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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一个身材微胖的护士走进来惊动他们，换过点滴袋，走出去，方雨杰才问他，“你吃晚餐了没？”
他精神不济的摇头，一整天都没什么东西吃，也没心情吃，只灌了几罐宝特瓶的水。
“我饿了，我去买。”
方雨杰站起来走出去，病房里蓦然间又剩下他们两人。
今天下午抽验DNA鉴定他们之间的手足关系，医生说最快三天就会知道答案。
而，刚才他告诉方雨杰时，他显得镇定，他才知道原来他早知这件事，令他瞠目，感觉上好像他是最后知道的那个人，大家都想尽办法隐瞒他……怕他无法接受，还是怕他冲动做出无可挽回的事？
他确实无法接受，到目前都是。
雨杰买了两个便当、两瓶饮料回来，艾琳出国的这几天他心情也是陷入谷底，艾琳在内心深处依然在意葛继浩，他的骤逝，她几近崩溃。他们也没再见面了。
两人一起坐在病房里的沙发吃便当，吃了半个便当仍没人开口，方雨杰夹口排骨咬下后，嚼着嚼着受不了满室沉闷气氛，咕哝，“喂，别这样嘛，说说话，闷不作声挺吓人的。”
“艾琳姐有跟你联络吗？”他实在不知该说什么，不想提他跟方雨涵的事，难道要跟他谈国家大事还是近来的经济趋向，现在他没情绪高谈阔论这些茶余饭后话题。
“偶尔。”他简单答复，前天她从意大利传简讯给他，表示过几天去加拿大探望朋友后即会回来，但明确日期等买到机票才会知道。
“什么叫偶尔？像我跟医生问，她多久会醒？医生说可能几天，几天不一定，也可能明天就醒了，是不是这样？”他叹着气说。
方雨杰看看他，感觉他受的刺激一定不小，讲起话都显得丧志。会醒就好了，醒过来不就没事，只是等待的时间罢了。或许他是旁观者，所以无法体会他内心煎熬，但他也是担心焦急的，那是他妹妹呀。
***
隔天下午她醒过来了。她说昨天他出门后，她想睡一下，可是睡不着，在家里餐厅药柜拿了两颗安眠药吃。
两颗？才两颗？幸好安眠药吃不死人。
看她精神恢复的很快，他坦白告诉她，已经将他们的血液拿去鉴定，因为他母亲也不确定这件事。
“喔。”躺在床上，睡了一天一夜，原本气色红润，被他这么一说，她又开始忧郁起来。”要是真是呢？”
“真是……”他嗫嚅，眼神闪烁答不出所以然，他只能想着不是，其他不敢想。
“我不懂，为什么上一代的爱恨情仇要由我们来承担，我无法接受，这些日子以来我都无法接受，真想不如死去……”她依然忍不住哭出来，将这数月埋藏心底的痛苦发泄。
“小涵……”看她激动落泪，他赶紧俯身抱着安慰，“我们还有一丝希望，也许，也许，只是我妈想太多了……”
他后面那席话说的无力，连自己都无法说服。
“自我欺骗，后来呢？后来呢？最后还是得面对现实。仕崇，你可以不在乎我是你妹妹，而跟我做夫妻生活一辈子吗？”她声泪俱下问，该失去的还是会失去，注定如此，命运何能逃脱。
他茫然的看向病房外逐渐暗下的天色，灰朴朴的天空，几只飞鸟结伴飞过，应是要归巢……
而他的巢穴始终无法填满他的亲人。
***
出院等待鉴定结果这几天，方雨涵精神仍然呈现不安状态，每晚仍旧被恶梦惊醒。
明天就可以去看报告了。
“如果我们是亲兄妹，就一起喝下这个同归于尽吧。”郭仕崇手里拿着一个小宝特瓶，里面装满褐色液体，方雨涵不知道那是什么，但听他颓丧说道，由此可知那是种化学毒液或药物，可以至他们于死地。
坐在他车上，方雨涵心惊胆颤从他手上接过那瓶液体，将瓶子交给她后，他开门走下车，往医院建筑物走去。
她定定的看着他跨步往前走，等他消失在建筑物里，方雨涵低头看着手上瓶子，晃了晃它，晃了几下并没起泡，也无发生异状，她缓缓转开瓶盖嗅了嗅，不呛鼻，反而有一种类似红茶的味道。
红茶？他跟她开玩笑？不可能这节骨眼？这当然如他所言……
她望向车窗外，停车场停满车辆却空无一人，天空阴阴的好像快下雨，一阵风吹过来卷起地上几片落叶，她手上的液体沉甸甸的握在手里……这喝下去真会死吗？
如果真是那个最不堪的结果，并不需要同归于尽……
她消失了就好。
她缓缓拿高宝特瓶，凑到嘴边，慢慢的将瓶子仰高，从嘴里灌进……
就那么瞬间，她喉咙一股灼热燃烧起来，她捉住疼痛难耐的脖子，双眼盯着才喝下一口的液体，惊恐的一把将那罐液体往车窗外仍出去，液体掉落地面赫然间发出一声轰隆巨响，她惊讶转头看去，旁边已呈现一团火球，才几秒时间，她来不及逃，眼睁睁看着自己被火舌迅速吞噬……
骤变
被火舌吞没之后她愕然惊醒，睁开眼睛接触到一片觑黑，原来她还好端端的躺在床上。
又是梦。她以为自己被烧死了，梦境如此真实。
她现在心脏激烈跳动，呼吸特别急促，转头，郭仕崇在旁边睡得十分安稳，完全没察觉她又在噩梦中惊醒。她帮他拉起滑下的被子，盖到他的肩膀。他这两、三天东奔西跑，公事又烦忙，晚上一倒下床，整个人好像马上陷入昏迷状况，她想跟他谈几话闲聊也好，才一下子却听见他已经开始呼呼大睡起来。
这样也好，忙得没时间跟她一样闲得胡思乱想。
他说明天下午会拨空去看鉴定报告，要她在家里等他的“好消息”。
她质疑既然他心里认定是“好消息”，为何不带她一起去呢？她这么问，他却解说，孕妇不要老往医院跑很不吉利，而且他忙要再回来接她时间也太匆促，不如他自己去，拿到报告再打电话给她。
反正，他是一家之主说了算，她也不敢反驳。她不去也好，倘使结果不是他所希望的，或许他还有机会去窜改，她没必要去紧盯着，让自己在那里心惊肉跳。
惊醒后，她翻来覆去，直到天亮都没再睡着。
他一觉醒来，感觉她好像醒来很久了，翻过身去抱住她，闭着眼将脸埋进她发丝惺忪说：“又没睡好了？”
她惊讶转身，撒娇地窝进他怀里，”你睡的像死猪怎会知道？”
他打趣说：“我感觉妳跟我们儿子一直翻过去翻过去，整张床在那里动呀动，可是我困死了，没空理你们。”
“儿子？儿子在哪里，你作梦啊？”她娇声说，脑袋有困意却睡不着。
“儿子在这里。”
“啊……”
他冷不防从被子里掀起她宽松的睡衣，用手在她肚皮上温柔的磨蹭着，害她吓了一跳。
“呵呵呵……他是在这里没错呀。”他开心的笑。
“你怎么知道是儿子，如果是女儿呢？你是不是重男轻女？”她抚摸他长出胡渣的下巴问。
其实，她现在比较担心的不是他喜欢男生还是女生的问题，而是下午鉴定报告的结果。她知道他并不想绕着这问题转，连提也不敢提。
“我当然喜欢男生，先生个男孩子才能帮我呀。”他偷偷笑开，故意这么说，要是跟别人说同样的话那就太没创意了。谁都一样，只要留着自己血脉的骨肉都一样疼惜，男孩、女孩并没差别。
“喔，你……”她气得噘起嘴，人家初为人父的人都不是这么说的，真不会哄人。
她气呼呼的，他却坐起来往她额头吻了吻，”妳再睡一会，晚点再下楼吃早餐，我早上还一堆事忙，得早点出门。”
她也坐起来，看着他下床走入浴室，连忙说：”我等你去上班再回来睡回笼觉可不可以？”
“嗯──”
得到他的许可，她下床整理好床铺，从衣橱帮他拿出一套西装，再帮他找了一条领带，”我先下楼帮你准备早餐，衣服我放在床上。”她穿着宽松的睡衣，露出微凸小腹，走到浴室门口，看他正在刮胡子对他说。
说完她走到房门口，打开门下楼去，这种愉悦的感觉好像今天什么事都不会发生似的，好像从今以后他们除了更加恩爱，不会再有所变化。
***
走出医院郭仕崇哭笑不得，这种荒唐、荒缪的事竟会落在自己身上，并且还有人信了二十几年，假如艾辕地下得知，不知会不会气得复活过来，还是直接当厉鬼去找他母亲算账……
幸好，他母亲人在庙宇，有金钟罩护身，不然这种报复手段谁承受得了。
他该说是因祸得福还是虚惊一场？他现在既然为他母亲当年一念之差拥有艾辕遗留下来的亿万资产，几乎可说得来不费工夫……
艾辕勾引□□的代价果然不轻。
抬头凝望停车场远方的地平线，发现今天那轮火红夕阳格外灿烂，不禁令他想起初识方雨涵时，她屡做错事羞愧的两靥娇颜，红得就像那艳丽余晖。
打开车门，坐进车里，发动引擎，他忍不住笑，这回他更怀疑自己的老婆是不是太好骗了，难怪他甜言蜜语尚未说出口前，她已经被自己耍的小手段骗到手了。
唉！
踩下油门，他打心底发笑，压根不想马上打电话回去，将他的百万名车绕出停车场开进车水马龙的车流里，想象方雨涵焦虑等待消息的心情，虽然他也很想让她早点安心，可是想想怎能不为自己这几天寝食难安给她一点颜色跟教训，让她好学会做事情用点大脑，别再别人说什么就信什么，简直是道听涂说、穿凿附会，完全没自我意识，自己被耍得团团转就算了，还差点……伤害腹里的小生命。
即使现在很想与她分享这喜悦，但他还是忍下来，开着车，可是脸上的笑容始终没停过，就让她多懊恼几分钟吧！
在餐厅摆碗筷的方雨涵，乍听车库铁卷门开启的声音，丢下事情快步走出去，心中思忖他应该有去医院才对，只是奇怪怎没先打电话告诉她结果，人都已经回来？
走出客厅她突然有种不祥预感，依他个性好消息绝对忍不住的，难道……
站在车库，看他倒车入库将车停好，他一开车门，人还没走出来，她即凑近车旁询问：“你去看鉴定报告了没？”
怎可能轻易告诉她！他憋住笑，轻叹口气装沉重，提着公文包脸色微沉的下车走在她前面。
“你到底去看了没？”她跟在后面心急问，看他绷着脸，她心里不停臆测结果。
“看了──”他打开客厅门，先将小腹微凸的她挤进门去，脱掉皮鞋跟进去。
“那……”她嗫嚅，心脏狂跳起来，不安的直回头看他脸色。
“那，那什么，吃饭啦，我饿死了。”他哀怨的瞪她一眼，坐定后却咕哝起来，“拜托！以后别人跟妳说什么能不能先跟我商量一下，很丢脸耶。”
看见餐桌上佳肴，他肚子叽哩呱啦叫起来，拿起碗筷马上扒起饭来，这几天心烦气燥没安心吃过一顿饭。刚才去拿报告家庭医生还差点笑破肚皮。
“什么嘛！”她噘起嘴，装委屈，听出他又在取笑她了……他的态度骤变，感觉是好消息耶。可是，怎可能呢？
她懊恼。
这个人不会又在戏弄她吧！可是，他看起来确实像装模作样。
他咽下饭菜，终于忍不住糗她，“要不是我聪明去验DNA，我看妳还要自己躲起来哭多久……真是笨喔，被骗了还不知道。”
他频频摇头叹息。
“那……那……”她羞愧的摸摸头，赶快拿起碗筷低头吃饭。天啊！到底是谁在骗谁？这是葛大哥跟爸爸亲口跟她说的呀！
他放下碗筷，站起走过客厅沙发，从公文包拿出一份数据走回餐厅坐下，将数据递在她面前，脸庞闪着讪笑，”自己看吧。”
自己看就自己看，她忐忑的放下碗筷，接过数据翻开来，印入眼帘的文字竟是：“手足关系不符”
怎会这样哩？
她瞠大双眼不敢置信，霎时羞愧的措言无地，低着头将视线留在数据上，用眼尾偷偷瞄他，发现他那张俊容正像笑着连番骂她：笨蛋、笨蛋、笨蛋……
这下她又再多记一件荒唐蠢事，在他眼底她笨蛋当定了，永不翻身。
这玩笑到底是谁开的，会不会太……狠了……
哇！她还是小心点，他有个这么“狠”的妈，不知他是否也遗传到她的基因。所以，她还是安分点。
其实仔细回想一下，他平常不发威，生起气来可也挺吓人的，在“多朵”她已经领教很多次了不是吗？
她赶紧装若无其事，将数据放在旁边椅子上，对他挤眉弄眼为自己离谱的错误别扭的笑了笑，拿起筷子认真夹菜，赶快吃得饱饱的，什么都别再问、别再想，做她快乐的孕妇，也别再惹他生气了。
厚爱
“大姐，坐一下好吗？”方雨涵手提一个纸袋，双脚发软的扶着百货公司走道边的扶手疲倦的喃喃。
提着大袋小袋的艾琳停下来，看五个月身孕的方雨涵好像累得走不动，赶紧扶她往扶手旁的座椅坐下。
看坐下来的方雨涵一直捶着膝盖，艾琳担心问：“妳没事吧？”她一时买得开心完全忘了她是个孕妇，一味的又逛又买，不仅帮自己添购几套冬装，还帮即将出世的外甥买了几件可爱的小衣裳，只是忘了身边的孕妇体力足不足够。
“脚很酸，现在走一点路都觉得酸，我看我以后还是别出门好了。”她愁眉苦脸说，已经很久没出门逛街了，像她这种勤俭持家的贵妇真是不多，幸好不多，不然百货公司不知要倒几间了。
“我们还是回去吧。”艾琳看看手表，方雨杰说下班会过来接她们，可是她看看时间，才五点十分，这时间就算没耽搁也才刚下班，他开车到这再加上塞车少说要一个钟头。
“不行啦，我还没帮我老公买衬衫，我答应要帮他买两件衬衫回去的。”她站起来，紧张的东张西望。这是女装和童装楼层不可能会有男装呀。
逛了两个多钟头，艾琳逛的不是女装就是精品，葛继浩骤逝的阴霾在方雨杰细心呵护下早烟消云散。当时，葛继浩噩耗传来时，她百般内疚，甚至一度认为是自己变心他才会遭此浩劫……然而，这根本只是一场单纯意外。幸好她没无谓的自责太久。
艾琳暗自窃笑，发觉她怀孕似乎越来愈怕老公了，或说在意他，可能怕他偷吃吧？
“又不赶时间，妳紧张什么，”艾琳将肚子明显变大的方雨涵拉下，“再坐一会，男装在楼下，等一下我帮妳挑，妳老公那个人眼光很挑剔的。”
“是喔！”她乖乖坐下，不愧看着他长大，虽然他是她老公，她却比她了解他多了。
方雨涵看着艾琳，发觉自从她跟方雨杰正式交往后，整个人变了很多，尤其脸上的笑容总是相当灿烂，全身散发迷人光采，原本已光芒四射，现在更加熠熠动人。方雨涵想不透，方雨杰到底有何种魅力、何德何能，竟能掳掠艾琳芳心，甚至比优秀的葛继浩略胜一筹。
***
方雨涵穿起孕妇装韵味十足，肚子明显大几号，随着她肚子越来越大，老公回家的时间也越来越晚，说不担心是骗人的。
今天下午在百货公司，艾琳不断帮她挑衬衫，不忘叮咛她眼光要放亮一点，“仕崇这人没什么缺点，就是爱挑剔，挑剔起来没完没了，比女人还唠叨，所以，看他平常穿什么花色，最简单的方式就是买大同小异，别差太多的。”
无论艾琳说什么她都很认真点头，唯恐那里听不仔细，买回去被嫌弃。
晚上，他回到家用过餐，进房间洗完澡后，方雨涵迫不及待拿出今天下午的战利品跟他炫耀一番，尤其是那几件小巧可爱的婴儿装。
方雨涵坐在床上，手里兴高采烈的拿着下午买的粉蓝连身装，郭仕崇打着赤膊穿着四角裤坐在床沿擦满头的湿头发，她摊开衣服高举着给他看，“你看可不可爱？好小件喔，好像洋娃娃穿的。”
他瞥过目光，看她脸上洋溢的笑容不禁说，”是很可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