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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开不败-第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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乱世天下,往事悠悠(45)
可没待我走近,他的声音就带着泼妇骂街的气势在清早的大街上回荡,“给爷说说,你又去哪儿了,这次又是哪个情郎?”
  我噎住。
  倒是街边的卖大包子的大婶看不过去了,推了下大黄蜂,“小两口吵架回家关上门吵个够,大街上可不好这么说自家的媳妇。”
  大黄蜂也噎住了,支吾了半天也没说出话来,一甩袖子郁闷地进屋去了。
  我看见他那副“她是我媳妇我不如去死”的表情就觉得十分好笑,尤其是想到他迷倒万千*吓哭万千少女的声名更是觉得心情舒畅。
  
  阴冷的寒风吹了几日,终于迎来了入冬后的第一场雪,细密的雪花铺天盖地地压了下来,碎银烂玉一般铺满了大地,绵绵密密地掩了屋檐盖了枝干,天地之间素白一片,清清然地纯净。
  我喜欢这样的简单,迎风吸了口气,摊开手掌接了几片雪花凑到鼻子底下闻,似乎真闻得到淡淡的清新味道。
  这时,自拱门走进来一位身形粗壮的女子,怀里抱着一堆衣服,沉着脸走到我面前把衣服往我怀里猛地一塞,“洗干净,明天之前。”
  我望着她粗胖的背影,突然想做一次没有酬劳的买卖,一刀结果了她来结束这备受压迫的洗衣工生涯。
  可是,两千两黄金金灿灿的光芒打消了我的冲动,让我任劳任怨地在三九寒天中在刺骨的冰水里洗脏衣服。水中映出了一张蜡黄的憔悴的丑陋的农妇脸,没错,那就是我,大黄蜂给我易容的,因为先前烟洛的脸有些招摇。如今,我是平南将军府的下等洗衣工,出卖劳力拿微薄的工钱,只是为了等待。
  而大黄蜂摇身一变成了将军府的座上之宾,我看八成是做了哪个夫人的入幕之宾才是。他美人在怀逍遥享受的,却苦了我这一双纤纤素手都生了冻疮。一沾水便是钻心地疼,却无人问津。
  日落时分,我终于洗好了所有的衣服,擦干双手盘算着七叔叔什么时候能到。
  大黄蜂眯着他的小眼睛出现在我面前,在寒冬腊月中晃着手里的折扇故作潇洒地冲我笑。
  我此时此刻暴力捶打他的愿望十分强烈,哪里看得出他有半分魅力,冲过去抡圆了胳膊就要打他。
  他抓住我的胳膊,看到我手上的冻疮,皱了皱眉头,“你个笨女人,我让你随便找个活计混进将军府,你怎么把自己折腾成这般模样了?”
  反倒是我错了?我认真地想了想原因,气势便弱了七分,小声说:“除了洗衣服我不会别的。”始终是我自己太笨,怨不得别人。
  大黄蜂沉默了一会儿,挑眉问我:“那你方才为何要打我?”
  剩下的三分怒气飞走了……
  我支支吾吾地说:“你耳边有个苍蝇来着……”
  “是……吗?”
  我点头。
  大黄蜂看了眼空中纷飞的雪花和屋檐上凝结的冰柱,打了个哆嗦,“现在苍蝇都不怕冷了,这天都能健康地活下来。”
  我干咳了一声转移话题,“今天怎么好心来看我了?”
  “我收到消息,青戎剑客已经上路多日了,今晚应该能到。”
  我的心跳在那一刻突然静止,周边的一切霎时寂静无声,我站在一片苍白的迷雾中茫然无措。七叔叔果真来了,那个宠着我照顾我疼爱我的七叔叔,被我自私地骗了来。即便所有人都认为我坠崖身亡,即便青戎剑客绝迹江湖很久,但他还是来了,只因为我写了一封看着就是圈套的信。
  大黄蜂推了我一把,神色幽幽地端详我,“怎么了?”
乱世天下,往事悠悠(46)
我唯有一笑,“在想怎么能到场观看。”
  “你不知道有种功夫叫做轻功的吗?”
  大雪下至深夜便停了,天地之间一片银装素裹,衬得月色更加明净清冷。晚风扬起了雪花,在半空中飘飘洒洒舞出阵阵白练一般的弧度。
  我和大黄蜂伏在屋顶已经很久了。
  上来之前他叮嘱我,“烟洛,待会动起手来你离得越远越好,别添乱。”
  我气哼哼地问他是不是要抢我的赏金,他回给我一个鄙视的眼神。
  突地,空中掠过一袭青色的衣衫,速度很快,若不是我们二人全神贯注不一定留意得到。
  便是他了,我的七叔叔。
  屋内传来响动和一声低呼,一个沉厚的男声惊讶地说:“七弟?是你吗?”
  我一惊,难道……
  安静了片刻,七叔叔压低声音说:“七弟?往事悠悠历历在心,莫非是将军太健忘了?”
  “二十多年了,七弟,你何苦……”
  七叔叔不耐烦地打断他,“无须多言,我不是来听你废话的,把松儿交出来!”
  我攥了一手心的汗水,好久没有听到有人这么叫我了,差不多都忘记了曾几何时我也是快乐的无忧无虑的小松鼠。
  略一感伤,习惯性地动了动脖子,恰好对上大黄蜂望过来的眼神,那是一个怎样复杂的神情,当时的我想不明白,而当我得知真相的时候才发现自己的可笑。
  一切都是一个局,我身在局中却不自知。
  李景天说:“松儿?七弟在说什么?”
  七叔叔一字一顿地说:“洛松。”
  李景天一惊,“听闻她不是没有逃过那一劫,坠崖身亡了吗?”
  “你当真没有抓她?”
  “七弟,你糊涂了吗?就算她尚在人间,我抓了她又有何用,四弟已经不在了,为难她一个孩子做什么?”
  七叔叔一怔,没有说话。
  李景天叹了口气,“罢了,当年在松山顶我曾说过,如果你来找我,我便与你一战,也算还青戎剑一个公道。”
  屋内死一般地安静,过了约莫半炷香的时间,听得七叔叔说:“二位既然有心设局,何不现身一看究竟呢?”
  我和大黄蜂俱是一惊,四目相对了片刻,他嘴角挂了丝苦笑,拉着我跃进屋内。
  我二人双脚刚一落地,便自门外冲进来四个手抡钢刀的大汉,气势汹汹地横刀相向。
  李景天打量了我们一番,冲四人挥挥手,“原来是两个小辈,不碍事,你们下去吧,没有召唤不必进来。”
  我只觉两道火热的目光打在脸上,望了过去便对上了七叔叔的双眸,带着满满的探寻和疑问。
  我哆嗦着说:“大……大侠饶命。”
  七叔叔的目光渐渐冷了下来,似有似无地摇了摇头。
  便是如此,他认不出我来。当年的小松鼠傲气满身,绝不肯向人低头的。
  李景天说:“想杀我的人不少,杀得了的却没有几个,但是用了借刀杀人这一招的你们是头一个,叫得动青戎的你们也是头一个。说说吧,什么来历?”
  大黄蜂很真诚地抱拳,“久仰二位前辈威名,能够一见实在是晚辈的荣幸。我姓罗单名一个颂字,又叫大黄蜂,二位前辈可曾听过?”
  老一辈人的八卦精神果然不够,二老同时摇了摇头。
  大黄蜂很挫败。
  我小声说:“那二位更加不知道我是谁了。”
  七叔叔说:“我不关心你们二人是谁,我只要知道你们是如何得知我与松儿的印记?”
  我张了张嘴说不出话来。想象中的局面应该是绝情大战青戎,大黄蜂在一旁偷袭,然后偷袭绝情剑客成功,取其性命我们二人好回去领赏。这下倒好,偷鸡不成蚀把米,成了被人逼问的对象了。
乱世天下,往事悠悠(47)
大黄蜂说了句帮我解围却让我暗自惊讶的话,“信是亦声写的。”
  七叔叔愣了片刻,笑了,那一抹悲凉的笑容只让我觉得冷,他说:“原来如此,他竟然能让亦声搬出松儿来,他竟然能拿松儿做诱饵,他真是……”
  我在思考七叔叔口中的他是谁,却听七叔叔苦笑道:“罢了,看在三哥、四哥和松儿的分儿上,我帮他。李将军,亮出你的绝情剑吧。”
  李景天写满沧桑的脸上带着一抹浓郁的哀伤,似乎是对前尘往事追忆无名的遗憾,又似乎是伤害了兄弟之后的愧疚。岁月似乎承载了过多的伤痛,满得要溢出来一般。
  他说:“七弟,这么多年,他总算长成了你们希望他成为的人了。这样无情的改变,你们感到欣慰吗?你们做的就是对的吗?”
  七叔叔眼神一暗,低头看着青戎剑,道:“这是我们的使命,无关对错。”
  李景天道:“那好,我成全你。”
  话音刚落,铮的一声,绝情剑出鞘。
  而厚重的赤铁的摩擦声带出了只有半截的青戎剑。
  二人对视一眼,剑招飞起。霎时剑光亮如白昼,在那惊天动地的一刹那光芒大盛,如蛟龙一般舞动身姿,两个身影飞跃在剑光之中,根本分不清绝情与青戎。我勉强在刺目的剑光中看得清一招半式,七叔叔的剑招犹胜当年,却比我那时所见多了分挥洒自如的从容。
  其实,胜败早已有了定数。
  二十多年前,绝情若是全然力敌也未必断得了青戎。而这二十年间,绝情绝迹江湖,李景天战功卓越地位显赫,他关注更多的是兵法和权力。但七叔叔却心无旁骛,醉心剑法。孰强孰弱,已然明了。
  思索间只听噔的一声,绝情断于断剑青戎之下。
  因果报应,循环不爽,自古使然。
  李景天呆在那里,瞪圆了眼睛看着手中的断剑,嘴角缓缓渗出血来。
  七叔叔眼中的冰冷渐渐褪去,一抹痛苦的阴影慢慢地爬了上来。他声音喑哑,低低地说:“你这是何苦?”
  像我这样的武林低手自然看不懂这其中奥妙,还好有善解人意的大黄蜂,他说:“前辈明知必败,何苦拼得筋脉尽断伤了性命?”
  李景天突然笑了,殷红的血自嘴角流出,为这个笑容添了分落寞的色彩。“七弟,这是我欠你的,怪只怪当年我为了功名毁了青戎和我们的兄弟情。”
  七叔叔眉头拧在一起,双手关节握得咯咯作响。那种历尽岁月磨砺的光滑平整的伤痛,即便是愚钝如我;也体会得到。
  他张了张嘴,费力地吐出两个字,“二……哥。”
  听到这个久违的称呼,李景天欣慰地笑着答应,身子缓缓地倒下。七叔叔一掠身抱住他,挥掌就要输真气给他。李景天费力地按住了七叔叔的手,摇了摇头,“七弟,没有用了。当年是我背弃了兄弟之间的承诺和信仰,害了你,也苦了其他人,是二哥对不起你们。”
  “二哥,别说了,都过去了。”
  “是都过去了,都……过去了。”
  李景天的手缓缓滑落,曾经叱咤战场战功卓著的平南大将军闭上了眼睛,留给后人一个可供瞻仰的传奇人生,留给我两千两黄金的赏金。
  七叔叔抬起头来,眼角泪光森冷,一脸厌恶地看着我们二人说:“你们走吧,回去告诉那小子,不要再拿松儿的名号利用人。死者已矣,这么做太卑鄙了。”
  大黄蜂真诚地点头,作了个揖拉着我纵身蹿出。
  我在半空中回看七叔叔,却只看到他青衫磊落的挺直脊背。时光一转似乎又回到了多年前的那个月夜,回廊之间他瘦削的背,清冷得让人心疼。只是而今的这种落寞犹胜当年擦拭断剑的神伤。
乱世天下,往事悠悠(48)
我又看了眼李景天的尸体,我的二伯伯?我害死的?
  月色冷,雪花坠。
  孤星陨,人情冷。
  
  德胜九年十一月九日,李富派出十万骑兵于九曲城下叫阵,九曲守将江宁闭门不战。
  次日,再叫。宁仍拒战不出。
  十一月十二,李富以二十万兵马进攻九曲,未果。
  十一月十三,李富以二十六万兵马再攻九曲,未果。
  也许很多人都有疑惑,二十六万精兵何以攻不下一座偏城?其实只有简单的两个字:天气。
  十一月的东北天寒地冻,滴水成冰,呵气成霜。而帝都的兵将大多出身南方不耐严寒,虽然李富未雨绸缪给将士配备了过冬的棉衣,但战场之上,穿着臃肿的棉衣作战如何挥洒自如?若是脱掉了棉衣,冻都冻死了,还打什么仗。
  但是,最缺德最损的还数江宁,早在李富抵达九曲之前,他便命令手下士兵以冷水浇注城墙,连浇了几天,等到李富大军抵达的时候,天,好一座浑然天成的冰雕!阳光下还闪闪发光,甚是好看。冰雕的好处在于质地光滑不易附着,攻城的士兵想往上爬都没有个着手的地方。而江宁在城墙上熬上一锅热汤,时不时地再刺激下城下苦难的攀岩者,给他们洗个热水澡。
  太缺德了。
  如此天时地利,李富就是人多势众也无可奈何。
  就这样耗了数日,李景天遇刺身亡的消息传了出来。
  平衡就这样被打破。
  德胜九年十一月二十一,西昌王景溯带兵攻打平邱,虽然主帅李景天身死,但战神带出来的兵绝不是酒囊饭袋,双方苦战数日,僵持不下。
  而当红姐把这些消息告诉我的时候,我才后知后觉地发现在这样的节骨眼雇凶杀李景天绝对不是巧合或者钱多,而是有着深远的政治目的。
  不管此番的雇主是谁,必然不是忠于帝都方面的,而是与其为敌的。
  眼下的局势看似三方僵持,其实不然。
  没有了李景天坐镇,平邱随时都有被攻陷的危险,而平邱失守对帝都的危险不言而喻。如果是李富分兵支援平邱,九曲辽城一方是否会继续守城不出,一旦反攻,以萧楼兵马之强悍帝都将士死伤难免,本就低落的军心士气必然受到重创。
  原本一方独强的局势被彻底扭转,变成了两方联合牵制李富。
  李富的日子不好过呀。
  夕阳余晖下,红姐带领下人把两千两黄金轰轰烈烈地抬进了我的房间。
  我目瞪口呆地立在当场。红姐打开箱子,金灿灿的黄金在夕阳金黄的光芒下分外夺目,晃得我满眼都是金元宝。
  红姐很大爷地说:“点点,收下吧。”
  我被红姐如此豪爽的举动吓住了,“红姐,你这不是帮我找打劫的吗?”
  红姐说:“难不成你让我抬回去?”
  我点头,“正是。”
  “这钱你不要了?”
  “要,当然要。但钱太多了我不仅拿不动还拿着不安全。”我回身在床下一顿翻找,找出几张银票递到红姐面前,“红姐,这是两千两的银票,烦劳你连同这些黄金一同帮我交给井,还差三千两我会尽快凑齐的。”
  红姐消化了一会,惊讶地看着我,“你不要命地敛财不会就是为了雇井杀人吧?”
  “正是。”
  红姐很无奈地消化了半晌,沉默地指挥手下人抬走了箱子。
  大黄蜂自房梁上下来,问我:“你为什么要花钱雇井?”
  我嗤之以鼻,“还能干吗?”
  “你……”这句话大黄蜂终究没有说完,只是鄙视地撇了撇嘴。
乱世天下,往事悠悠(49)
又过了两日,就在众人猜测李富如何渡过左右为难的难关之时,他只是简单地下了一个命令,大军浩浩荡荡地自九曲撤退。
  大黄蜂说这是个妙招,虽然解放了萧楼,但更重要的是李富化解了危机,保留了兵力。这样一个看似简单的决定却需要做决定的人有着很强的自控力,因为常人往往会想,老子千里迢迢带了这么多兵马来攻城,什么成绩没有吃了一顿闭门羹哪有脸面班师回朝。于是强撑着不走,于是被对手找到机会或偷袭或激战,于是实力受损。
  李富从来不把自己当大丈夫,自然能屈能伸。
  他知道怎样做才是对自己最有利,而不是被俗世规条限制。
  5
  天下战事告一段落,但随着时间的临近,我又要开始头疼如何摆脱大黄蜂去见苏了。
  思来想去,美人计实在是用烂了,大黄蜂再白痴也不能上当了。于是我决定下*。
  为了让事情看起来自然而然滴水不漏,我提前七天开始亲自下厨做饭,按照我的实际水平发挥果然做出了那种掩盖了食物本身味道的饭菜,也顺道掩盖了*的味道。
  七天以来,大黄蜂被我以试菜为名百般折磨,多次号称自己已经丧失了味觉。
  是夜,窗外明月高悬,璀璨星光点缀天幕,天净月华开。
  我对着铜镜试了不下五套衣裳,最终选了套织着云朵的淡蓝色衣裙,梳了发髻涂了胭脂看了眼呼呼酣睡的大黄蜂,兴高采烈地出门去。
  是为女为悦己者容。
  清凉寺的高大杏树下,苏青色长衫长身玉立站在那里,穿着黑色马靴,手里提了把细剑。
  这三个月的时光似乎从未流走过一般,我与苏相见不过就在昨天,我一身男装同他拥抱,给他包饺子吃,而他一个也没留给我吃。
  我呆呆地站在那里,百感交集地看着这个男人。
  苏仿佛感应一般地转过头来,见了我,温朗的深褐色眸子里划过一丝明亮的喜悦,如明波朗月春风过境,让人心头无端地一甜。
  苏走过来拉着我的手,也不言语,只是看着我笑。
  我害羞地低着头,寻思了半天总算憋出一句话来,“你饿吗?”
  苏说:“烟洛,你还有没有别的问题了?”
  听出他的挪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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