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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古奇观-第7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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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舱中一注大财,不可错过,趁今晚取了罢。”众人笑道:“我们有心多日了,因见阿哥不说起,只道让同乡分上,不要了。”陈小四道:
“因一路来没个好下手处,造化他多活了几日。”众人道:“他是个武官出身,从人又众,不比其他,倒要用心。”陈小四道:
“他出名的蔡酒鬼,有什么用?少停,等他吃酒到分际,放开手砍他娘罢了。只饶了这小姐,我要留他做个押舱娘子。”商议停当。
少顷,到黄州江口泊住,买了些酒肉,安排起来。众水手吃个醉饱,扬起满帆,那舟如箭发。那一日正是十五,刚到黄昏,一轮明月,如同白昼。至一空阔之处,陈小四道:
“众兄弟,就此处罢,莫向前了。”霎时间,下篷抛锚,各执器械,先向前舱而来。迎头遇着一个家人,那家人见势头来得凶险,叫声:“老爷不好了!”说时迟,那时快,叫声未绝,顶门上已遭一斧,翻身跌倒。那些家人,一个个都抖衣而颤,那里动弹得,被众强盗刀砍斧切,连排价杀去。
那蔡武自从下船之后,初时几日酒还少吃,以后觉道无聊,夫妻依先大酌,瑞虹劝谏不止。那一晚与夫人开怀畅饮,酒量已吃到九分,忽听得前舱发喊。瑞虹急叫丫鬟来看,那丫鬟吓得寸步难移,叫道:“老斧,前舱杀人哩!”蔡奶奶惊得魂不附体,刚刚立起身来,众凶徒已赶进舱。蔡武兀自朦胧醉眼,喝道:“我老爷在此,那个敢?”沈铁甏早把蔡武一斧砍倒。众男女一齐跪下,道:“金银任凭取去,但求饶命。”
众人道:“两件都是要的。”陈小四道:“也罢,看乡里情上,饶他砍头,与他个全尸罢了。”即叫快取索子。两个奔向后艄,取出索子,将蔡武夫妻二子,一齐绑起,止空瑞虹。蔡武哭对瑞虹道:“不听你言,致有今日!”声犹未绝,都撺向江中去了。其余丫鬟等婢,一刀一个,杀个干净。有诗为证:
金印将军酒量高,绿林暴客逞雄豪。
无情波浪兼天涌,疑是胥江起怒涛。
瑞虹见合家都杀,独不害他,料然必来污辱。奔出舱门,望江中便跳。陈小四放下斧头,双手抱住道:“小姐不要惊恐!
还你快活。”瑞虹大怒,骂道:“你这班强盗,害了我全家,尚敢污辱我么!快快放我自尽!”陈小四道:“你这般花容月貌,教我如何舍得?”一头说,一头抱入后舱。瑞虹口中千强盗万强盗,骂不绝口。众人大怒道:“阿哥,那里不寻了一个妻子,却受这贱人之辱!”便要赶进来杀。陈小四拦住道:“众兄弟,看我分上饶他罢!明日与你陪情。”又对瑞虹道:“快些住口,你若再骂时,连我也不能相救。”瑞虹一头哭,心中暗想:
“我若死了,一家之仇,那个去报?且含羞忍辱,待报仇之后,死亦未迟。”方才住口,跌足又哭。陈小四安慰一番。众人已把尸首尽抛入江中,把船揩抹干净,扯起满篷,又使到一个沙洲边,将箱笼取出,要把东西分派。陈小四道:“众兄弟且不要忙,趁今日十五团圆之夜,待我做了亲,众弟兄吃过庆喜筵席,然后自由自在均分,岂不美哉!”众人道:“也说得是。”连忙将蔡武带来的好酒,打开几坛,将那些食物东西都安排起来,团团坐在舱中,点得灯烛辉煌,取出蔡武许多银酒器,大家痛饮。陈小四又抱出瑞虹坐在旁边,道:“小姐,我与你郎才女貌,做对夫妻也不辱抹了你。今夜与我成亲,图个白头到老。”瑞虹掩着面只是哭。众人道:“我众兄弟各人敬阿嫂一杯酒。”便筛过一杯,送在面前。陈小四接在手中,拿向瑞虹口边道:“多谢众弟兄之情,你略略沾些儿。”瑞虹那里睬他,把手推开。陈小四笑道:“多谢列位美情,待我替娘子饮罢。”拿起来一饮而尽。秦小圆道:“哥不要吃单杯,吃个双双到老。”又送过一杯,陈小四又接来吃了。也筛过酒,逐个答还。吃了一会,陈小四被众人劝送,吃到八九分醉了。
众人道:“我们畅饮,不要难为新人。哥,先请安置罢。”陈小四道:“既如此,列位再请宽坐,我不陪了。”抱起瑞虹,取了灯火,径入后舱,放下瑞虹,掩上舱门,便来与他解衣。那时瑞虹身不由主,被他解脱干净,抱向床中,任情取乐。可惜千金小姐,落在强徒之手。
暴雨摧残娇蕊,狂风吹损柔芽。
那是一宵恩爱?分明夙世冤家。
不提陈小四。且说众人在舱中吃酒,白满道:“陈四哥此时正在乐境了。”沈铁甏道:“他便乐,我们却有些不乐。”秦小圆道:“有甚不乐?”沈铁甏道:“皆是同样做事,他倒独占了第一件便宜。明日分东西时,可肯让一些么?”李癞子道:
“你道是乐,我想这一件,正是不乐之处哩。”众人道:“为何不乐?”李癞子道:“常言说的好,斩草不除根,萌芽依旧发。
杀了他一家,恨不得把我们吞在肚里,方才快活,岂肯安心与陈四哥做夫妻?倘到人烟凑集所在,叫喊起来,众人性命,可不都送在他的手里?”众人尽道:“说得是。明日与陈四哥说明,一发杀却,岂不干净!”答道:“陈四哥今日得了甜头,怎肯杀他?”白满道:“不要与陈四哥说知,悄悄竟行罢。”李癞子道:“若瞒着他杀了,弟兄情上就倒不好开交。我有个两得其便的计儿在此:趁陈四哥睡着,打开箱笼,将东西均分,四散去快活。陈四哥已受用了一个妙人,多少留几件与他,后边露出事来,止他自己去受累,与我众人无干。或者不出丑,也是他的造化。恁样又不伤了弟兄情分,又连累我们不着,可不好么?”众人齐称道好,立起身把箱笼打开,将出黄白之资、衣饰酒器,都均分了,只拣用不着的留下几件。各自收拾,打了包裹,把舱门关闭,将船使到一个通官路之所在泊住,一齐上岸,四散而去。
箧中黄白皆公器,被底红香偏得意。
蜜房割去别人甜,狂蜂犹抱花心睡。
且说陈小四专意在瑞虹身上,外边众人算计,全然不知。
直至次日已牌时分,方才起身来看,不见一人,还只道夜来中酒睡着。走至艄上,却又不在;再到前舱去看,那里有个人的影儿?惊骇道:“他们通往何处去了?”心内疑惑。复走入舱中,看那箱笼俱已打开,逐只检看,并无一物,止一只内存着些东西,并书贴之类:方明白众人分去,敢怒而不敢言。想道:“是了。他们见我留着这小姐,恐后事露,故都悄然散去。”又想道:“我如今独自个又行不得这船,住在此,又非长策,倒是进退两难。欲待上岸,村中觅个儿帮行,到有人烟之处,恐怕这小姐喊叫出来,这性命便休了。势在骑虎,留他不得了,不如斩草除根罢。”提起一柄板斧,抢入后舱。
瑞虹还在床上啼哭,虽则泪痕满面,愈觉千娇百媚。那贼徒看了,神荡魂迷,臂垂手软,把杀人肠子,顿时熔化,一柄板斧扑秃的落在地下,又腾身上去,捧着瑞虹淫媾。可怜嫩蕊娇花,怎当得风狂雨骤。那贼徒恣意轻薄了一回,说道:
“娘子,我晓得你劳碌了,待我去收拾些饮食,与你好将息。”
跳起身,往艄上打火煮饭。忽地又想起道:“我若迷恋这女子,性命定然断送;欲要杀他,又不忍下手。罢,罢,只算我晦气,弃了这船,向别处过日,倘有采头,再觅注钱财,原旧挣个船儿,依旧快活。那女子留在船中有命时便遇人救了,也算我一点阴骘。”却又想道:“不好不好,如不除他,终久是个祸根。只饶他一刀,与他全尸罢。”煮些饭食吃饱,将平日所积囊资并留下的些小东西,叠成一个大包,放在一边;寻一条索子,打个圈儿,赶入舱来。这时瑞虹恐又来污辱,已是穿起衣服,向着床里垂泪,思算报仇之策,不提防这贼徒来谋害。说时迟,那时快,这贼徒奔近前,左手托起头儿,右手就将索子套上。瑞虹方待喊叫,被他随手扣紧,尽力一收,瑞虹疼痛难忍,手足乱动,扑的跳了几跳,直挺挺横在床上便不动了。那贼徒料是已死,即放了手,到外舱拿起包裹,提着一根短棍,跳上岸,大踏步而去。正是:
虽无并枕欢娱,落得一身干净。
原来瑞虹命不该绝,喜得那贼打的是个单结,虽然被这一收时气绝昏迷,才放下手结就松开,不比那吊死的越坠越紧。咽喉间有了一线之隙,这点气回复透出,便不致于死。渐渐苏醒,只是遍体酥软,动弹不得,倒像被按摩的捏了个醉杨妃光景。喘了一回,觉得颈下难过,勉强挣起手扯开,心内苦楚,暗哭道:“阿爹当时若听了我的言语,那有今日?只不知与这伙贼徒,前世有甚冤业,合家遭此惨祸。”又哭道:
“我指望忍辱偷生,还图个报仇雪耻,不道这贼原放我不过。
我死也罢,但是冤沉海底,安能瞑目!”转思转哭,愈想愈哀。
正哭之间,忽然艄上扑通的一声响亮,撞得这船幌上几幌,睡的床铺,险些颠翻。瑞虹被这一惊,哭也倒止住了。侧耳听时,但闻隔船人声喧闹,打号撑篙,本船不见一些声息。
疑惑道:“这班强盗为何被人撞了船,却不开口?莫非那船也是同伙?”又想道:“或者是捕盗船儿,不敢与他争论。”便欲喊叫,又恐不能了事。方在惶惑之际,船舱中忽然有人大惊小怪,又齐拥入后舱。瑞虹还道是这班强盗,暗道:“此番性命定然休矣!”只听众人说道:“不知是何处官府,打劫得如此干净?人样也不留一个!”瑞虹听了这句话,已知不是强盗了,挣扎起身,高喊救命。众人赶向前看时,见是个美貌女子,扶持下床,问他被劫情由。瑞虹未曾开言,两眼泪珠先下。乃将父亲官爵籍贯,并被难始末,一一细说。又道:“列位大哥,可怜我受屈无伸,乞引到官司告理,擒获强徒正法,也是一点阴骘。”众人道:“原来是位小姐,可恼受着苦了!但我们都做主不得,须请老爹来与你计较。”内中一个便跑去相请。
不多时,一人跨进舱中,众人齐道:“老爹来也!”瑞虹举目看那人,面貌魁梧,服饰齐整,见众人称他老爹,料必是个有身家的,哭拜在地。那人慌忙扶住道:“小姐何消行此大礼?有话请起来说。”瑞虹又将前事细说一遍。又道:“求老爹慨发慈悲,救护我难中之人,生死不忘大德!”那人道:
“不消烦恼。我想这班强盗,去路还未远,即今便同你到官司呈告,差人四处追寻,自然逃走不脱。”瑞虹含泪而谢。那人吩咐手下道:“事不宜迟,快扶蔡小姐过船去罢。”众人便来搀扶。瑞虹寻了鞋儿穿起,走出舱门观看,乃是一只只开篷顶号货船。过得船来,请入舱中安息。众水手将贼船上家火东西,尽力搬个干净,方才起篷开船。
你道那人是谁?原来姓卞名福,汉阳府人氏。专在江湖经商,挣起一个老大家业,打造这只大船,众水手俱是家人。
这番在下路脱了粮食,装回头货回家,正趁着顺风行走,忽地被一阵大风,直打向到岸边去。梢公把舵,务命推,全然不应,径向贼船上当梢一撞,见是座船,恐怕拿住费嘴,好生着急。合船人手忙脚乱,要撑开去,不道又阁在浅处;牵扯不动,故此打号用力。因见座船上没个人影,卞福以为怪异,教众水手过来看。已后闻报,只有一个美女子,如此如此,要求搭救。卞福即怀不良之念,用一片假情,哄得过船,便是买卖了,那里是真心肯替他伸冤理枉。那瑞虹起初因受了这场惨毒,正无门伸诉,所以一见了卞福,犹如见了亲人一般,求他救济。又见说出那班言语,便信以为真,更不疑惑。到得过船心定,想起道:“此来差矣!我与这客人非亲非故,如何指望他出力,跟着同走?虽承他一力担当,又未知是真是假,倘有别样歹念,怎生是好?”正在疑虑,只见卞福,自去安排着佳肴美馔,承奉瑞虹,说道:“小娘子一定饿了,且吃些酒食则个。”瑞虹想着父母,那里下得咽喉。卞福坐在旁边,甜言蜜语,劝了一回,乃开言道:“小子有一言商议,不知小姐可肯听否?”瑞虹道:“老客有甚见谕?”卞福道:
“适来小子一时义愤,许小姐同到官司告理,却不曾算到自己这船货物。我想那衙门之事,原是论不定日子的。倘或牵缠半年六月,事体还不能完妥,货物又不能脱去,岂不两下耽搁。不如小姐且随我回去,先脱了货物,然后另换个小船,与你一齐下来理论这事,就盘桓几年,也不妨碍。更有一件,你我是个孤男寡女,往来行走,必惹外人谈议,总然彼此清白,谁人肯信?可不是无丝有线?况且小姐举目无亲,身无所归;
小子虽然是个商贾,家中颇颇得过,若不弃嫌,就此结为夫妇。那时报仇之事,水里水去,火里火去,包在我身上,一个个缉获来,与你出气,但未知尊意若何?”瑞虹听了这片言语,暗自心伤,簌簌的泪下,想道:“我这般命苦!又遇着不良之人。只是落在他套中,料难摆脱。”乃叹口气道:“罢罢,父母冤仇事大,辱身事小。况此身已被贼人玷污,总今就死也算不得贞节了,且到报仇之后,寻个自尽,以洗污名可也。”
踌躇已定,含泪答道:“官人果然真心肯替奴家报仇雪耻,情愿相从。只要设个誓愿,方才相信。”卞福得了这句言语,喜不自胜,连忙跪下设誓道:“卞福若不与小姐报仇雪耻,翻江而死。”道罢起来,吩咐水手:“就前途村镇停泊,买办鱼肉果品之类,合船吃杯喜酒。”到晚成就好事。
不则一日,已至汉阳。谁想卞福老婆,是个拈酸的领袖,吃醋的班头,卞福平昔极惧怕的。不敢引瑞虹到家,另寻所在安下。叮嘱手下人,不许泄漏。内中又有个请风光博笑脸的,早去报知。那婆娘怒气冲天,要与老公厮闹,却又算计,没有许多闲工夫淘气,倒一字不提,暗地教人寻下掠贩的,期定了日子,一手交钱,一手闪人。到了是日,那婆娘把卞福灌得烂醉,反锁在房。一乘轿子,抬至瑞虹住处。掠贩的已先在彼等候,随那婆娘进去,叫人报知瑞虹说:“大娘来了。”
瑞虹无奈,只得出来相迎。掠贩的在旁,细细一观,见有十二分颜色,好生欢喜。那婆娘满脸堆笑,对瑞虹道:“好笑官人作事颠倒!既娶你来家,如何又撇在此,成何体面?外人知得,只道我有甚缘故,适来把他埋怨一场,特地自来接你回去,有甚衣饰快些收拾。”瑞虹不见卞福,心内疑惑,推辞不去。那婆娘道:“既不愿同住,且去闲玩几日,也见得我亲来相接之情。”瑞虹见这句说得有理,便不好推托,进房整饰。
那婆娘一等他转身,即与掠贩的议定身价,叫家人在外兑了银两,唤乘轿子,哄瑞红坐下,轿夫抬起,飞也似走,直至江边一个无人所在,掠贩的引到船边歇下。瑞虹情知中了奸计,放声号哭,要跳向江中,怎当掠贩的两边扶挟,不容转动,推入舱中、打发了中人、轿夫、急忙解缆开船、扬着满帆而去。
且说那婆娘卖了瑞虹,将屋中什物收拾回去,把门锁上。
回到家中,卞福正还酣睡。那婆娘三四个巴掌打醒,数说一回,把骂一回,整整闹了数日,卞福脚影不敢出门。一日,捉空踅到瑞虹住处,看见锁着门户,吃了一惊。询问家人,方知被老婆卖去久矣,只气得“发昏章第十一”。那卞福只因不曾与瑞虹报仇,后来果然翻江而死,应了向日之誓。那婆娘原是个不成才的烂货,自丈夫死后,越发恣意,把家私贴完,又被奸夫拐去,卖与烟花门户,可见天道好还,丝毫不爽。有诗为证:
忍耻偷生为父仇,谁知奸计觅风流。
劝人莫设虚言誓,湛湛青天在上头。
再说瑞虹被掠贩的纳在船中,一味悲号。掠贩人劝慰道:
“不必啼泣,还你此去丰衣足食,自在快活,强如在卞家受那大老婆的气。”瑞虹也不理他,心内暗想道:“欲待自尽,怎奈大仇未报;将为不死,便成淫荡之人。”踌躇千万百遍,终是报仇心切,只得宁耐,看个居止下落,再作区处。行不多路,已天晚泊船。掠贩的逼他同睡,瑞虹不从,和衣缩在一边。掠贩的便来搂抱,瑞虹乱喊杀人。掠贩的恐被邻船听得,弄出事来,放手不迭,再不敢去缠他。径载到武昌府,转卖与乐户王家。那乐户家里先有三四个粉头,一个个打扮的乔乔画画,傅粉涂脂,倚门卖俏。瑞虹到了他家,看见这般做作,转加苦楚。又想道:“我今落在烟花地面,报仇之事,已是绝望,还有何颜在世!”遂立意要寻死路,不肯接客。偏又作怪,但是瑞虹走这条门路,就有人解救,不致伤身。乐户与鸨子商议道:“他既不肯接客,留之何益!倘若三不知做出把戏,倒是老大利害。不如转货与人,另寻一个罢。”常言道:
事有凑巧,物有偶然。恰好有一绍兴人,姓胡名悦,因武昌太守是他亲戚,特来打抽丰的,倒也作成寻觅了一大注钱财。
那人原是贪花恋酒之徒,住的寓所近着妓家,闲时便去串走,也曾见过瑞虹是个绝色丽人,心内着迷,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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