都不可能盼得的奇迹,如今正在眼前活生生发生,他只想将她藏在仅有他才知晓的地方,分分秒秒都只愿与她度过。
黑色名车奔驰在迷离闪烁的夜里,他的心跳已许久不曾这样剧烈过,甚至开始怀疑,在那些没有她的日子,他真的活着吗?
“莫泉,放慢一点,你吓到我了。”见窗外的景物飞逝而过,她不由得轻蹙秀眉,别过脸出声提醒。
“慢?我慢不下来。”莫泉直视着前方,那一双宽大骨节分明的手掌握紧了方向盘,流逝而过的光影照在突出的侧脸轮廓,隐约透出一股压抑的阴郁。
她微诸,嘴唇动了动,吐不出声。
“当你那天躺在病床上,对我说那些话,让我知道你还活着,活生生的在我面前呼吸着,我就已经慢不下来。”
沉哑的嗓音在车内响着,盖过了音响泄出的慢板爵士乐,她定定的凝视着他,那些掠过脸庞的光影,乍看之下,仿佛是鞭笞于肤的痕迹。
“知道你父亲带着你们一家人连夜离开台北,当时我人在国外,你知道我有多着急吗?”
这些话他已经藏了很多年,从未对谁诉说。有些话,藏在内心深处久了,便成了毒,令人一想就痛的毒,偏偏又无药可解。
“我急疯了,丢下考试就飞回台湾,那时我爸也气疯了,坚持对你父亲提告,还要警方发布通缉。我猜你一定吓坏了,绝对不敢跟我连络。”
回想起那段日子,她的世界确实形同天崩地裂。她没想过,父亲居然真犯下这样要不得的罪行,擅自动用莫泉父亲的公款,只为了偿还那如雪球般越滚越大的债务。
但若不是那些黑道分子上门讨债,让原就生性胆小的父亲吓得几欲魂飞魄散,父亲也不会心生歹念,犯下会背上终生恶名的罪行。
“我跟我爸大吵了一架,因为他坚持不撤告,更对外放话,非得将你父亲送进监狱才肯罢休。我知道不可能说服他,我的学位又尚未拿到手,必须回英国完成学业,只好委托征信社找人。”
她并不讶异。即使没有透过他的嘴得知这些事,她也猜想得到,他一定不曾放弃找她。
“可是你们好会躲,不断的搬家又搬家,往往征信社的人才掌握到线索,你们又已经搬离。”他说着,嘴角扬起一抹苦笑。
她涩涩地笑说:“你也知道,我爸当了那么多年的秘书,他最大的优点应该就是谨慎心细,每当他觉得有些不对劲,就决定搬家。”
“六年了,我找了你整整六年。”莫泉说,语气很沉、很重,仿佛耗尽了所有力气,历尽无数沧桑。
可他明明那样年轻,那样英气勃发。因为失去,因为想爱却求不得,因为太痛、太折磨,他的灵魂已被磨老。
意识到这一点,原以为已经停住的泪水,又涌出眼眶。这刻,她几乎被涨满心口的愧疚感淹没。
她凭什么让这个男人为她这么痛?她凭什么……
“当我以为终于可以见到你,你却闭着眼躺在手术台上,再也不会醒来,再也看不见我,也不会再喊我的名字。”
黑色轿车拐了个弯,速度趋于平缓,逐渐慢下。
莫泉将车停妥,双手依然紧握着方向盘,灼红的眸直视着前方那片黑暗。
她捂着嘴,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