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园里,饮琼浆,品玉食,再不用自己觅食了。如果你能幻化人形,说不定还会得到天帝青眼,让你当个座前端茶的仙婢。对了,你能化人形吗?看你的小模样,化成人形应该也是好看的。你可不可以出来变化一下让我看一看……”顿了一下,又道:“算了,如果我放你出来,你定然会打我一顿然后跑掉,哈哈哈……”
转头又去吹他的笛子。
九霄被他这一番话说得哭笑不得。他既认为她是精灵,区区一个精灵怎么会敢跟他动手?这位青帝掌管一方天界,怎么说也是位不得了的人物,说话行事却如孩子一般。
青帝骑着白鹿,提着鸟儿,吹着笛子,就这样缓缓地穿行在东方天界景色旖旎的大陆上。走了许久后,九霄才知道他这是赶往天帝神殿,参加他的寿筵。此时,距离天帝生辰还有十天时间。天界虽大,以青帝的修行,施个御云术,一天功夫也就到了。但他偏偏采用了这游山玩水的前进方式,顺道欣赏他的领地的大好风光。
他们昼行夜宿,白日里一路走一路玩,遇到好吃的野果子,也不嫌辛苦,亲手采摘下来喂给白鹿和笼中九霄,一边喂,一边笑得璨若星辰。
夜间,青帝便席地而卧,头枕在白鹿的腹上,一只手将鸟笼子拢在怀中。
漫漫星光下,九霄听闻身边传来青帝和鹿儿的呼吸声,只觉得心境格外宁静。忽然间很愿意这样陪着这一人一鹿永远慢悠悠地走下去。
第八日,他们来到了一条大河的近前。
天界也有山川河流,比起人间的山水,气势更加宏大。面前的这条大河叫做渊河,宽广得几乎看不到对岸,河面还算平静。
青帝对着笼中鸟儿道:“过了河,便出了我的封地,进到中央天界了。”
白鹿蹄下腾起祥云,耳边风声呼呼作响,片刻间,已是越过了大河。
落在地上,白鹿刚刚站稳脚,前方就传来一声喊:“伏羲,一向可好?”
青帝抬头望去,只见不远处停了一头威风凛凛的瑞兽,兽背上坐了一名墨袍的男子,面容俊美得让人移不开眼,眸比水清、容比云惬,半披的墨发如萃取了风之形态,柔美洒脱。此时脸上正挂着清爽的笑容,如冰雪般沁凉耀眼。
九霄看到他的第一眼,就怔了一下。不是因为此人貌美,而是莫名感觉有些眼熟。再仔细一看,又捕捉不住那种熟悉的感觉了。
青帝作揖道:“原来是颛顼(z花n xū),许久不见了,风采依旧啊。”
原来此人是北方黑帝颛顼。颛顼是黄帝的曾孙,自四万年前被立为黑帝后,就以颛顼为姓、为名,不再以“轩辕”为姓。但血浓于水,他是四方天帝中唯一与天帝有血缘关系的,地位可想而知。
九霄于是认定自己刚才那分熟悉感是错觉了。她应该是从未见过黑帝,就算是前世也未见过。每每跟着凰羽外出,遇到这种大人物,凰羽都会极得意地跟人家炫耀他的女人,那姿态分分明明是在宣扬:“看,我的宝物,羡慕吧。——羡慕也不准碰,这是我的。”所以她确定自己没见过这位黑帝……唉,又想远了。看错了就是看错了,想那么多有的没的,干什么啊。收住,收往。
这一次在中原遇到黑帝,想来他也是来给天帝祝寿的。笼中的九霄看看青帝,再看看黑帝。一个一身青衣,一个一袭黑袍。
简直是太好认了。她对尚未谋面的南方炎帝神农、西方金帝少昊产生了浓厚的兴趣。难不成那二位的衣服会是红袍和金袍?
据说黑帝司掌冬季,同时也是风神,想象中会是个寒气袭人的家伙,今日一见,竟是清冽如雪中傲梅。此人如果要用冬季来做背景,应是位初雪时踏雪寻梅的逸士吧。
黑帝颛顼驱着瑞兽走近与青帝寒喧,忽然注意到了鹿角上挂的金丝笼,问道:“伏羲带一只鸟儿做什么?”
“这是我送给天帝的贺礼。”青帝笑道,“天帝那里什么珍奇异宝也不缺,每逢寿辰,送他老人家的礼物都觉得没有新意。恰巧我在路上捉住这只异禽,竟是从未见过,模样又好看,特拿来献上。”
颛顼微笑着扫一眼九霄:“果然是很有新意。”
九霄这几日伴着青帝一路走下来,对他没什么恶感,早就想到如果他把自己当礼物送给天帝十分不妥——她可是天下第一大毒物啊!送给人家当礼物是什么意思!说不定会给青帝招来麻烦。可是苦于缚在这菩提笼中不能出人言,而青帝又不通鸟语——不知这位黑帝能不能听得懂呢?
想到这里,对着黑帝叽叽啾啾一阵叫唤——我是鸩鸟,我有毒的,如果你听的懂的话,提醒一下这个傻货吧……
黑帝忽然凝目向她看了一眼,墨眸深处微闪了一下。她一呆,停止了鸣叫。黑帝又展颜一笑:“叫的真好听。天帝一定会喜欢。”
怎么,他没有听懂吗?方才他眼中一闪而过某种意味,她还以为他听懂了的。
黑帝转向青帝:“伏羲愿与我一路同行吗?”
青帝笑道:“还有两天时间呢,我还想慢慢走来看看中央天界的风景,颛顼可有耐心同行?”
黑帝摆手道:“免了免了,我可没你这般雅致的心境。那我先行一步,先去天帝那里喝杯茶。”
“请。”
瑞兽足下腾起青云,呼啸而去,带起一阵凛冽寒风。
青帝对着笼子道:“鸟儿你看,颛顼果然是北方天界之帝,安安静静站着时,柔美得像女子一般,一动起来,却会带着一股凛冽北风。”
九霄只忧郁地瞅着他明亮的笑容。这倒霉孩子,就知道笑笑笑,霉运上头了还不知道呢。
☆、第17章 重逢
东方天界四季皆春,中央天界却是四季分明。此时正值秋季,原野染金,又是一番不同风光。青帝悠悠荡荡走了两天,终于感觉时间差不多了,催起白鹿,驾着风来到了昆仑仙山。从鹿背上望下去,昆仑仙山巨大的山脉逶迤壮阔,无数的湖泊,宛若撒在群山间的一颗颗珍珠。其最高峰是赤水河环绕的昆仑顶,平时山峰周围云蒸雾涌,深奥莫测。逢黄帝寿辰这种大喜日子,云开雾散,露出雪峰顶上气势恢弘的黄帝神殿,灼灼闪耀着七彩光晕,八方子民远远望见,就会伏地叩拜。
青帝骑着鹿,拎着鸟笼,来到神殿宫门前,把金丝笼儿收进了乾坤袖中,显然是想适时拿出来,给天帝一个惊喜。
——亦或是惊吓。
在将笼子放入袖中之前,对着九霄叹了一声:“养了这几天,真有些舍不得了呢。”
九霄怜悯地看着他,心道:小子,我救不了你了。
被收入袖中后,她的视线就被遮住,只听得一片热闹的歌乐声,喧哗声、寒喧声、觥筹交错声,想是寿筵已经开席,天界诸位神君仙人济济一堂,气氛欢乐祥和。
青帝忽然高举了酒杯向远处的某人致意,袖子大晃了一下,九霄在袖中被晃得有些头晕。
只听他扬声道:“天帝寿筵百年一次,你足足缺席了三次,今日终于再聚,可喜可贺。”
九霄心道这跟谁说话呢,袖子晃轻一点可以吗?
只听对面传来了应答:“小弟也十分想念青帝。”
这嗓音如此熟悉,九霄忽然呆住了,脚爪死死抓住了笼中架子,呆若木鸡。
凰羽。
她辛辛苦苦逃出鸩族,就是为了躲避他,这躲来躲去,竟偏偏又碰上了。
怎么就没想到他也是一族之长,必会来给黄帝祝寿的呢!她脑海里默默抽了自己十几个耳刮子。
青帝自然是不知道袖中鸟儿的心绪变化,朗声问道:“听说凰羽之前身体染恙,现在可大好了?”
“承青帝挂心,已经好了。”他答道。
他的话音一声声传来,听在她的耳中,如刀锋一般刺心。
这对话的内容更是让她一阵心酸——他生病了?什么病,重不重……罢了,这不是她该挂心的事。
以纤细的翅膀按着心口,少不得一遍遍告诉自己,那是前世的人,前世的人,已与己无关。天界虽大,可是迟早要遇上的。今日狭路相逢,若能维持着一脸漠然擦肩而过,便是过了一关,以后也就能泰然处之。
九霄,你做得到。
青帝与凰羽的几句客套告一段落,祝寿声此起彼伏,来客纷纷报上自己带来的贺礼。隐约还能听到天帝浑厚洪亮的“哈哈哈哈”,中气十足。
忽听天帝问道:“伏羲弟,你又带了什么稀罕玩艺来?”
青帝站了起来,笑嘻嘻道:“小弟带的礼物虽小,却是个祥瑞之物。”
九霄心中咯噔一下。逃无可逃,只能认命地闭了眼。笼子一阵晃动,被青帝单掌托了出去,献宝一般托的高高的,满面得意。
四周仙客纷纷抚掌赞叹——
“好漂亮的鸟儿!”
“羽色大红,十分吉祥!”
“从未见过,果真稀奇!”
“凰羽兄,您统领羽族,可知道这鸟儿的名字?”
“……”凰羽没有回答。
那人笑呵呵自答道:“连凰羽兄都不知道,足见其珍稀。”
……
此起彼伏的赞叹声在天帝的沉默中渐渐隐没下去。众人终于感觉到了不对,凝神观察天帝的脸色。他老人家那是什么表情?——尴尬?
青帝也察觉不对了,却不明所以,睁一双无辜的眼睛看看鸟儿,又看看天帝。
笼中的九霄慢慢地睁开了眼睛。她刻意地没有看向侧后方——凰羽的位置,而是看向了正前方的天帝。他老人家的风采与声音颇为匹配,身材雄伟,白须飘飘。
前世的无烟因为好奇,跟着凰羽来参观过天帝神殿,却是不曾与天帝谋面过的。
其实做为地位最高的一位神仙,天帝完全可以像其他神仙一样,把自己的外型维持在年轻的状态,但是为了彰显其绝高的地位辈份,他必须维持着高龄扮相。这就跟他身上的帝王华袍一般,是地位的象征。
天帝也有天帝的无奈。
天帝忽然站起身来,走下宝座,一步步走近青帝。
这可是前所未有的待遇。若非大福,便是大祸。青帝四周的神仙们自觉避让,免得血溅到身上。
青帝更是手足无措,惶惶然不知所以然。
天帝走到青帝面前,盯着笼子看了半晌,“唉”地叹了一声,道:“九霄上神,你跟老夫开什么玩笑?”
九霄无奈地看着他。
青帝登时慌了,怀疑自己的耳朵坏掉了,结结巴巴道:“什么?什么上神?”
天帝瞪了他一眼:“无礼,还不快将九霄上神放出来。”
“九霄”二字听在耳中,青帝手一抖,险些把金丝笼扔出去。九霄上神!三界至毒!把十几位神君烧残废的九霄上神!敢给天帝茶里加料的九霄上神!他这只提笼子的手,还保的住吗?!
哆嗦着手,将金丝笼化作一团金丝网,手腕一甩扔了老远——这宝物他不敢要了。然后整个人往后一跳,也好离天下第一毒物远一些。
赤色的鸟儿得了自由,在半空中展一下翅,落地时化作盛妆的红衣女子。刹那间,神殿中若霞光绽绽,那艳丽到绝顶的女子站在殿中,她的美艳若世上最妖娆的武器,一抬头,一转眼间便夺人心魄,殿中诸神无不如失了魂儿一般,久久回不过神来。
九霄没有留意到诸位神尊们的失态,只暗自庆幸脸上绘着艳妆——这还是她从鸩族逃离前,余音给她上的妆呢。幸好没有卸去,此时仍能遮一下真颜。
她站在地上款款给天帝拜了一拜,微笑道:“恭贺天帝寿辰,祝天帝与日月同寿。”
“上神免礼。”天帝客气地道,又横了一眼躲的远远的青帝,“这是怎么回事呢?”
青帝朝这边嚎了一嗓子:“我不是故意的——!”
九霄笑道:“天帝不要怪他,是我化成鸟儿在外面散心,被青帝误捉了来。”
天帝叹道:“自上次见你化作过血鸩,从那以后再未见过你现出真身。我还道我是这世上唯一见过上神真身的,颇引以为傲。这下可好,这么多人都见过了,以后我可拿什么来炫耀?”
“呵呵呵,天帝说笑了。”九霄的头上暗暗冒出冷汗。她这才记起在地位较高的神仙中有一个忌讳,那就是轻易不能让别人看到自己的原形真身。是一种尊严,也是防止被居心叵测的人参透弱点。
她前世只是个小小精灵,并无这个忌讳,所以也没有在意。自从她借用了这具身躯,已来来回回不知现了多少次原形,就算是禁区,也早已趟了数遍了。
天帝又问:“上神前一阵子大病了一场,现在可大好了?”
九霄心中一喜——这是把话圆起来的好机会,遂道:“有劳天帝挂心。正是因为没有好踏实,才会被青帝的菩提罩轻易困住。”
天帝点头道:“原来如此。”又是眼神锋利地睨了一眼那边的青帝。
九霄抱歉地道:“我原本打算只派人送份贺礼来的。没想到阴差阳错贸然到来,搅了天帝的兴致了。”
“哪里哪里!哈哈哈哈,”天帝大度地笑道,“算起来也有数百年没见过上神了,我也很想念上神。请上神入座吧……”虽然很没诚意真的请九霄上神来,但座位总是给她留着的,好巧不巧,就在青帝的座位旁侧。
九霄款款入座。青帝踮着脚正欲开溜,被天帝唤住了:“伏羲,还不快给九霄上神赔罪。”
青帝苦着脸上前,深深行了个礼:“小弟做错了,请上神责罚。”
九霄做大度状:“免了免了,你也是无心。还是入座喝酒吧。”
听到这话,青帝顿觉五雷轰顶。鸩神请人喝的酒,那料子必须是加的足足的!他很想拒绝,但天帝正虎视眈眈盯着他,他不得不入了座,苦巴巴地盯了一眼面前的杯子,再看一眼天帝,目光中满是求饶——老大我错了,我不该在您生辰时送只大毒鸟来当礼物,帮帮我好吗?
天帝面带慈祥的微笑看过来,微笑底下是明明白白的兴灾乐祸——你小子活该。
青帝的眼泪都快下来了。
此时的九霄微低着头坐着,脸上挂着一个微笑。这微笑在艳妆的装饰下显得美艳又得体,只有她自己知道,为了维持这个表情,她的面部肌肉都僵掉了。
眼睛的余光可以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素衣翩翩,衣裾镶着浅色的五彩图纹。他坐在那里一动也不动,不用抬头,她也感觉得到他的目光正落在自己的脸上,一瞬也没有移开。
幸好,有这艳妆遮颜。
他这样看着,肯定是仅仅因为看到了一只与无烟真身相似的鸟儿。带着这艳妆,连余音和问帛都认不出她这个冒牌货,凰羽也应是看不出她原本的容颜的。他顶多会因为九霄上神的真身与无烟的真身类似而疑心,就算是他上前相问,她只需做出一付陌路人的脸色,打消他这个疑虑就好。
☆、第18章 不认
就算是他上前相问,她只需做出一付陌路人的脸色,打消他这个疑虑就好。
说的容易,做起来却难。她还是希望他就坐在那里不要过来打招呼的好。
她原本打算就这样低着头一直到酒筵结束的,不与他目光接触,免得压不住情绪的波动。
却在忍了一阵后,终是忍不住扫了他一眼。
那么刻骨铭心的容颜。凰羽的俊美总有几分夺目的嚣张,无论站在哪里,整个人都像笼了一圈光晕一般,让人移不开眼。今日穿了一身素缎衣袍,襟口绣着的淡彩凤纹镶住一袭银白光泽,额上一抹黑缎抹额将青丝束起在脑后。面容比以前象是清减了不少,目光呆怔怔地看过来,清辉寂寂,润泽萦萦,眼中竟含了一层薄泪。
即使是死了,又复生了,隔了一个阴阳,变成了另一个人,他的面容落在眼里,还是让她瞬间无法呼吸。
就算是将她误认为了无烟,他那付表情算什么?当初獓因当着他的面刺瞎无烟的双眼,她体会到了这世上最可怕的冷漠,那一刻心便被打入了万劫不复的寒冰地狱。不是恨,不是怨,只是心死。
两清,谁也不欠谁了。
那一刻,是恩怨的终结,前缘的尽了。
是真正的死亡。
唉,前世的事了,与她九霄上神还有何干系,想他做甚?收回来收回来,快些把这跑偏的思路收回来。
头脑发懵的时候,耳边忽然传来青帝哭兮兮的声音:“上神,这酒我喝了以后,还能活几天?”
她终于清醒了一些,身体恢复了一丝力气,把自己的目光收回来,看向旁边的青帝,带着几分糊涂答道:“唔,能活不少天。”
“呜……”青帝丝毫不觉得这答案有多乐观。“上神行行好吧,饶小弟一次,小弟必当涌泉相报!”
在四方天帝中,九霄的辈份之高,唯有炎帝神农能与之持平。伏羲是第四代青帝,辈分其实是小了她好几轮的,但也着实有上万岁的年纪,说起来都是老得忘记年龄。再加上继位东方青帝后,在神界就以王位为尊,不再论辈份。所以他这一声“小弟”的自称与年龄辈份无关,纯粹是因为此时风口浪尖,小命悬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