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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敢说你令言墨去浴池是安了什么心么?”最末一句语气冰冷肃杀。
“有什么心……”青年唇边婉转,美若芳华地反问,“你不是清楚地很么?”
谢长安静滞一刻,出乎意料的笑了起来,“陆敏青,你是觉得少主每次独饮都令言墨侍立,所以为了报复,如果由她亲手扼杀自己有好感的存在,你会大觉快意吗?”
陆敏青微笑以对,似是无辜纯良,“你既然知道,不是也没有阻止么?”言下之意,你也不是善心的人。
谢长安冷哼一声,扬手摘下伸进廊下的一枝白梨花,轻嗅一口,脸带厌色地丢出廊外,“自作主张的僭越界线,只会被人割除清理。”
她回过脸直视面前人太过优秀的脸庞,“我不阻止,是因为我知道,少主不会杀言墨。”
肯定而非推测的语气。“陆敏青,你并不了解她。帝氏的少主不嗜杀,更不滥杀。”
“你之所以会被少主禁锢限制,不过是因为你没有资格配她拿出下士之礼。你关注的东西恰恰总是她浑不在意的。那些过节,譬如利用或者羞辱,在你心里深记不肯释怀,在少主那里,却丝毫不曾入眼。旁人计较,那么她只会加倍地计较。什么样的人合该有什么样的对待。单纯如言墨,或者洒脱如无衣,抑或无心如白浮,都会得温和的结果。倘使你肯简单几分,在用完了之后她早就放你离开,可惜你心眼儿太多不是个安生干脆的人物,口口声声说的话通通当不得真,至今仍在妄图试探她底线。”
谢长安肃杀的眼神划过暗色,一直不曾直视他的眼,“少主说过,你的眼睛算是她一手造成,这样的价值是她不杀你的理由。”
“你曾在我这里多次探问少主往事,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但我奉劝你,表里如一地做到你承诺的‘臣服’二字,该有的尊重无虞你会得到。”
言毕转身离去。
陆敏青立在当处,手抚栏杆,低低笑了几声,讽意十足。
“真是这样么?我倒想看看。”自语一句,旋身往浴池那边慢慢踱去。
◇◇◇◇◇
宿仙馆最最奢华的一处要属主人安静后院的浴池。
汉白玉铺地,鲛纱四环垂委,腾烟雾缭,水声时或,香炉中冷沁梅香缓缓散开。空旷宽敞,并非闭门封锁之境,由来没有吩咐,馆里的人不敢轻易踏进。
陆敏青摸进浴池,待拨开纱帐,池中白烟滚滚,并不见人影露出水面。
男子眉姿绮丽,目若流光唇绽春华,举步移近浴池,默不作声勾起一笑,低垂视线仔细在水中搜索。
“陆敏青。”
纱帐一边传来冷淡声音,恍如冰破,青年顺着声音望去,这才注意到薄纱后挨着仙鹤衔芝铜像,正有一道雪白人影静坐。恍如雾中看花般多添朦胧幻化。
陆敏青不经意间垂目,浴池中烟霭冉起之处,白色衣物妖娆托衬,一朵墨莲在水底无声招摇游移,池面死寂无波。青年心中某种想法落实,唇边笑意快意地扩大。
那游移飘动的,不是人的长发么?还敢说她不会杀掉闯进这浴池的人?
“不叫人来收拾一下?”他挑了挑眉,按捺住心中的想法,绕着池边往帘后而去,脚步愈来愈慢,最后顿住,“非得把人丢进浴池,也不嫌脏,嗯?”
抬手拨开一帐之隔,终见了那人容颜,嘻嘻一笑,顿时面多妖异的瑰丽,“我忘了让人告诉你,这浴池自从我来了之后最是招人偷窥。”
帝少姜。他心底默默加了这三个字,面色如常几分轻浮,“拆了皇帝屋梁,找上微子启,接下来还要做什么?”
“你来这里做什么?”那人披发白衣,袍角下露出一截白袜,单衣上还散布着水渍,显然刚刚起身不久。眉尾一展,连带着眼尾的弧度隐秘了几分。
长成的人脸庞与往日无一似处,并不精致惊艳,原本该显出锋利的上扬眉眼换成了平和的弧度,却奇异地充斥沉寂感,其间细看,又有几分令人轻易不敢上前的冷漠。
陆敏青面上不着意地笑着,视线对着那张曾几何时在幻象里看过的脸一沾即离,他知道西域有种易容皮逼真至极,毛孔都清晰可见,这个人,已经藏起了她真正的相貌,改换了另一张惟有他才知道的容颜。
“言墨是你叫来的?”走近一看,她单衣下摆原来是全湿的,似在水中浸过,长发顺着指尖服帖落回耳后,这个动作由十七岁的帝少姜做来,已经不似多年前稚嫩脸庞那样不具蛊惑。
陆敏青虽于心底顾忌着这样一个人,却不得不承认,随着时间的推移,渐近的相处中他已被这种成长变幻的姿态吸引去了太多的注意力。
言墨?迷失过一瞬的心神念及这个名字,陆敏青面上萌发的笑意便迷离刻意了几分,“怎么了?”凑过去捡了架上的毛巾准备替她擦发,对方略带湿意的指尖点住他腕心,陆敏青以眼神询问,那人却冷淡推开了他的手,捡起放置一旁的黑色外衫披上,长发于空中划过半弧洒落水滴。
“你最好收敛你的眼神……还有你的心机。”
披发着白袜的人朝外间走,陆敏青眯了眯眼,里间用于更衣的屏风后却钻出个年轻朝气的身影,“公子,你衣服还没换!”
沉绛色衣衫的青年陡然怔住。
还活着……
言墨手捧着换下的衣物,一身墨色长衫显然是借了主人的,从里间冲出来匆匆朝陆敏青一礼,犹带赧意的表情在看到一池烟雾滚滚的水后变成了惊惧,盯着里间一路尽量让得远远的跑出去。
待脚步声消失在挡立的立石外,陆敏青似如梦初醒,几步冲到池边跃下,池水哗然溅开,青年冷着脸探手抓起池中沉底的尸体,撕开左后腰衣物,一个红色火焰状的痕迹显眼地跃入眼帘。
陆敏青脸色如乌云罩顶,横手将以死之人摔出浴池,手背摩挲至自己的后腰处,垂眼握着拳沉立如石。
魔门的人又找来了。
☆、青王
永安十八年春,成帝危病,帝女请命护国寺祈福。
同年冬,成帝病情和缓,帝女少姜归。
恭孝谦行,父慈女德,兹事为天下称颂。帝亦喜,谕曰‘观其行止进退得度,诚然厚德载物贵相高风,朕甚欣慰,特赐封青王,汴阳之地许也。’
凤战天下,流血千里,大祸。
此一句,是当年凤苍公主降生所得命言。
此事一出,祸乱命言正以绝对的淡化趋势退场。帝女温纯良德,民间盛传司命奉净难得出了一次误算。然而深然忧虑并且莫名矛盾着的奉净相信,一切,终有开始的时候。
命运在不紧不慢的前行。这不过是眼花缭乱的一场人心麻痹。早晚有一天待那引子出现,一切必将如数上演。
归来的马车辚辚而行,黑色的车身附有朱红色的漆纹,蛰伏着悄然蔓延车盖与车辕。厚重的车帘沉沉遮住了外间可能窥探的一切缝隙。
纱窗里朦朦胧胧显出两人轮廓。
进了城门,在宽大的行道上骨碌碌的行着,车夫的眼目不斜视,极其专注的留意着前路。那车里的人,微闭着眼,敛着裙裾盘腿正坐着休憩。右手一侧还坐了位样貌奇特的男子,一身白的耀眼。
约莫一盏茶时间才行进了最热闹的一地。
吱呀车轮响了几声,马车陡然停了下来,良久也未见有再走的趋势。帝少姜睁开眼,外间正吵吵闹闹不休。
“何事?”她摒身不动,出声询问外间驾车的人。
“公子恕罪,有人在前方闹事。”
闹事?眉尾一挑,少姜眼底几不可见的划过暗光,静滞不语。
车外叫嚷声这便开始断断续续递来。
“恶妇!你敢卖我,不得好死!”
妇人尖酸回敬,“臭小子!二娘这是心疼你,让你跟着黄大爷吃好穿好你还不乐意了?!果然是有爹生没娘养的小蹄子!”
又是噼里啪啦两声动作,女人尖叫怒骂不止。
帝少姜听的皱眉,边上一头银白的男子也睁了眼有些思忖的样子。
“童安,把那小子买下。”
车外驾车的汉子应了一声,按自家公子的吩咐下了车。马车前穿着富贵的女人正提着一七八岁孩童的后领啪啪打得欢畅,童安皱了皱眉厌恶的瞧了那满脸脂粉簌簌落得骇人的女人一眼,猿臂一捞抢了那孩子捞在怀里,僵着脸对恶婆娘恶声恶气,“我家公子要买下这孩子。”
“你谁啊你?”旁侧大胖子眯着眼,一脸肥肉因着喘得急的口气抖了几抖,浑浊的眼蠕得像条虫子,一见童安铁腰铜臂练家子的样子又不敢轻动,“这小子大爷早就买下了,杨二娘,你想临时反悔不成?”
那婆娘便赔笑,掩了血盆大口嬉笑,“怎么会?”回了眼狠辣的瞪了面前的汉子尖喝,“天子脚下,青天白日,你这厮要抢人了不成?快把我家孩子放下!不然老娘可要告官了!”
童安冷笑,“天子脚下还敢贩卖人子?作这等肮脏事还想告官?”哗哗从怀里扔了银票抱着人折身迂回,“收好这钱,我家公子放你一马!”
那妇人抄手捞了飞来的银票一瞧,登时脸色大变。
白银一千两!刚扯了眉眼作出个笑脸要夸言几句,冷不防咕噜一声,人家拉车的高头大马笼了来,婆娘一惊连滚带爬的跌到路边弄了个灰头土脸,那驾车的汉子冷冷瞧她一眼,“便宜你了!”
马车帘子幽幽撩起一方,里间正有个青衣的公子,长眉细目,五官美得恍若玉雕雪莲,正似笑非笑的睇了这边一眼,呆怔的妇人霎时张了嘴忘了合上。一边那据称是黄大爷的胖子还在气急败坏的叫嚣。
“童安。”车里的人迢远薄淡的声音又传出,“让那孩子进来。”
驾车的汉子看了看坐在身边神情寡默的孩子,瞧他身上也是灰扑扑的恁的不太整洁便有些犹疑,“公子,不如就让他暂时和属下呆一处吧。”
“童安,”里头的帝少姜低笑,“你怕我吃了他不成?”
汉子讷讷,不好意思的抹了抹脸,心下确实倒是担心这孩子一个不留神冲撞了车里那位不好收场,但又不好再做掩饰只得抽了一手扶了那孩子一把。
“进去吧,我家公子不会为难你,等过两天就送你回家去。”
那孩子听了这安慰只是幽幽的瞧了他一眼,微微摇晃一下掀了车帘钻进了马车。
正中正对上一双清寒恍若星子的眼睛,细长而深邃。这才看清并不是男子。
那女子的五官冷凝,并非绝艳之色,却拼凑出令人难以忘怀的气韵。长发勾了鬓边的两缕仅用青色的发带固定住,看上去有些不男不女的式样,却又极其的和她相称,映的整个人恍若金殿神女一般高不可攀。
她着青色衣衫,却是从未见过的古怪样式。
外衫袖子紧贴手臂,窄而线条飞扬,袖口有微白的细纹蜿蜒忽现。领□□颈遮住优美的脖仅露一方雪白,那衣领绣缠错参差的纤细枝纹,银白色花朵绽放妖娆,衬着一张莫测尊贵的脸便透出冷淡的矜持感。衣服紧窄的线条一直熨帖曲线至腰身,至下身便如青莲绽放宽幅裙裾散开,对开中现出里间纯白色的长裙一角。碧色与纯白,恍若一波碧池中放出白莲一朵。
他从未见过这样的服饰。极其的尊贵神秘中又带着不可侵犯的理性,蛊惑又冷静的气息。
帝少姜。
刚进来的孩子顿在那里一动未动的打量她许久,目中透出少许的惊诧,直到女子脸上露出耐人寻味的笑纹他才冷淡排斥的撇开脸。
“名字?”
“傅弥天。”孩子略有冷漠。
帝少姜一转目光噙了个笑纹,看上去并无计较追问的意思,“自便。”便闭了眼依旧坐的四平八稳。
她右边的男子银发铺了一身,整个人在马车里只见从头到脚的白色,惟余墨黑的眉眼和淡红的唇看上去正常。这人斜了眼看了合目岿然不动神色平静的女子,转而将目光放在进了来的孩子身上。
傅弥天眯了眯眼,面上复杂一现而过,沉默的走到她左边坐下,抱膝埋头不语。
一行人安静顺畅的入了宫门到了后殿。
“到了,殿下。”马车停下,车外的汉子出声,称呼却换了一个。有人打起车帘恭候。
里间抱膝缩在一角的孩子猝然跳起,不可置信的眼神电般射去。
青衣的女子偏头撑了下巴另一手掂起几上的面巾,却并不忙着起身,略有些凉淡的眼扫了一眼车中男子,“人交给你。”
银发的男子动了动眼皮,漂亮的面容有些表情木然,断无回旋的回绝,“不用。心思叵测。”也不知指的是谁。
傅弥天听的一头雾水,眼神审视的盯着那女子不放,面上是急速计量的变幻,“你是那个人?”
“那个人?”帝少姜笑,“哪个人?”
那孩子便垂下眼,似乎是不敢吐出禁忌的名讳。无形中显出低驯畏惧。
帝少姜一笑如石入水倏忽不见,掩面起身忽略了人径直低身过了车门。白衣的男子淡淡眼瞧了僵定不动的孩子,也拂身跟上。
最后空荡的马车里,低头的孩童眯了眯眼。
☆、纠葛
谢长安垂眼默默独行于长街,心中计量无数。
她方从少主偶去小住的西山别苑回来,帝少姜进宫不曾令她随往,她此行是自作主张的偷进。
帝少姜自出生,因头顶上压着祸乱之名,在宫中养了没几日便被打发送给了方外高人太渊城主,传言是要这位公主自小耳濡目染仁义,长大之后能宽厚德重,以此摆脱司命所言滥杀暴虐的命格。
外间不知的是,这位天皇贵胄自五岁之后便不再受管于城主迦纳,言行乖戾嚣张,两耳听不进任何大道和教导,成日举止异于常人,显露无数疑点。迦纳暗中将她送往佛门寺庙,过了将近七年幽禁冷酷的岁月,帝氏公主才得以流出江湖。而为掩人耳目,太渊城里又安了替身,迦纳唯一的女弟子阿镜日日扮作公主模样,在重紫阁问道缥缈,甚至于帝女及笄后的归京,也是阿镜充数。
帝少姜自十三岁正式拜师迦纳成其最小的弟子后,在太渊待了将近一年又下山,从此行事越让人摸不着头脑。长大后的帝氏公主虽然比起从前消了几分诡谲的阴暗,但多出来的人气儿仍是不能让人觉出温情。因为幼时的磨砺和封闭,谢长安对这不觉异样,然自其前年不声不响消匿行踪,她陡然才觉,帝少姜委实是个过于奇怪的人。
几番查探,帝少姜独身一人去了西域。谢长安得知,在此之前,她曾命出身沧澜山修罗场的无衣去西域打探某个传闻。
帝少姜一人究竟做了什么,谢长安不得而知。但自这位少主归来后,西山别苑便多了一个秘密。
谢长安这刻已知,那是一个人。
红发碧眼,高额深目,被铁链锁住琵琶骨禁锢于地室,生死不得。
谢长安从心底里觉得忧虑异常。作为当今圣上唯一的骨血,将来极有可能君临天下的帝氏公主,私下里所作所为,全全不关社稷,处处透着古怪离谱。
异域人端坐在幽暗的地室,他的名字,于整个西域甚至大半中原武林,都不陌生。
摩罗。
魔门教王那衍在位时的五大高手之一。那时候,教坛镇宝引魂香还未为人盗走。摩罗不尚武功,却是整个西域巫蛊异术造诣最高的人。传言他醉心术法,曾令一个死去三日的平民回生,常人般的又活了三日。但自那衍死于混乱后,摩罗便不知所踪。
这样一个人,居然会被帝少姜神不知鬼不觉的从西域带回幽禁在此。谢长安百思不得其解。
摩罗对于出现在面前的陌生人并未有太大反应,只是以一口失准的汉话有些生硬地询问,“你是来放我出去的?”
谢长安摇头,站定不动,目光仔细将人打量一番,谨慎而缓慢地开口,“我只是来弄清楚你是谁又为什么被关在此处。”
异域人勾了勾唇,深邃的五官别有风情,一笑之后只说了自己名字便再不言语。
谢长安震惊之余更显疑惑,然再怎么询问摩罗,对方只一言不发,只得悻悻而返,心中更加疑乱。
她前脚刚翻出别苑,另外一人已偷偷摸进。
陆敏青一见地室里的人,讶异之情并不少于谢长安。他幼时长于魔门,流香扶新教王上任后,摩罗早不在教中,但威信犹存,许多弟子挂画相寻不乏想其归位之辈。如今这人竟出现在这里,联想到前日有魔门弟子摸进,陆敏青也不由得拧紧了眉头。
“你就是那个流香一手养大的中原孩子。”摩罗盘坐不动,眉眼沉静。
因擅施邪术,他被帝少姜极不留情面地折断双手,尽废浑身修为后锁了关押在这不为人知的地底。他此时其实十分狼狈痛苦,但面上却仍教人如沐春风的柔和。
外间无多少人把守,显而易见,要么是这人的价值并不得帝少姜重视在乎,要么,正是她觉得这样反而更加安全。但若非觉出谢长安近来有些异样,陆敏青尚不会找到这地方。
摩罗肯定的话在陆敏青心里震了震。
流香收养孤子在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