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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音-第1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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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领带结不上了。怎么个打法全忘了,真奇怪哩。”
信吾用笨拙的手势,慢慢地将领带绕在手指上,想把另一头穿过去,没弄好竟缠成一团。他那副样子好像想说“奇怪呀”,然而他的眼睛却抹上一层阴暗的恐怖和绝望的神色。使菊子大吃一惊。
“爸爸!”菊子喊了一声。
“该怎么结来着。”
信吾尽力回想,可怎么也回想不起来似的,呆呆地立在那儿。
菊子看不下去,就将信吾的西服外衣搭在一只胳膊上,走近信吾前面。
“怎么结好呢?”
菊子拿着领带不知该怎么结才好。她的手指,在信吾的老花眼里变得朦胧了。
“该怎么结我全给忘了。”
“每天爸爸都是自己结领带的嘛!”
“说的是啊!”
在公司工作了四十年,天天都是熟练地把领带结上的,可为什么今早竟突然结不好呢?先前根本不用想该怎么结,只要手一动作就会习惯成自然地把领带结好的。
信吾突然有点害怕,难道这就是自我的失落或掉队了吗?
“虽说我天天都看着您结领带,可是……”菊子挂着一副认真的表情,不停地给信吾结领带,时而绕过来,时而又拉直。
信吾听任菊子的摆布。这时孩提时一寂寞就撒娇的那份感情,便悄然地爬上了心头。
菊子的头发飘漾着一股香气。
她蓦地止住了手,脸颊绯红了。
“我不会结呀!”
“没有给修一结过吗?”
“没有。”
“只有在他酩酊大醉回家时,才替他解领带吗?”
菊子稍稍离开信吾,胸部觉得憋闷,直勾勾地望着信吾那耷拉下来的领带。
“妈妈也许会结哩”菊子歇了歇,便扬声呼唤:“妈妈,妈妈。爸爸说他不会结领带了……请您来一下好吗?”
“又怎么啦?”
保子带着一副呆脸走了出来。
“自己结结不是很好吗?”
“他说怎么个结法全忘了。”
“一时间突然不会结了,真奇怪啊!”
“确是奇怪呀!”
菊子让到一旁,保子站在信吾的面前。
“嘿,我也不太会结。也是忘了。”保子边说边用拿着领带的手将信吾的下巴颏儿轻轻地往上抬了抬。信吾闭上了双眼。
保子想方设法把领带结好。
信吾仰着头,或许是压迫了后脑勺的缘故,突然有点恍惚。这当儿满眼闪烁着金色的飘雪。恍如夕照下的大雪崩的飘雪。还可以听见轰鸣声呢。
莫非发生了脑溢血?信吾吓得睁开了眼睛。
菊子屏住了呼吸,注视着保子的手的动作。
从前信吾在故乡的山上曾看过雪崩,这会儿幻觉出那时的场景。
“这样行了吧?”
保子结好了领带,又正了正领带结。
信吾也用手去摸了摸,碰到保子的指头。
“啊!”
信吾想起来了。大学毕业后第一次穿西服的时候,是保子的那位美貌的姐姐给结的领带。
信吾似是有意避开保子和菊子的目光,把脸朝向侧面的西服柜的镜子。
“这次还可以吧。哎呀,我可能是老糊涂了,突然连领带也不会结了,令人毛骨悚然啊!”
从保子会结领带这点看来,新婚的时候,信吾可能曾让保子替他结过领带吧?可现在怎么也想不起来了。
姐姐辞世后保子前去帮忙,是不是那时候也曾给她那位英俊的姐夫结过领带呢?
菊子趿着木凉鞋,不无担心地送信吾到了大门口。
“今晚呢?”
“没有开会,会早回来的。”
“请早点回来。”
在大船附近,透过电车的车窗可以望见晴朗的秋空下的富士山。信吾检查了一下领带,发现左右相反了。大概是因为保子面对着信吾结的领带,左边取得太长,所以左右弄错了。
“什么呀!”
信吾解开领带,毫不费劲地重新结好了。
方才忘记结法的事就像是谎言似的。





近来,修一和信吾常常结伴回家。
每隔三十分钟一趟的横须贺线电车,傍晚时分就每隔十五分钟开出一趟,有时车厢反而空荡荡。
在东京车站里,一个年轻的女子独自一人在信吾和修一并排而坐的前方的席位上坐下了。
“麻烦您看一下。”她对修一说了一句,将红手提皮包放在座位上,就站了起来。
“是两个人的座位?”
“嗯。”
年轻女子的回答十分暧昧。浓施白粉的面上没有一点愧色,转身就到月台去了。她身穿带垫肩的瘦长的蓝大衣,线条从肩流泻而下,一副柔媚而洒脱的姿影。
修一一下就询问她是不是两个人的座位,信吾深感佩服。他觉得修一很机灵。修一怎么会知道女子是有约会在等人呢?
经修一说过之后,信吾才恍然,那女子一定是去看伴侣了。
尽管如此,女子是坐在靠窗边的信吾的前面,她为什么反而向修一搭话呢?也许她站起来的一瞬间是朝向修一,或是修一容易让女子接近。
信吾望了望修一的侧面。
修一正在阅读晚报。
不一忽儿,年轻女子走进了电车,抓住敞开车门的人口的扶手,又再次扫视了一遍月台。好像还是没有看见约会的人。女人回到座位上来,她的浅色大衣,线条从肩向下摆缓缓流动,胸前是一个大扣子。口袋开得很低,女子一只手插在衣兜里,摇摇摆摆地走着。大衣的式样有点古怪,却很适体。
与刚才离去前不同,这回她是坐在修一的前面。她三次回头了望车厢的入口,看来或许是靠近通道的座位上容易瞧见人口处的缘故吧。
信吾前边的座位上摆放着那女子的手提包。是椭圆筒型的,铜卡口很宽。
钻石耳环大概是仿制的,却闪闪发光。女子的紧张的脸上镶嵌着的大鼻子,格外的显眼。小嘴美得极致。稍微向上挑的浓眉很短。双眼皮很漂亮,可是线条没有走到眼角处就消失了。下巴颏儿线条分明。是一种类型的美人。
她的眼神略带倦意。看不出她有多大年纪。
入口处传来一阵喧嚣,年轻女子和信吾都往那边瞧了瞧,只见扛着好大的枫枝的五六条汉子登上车来。看样子是旅行归来,好不欢闹。
信吾心想:从叶子的鲜红度来看,无疑是北国的枫枝。
因为大汉们的大声议论,才知道是越后①内地的枫叶。
①古国名,现在的新氵舄县一带。
“信州①的枫叶大概也长得很美了。”信吾对修一说。
①古信浓国的别称,现在的长野县一带。
然而,信吾想起来的倒不是故乡山上的枫叶,而是保子的姐姐辞世时供在佛龛里的大盆盆栽的红叶。
那时候,修一当然还没有出世。
电车车厢里染上了季节的色彩,信吾目不转睛地凝望着出现在座位上的红叶。
突然醒悟过来,这时他发现年轻女子的父亲早已坐在自己的前面了。
原来女子是在等候她的父亲。信吾才不由地放下心来。
父亲也同女儿一样长着一个大鼻子,两个大鼻子并排一起,不免觉得滑稽可笑。他们的发际长得一模一样。父亲带着一副黑边眼镜。
这对父女似乎彼此漠不关心,相互间既不说话,也不相望。电车行驶到品川之前,父亲就入梦了。女儿也闭上了眼睛。令人感到他们连眼睫毛也是酷似的。
修一的长相并不太像信吾。
信吾一方面暗自期待着这父女俩彼此哪怕说上一句话,一方面却又羡慕他们两人犹如陌生人一般漠不关心。
他们的家庭也许是和睦的。
只有年轻女子一人在横滨站下车。这时,信吾不觉吃了一惊。原来他们岂止不是父女,还是素不相识的陌生人。
信吾感到失望,没精打采了。
贴邻的男人眯缝着眼睛瞧了瞧车子是不是已驶出横滨,尔后又接着邋里邋遢地打起盹来。
年轻女子一走,信吾突然发现这个中年男子真是邋邋遢遢的。





信吾用胳膊肘悄悄碰了碰修一,小声说:
“他们不是父女啊。”
修一并没有表现出信吾所期待的那样的反应。
“你看见了吧?没看见?”
修一只“嗯”地应了一声,点了点头。
“不可思议呀!”
修一似乎不觉得有什么不可思议。
“真相似呀!”
“是啊。”
虽说汉子已经入睡,又有电车疾驰的声音,但也不该高声议论眼前的人呀。
信吾觉得这样瞧着人家也不好,就把视线垂了下来,一股寂寞的情绪侵扰而来。
信吾本来是觉得对方寂寞,可这种寂寞情绪很快就沉淀在自己的心底里。
这是保土谷站和户家站之间的长距离区间。秋天的天空已是暮色苍茫。
看样子汉子比信吾小,五十五六岁光景。在横滨下车的女子,年龄大概跟菊子相仿。不过眼睛之美,与菊子完全不同。
但是信吾心想:那个女子为什么不是这个汉子的女儿呢?
信吾越发觉得难以想象了。
人世间竟有这样酷似的人,以致令人觉得他们只能是父女的关系。不过,这种情况并不多。对那个姑娘来说,恐怕只有这个男人与她这么酷似;对这个男人来说,恐怕也只有这个女子与他这么酷似。彼此都只限于一个人,或者说人世间像他们两人这样的例子仅有这一对。两人毫不相干地生存,做梦也不会想到对方的存在。
这两人突然同乘一辆电车。初次邂逅之后,大概也不可能再次相遇了吧。在漫长的人生道路上,仅仅相遇了三十分钟,而且也没有交谈就分手了。尽管贴邻而坐,然而彼此也没有相互瞧瞧,大概两人也没有发现彼此是如此相似的吧。奇迹般的人,不知道自己的奇迹就离去了。
被这种不可想象的事所撞击的,倒是第三者信吾。
信吾寻思:自己偶然坐在这两人的面前,观察了这般奇迹,难道自己也参与奇迹了吗?
究竟是什么人创造了这对如此酷似父女的男女,让他们在一生中仅仅邂逅三十分钟,并且让信吾看到了这场景呢?
而且,只是这年轻女子等待的人没有来,就让她同看上去只能是她父亲的男人并肩而坐。
这就是人生吗?信吾不由地自言自语。
电车在户家停了下来。刚才入睡的男子急忙站了起来,他放在行李架上的帽子已经掉落在信吾的脚边了。信吾捡起帽子递给了他。
“啊,谢谢。”
男子连帽子上的尘土也没掸掉,戴上就走了。
“真有这种怪事啊,原来是陌生人!”信吾扬声说了一句。
“虽然相似,但装扮不同啊。”
“装扮?……”
“姑娘精力充沛,刚才那老头却无精打采呀。”
“女儿穿戴入时,爸爸衣衫褴褛,世上也是常有的事,不是吗?”
“尽管如此,衣服的质地不同呀!”
“嗯。”信吾点了点头,“女子在横滨下车了。男子剩下一人的时候,蓦地变得落魄了,其实我也是看见的……”
“是嘛。从一开始他就是那副模样。”
“不过,看见他突然变得落魄了,我还是感到不可思议的。让我联想到了自己。可他比我年轻多了……”
“的确,老人带着年轻美貌的女子,看起来颇引人注目。爸爸您觉得怎么样?”修一漏嘴说了一句。
“那是因为像你这样的年轻小伙子看着也羡慕的缘故嘛。”信吾也搪塞过去。
“我才不羡慕呢。一对年轻漂亮的男女在一起,总觉得难以取得心灵上的平衡。丑男子同美女子在一起,令人觉得他怪可怜的。美人还是托付给老人好哟。”
信吾觉得刚才那两人的情形是难以想象的,这种感觉没有消去。
“不过,那两个人也许真是父女呐。现在我忽然想到,说不定是他与什么别的女人生下的孩子呢。他们相见,却没有通报姓名,父女彼此不相识……”
修一不理睬了。
信吾说罢,心里想:这下可糟啰!
信吾觉得修一可能以为自己的话是带刺的吧。于是又说:
“就说你吧,二十年后,说不定也会遇到这种情况哟。”
“爸爸想说的就是这个?我可不是那种感伤的命运论者。敌人的炮弹从我耳边呼啸擦过,一次也没打中我。也许在中国或在甫洋留下了私生子,同私生子相见却不识而别。比起从耳边擦过的炮弹来,这等事又算得了什么。它没有危及生命。再说,绢子未必就生女孩子,既然绢子说过那不是我的孩子,我也只如是想:是吗。仅此罢了。”
“战争年代跟和平时期不一样。”
“也许如今新的战争阴影已经在追逼着我们,也许在我们心中的上次战争的阴影就像幽灵似地追逼着我们。”修一厌恶地说,“那女孩子有点与众不同,爸爸才悄悄地感到她有魁力,才会没完没了地产生各种奇妙的念头。一个女人总要跟别的女人有所不同,才能吸引男人嘛。”
“就因为女子有点与众不同,你才让女子养儿育女,这样做行吗?”
“不是我所希望的嘛。要说希望的,毋宁说是女方。”
信吾不言语了。
“在横滨下车的那个女子,她是自由的嘛。”
“什么叫自由?”
“她不结婚,有人邀请就来。表面显得高雅,实际上她过的不是正经的生活,才显得这样不安稳,这样劳顿的嘛。”
对修一的观察,信吾不禁有点生畏了。
“你这个人也真烦人啊,什么时候竟堕落到这种地步。”
“就说菊子吧,她是自由的,是真的自由的嘛。不是士兵,也不是囚犯。”修一以挑战似的口吻抖落出来。
“说自己的妻子是自由的,意味着什么呢?难道你对菊子也说这种话吗?”
“由爸爸去对菊子说吧。”
信吾极力忍耐着说:
“就是说,你要对我说,让你跟菊子离婚吗?”
“不是。”修一也压低了嗓门儿,“我只是提到在横滨下车的那个女子是自由的……那个女子同菊子的年龄相仿,所以爸爸才觉得那两个人很像是父女,不是吗?”
“什么?”
信吾遭此突然袭击,呆然若失了。
“不是。如果他们不是父女,那不简直是相似得出奇了吗?”
“不过,也不像爸爸所说的那样感动人嘛。”
“不,我深受感动啊!”信吾回答说。可是修一说出菊子已在信吾的心里,信吾噎住嗓子了。
扛着枫枝的乘客在大船下了车,信吾目送着枫校从月台远去之后说:
“回信州去赏红叶好不好?保子和菊子也一起去。”
“是啊。不过,我对红叶什么的不感兴趣。”
“真想看看故乡的山啊!保子在梦中都梦见自己的家园荒芜了。”
“荒芜了。”
“如果不趁现在还能修整动手修修,恐怕就全荒芜了。”
“房架还坚固,不至于散架,可一旦要修整……修整后又打算做什么用呢?”
“啊,或许作我们的养老地方,或许有朝一日你们会疏散去的。”
“这回我留下看家吧。菊子还没见过爸爸的老家是什么样的,还是让她去看看吧。”
“近来菊子怎么样?”
“打自我了结了同那个女人的关系以后,菊子也有点厌倦了吧。”
信吾苦笑了。





星期日下午,修一好像又去钓鱼池钓鱼了。
信吾把晾晒在廊道上的座垫排成一行,枕着胳膊躺在上面,沐浴在秋日的阳光下,暖融融的。
阿照也躺在廊道前的放鞋的石板上。
在饭厅里,保子将近十天的报纸摞在膝上,一张张地阅读着。
一看到自以为有趣的消息,保子便念给信吾听。因为习以为常,信吾爱理不理地说:
“星期天保子不要再看报了好不好。”说罢,信吾懒洋洋地翻了个身。
菊子正在客厅的壁龛前插土瓜。
“菊子,那上瓜是长在后山上的吧。”
“嗯。因为很美,所以……”
“山上还有吧。”
“有。山上还剩下五六个。”
菊子手中的藤蔓上挂着三个瓜。
每天早晨洗脸的时候,信吾都从芒草的上方看到后山上的着了色的土瓜。一放在客厅里,土瓜红得更加鲜艳夺目了。
信吾望着土瓜的时候,菊子的身影也跳入他的眼帘。
她那从下巴颏儿到脖颈的线条优美得无法形容。信吾心想:一代是无法产生出这种线条来的,大概是经过好几代的血统才能产生的美吧。信吾不由地感伤起来。
可能是由于发型的关系,脖颈格外显眼,菊子多少有点消瘦了。
菊子的细长脖颈线条很美,信吾也是很清楚的。不过,在恰当距离的地方从躺着的角度望去,就愈加艳美了。
或许也是由于秋天的光线柔和的缘故吧。
从下巴颏儿到脖颈的线条还飘逸着菊子那少女般的风采。
然而,这线条柔和而缓缓胀起以后,那少女的风采就逐渐消失了。
“还有一条,就一条……”保子招呼信吾,“这条很有趣嘿。”
“是吗?”
“是美国方面报道的,说:纽约州一个叫水牛的地方,水牛……有个男人因车祸,掉了一只左耳朵,去找医生了。医生旋即飞跑到肇事现场,找那只血淋淋的耳朵,捡回来后,立即把它在伤口处再植上。听说,至今再植情况良好。”
“据说手指被切断,即时也能再植,而且能再植得很好。”
“是吗。”
保子看了一会儿其他消息,仿佛又想起来似地说:
“夫妇也是这样的啊,分居不久又重聚,有时也相处很好吧。分居时间太长,可就……”
“你说的什么啊?”信吾似问非问地说。
“就说房子的情况吧,不就是这样的吗?”
“相原失踪了,生死不明。”信吾轻声地答道。
“他的行踪只需一调查就能知道,不过……眼下可不知怎么样。”
“这是老丈母娘恋恋不舍啊!他们的离婚申请书不是早就提出来了吗?请不要指望了吧。”
“所谓不要指望,这是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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