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黛儿应了一声,便去挑选今日入宫之时穿的衣物款式和头簪,而玉曦却暗叹了一声,缓缓从榻上起来,望着菱镜中的自己,眉眼间洋溢着幸福,盖过了眉间那丝淡淡的忧愁。
今日入宫后会发生什么,她并不知晓,她只知道,她唯一所求,不过是见他。
待打理好一切后,已是卯时十分,太阳的余晖已经渐渐退了下去,天空虽没有一片阴霾,但白色的云朵也已经染了几片灰色,秋风徐徐,带着几丝冷意。
玉曦站在府门后的一株白玉兰旁,静静地等在那里,她拢了拢衣袍,今日她穿的极为素雅,一身烟罗长裙,满头的青丝随意的披在一侧,拢了个极简单的发髻,却显得别样端重优雅,白色的抹胸上绣着洁白的点点梅花,淡若铅华。
不过片刻,便听见门外轻微的敲门声,一台软轿才缓缓停在了相府门前。
“去把小姐给我叫来吧。”
“是。”
管家恭敬的一福身,刚一入府,便看见玉曦静静的站在那里,像是等候许久了,随意整理好衣物后,玉曦才缓缓的步出府门,在黛儿的搀扶下,上了软轿。
“大哥。”玉曦看着坐在自己对面的宁君焕,轻声唤道。
“你的舞准备的怎么样?”
宁君焕也不多说,冷峻的双眸微眯,直接问道。
玉曦微微一笑,“自是准备好了,玉曦还不知大哥为何让我当众献舞?仅是为了皇上的寿辰?”
“这你不用管,去了你便会知晓。”
她和宁君焕之间从来便是如此简单的对话,玉曦也敛了笑,不再说话。
·
绛色的帘子被玉曦轻轻撩起,今日是祈帝的寿辰,大赦天下,街上很是热闹,到处都是熙熙攘攘的人群,孩子们穿着新衣,提着灯笼围着放烟火,口中咿咿呀呀唱着不熟知的歌谣,虽是临近夜幕,天空却早已燃起了烟花,灯火纷繁,沿途的达官显贵纷纷往天阙赶去。
轿身缓缓落下,宁君焕下轿后才,黛儿才伸手拉过玉曦,将她扶了下来。
天阙的威仪和辉煌是玉曦不久前曾见过的,然而如今更是隆重到了极致,刚入天阙正门,便听见宫中早已传来了恢弘喜庆的乐声,巨大的上和殿金碧辉煌,十六扇大门齐敞开来,处处花团锦簇,朱红色的锦缎铺满了绵延的长道。
夜幕垂微,天际的皎月也露出了点点华光照耀在天阙每片琉璃瓦之上,泛着明光。
玉曦跟着宁君焕缓缓朝大殿走去,一路不免有朝中大臣前来问候,宁君焕皆是一笑置之,唯有玉曦心里一片忐忑,每当那些人投来别样和灼热的目光的时候,她都会微微低垂着头,而宁君焕却是轻笑,并不阻止,玉曦在心里暗叹一声,想来她曾逃婚一事早已传遍帝都了吧,这一次入宫,不知道会引来怎样的风波。
至于皇上的事情……玉曦在心里反复告诫自己是自己多想了,皇上怎么会将当初落水的一个小小奴婢放在眼里。
如此想着,玉曦心里倒也平静了不少,待到了龙泽殿,定是聚集了朝中大臣,后宫妃嫔以及皇子,其中定是少不了太子,太子一到,林煜定也会来,而常年待在冷宫的二皇子这次不知是否也要出席。
正在玉曦沉思的时候,却听见一阵沉稳的脚步声渐渐朝他们这边走来,在这热闹非凡的天阙之中,竟显得别样突兀。
玉曦忍不住抬头看去,竟是个四十出头的男子,身着规矩的正一品官服,獬豸锦袍,玄纹云袖,细小的眼睛里透着精光,正朗笑着朝这边走来。
“原来是宁相,下官可是等候多时了。”
“苏御史客气了。”
随意寒暄了一番,从宁君焕的口气和动作看来,这位苏御史自也是太子一党的人,且是其中重要的人员,玉曦暗暗心惊,没想到御史大人也早已被拉到了太子阵营之中。
然而玉曦的目光却落在了苏御史身旁一名女子身上,她的脸上罩着一层薄纱,唯有那双眼睛外露,淡如秋水的双眸像九天星辰一般,深邃和而迷离,淡绿色的轻纱衣裙恍若烟柳一般,虽看不清容貌,然而玉曦却感觉是个极清雅的女子。
“玉曦,这位便是苏御史的义女,苏黎嫣。”
宁君焕简单的介绍道,玉曦也扬唇一笑,“苏小姐。”
那名被唤作苏黎嫣的女子略一点头,算是回应,隐隐有秋风拂过,将她面上的薄纱轻轻撩起,露出了半边脸颊,更添了几分楚楚之姿。
玉曦有片刻的失神,这般容貌恐怕于宫中的妃嫔有过之而不及,然而就是这般倾城之姿,为何要用薄纱遮掩?
看着苏黎嫣那双星眸,闪烁明亮,迷离深远,玉曦竟觉得有种说不出的诡异,然而不知为何竟莫名的对苏黎嫣生出几分好感。
像是察觉到了玉曦的疑惑,苏黎嫣上前几步,白玉般的双手搭在了她的手背上,柔声说道:“玉曦妹妹,你我看着投缘,不如一会儿便一同去龙泽殿吧。”
苏黎嫣的声音软软的,听着极为舒心,难得在这宫中遇到个投缘之人,玉曦也不推辞,轻声应到,“那玉曦恭敬不如从命了。”
看着眼前两个少女一言一句的说着,宁君焕和苏御史相视一笑,不再说话,领着她们二人便朝龙泽殿走去。
如今的龙泽殿灯火阑珊,礼乐交集,处处围满了达官显贵和他们的女眷,这次皇帝寿宴邀请百官,隆重非常,自是少不了有人带着家中千金前来,一来是为了这宫中添了抹丽色,二来便是讨皇上和皇子欢心,若幸运至极被皇上和太子看上,自能得到一番荣华富贵。
宁君焕坐在左侧百官席上的首位,次后的便是苏御史,而对面的永安侯则列坐门阀首位席,一双老谋深算的眼睛微眯,他朝宁君焕看来,一副志在必得的样子。
宁君焕淡然扫过永安侯的目光,冰凉的嘴角扬起一抹冷笑。
而玉曦却一眼便看见了永安侯身后的江卿蓉,江卿蓉似也感觉到她的目光,毫不掩饰地朝玉曦看去,今日她似是精心装扮了一番,水红的云锦襦裙绣着暗云花纹,几朵鲜红色的芍药,像是烧红了的晚霞。她一双丹凤眼微微上挑,一脸的骄傲。
而坐在次位的江临墨却是一脸的悠然自在,依旧是那副玩世不恭的模样,他把玩着手中夜光杯,里面盛满了鲜红色的葡萄美酒。
见到了许久不见的人,玉曦心里竟有些怅然,她的手指洁白修长,露在纱衣之外,一根一根的渐渐握紧。
不知为何,一直站在玉曦身旁的苏黎嫣身子竟有些微微的战栗,一双星眸直直盯着坐在次位上的江临墨,眸中星辉更甚,像是凝着露珠的花蕊,在风中无声颤动、滴落。
像是察觉到苏黎嫣的异常,玉曦眼中映着柔光,以为玉曦是因第一次入宫参加这种盛典,未免有些紧张,于是抬手轻抚了抚她的后背。
寿宴的大典已经准备就绪,今晚的夜色凉若幽水,处处的宫灯已经点亮。
各位皇子和妃嫔已经列坐在旁,远远的,便听见那些欢乐的唢呐声,然而玉曦看着坐在次座上的独孤烨身后竟是空空如也,眸光也逐渐暗了下来。
今夜——他竟是没有来。
作者有话要说: 应各位读者的要求 我把每句提行了~这样看着应该会好些~嘿嘿!
之后每个章节我都会按照这章一样发~~
至于前面的章节我等签约事项完成后再来修改空格~~希望各位理解么么哒!
☆、寿宴之宫(二)
就在众人谈笑声中,一声高亢的曲音突然响起,众人纷纷停了手中的动作和话语跪列在前,在龙泽殿中等候着祈帝的到来。
一众的宫婢手执宫灯分列两边,长长的礼乐之声中,才看见远处祈帝携着华妃缓缓而来,玉曦微微抬起头看向华妃,今晚的华妃装扮的甚是绝艳,虽已是三十出头的女子,但依旧是雍容贵气,大红的鸾凤彩袍袭身,头戴金玉珠翠,细碎的珠帘遮挡了她的容颜,但依稀能看到她嘴角的笑意,这般气势,大约也只有皇后的殊荣才会有。
步过朱红色的长毯,祈帝和华妃已是到了上和殿前,祈帝今日看着红光满面,比初见之时要精神的多,依旧是一身明黄加身,不怒自威。
“臣恭贺皇上大寿,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众臣跪拜着,口中朗声高呼。
祈帝微一拂袖,示意起身,“众爱卿请起吧,今日朕大寿,各位自当要尽兴!”
说罢,在宫女的齐齐拥侧之下,祈帝才携着华妃朝上和殿正殿走去,一张大大的“寿”字贴在了正殿之上,金红交映的红纸更是显得庄重绮丽。
祈帝坐在了一张朱红色金椅的主位之上,而华妃则在离祈帝最近的次位上,这次隔得尚不算远,然而玉曦却仍是看到华妃脸上的那份傲然和母仪天下之势,她的眼中满是流光溢彩。
祈帝的左侧则是独孤烨和年仅八岁的独孤溟,而华妃的右侧,则是后宫的其余宫妃。
“寿宴开始——”
随着乐官的高声呼道,四周歌姬翩翩起舞,裙角翻飞,先是后妃们纷纷献礼,玉曦看着她们献上的寿礼,个个精妙奇特,有的字画引来百鸟翩飞,有的一舞更是绝艳非常,而华妃所送的寿礼更是异常精绝。
浓雾薄烟之间,像是入了仙境,十几名宫女手执花灯,莲步轻摇而来,她们左手边拉着一幅折叠的琉璃板,在一舞之间缓缓拉扯开来,琉璃板中顿现明光,宫女手中的花灯映在其上,琉璃板中的影像顿时活动起来,巨大的琉璃板亮如白昼,上面跳动着的一幕幕竟是祈帝与华妃初遇之时到如今的种种过往,如走马观灯一般,让在看的所有人忍不住暗暗唏嘘。
帝大喜,想到了二十年的夫妻情谊,仍是忍不住一阵感慨,于是微微执起华妃的手,紧握在手中。
看着华妃眉眼间所绽出的笑意,想来,这次的寿宴,定是挖空了不少心思。
轮到百官献礼了,而列坐首位的宁君焕正欲起身,却听见华妃不着痕迹地说道:“皇上,臣妾听说今日蓉儿特地准备了一曲《千秋岁》为皇上贺寿,不妨听听?也算是蓉儿的一片心意了。”
祈帝思索了片刻,像是想到了什么,拂手笑道:“朕允了!”
得了祈帝的同意,华妃朝永安侯身后的江卿蓉微微示意,永安侯亦是朗声笑了起来,说道“蓉儿,弹琴奏曲是你最擅长之事,今日能为皇上演奏,也算是你的福分了!”
“是,爹爹。”江卿蓉轻声应道,缓步走上正殿处中央,几名宫女将江卿蓉随行带来的一张紫檀七弦绿绮琴放入台上。
江卿蓉莞尔一笑,她看向祈帝所在的位置,然而目光却停留在一旁的独孤烨身上,眼中带着热切的眷恋,而独孤烨却毫不在意的一笑,遂看向了别处。
江卿蓉却像是得到了极大的鼓励,青葱玉指抚在弦上,轻拢慢捻,十指初旋。
泠泠琴音渐成曲调,舒展蔓延,一时如如淙淙流水山涧,飞扬婉转,一时如白鹤鸣空,振翅扶摇,然而曲音突然一转——恢弘的琴音如刀剑影光,激扬万分。
华妃和永安侯相视一笑,主位上的祈帝面露喜色,亦像是陶醉在这琴音之中。
曲调渐升至高处,夜风吹来,卷起她额上的几缕墨发,又兼夜风微凉,琴音竟出奇的邈远苍茫,竟在最高处之时“叮”的一声,收了最后的音。
众人的心还未平复,然而曲音却停,完美至极,江卿蓉缓缓地从台上起身,恭声贺道“臣女江卿蓉祝皇上寿与天齐,仙福永享,万寿无疆!”
话音刚落,宴中突然爆发出一阵激扬的较好声,祈帝拊掌而笑,“好!好!今晚可让朕一饱耳福了!没想到这世间还有如此超然的琴音,恐怕宫中的乐师也未能及半分,该赏该赏!”
站在玉曦身旁的黛儿却是不屑的嘟嘴说道:“哼,你看她假惺惺的样子,哪是什么超然琴音啊,我看呐,是庸俗之音才是。”
玉曦秀眉微蹙,紧了紧黛儿的左手,黛儿吃痛,也不敢再过多说。
江卿蓉缓缓退了下去,永安侯见达到了预想中的目的,笑着从座上缓缓起身,走至台前,“臣亦有一份礼物要送予皇上。”
“哦?”祈帝微微一惊,“令嫒的一曲已是绝然,不知爱卿可还有什么礼物要送上来?”
永安侯恭敬的上前,从一旁几个侍从手中接过托盘,交给祈帝身旁的一名太监手中,祈帝缓缓掀开盖在托盘上的红布,而映人眼帘的——竟是一株毫不起眼的草枝。
满座的宾客顿时哗然,一旁的苏御史却是轻哼一声,“这永安侯不知又在耍什么花招?”
宁君焕冷然一笑,并不作答,只是冷眼的看着台上的一举一动。
“爱卿所呈上的这是何物?”
“回皇上,这可不是普通的草,臣前些日子曾无意中结实了一位云游高人,他见臣有缘,便为臣卜算了一卦,处处在理,然而等臣回过神来之时,那位高人却不见了去向,只留给臣这株仙草,此仙草名唤怀梦,据说每夜拥草入梦,便能见到日思夜想之人。他告知臣,定要将此草交予有缘之人。”
永安侯话音刚落,便见祈帝看着托盘上的怀梦草,眸中露着一丝灼热的目光,座上的众臣才方如梦初醒,玉曦在听后才从心里猛然惊醒——黎后。
永安侯自是想借用这个所谓的怀梦仙草来讨好祈帝,众人都是祈帝对黎后一往情深,多年来更是念念不忘,而永安侯便是利用了这一点。
玉曦缓缓地将目光移到华妃的身上,而华妃却意外的没有反对,只是言笑晏晏的看着祈帝,看不出丝毫的不满。
正在玉曦发愣的时候,却见身前的宁君焕从座上缓缓地站起,打断了台上各怀心思的三人,亦将祈帝的思绪从怀旧中拉了出来。
“方才江小姐一曲自是婉转惊人,在下着实佩服,只是皇上,如今众臣献礼中,曲是有了,却少了一惊鸿之舞。”
宁君焕不缓不慢的说着,然而玉曦的心却猛地揪了起来,看来有些事情是无可避免了,然而看着独孤烨身后空空如也的位置,心像是凉到了极处。
“宁爱卿可有什么提议?”祈帝放下了手中的怀梦草,稳了稳情绪,才说道。而永安侯也轻然一笑,回到了原坐。
“臣的亲妹玉曦虽常年留在相府之中,却习得一舞倾城,臣不敢浮夸,只望皇上能赏脸一看。”
听到了宁君焕所说,众人皆开始议论纷纷,如今何人不知,早在几月之前,宁相之妹宁玉曦逃了太子的婚事,如今当众献舞,岂不让人笑掉大牙?
祈帝有些迟疑,自也知道这事,而本坐在原位上只语不发的独孤烨却突然起身,拱手说道:“父皇,儿臣觉得宁相的提议倒是不错,儿臣倒是很期待宁小姐的倾城之舞,今日父皇寿辰,自当要落得尽兴。”
祈帝想了想,轻叹一声,“准!”
而已经换好一身芙蓉绡纱舞衣的玉曦缓缓上前,红衣裹身,脖颈上白皙的肌肤和锁骨顿显无疑,火红色的纱裙明艳流动倾泻于地,与之前典雅的气质全然融为一体,清秀而不失妩媚。
她盈盈上前,略微垂首,只看到纤细而浓密的睫毛,“臣女有个请求,请皇上恩准。”
众人的目光都齐齐被她吸引,而一直埋首饮酒的江临墨也忍不住抬起头来看着台中的人儿,嘴角扬起一丝邪魅的笑意。
久久不见皇上的回答,玉曦有些担忧的咬紧了下唇,她如今换上了这身火红色的衣裙更是浓妆艳抹,想必皇上自也认不出她来了吧。
“说出来朕听听。”
听到了祈帝的回答,玉曦也缓缓舒了口气,说道:“臣女想借宫中湄池一用”
祈帝微微一惊,看着台下的玉曦,她低眉垂首的样子竟让他觉得异常的熟悉,想了想,祈帝才道:“如此,朕允了!”
而众人皆是大惑不解,这湄池所在之地便是祈帝一向示为圣地的白玉苑中,而湄池中的水色玉兰更是人间绝景,曾是祈帝为讨黎后欢心用了各种方法将白玉沟的水色玉兰移植在皇宫之中,因要移植水色玉兰,那湄池中的冰水更是天山雪水,冷如骨髓,若在池中一舞更是难上加难。
而玉曦亦有些微微一讶,想来祈帝是并未认出她来,她借用湄池也是无计可施,如今已经入秋,莲花早已枯萎,而若要完成这舞,必要借莲花一用,而如今生长在水中的花尽枯,唯有那湄池的水色玉兰常年开花,永不凋谢。
而又因她从不畏寒,自也添了一份保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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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寿宴之宫(三)
索性那玉兰苑离龙泽殿尚不算远,在祈帝的带领下,众人也皆是为了玉曦这一舞而纷纷赶往湄池,刚到玉兰苑便被眼前的景致所吸引住了目光。
“我看呐,这宁玉曦根本不会什么舞,嘴上说的好听罢了,还想借湄池,冻死她算了。”
一旁有人的官宦小姐看不下去了,咒骂着说道。
“是啊,装神弄鬼的,还让我们去湄池受冻。”
而站在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