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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解贪欢-第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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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九疑傻了眼,拿银子?难道这单生意是有银子可拿的?
  柳陵郁知道那人欢喜过了头,撇了撇嘴道:“九姑娘不用吃惊,这单生意买家很满意,本公子也不占你的便宜,十万两黄金还是尽数归你。”
  意外之财?失而复得?九疑被还没到手的十万两黄金砸晕了脑袋,连自己是来干什么的都差点忘记了。要不是柳陵郁那一脸的意味深长,她铁定是回不过神来的,可如今对着那人她却是怎么也开不了口。
  柳陵郁虽不敢说知道这人全部的心思,但八九分还是猜得出的,立时善解人意道:“九姑娘莫不是有什么难事?有什么地方用得着本公子的……不妨直说。”
  这话好,这话顺耳,九疑就等的这句了!
  “这个……还真是要麻烦柳公子的……我就是想问问……您什么时候肯把萼绿华还我啊?”支支吾吾地说着,一边还瞥着眼察言观色,九疑心中忐忑异常。
  “还你?”柳陵郁侧了侧脑袋,留给九疑一个漂亮的侧面。
  九疑当场就知道自己错了,不住地摆手,“不不不,是转手给我,转手,转手!”
  柳陵郁见她那极是慌乱的样子兴致突然来了,垂首看着自己的右手指头:那手指很是好看,细细长长的,纤巧美好,连指甲盖儿都是淡淡的粉色。看了一会儿,柳陵郁好像看到指尖泛出了似有似无的青色,这才不再看了,为难道:“我把它送给销魂山庄的萧公子了。”
  腾地一声;九疑站起身来。
  柳陵郁眼里滑过一丝笑意,只不过他垂着头,九疑没有看见,他心道:难不成又要露出你那难得的一点儿骨气了?
  不过他失望了,九疑不可置信地看着他,那表情都快哭出来了:“你怎么能这么耍我呢?你知道我找那东西找了多久吗?”
  柳陵郁哪里料得到这人会这副表情,直觉问道:“多久?”
  “三年啊!”九疑真是委屈到了极点,连面前的人是柳公子都忘记了,“我好不容易才找到它,你怎么就这么把它给了萧公子呢?你让我现在怎么办啊!”
  那凄凄楚楚的眼神看得柳陵郁发毛:从没有人用这种眼神看过他,乱怀楼的女人遇见这好看的公子就跟见了阎王似的,红冶他们却是看他如同看着神一般。
  柳陵郁说不出九疑用那种表情看着自己的时候心里头是个什么感觉,只是莫名地害怕。
  对,就是害怕,好似自己做了什么了不起她的恶事,教这人伤了心,他暗自冷哼了一声:“你什么都没对她做,你有什么好心虚的!死在你手底下的人没有一千也有八百,这时候你来装什么好人!”如是想着,便理直气壮起来,攥紧了怀里的手炉,柳陵郁淡淡道:“本公子又没说不给你,你急什么!”
  九疑看着这人神色游移,心里越发的吃不准他的心思,可既然柳公子都这般说了,那想必还是有戏的,便哆哆嗦嗦地开了口,问道:“那……柳公子怎么才肯把萼绿华转手给小人呢?”
  侧首想了想,柳陵郁一双细细长长的凤眼仔仔细细地打量着对面坐着的女子,几不可见地眯了眯眼睛:这下作东西给他下套!方才那委屈的模样分明是装出来的,而他却着了她的道!
  冷笑了一声,柳陵郁抬手揉了揉发胀的额角,道:“那还不是得看九姑娘的诚意?”
  啊?诚意?难道她这般狗腿不要脸面还不算有诚意?九疑看着这一脸凉薄的公子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应对了,依旧是一脸的委屈,“柳公子快别拿小人开玩笑了,我是个什么东西啊?我那点儿诚意柳公子怎么会看得上眼呢?您还是给我个痛快吧,小人被那宝贝牵住了魂,如今就等着您来救命了!”
  “哦?”柳陵郁饶有兴味,“本公子怎么看不出那东西有什么好?不就是株珊瑚树吗?除了稀罕点儿还能有什么非它不可的理由?”
  九疑对着这人似笑非笑的脸面已是绞尽脑汁了,脑壳儿都想得疼,可依旧寻不出合适的话来说:要是告诉了他,萼绿华要拿回来可就更不容易了,但……要是不告诉他,届时他派人去查清楚了,也是没有好果子给自己吃的。
  如何是好?如何是好啊?九疑浓丽的眉毛拧成两股麻花儿状。
  柳陵郁看着眼前人为难心里头总算是舒坦了些,也不想一下子把她逼得太紧,否则就没意思了。兔子急了还咬人呢!何况是人?于是不甚在意道:“方才那是逗你玩儿的,九姑娘莫要在意,本公子向来好说话,这萼绿华的事情好商量,好商量。”
  呸!好商量个屁!九疑在心里看不见的地方啐了柳陵郁一口,转过来立时又是笑脸一张,“柳公子尽管吩咐,小人一定竭尽全力,赴汤蹈火,再所不辞!”
  柳陵郁伸出一指,极其漂亮的手指,柔美的,好似没有骨头一般,以一种极其缓慢的速度摇了摇,他缓缓道:“不必,不必,九姑娘再替本公子做两笔买卖就好。”
  14水落石未出
  柳陵郁为人虽然不太厚道,本质也是非常非常渣的渣商,但作为一个合格的并且勉强算是杰出的商人,他的基本职业素养还是相当不错的,起码做得到价钱公道、童叟无欺。
  鉴于以上最后一点,九疑对柳陵郁说的话从不敢持怀疑态度。然,如今她却陷入了一个空前的矛盾中:该不该相信柳陵郁呢?
  柳公子从来都是云淡风轻地说着话,而她自然是十分忐忑不安地仔细听着,并且要一丝不苟、一字不落。可不听还好,一听九疑就彻底失去了方向。
  柳陵郁说再做两笔生意就把萼绿华双手奉上,这对于九疑来说可算得上是天大的好事。也不知是太过惊喜还是什么别的缘故,九疑一直徘徊在信与不信的边缘。
  对于“相信”这个词语,其本身并没有什么可考虑的,无非是个直觉性的东西,你可以选择信,也可以选择不信,不过是须臾之间的事情罢了。
  那么……九疑犹豫的是什么呢?是:选择。
  她究竟该选择哪一种呢?对于她这般节操、脸面全全不在意的人来说,“相信”这东西未免有些太过高妙而又让人难以理解和领悟。
  柳陵郁说那句话的时候缓缓的语音一直回荡在她的耳边,极冷清的嗓音,懒懒的,似是一种不经意的诱惑。
  她只要再杀两个人就可以得到萼绿华,就可以回家祭拜祖先,甚至还能得到一大笔银子。这些听上去似乎没有任何不划算的地方,然……九疑不安了,身为杀手的警觉教她退却,故而……她犹豫。
  对于柳陵郁此人,九疑看不透,她一切的敏锐在这个过于好看的男人面前完全失效,不为别的,只因为……他太强,强到令九疑生不出任何反抗的心思。
  荏弱的肉体,虚弱到一折就断的境地,然,当他睁着那双细细长长的凤眼看向你的时候,你就动弹不得了。在那样冷清凉薄眼神的注视下,你被赋予了一条狗的自觉,自觉地服从他的任何命令。
  今日安庆路已经不似平常那般热闹喧哗,四处奔走的都是御林军和衙门的人,昭帝已然极其看重姜知渔和章敏川的死,不过……乱怀楼在此风口浪尖依旧安然无恙。
  奇迹般地,章夫人没有来再乱怀楼闹事,刑部的人除却勘察了现场外几乎没有在乱怀楼出现,大理寺立案的名目是:京兆尹惨被暗杀,没有提到乱怀楼一丝一毫。
  正如柳陵郁所说的那样:乱怀楼里没有办不成的事情,而且……姜知渔、章敏川的死因都处于被胡乱猜测的阶段,乱怀楼的确是在替九疑顶着衙门的调查。
  “柳公子,你这么大能耐,干嘛不自己去杀那俩人呢?非得来为难我这个无名小卒!”九疑一边走着一边胡思乱想,连早就消失殆尽的好奇心也被勾了起来。
  可不是?做杀手这行的,好奇就是催命符,越是好奇死得越早,可如今九疑的生意有了保障,银子有了来处,闲情越来越多,好奇心也就随之渐长。
  是他要杀那些人吗?
  他为什么要杀他们?
  他为何不自己动手?
  他究竟有多强?……
  这些问题一个接一个地出现在九疑的脑袋里,如同一粒种子,在猜测中发芽,在怀疑中生根,在困惑中枝繁叶茂,继而因为太过膨胀而弄得九疑脑仁儿生疼。
  猛地拍上脑门儿,九疑一个长叹,垂头丧气道:“左右你是个呆货,何必想那么多?反正斗不过那大美人,不如就顺了他的心、如了他的意!”
  其实她心里头还有另一层考量:姑娘我再取两人性命就脚底抹油开溜,锦官城可不是你的地盘儿,等我把温孤家的门楣重振了,到那时你又能奈我何?
  想到此处九疑便又欢快起来:本姑娘逍遥快活的生活指日可待!本姑娘很快就可以甩掉柳陵郁那个讨厌的蛇蝎美人啦!
  她这边蹦蹦哒哒往鼎华居走去,脚步轻快得好似踩着几团松软的棉花,德云宫内的人却是截然不同的一番样貌。
  当朝太傅秦昭伯神色不明地垂手而立,昭帝周御胤在座上咆哮:“没用的东西!连个蛛丝马迹都寻不出来!为何不派人去搜乱怀楼?”
  “乱怀楼可顶江湖半边天,不到不得已还是不要招惹为妙啊,陛下!”秦昭伯如今早就没了朝堂上的那般稳如泰山的气度,一边畏首畏尾一边还要装作语重心长。
  周御胤最见不得有人在他跟前指手画脚,狠拍了玉案,喝道:“放屁!江湖算个什么东西!天下都是朕的!给朕派人去翻了乱怀楼!朕就不信找不出缘由!”说着他便站起身来,负手踱步,焦躁不已:“乱怀楼和那杂种一定有关系,朕就不信了!难道事到如今朕还要来忌惮一个瞎子!”
  秦昭伯看着脸色阴沉的昭帝,暗自有些后悔:良禽择木而栖,他当初怎么就相中了这么个暴戾荒唐的主子呢?但是很快他就从后悔中走了出来。
  “去!给朕走一趟销魂山庄,朕倒要看看那杂种究竟能兴出什么风浪!”周御胤的食指指着他的脸面,高高在上的狠厉表情不过是在掩饰心里的那点不安。
  弯下身子,作了一揖,秦昭伯本来还预备着说些“请陛下三思”之类的话,谁知周御胤满眼的阴霾道:“别跟朕说那些个跟放屁没什么两样的话!你要是不想跟姜知渔和章敏川一样,最好听朕的话,别等到莫名其妙死了再来寻朕的晦气!”
  其实销魂夫人萧降城根本就不是殉情而死,江湖儿女拿得起放得下,爱得痛快,活得潇洒,怎会动辄寻死觅活?更何况当时萧降城的爱子萧御伦才八岁,她就算是舍得自己的性命,又如何能舍得教幼子孤零零地活在这吃人的长安?
  周御胤最是明白其中的曲折了:当年元帝身死,不顾与销魂夫人的约定,留下遗诏令萧御伦继承大统。而周御胤逼死萧降城,封了众人的嘴巴坐上帝位,摇身一变成了今日的昭帝。他即位后第一个要灭的自然是元帝最心爱的小儿子。
  无奈萧御伦有丹书铁券在手,周御胤明着杀不了那人就只好暗着来,秦昭伯、章敏川出了毒杀的主意,姜知渔却是提供了一味毒药:贪欢。不想那一味“贪欢”分量算计得不准,用错了,只毒瞎了萧御伦的眼睛、伤了他的五脏,却没能要了他的性命,如今“妖毒公子”精于用毒也算是跟自己身中“贪欢”有关。
  眼下死掉的姜知渔和章敏川正是当年与昭帝合谋算计萧御伦的人,如此一来也可明白了:周御胤在担心,担心萧御伦蓄意报复,更担心自己夺位的事情被公之于众。
  秦昭伯自然也有要担心的事情,已经有两个人死了,那下一个呢?下一个死的会是他吗?
  其实这二人都有些杯弓蛇影、风声鹤唳了,姜知渔和章敏川是不是萧御伦派人杀的还没影儿,他们自己倒先紧张起来了,这若是让柳公子知道了岂不是要笑死?
  如今柳公子确实在笑,细细长长的眉眼弯弯的,好似很多情。菊让笑起来的时候眼睛就是那般温柔如水的模样,大概是照着自家公子的脸学的。不同的是,柳陵郁的唇薄,抿着的时候会显出几分莫名的戾气,衬着那白玉般的脸孔越发地显出意味不明来,与菊让那天生的纯良和善很是不同。
  他面前站着的是一位绿衣的公子,相貌自然是不消说的漂亮,身体十分高挑瘦削,精瘦的感觉像是习过武的人。那公子看上去亦是十分温柔,却与柳陵郁和菊让的温柔都不太一样。
  柳陵郁的温柔带着些许媚色,阴测测的,就算是深情相看也还是教人持几分怀疑与揣测。菊让的温柔则太过和善,纯良入骨就教人很想欺负,虽然欺负他的人通常下场都很惨,但你见着他的时候确实会很想欺负他。
  那么这一位呢?他也很温柔,这温柔有些模糊,似是风中吹散的一缕香气,捉摸不透的样子,连带着面目都不很分明,也难怪九疑当时看着他的背影觉得他与她是同道中人了。
  他就是竹茫,乱怀楼里专管香料配方和情报的竹公子,风度翩翩,透着些许的儒雅,是有礼有节的观感,和他的名字很是相配。
  竹茫站在柳陵郁跟前,面色平静内里却是胆战心惊:每次公子这般笑的时候就表示有人要遭殃了,至于……这一次是谁,他似乎已经可以猜到了。
  “这么说来……九姑娘是温孤家的遗脉喽?”柳陵郁这一问很是戏谑,清冷的嗓音里还带着些许的兴味盎然。
  竹茫点了点头,却见柳陵郁看着窗外,只得答道:“九姑娘的确是温孤家的遗脉,而且似乎与萧降人有所牵连。”他有些忐忑地看着柳陵郁,没查清九疑和萧降人的关系是他办事不力,公子若是因此而不满那就糟了。
  柳陵郁倒是没做声,还是看着窗外,许久才问了一句:“丹朱没告诉你萧降人也是萧家人吗?”
  这是个什么问题?公子想问的究竟是什么?竹茫吃不准,便只是静静地看着柳陵郁。
  柳陵郁转过了头,好似在对他说话,又好似在自言自语,“本公子要调查九姑娘自然是有道理的,别的事情就别多想了,在山庄里做事也没那么轻松,别老是跟丹朱较真,她这人刀子嘴豆腐心。”
  竹茫有些糊涂了,丹朱和九姑娘有什么关系?怎么又扯到销魂山庄了?不过他也只能应承。谁让柳公子向来如是呢?
  “今日就这么着吧,竹厅给你留着了,你径直去住就是了,顺带着去找找兰敞,与他说说香料和药粉的配方,近日本公子觉着合欢散不如从前的味道好闻了,约摸客人们也快厌了,改改吧。”说着,柳陵郁挥了挥手,示意他退下。
  竹茫对柳陵郁一会儿兴味盎然、一会儿疲惫不堪的样子表示无法理解,没办法,公子的心思本来就是非常难猜的。
  竹茫没去竹厅,而是径直去了兰厅,公子吩咐的事情还是趁早办了的好。
  兰敞正在屋里看医书,见他来了便将手里的册子搁在一旁,笑道:“哟!竹公子风尘仆仆,别是才从公子那处回来的吧?”
  见惯了兰敞轻佻的模样,竹茫点了点头便坐在了他身侧。
  “怎么愁眉苦脸的啊?莫不是公子为难你了?”兰敞的表情有些幸灾乐祸,用胳膊肘拱了拱竹茫的,“说来听听啊,你这次出去是不是为了那呆货的事情?”
  竹茫白了他一眼,皱眉道:“虽是为了九姑娘的事情,可回来的时候公子莫名其妙地提起了丹朱姑娘,我如今是糊涂了,也不知道公子对我带回来的消息是满意还是不满意。”
  兰敞手握成拳,装腔作势地咳嗽了两声,严肃道:“公子对你自然是满意的,但公子也是十分担心你的,怕你和丹朱姑娘日日怄气憋屈死,故而教你多担待些山庄里的某只毒舌女。”
  他那般一本正经地说出玩笑话来教竹茫有些哭笑不得,“你是没去过山庄,丹朱姑娘的口才……竹某实在是甘拜下风,佩服得五体投地,恨不能当场昏过去以免遭其荼毒。”
  竹茫向来温文尔雅,如此无奈的情状极是少见,兰敞听得他的话立时破功,哈哈大笑了起来。
  待到他笑够了,竹茫才道:“公子觉得合欢散的香味闻着腻了,让我来跟你说说改配方的事情,也不知你有什么主意。”
  谈到正经事儿,兰敞也就收起那副笑嘻嘻的表情,蹙眉道:“实不相瞒,合欢散的效用我这里已是没法儿再配出更好的了,要是想气味好些,你那处的配料一变,我这里的分量自然也是要跟着变的,不然不好闻了公子又要不高兴。”
  竹茫明白他的意思:要好闻,那效果就必然得打折扣,不然就只有照着原先的分量来。
  二人之间沉默了许久,终是兰敞开了口,“你先试试新的气味,到时候我再来看看能不能保持药效。”
  竹茫点点头,道:“如今也只能这样了。”
  而兰敞稍后却提起了另一件事情,“公子打算给乱怀楼换菜谱,你知道这事儿吗?”见竹茫一脸的不知情,兰敞便抱怨道:“公子最近的心思越发的新奇了,药膳的事情弄得我头疼!”
  而竹茫听到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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