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护法崩了对谁都没好处-第1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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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功那栏字迹寥寥,排第一的条目竟是:长得俊,十年一日。
    而后,看得出动笔之人也曾努力地试图罗列“而后”,传业授艺、相赠金丹都在其列,可仍然功不抵过。
    那过错一栏倒是生动又丰富,怎么掳劫她,怎么胁迫她,怎么祸害她……而今最新的:怎么刻薄她,桩桩件件,俱都记录在案。
    伍雀磬不需夺,马含光略扫几眼便将册子扔回,没说什么,清冽幽深的眼瞳里却是摆到明处的“无趣”。
    伍雀磬有证物在手,招摇道:“往后我当了宫主,这罪状会一样不少跟你讨,你等着吧。”
    马含光仍旧觉得这般幼稚的举动可谓无聊,却又无聊得有几分好笑,唇角无意识地挑了挑,眼光也微有变化。“那少主最好写清楚,”他顺手擦了她嘴边的墨渍,“如若光天化日吃霸王餐有何下场,慢慢吃吧。”

  ☆、第42章 转变

山城谓之山城自然因其居山闭塞,民风淳朴。
    马含光敢把身无分文的伍雀磬撇在一席菜色颇丰的饭桌上,自然也料得她能大摇大摆脱身而出。
    为这事,不久后两人再见,马密使还曾半嘲半讽地屈指弹了少宫主的脸,“夸”廖菡枝生了副楚楚动人的五官,吃饭不付账算什么,她若愿意,一哭一笑便将人心软化。
    伍雀磬却啧啧称奇:“怎的我没能令马密使的心软下半分?”
    那时她先被餐馆老板满分认证了精湛的装可怜演技,很快就发现自己又被人孤零零丢在了全然陌生的山城。
    马含光已寻了地点落脚,然而他先走一步,没留下任何地址与方向……考验,考验,又是考验。伍雀磬深深觉得自己每时每刻都像被人弃置无路可行的死角,明明该有个值得信任的人在她身边予以协助、给予保护,然而偏偏是那人要以实际行动向她展示,何谓靠人不如靠己。
    马含光的手段变了,伍雀磬一开始所得的警告,是什么都无需做,乖乖地配合对方,她便能得到性命无忧的保障。
    可又从何时开始,他在无所不用其极地催她成长,成长所能到达的彼岸,其实正是变相的独立。
    那该不是马含光最为乐见,除非他自以为是地以为万事全在掌控,那种人已非单纯自大,而是自大得发了狂。
    伍雀磬山城中徘徊寻找线索,若无钱付账是逼迫她随机应变,这一关便是要测试她对于细节的发掘与洞察。
    很不幸的,天色逐渐灰蒙,晨曦时大好的日光,却甚至未及舒展,便已阴云齐聚。
    即便马含光留有线索,那线索也被一场滂沱大雨冲至无踪。
    待寻到马含光选定的一间荒废农院,伍雀磬腿脚沾满泥泞,已极为狼狈。
    乌云还在山脉上空盘踞不去,雨点却是收敛了。
    伍雀磬一路走来也见过许多废宅,毕竟山中土地大把,谁家人手若足,闲来筑道土墙、起间院落也非难事。只是人少屋多,几次搬迁、或是人丁凋零,许多便被弃置下来,成为免费的驿店。
    却不知闹鬼不闹,伍雀磬先天里有种根深蒂固的思路,认定免费没好货。这是后话。
    将近午时,她湿衣落拓地走近篱笆所围的小院。细竹扎成的栅栏,间隙很大,有人在房内院间行进行出,只为打扫一块落脚的居所,伍雀磬人在篱笆外,看得颇为痴迷。
    马含光大概不曾担心过她会于孤身一人时遇险,毕竟最迫在眉睫的一批杀手已被伍雀磬剪除。当然,伍雀磬输了赌约,因为最后一人死在马含光手上。
    同样的,马含光也并不担心她会借机偷跑,潜入万极伍雀磬身怀天大的目的,但显然马含光不该知晓。
    可他却又颇为了解她,不得不说,她于对方眼中存在随时暴露的可能,抑或早已被看穿动机。
    所以他宁愿挽高衣袖,气定神闲地忙里忙外,也不在乎她几时回归。
    趁先前落雨收集起雨水,简单地擦拭净屋内的器具,门户大开,因此伍雀磬能看清那人背影,以及偶尔可见惊鸿一瞥的侧脸。
    手上做着活计,利落而娴熟,面上全无表情。当然,谁也不能规定别人干活时还要心中充满向上而乐观的情绪,嘴上哼着小曲,那样乐在其中。
    马含光结冰的神情见多了,冷漠也成了常态,多少算一种情绪,却有种比冷漠更糟,什么都瞧不出。麻木而平静地将抹布过水,淘洗,拧干,半桶水提着回头,不用跨过门槛,一眼就能见到篱笆外猫着腰偷窥的伍雀磬。
    檐前雨水约定好逐滴坠落,马含光拎桶行过来,院门前泼了脏水。
    “大半日足以翻过一座山了,难为少主还能找回来。”
    “我避雨啊。”伍雀磬匆忙跟过去,要接他手中的木桶,“马叔叔我帮你。”
    马含光将人避开了,很是突兀,她还当这几日与他混熟了。
    “灶旁有柴,去烧了热水将自己弄干净。”
    伍雀磬答应着,一圈转过来开始向马含光讨竹刷,她要刷锅。
    “你还要刷什么,浴桶?”
    “不,我刷干净锅就将自己下进去了。”
    马含光冷颜冷貌的,喉中传出一声笑:“你拿块布擦洗下吧。”
    “不成,一定要竹恰。就是整节竹子,前端劈成细细的长条,后端握在手里,刷铁锅可容易了,没有就麻烦马叔叔给我做一个。”
    马含光都没有任何停顿的,回她:“不会。”
    伍雀磬掏出小刀,搬张小板凳一丝丝劈竹子,马含光受不了那人慢条斯理磨洋工,问她:“你还练不练功?”
    “我都臭成这样了,你让我练功,还有天理王法可言?”
    马含光走至近前:“起开!”一把夺过竹节,另一手提掌落下,半截竹子顿呈天女散花。
    “马叔叔你好棒!”
    这夸奖马含光并不受用,秉持常年生硬的唇角略微冷笑:“少主身手并不差,劈竹子可比杀人简单。”
    “哦。”伍雀磬拧手指,“我这不为讨马叔叔欢心么,再说打了赌,当然要超常发挥,不然怎么赢?”
    “你无需讨我欢心,也无需隐藏实力,本就是各取所需的事,无谓多花心思装出一副相处甚欢的亲近。”
    伍雀磬叫这话说得诧异了,猛地扬高头,果然见马含光肃起了颜容,很冰冷,一双墨黑的眼眸如相隔万里冰川,重回了初见。
    伍雀磬问:“我做错事了?练功不长进了?可劲讨好你也碍着你的事了?之前隐藏身手是因为——”
    “去烧水。”马含光将竹恰塞到她手里。
    伍雀磬入浴之初仍旧絮絮叨叨:“混蛋马含光,该死马含光……”
    门窗紧闭的厨间不多久却又静寂了,马含光当她终于消停了,伍雀磬澡洗一半却忽然裹了件外袍冲出厨房。
    马含光在方才她坐过的小板凳上洗衣裳,雨后微潮的发丝几缕垂落身前,色泽更深了,鸦羽般纯粹的墨色,尾端轻扫于他手腕,探出袖间纤长见骨的手腕,玉石一般凉薄的苍白。
    马含光未曾抬眸,伍雀磬身子染湿衣袍,曲线已分毫毕现。
    “你吓不倒我!既说我早慧,我就早慧给你看。各取所需不是先前约定,最开始根本没有约定,你只需我乖乖听话。现在早不一样了,是你变了,你要扶我登上万极宫主之位,因为棋子重要所以必须保全;可如果费尽心机是要保全一个人,并成就她达到与你旗鼓相当的位置,那代表你开始在乎,代表你从来不是铁石心肠!”
    马含光手上动作停了好一会儿,沉笑了声:“少主发的什么梦?”

  ☆、第43章 矢口

“我敦促你练功是从近两日才开始的?”他丢下湿衣,水珠由手背滑至指尖,清透玲珑,想来也该甚为冰冷。
    “从相见那日,我做的所有事都只为成就你这条命。唯有你活着,一切谋划才有意义。却不知是哪句话令少主误解,认为我在一开始时心存保留?是不曾自损内力替你打通奇经八脉,还是未曾费尽心机磨练你一身本领?我的手段与初衷从来就不曾改变,如今只是愈发严苛,却令你以为我昔日不曾对你上心?”
    马含光站起身,身影颀长且负有压迫:“你这结论由何得来我看不懂,但若你以为这些不够,或是我的狠心还尚有余地,我不介意再变些花样予你提点,但愿到时你还能宅心仁厚将打压看做/爱护,毕竟我是真的在为你好。”
    他刻意加重“真的”二字,尤为恳切。
    伍雀磬一直仰着脖子,很酸,却也姿势不变。
    “还有,”马含光道,“各取所需之意,代表我不是不知你心里在想什么。一开始我的确是看走眼,才会当你小小年纪可以任我摆布,但显然你配合我的原因不在于我的种种威胁。你不怕死,我又何须拿你我实力的悬殊当作洋洋自得的筹码?既然你心中有所求,那么坦诚合作也未尝不可。你有你的图谋,我有我的目的,说穿了还是各取所需,无谓贯上惺惺相惜的虚名,更不必在只有你我二人之时表现得如此小心试探。你的那些刻意迎合,有几分是出自真心;乖顺与听话,又有多少是出于畏惧与妥协;抑或是如藏拙的武功一般,统统只是一种伪装——这些我都不在乎。”
    他嗓音里掺杂进略微沙哑的低沉:“我从未小看过你,所以对于这种叔长子侄的游戏早已腻烦,装什么呢,你我都知自己有着一张什么样的脸。”
    他屈指弹了她的面皮,像是那张皮很厚一般。“平日追杀算计本就防不胜防,你我既已联手,无谓在彼此之间找麻烦。我安排你所做之事自有我的道理,除此之外,我不去干涉你,你也收起那些钻研我的机心,两不妨碍不好么,何必装模作样互为迎合,浪费时间。”
    伍雀磬自以为心中有股很刚强的信念,当真听了这番话,才发觉是多么外强中干。正如她出了热锅闯进风口,看起来通身热气腾腾不惧严寒,可其实叫冷风一吹,倒是比寻常之时更令自己无以忍受那份反差。
    她揪着他:“马叔叔是要教我如何与人相处,那我似乎更该指正你,没人会在利用他人之际同时标榜自己的不耐与嫌恶。若我想借助一人之力,定会好声好气笼络他,细水长流引诱他,正如这些时日我对你所做一样。因为有所图,所以不惜虚以委蛇,而最蠢的,却是连假面都不愿维系,似你这般一口将我的曲意讨好贬做一文不值。”
    “所以这话已经说明白了?”马含光问她,“若无歧义,可以放手了吧?”
    “不,这次我没错。好不容易能被马密使高看,我若连孰好孰赖都不会分,对得起你那些青眼有加么?你的确从见面伊始就逼我练武,手段之恶劣从头到尾也根本没变过。我说你变了,是因为你曾试图要修补过与我的关系,就在荆湖分坛,并无大献殷勤,却已经开始对我循循善诱。那些才是利用人的技巧,端起一张春风化雨的假面,无论我如何装傻充愣都忍着脾气不再下狠手。为什么呢,因为我软硬不吃,因为你终于也发现我并非一无是处,且值得你费些耐心软硬兼施。然而这些耐心为何在离开荆湖之后却又日渐耗尽,终于近日烟消云散了呢?”她踮起脚,极力仰望入对方眼底,那是一双幽深且并无避退的眼,冷得人反而不能去迎视,更不愿细究当中死水一般的平静。
    伍雀磬并未能如自己所言将对方一眼望穿,她言之凿凿,所凭,却不过是一股上辈子虽死未消的信念。
    “因为马叔叔终于开始考虑起我的立场,如若能从最初便认清现实,总比深陷蜜糖所裹的利用来得慈悲。你想让我忌惮你,融洽相处只会生出虚伪的信赖,这些足以毁掉一个人,你却终于不想这样对我。”
    这番话,很有些自大的嫌疑。马含光静视那认真笃定的面孔,略长的沉默,足以令其后清晰缓慢的每一字成为定人生死的审判。
    “你果然被我几道试炼吓傻了。”他唇畔绽出一瞬稀罕的笑靥,轻蔑且森凉,一把捏住伍雀磬的脸,“抑或区区几次濒死的体验就已令你神志不清?我既挖空心思栽培你,自然都是为你好,你是我一眼相中来日登顶万极的宫主,但除此之外,再无其他。当然,我如此对你,本不奢望能得到你完全的谅解,也曾担心过来日少不得生出些主仆不合的嫌隙。可难得你如此善解人意,又深懂我心,那么以后无论有何施为,我都可再无后顾之忧,马含光于此,还要多谢少主的深明大义。”
    他说罢便丢开她的脸,天边放晴,橙黄日光远来投入他不见波澜的眼底,瞬间陨殁。
    伍雀磬倔强发作:“无论你怎么说,你越撇得干净,日后对我越冷淡,就越代表我的话应验了,代表你在为我好。”
    马含光简直要被她气笑,既然懂得他难得升起的一点恻隐之心,就更该配合着识趣些,因为马含光有时也分不清,她那些越挫越勇的依赖与自讨没趣,是否的确有几分发自真心。
    糟蹋一个孩子的真性情,是要遭雷劈的,伍雀磬曾笑言过,她那时口中的孩子是马含光。
    世间上最大的巧合,恐怕就是以为此生再也不会听到的同一句话,再次从第二个毫不相关的人口中吐出。马含光为何要催促廖菡枝迅速强大,因为总有一日互为合作的二人就会变作彼此最大的仇敌。
    他不可能停下一早定下的计划,但也并不想要一个如此与她相似的人枉死。
    廖菡枝有女子天生的敏感,她与马含光的关系的确在悄无声息中缓和,可终有一日渐渐习惯了双方的存在又如何呢?他能在对方一句毫不上心的童言里整整一日回不过神,然而翻出了回忆,美好稍纵即逝,所余空洞却是彻骨折磨。他恨那些莫名其妙便被引诱的回忆,连满腔怨愤都能腐蚀,他会变得悲天悯人。
    正如他在同情廖菡枝。

  ☆、第44章 缓局

伍雀磬发泄完毕,也顺顺利利收获马含光一顿挖苦刻薄。算了,她想,长篇大论好一通,难道真要争出个子丑寅卯,她不过是憋得凶。
    她心里憋着的、要与马含光争出个道理的,这才不过冰山一角,来日方长,反正她也有许多不为人知的手段去揭他人之短,她深知有些往事在马含光身上起作用,虽然外表上一点都未被那人发作出来。可即便没作用伍雀磬也要安慰自己有,否则人生岂不太过憋屈?
    转个身,伍雀磬准备回锅里沐剩下一半的浴。
    马含光忽于她身后问:“你受了伤?”
    伍雀磬裹着春日略嫌单薄的外衫,浅色的质料,后肩头因水渍紧贴毫无几两肉的细骨,红莲般鲜丽的颜色已于她肩头盛放。她不知道,那血透过湿衣,渗得极快,如非触目惊心,马含光根本不会管她死活。
    他既开了口,代表伤处已不可忽略。
    伍雀磬心烦的不是这个,马含光出于什么心态忽然关怀起她伤势,她也没多想。但走至厨房门前又觉得要摆摆姿态,她也要那淡漠又场面十足的高架子,哪怕是空架子。
    因此略微留步,头也未回,背对马含光道:“我日日都受伤,马叔叔才知道么?”
    钻进厨灶间,伍雀磬边脱衣裳边想,方才那话是否有表现出一丝孤清与不满,她可不想真被当作死缠烂打的低姿态。
    院内马含光尚于原地不曾行开,眸中墨色讳深,微有几丝阴云冰冷,飞眉入鬓,渐于眉头间攒起褶皱。
    后半日里,伍雀磬知情识趣再不往马密使身边凑,对方果然也不来理她。
    当然,练功还是不相干的,正如该吃的饭还得吃。
    马含光日内有好几回望着练功的伍雀磬面色渐沉,伍雀磬知自己定有令其不满的错处,可刚不见硝烟地论辩那一回,马含光不愿被她言中,想必有话也要忍着,就连训斥都要硬生生吞回肚子里。
    伍雀磬反而觉得几许得意,她这日半夜睡至迷蒙,忽被叫醒,这才知马含光那大半日将要结霜的面色是因何而来。
    伍雀磬睡梦不算沉,但无端端被人自床间拽起身,半醒不醒的那股气还是要撒的。
    “过寅时了么?马叔叔发什么疯,这会儿就练功,我哪还有命留给左护法,迟早叫你折腾死!”
    马含光点了根蜡烛放置她床头,那也不算床,硬板垫了层草垛子,随便铺了几层衣裳。
    马含光无需睡,天暗便于农院坐至夜深,并未能说服自己放着白日所见不闻不问。
    终于还是坐来了她面前。
    马含光一把将坐直的伍雀磬拧过身子,又噌一下拉脱她肩上薄衫,露出背部被胡乱包扎的伤口。
    伍雀磬衣衫一落就反应迅速地自发给拽回来,马含光未出声,并未与她去抢那块布。
    她便正过头,瞪着眼问他意欲何为,然而一霎间撞见对方寒得发黑的面色,伍雀磬心里发虚,问:“我又招你什么了?”
    马含光沉默着再又出手,扯过她手臂,蓦地拉开衣袖。
    “你做什么啊?”伍雀磬衣袖被扯高至肩头,夜凉如水,还怪害羞的。
    马含光漠然神情望她臂肘,青紫轮替,真竟无一完好。
    眸光略微抬高,再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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