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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月突然一震,从来没到见过萧坤的父母啊。
萧坤好像看出来九月的心思,说我父母在大理州府看店呢,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敢这么胡闹。
九月心里一松,他已经够惨了,还好父母双全。
“我那时候小,跟女孩子玩不到一块去,对她自然没什么好感。其实当时可能心里还有点不待见,觉得她分了父母的关注去了,所以一直对她冷冷的。后来发现她安安静静的,也碍不着我什么事,我也就不对她板着脸了。然后越来越发现她是个特别讲义气的小姑娘。我上课打瞌睡,教书先生安排的功课都是她帮我写。她后来都练出了两种字体,一种娟秀一种粗犷,老师傅老眼昏花的,根本看不出来。”
萧坤嘴角带着笑,九月听得特别心酸。
——“有一次我晚上偷跑出去,干什么不记得了就记得被父亲抓个正着,要抽鞭子。莘月突然说小坤哥哥是带我回去孤儿院,找我的好朋友秀色。我当时一震,心想她怎么这么护着我,我爹就饶过我了。我为了报答她,开始保护她不被人欺负,帮她找秀色,也带她出去跟朋友们玩。秀色是莘月在孤儿院的好朋友,莘月被我家领养之后秀色偷跑出去找她,失踪了。后来过了七八年才找到,已经成了暖香阁头牌。
——“我爹妈叫莘月跟我一起练功。本来就是为了给她强身健体,所以师傅对她不像对我那么严格。但她悟性好,身体又轻,轻功练的特别好,这么高的墙说爬就爬。再长大一些,我就带着她一起出入百宝路。跟我们同吃同住,风餐露宿,她从来不叫苦,而且有她在,我们的衣食住行都会被照顾的妥妥帖帖。”
——“我带她看过旷野里的星空,在雨林里抓过萤火虫,爬过雪山。等到我们二十岁的时候,自然而然地结了亲,她还是叫我小坤哥哥,我们从来都不吵架。我那时候年轻气盛,在百宝路畅行无阻,希望在身边的人是能跟我并肩出入生死的人。现在想起来,我当时如果好好护着她,不叫她跟我们涉险,她也不会就那样死去……”
——“十年前运送绮罗玉回来的时候,我们在百花岭阴阳谷驿站歇脚。听杀守夜时破戒喝了酒,其实我们都有点放松,因为虽然百宝路鱼龙混杂,但我带着十五杀横冲直撞的这些年已经很少人敢动萧家的招牌。莘月那晚上不知怎么半夜醒过来,可能是女孩子特有的感觉,觉得哪里不妥。但看看我们睡得好,就自己先去探了一下。她轻功太好了,一点动静都没发出来。发现驿站老板在楼下被人割喉而亡,赶紧呼啸了一声提醒我们。
——“几乎是同时,那帮劫匪潜入了我们的房间。萧家十五杀全部都是一等一的好手,即使实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也不会像那天晚上那样溃败。因为那帮劫匪全部都跟不要命一样,状若疯癫,有个人被卸掉了一条胳膊都不叫,只知道拼了命的砍杀。一场血战,两败俱伤,对方全军覆没,我断了手筋,其他人只活下来五个人,听杀是一个。莘月为我挡了一刀,全身都是血,就在我怀里,慢慢凉下去了。”
九月如遭重击,虽然早就知道了结局,听到这还是忍不住难受。这好像是她第一次彻骨地感觉到“从前种种,去不可留”,眼圈毫无预兆的红了,眼泪溢满眼眶。还好萧坤沉浸在往事里出神,完全没有留意到。
萧坤其实看见了,愣了一下,胸口如沸。他见过九月在案发现场的冷静样子,这是第一次看她因为伤心而流眼泪,还是为他。有这么不堪吗?这些年来他活的很狼狈,放弃了原有的人生,只剩下查出幕后真凶这一件事。心里的伤跟身上的一样,最开始流血剧痛,然后生出新的肌肤,慢慢慢慢就不疼了,只是永远回不到以前的模样。时间越久就越麻木,只剩下隐隐钝钝的痛。十年来这些话如鲠在喉,他压抑住不说,也就一直看起来过得很好很快乐。小姑娘的眼泪提醒他,他原本就是最有理由伤心的人,为什么要克制。从怀里掏出一直小小的酒袋,仰头一饮而尽,呛出了眼泪。
“那后来呢。” 声音轻轻的,像一只羽毛在萧坤耳边飘了一下。
萧坤缓缓道:“后来我们被救回家。萧家迅速组成了另外一队十五杀。外界的传闻是那一战之我们几乎算是全身而退,除了我的妻子死去,而我成了废人。刑捕司查了半年没有什么结果,就慢慢丢开了。当时徐正擎还只是刑捕司的普通捕快,使不上什么力。后来时间越来越久,大家也都放弃了。只有我不能放开,最开始凭着一腔恨意,坚持到现在只是希望她能安息罢了。我承诺护她一生周全,但没有做到,我承诺要拿凶手的血祭她,也没有做到。这一生,我总是要欠着她了。” 面孔上浮起苦涩的笑。
九月盯着他眼睛里荡漾着的新月,忙安慰他:“至少你一直没放弃啊。我小时候听故事,说是人间死一个人,天上就会出现一颗陨落的流星。但我娘说离开的人没有陨落,而是去了另外的世界,远远地看着我们。所以你为她做的,她都看得见。你过得是不是快乐,她也看得见。” 萧坤看向九月,她的眼亮亮的,特别着急地想要宽慰自己,无声地笑了。九月转移话题:“你这些年都查到了什么?”萧坤愣了片刻,一时不知道从哪儿说起。九月忙道:“你要是难受就不说了吧,以后再说。”
萧坤一笑,这小姑娘平时大条的很,但其实有一种她自己都意识不到的柔软和善解人意,也许是因为她小小年纪都已经见了太多生死了。逗她:“我没事,你别瞎担心。你这是把我当受害者家属了啊。我听说徐正擎给你们专门培训过怎么安慰受害人家属啊,看来你学的,不太行啊……”九月愣了一瞬,眼睛一瞪,哪儿有你这么说话的受害者家属啊。当时培训她觉得无聊得很,就学了两招,一招“这不是你的错”,一招“我们一定尽力而为”……
萧坤靠在墙上,换了个舒服的姿势,理一理思路:“当年出事之后,刑捕司检查了所有劫匪的尸首,三个月后查出二十三个劫匪的身份。”
“他们是?”
萧坤摇头苦笑:“潞江坝的街头混混,乡中地痞,阿芙蓉贩子。不属于任何帮派组织,也不是什么大凶大恶之人。叶恒说他们出手凶狠无比,但是没有配合,毫无章法,也毫不关心同伴。所以推断他们互相之间应当不认识。”
“叶恒?”九月有点惊讶,脑中是叶恒笑眯眯的文弱样子。
“嗯,叶恒是第一批十五杀里的生杀。”萧坤说。
九月点点头,真是人不可貌相。认真分析:“但他们假装客人入住驿站,悄声杀死驿站的人,很明显是有策划的。没有任何交集的街头混混怎么会策划去劫玉?所以你才会怀疑他们幕后有人?你说他们的那种死士一样的状态,是不是被人下了药?我听我师父说滇西有一种蛊会让人丧失心智……”
“尸检一切正常。而且……”萧坤顿了顿,还是说出来,“我最怕的是,他们真的是全军覆没,根本,没有幕后的人。”
九月突然一震,对啊,也许主谋一起死在了那一晚上。也许他们根本就是穷疯了,谁提了议,一帮乌合之众就计划了一次抢劫。
所以这么多年,萧坤都在追求一个可能永远求不到的答案。
但是也有很多疑点啊,九月道:“但是他们为什么会那样不要命?单单只是为了一块毛石实在说不过去。家人被人威胁?还是跟你们谁有仇?”
“秀色是黑衣阁的人,多年前已经不再接客,是暖香阁的一个公开的秘密。我通过她跟黑衣阁对接,帮我查找有关那一场恶战的任何消息,这么多年已经扒的干干净净。包括劫匪的家人,与萧家有竞争关系的玉店,还有百宝街上的所有帮派。找不到任何一个疑点。”萧坤声音有点飘忽。
“黑衣阁被传说的那么神通广大,都查不出来啊。”九月道,脑子迅速旋转,一时理不清头绪,然后就困得转不动了,歉然的:“能做的你都做了,我真不知道能不能帮到你呢。”慢慢合上眼睛,靠着萧坤睡着了,将睡未睡的时候突然想起什么,嘟囔了一句:“之前凌峰表哥的赌契,是你请黑衣阁的人给我的吧……”
九月记不清自己是怎么回去房间的。小黑咋咋呼呼把大家都喊起来的时候,她困得神魂颠倒,只想爬回床上去。
一轮新生的太阳从重重云海里探出来,朦胧的,温柔的光铺满整个天空。众人一时忘记了说话。骆枝紧紧握住徐正擎的手,萧坤手肘搭在小黑肩上,脑袋枕在自己小臂上要睡着了。小蓝想到萧坤说要结拜时她的心被掏空那一瞬,忍住不去看萧坤。李亮偏头看小蓝,心想如果以后还可以跟她一起来有多好。九月默默许愿,下山之后去萧坤那里看看他查出的资料来,希望真的可以查出什么来。
光芒万丈,很快就扫去了山中的迷雾。
☆、誓言久藏【一】
倏忽冬日来。
九月最怕冷,天天窝在家里。母亲给她讲了会儿佛经故事,看她被暖炉和熏香昏昏欲睡,给她盖上大毛毯,亲亲她的小脸,自去抄经。
九月睡得不太·安稳,梦里她一无所获,心揪的难受。茫然地站在雪山上,周围白茫茫一片。萧坤嘲笑她,这么多年了我都没有查出任何头绪,你这么几天就想查出来啊。一会儿又安慰她,你别急慢慢来。突然出现一个白白胖胖的雪丸子,噔噔噔跑过来,骆枝看着他笑得特别慈祥。
一下惊醒了,说要去看骆枝的。九月忙手忙脚地穿衣服,又催她母亲快去看看厨房里吊了两天的高汤装好没有。她母亲看不下去她那个着急的小样,起身帮她系好扣子,又给她戴上一条竹枝花纹的毛披风。叫姑姑高姐去厨房取了早就装好的汤来。
九月提过装汤的竹盒子,去马厩牵了小坤就跑。高姐看的不住叹气,说夫人你这么好静,怎么生了一个女儿好动成这样。九月母亲听出来她的意思了,这是怨自己没能把闺女培养成步步生莲的大家闺秀。这话三天两头听一次她已经习惯了,微微一笑,朝老好高姐道:“是太惯着些了吧。这样欢欣闹腾的时光,能多几年就是几年吧……去云岩寺的东西都准备的怎么样了?”
骆枝在家里翻新婚的时候萧坤送的一本原本《洗冤录》,肚子里的小家伙真是格外折腾他娘,吐得不行,就想着九月家厨娘煲的汤。刚怀有身孕那会儿她还挣扎了一下想去刑捕司,被家里人斩钉截铁地拦下来,说是怀着孩子不能见那些。她又不像九月那样死皮赖脸地会撒娇,只好听话每天乖乖在家里坐着。现在好像都习惯了,九月每隔几天就来瞧她。
九月风风火火把披风交给小丫头,又安顿她快把汤端来给骆枝趁热喝。然后就粘过来要摸骆枝的肚子,骆枝无语地说了好几次才三个月肚子平着呢。九月不管说自己是干妈,每次来得先同干儿子打招呼。看她一本《洗冤录》都快翻烂了,噗嗤一笑:“骆枝姐姐,你就这胎教啊。”骆枝淡淡地说:“反正以后也是看,不如早点接触。”九月很为自己的干儿子担忧,吐吐舌头:“也好,长大了跟干娘一起探案去。”
然后坐在床上跟骆枝絮叨,这些天都没什么进展,这些陈年旧案啊,要是她早生几年早就破了。骆枝看她横眉竖眼的,觉得她对萧坤的这件事太上心了,笑着逗她:“每次来都跟我说萧坤长萧坤短的,听的我耳朵起茧子。”九月一想好像是这样,讪讪道:“我这不是欠着他人情么……而且他以前好像还挺威风的,我觉得作为一个朋友,得帮他解除这个心结,不然他一辈子玩世不恭的怎么行。”
骆枝闷笑,不知道怎么回事从怀上孩子之后,她总是想笑,感觉要把前二十年的笑都补回来一样。心想这两个人的人情还来还去怕是一辈子都还不清了。问九月刑捕司前几日从明光乡里找到的白骨可有确认死者身份。
九月一听又蔫儿了,怎么老是这种老旧案子,尸骨都寒了多少年了,线索一条都没有。没精打采道:“你上次不是看了吗,说是死了至少十五年,乡里十五年前正当壮年的男子失踪的不知道有多少。搜了几日倒是找到了好些躲债的,抛下原配去别的地方娶妻生子的。名单里还有几个在排查,交给老徐和小六就好了。” 过几日是百宝节,宋桉忙的焦头烂额,连带着徐正擎也忙的一塌糊涂。九月想着还是不要去刑捕司添乱,去萧家找萧坤好了。
叶恒正在巧舌如簧地劝顾客买玉镯子,见到九月一笑:“在秀色那儿呢。”九月瘪瘪嘴,十次有八次在秀色那儿睡觉。牵着小坤去找人,萧坤刚醒,在木楼窗边坐着。眼睛里突然出现一个少女,牵着一匹小红马。披着毛披风,脖颈上毛茸茸的,衬的肌肤胜雪。嘴角不自觉上扬,看小姑娘慢慢悠悠地走进来小院来。
秀色不知道萧坤醒了,只叫九月坐着等会儿,知道九月素来怕冷,又给她递了一个暖手炉。九月才不等,正打算把门敲的震天响,萧坤从里面开了门,九月没刹住拳头就砸在萧坤身上。萧坤哎呦一声,疼的不得了的样子,笑:“跟这门是多大仇啊。”九月踢他一脚:“你别装。”
秀色习惯了这两人这样闹,叫他们快坐着斯斯文文说会儿话。
萧坤道:“来找我什么事啊?”九月除下披风,里面穿一身粉色的衣衫,依偎在火炉边。“跟你说一下,后天我要同我母亲上云岩寺里去待几天,百宝节开始再回来。你这几天好好照顾小黑啊,别叫他乱跑,也别欺负他!”萧坤懒洋洋道:“知道了。”秀色给九月倒了姜茶叫她暖暖,问去云岩寺做什么。九月苦着脸道不知道,总之每年都要去,上面冷死了,里面的道长又啰嗦。突然转向萧坤,双眸闪亮:“萧坤,借我几本书看吧!”
九月说的是萧坤书房里收藏的小说,才子佳人绿林好汉的,磨着萧坤看了好几本。萧坤失笑,故意问:“什么书,女戒还是四书?”九月面向秀色:“秀色姐,萧坤欺负我。”一点没有被欺负的样儿,秀色笑着给九月做主:“她在山上该无聊坏了,怪可怜见的,你就给她借几本,又不会少块肉。”九月频频点头,萧坤无语,起身道,走。
九月颠颠地跟上去,秀色目送萧坤牵着马带着九月离开,两个人的背影看起来有点般配,秀色苦笑。
九月感叹自己这是什么命。刚上云岩寺第二天,一个道长就辞世了。
她窝在客房里看书,安姝叽叽喳喳的说着什么,她有一搭没一搭地回着。安姝趁她神不守舍,赶紧变着法子打听萧坤的事:“听说萧坤跟那个小蓝姑娘结拜了啊?”
九月趴在被子里翻着书,头也不抬:“嗯”。
“太好了!”欢喜溢于言表。
“好什么啊?”
“他既然不是心有所属,那我就有机会了啊!”
“噢。”
啊,九月讶异抬头,看安姝托着腮思春的样子,这么直白啊。
忍不住提醒她:“姐,萧坤是娶过妻子的。”
“那怎么了,他妻子不是死了好多年了吗?人家现在是单身,总不见得要守寡一辈子吧。”安姝毫不犹豫的。
九月有点看不进书去了,迟疑的:“我爹妈,是不会同意的吧……”
安姝一下泄了气,是啊没想那么多呢。“姨夫肯定不会同意,但姨母总是教育我们要追求自己喜欢做的事,有姨母在,她会做主的,反正姨夫事事都听她的。”转念一想,又觉得还是很有希望的。
九月不知怎么心微微一动。
“哎呀这些都不是事,现在就只差一件事是最重要的!”
“什么啊?”九月合上书。
“萧坤还不喜欢我呢!”
九月忍不住扑哧一笑。
“笑个鬼,你得帮我创造机会啊!萧坤什么时候过生日啊,我写封情书怎么样?我觉得还是要多多接触才好,怎么你们最近都不查案啊,要是又什么案子就好了,你就可以带着我一起……”
然后一个小道姑就火急火燎地敲门,永煦道姑归西了!
安姝瞪着眼睛合不拢嘴,九月怨念地看了一眼她,真是乌鸦嘴啊。然后反应过来,永煦道姑!可不得了,虽然永煦道姑又老又啰嗦,但是母亲安然是她的俗家弟子,这会儿指不定怎么样了呢。赶紧从被窝里爬出来,也顾不上冷,蹬蹬蹬跑去厢房。
从客房到厢房不过十几个台阶,但都是坑坑洼洼的石头,九月差点摔倒。穿过天然的石壁通道,左侧是道士们休息的厢房,两层的木楼。一进门去就看到永煦道姑躺在床上,她养的白猫惨然叫着贴在她身边。安然跪在她床边,也不哭,只是脸色惨白。
显然是受到了极大的震惊,一时回不过来神,喃喃说:“我来晚了……”。宋桉蹲着,搂住她,安慰道:“师傅七十高龄,如今羽化,已是喜寿”。看到九月进来,宋桉站起来,揉一下发酸的腿。叫九月过来对着用永煦道长行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