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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想到他已经知道了。
阮默怀靠坐在沙发上，沉默不语。
秦冉抬头看向半空，双眼失焦，喃喃念道：“她这是帮她姐姐还债吗？她姐姐可是相安无事，太平得很啊……”
***
顾远远走得悄无声息。
她离开的那天，正好是秦冉和祝可音主演的《爱你如初》举办电影首映式。首先是段开场舞，一众主演在后台候场。秦冉心不在焉地不停看表，林琅则反复确认他的领结有没有系歪，头发和衣服是不是搭配，皮鞋挑的是亮色，整体考虑会不会喧宾夺主。
然后被他按住了肩膀。
秦冉双眼微眯，“我要炒了你。”
“啊？！”林琅大吃一惊，念头转了又转，也想不出自己哪里做的不好。
“当你们俩的电灯泡也是够够的，我十分、非常、特别不愿再传和他的绯闻。”他语气夸张地说着，还做了个干呕的姿势，逗笑了林琅。
秦冉放缓声音，“能在一起，就好好珍惜，我不愿干拆散别人的缺德事。所以我炒了你，你就不是违约了，可以名正言顺地转过去。”
他眉眼都笑弯了，仿佛竭力诉说现在心情很好。可仔细看去，依旧能窥见一抹无处遁形的落寞。
所以林琅笑不出来，反而有些担心。
像是看出她在想什么，他抢先说：“你看你，愁什么愁？放心，我早就看开了，森林那么大，何必吊死在一棵树上，从今天起，我要好好寻找我的那朵花。”
他话音刚落，从身后传来祝可音清甜的声线，“秦冉？”
秦冉皱皱眉，转过身。
“真的是你呀？我就看这里怎么有个人穿的衣服和我那么搭……”她说着，一把挽住他的胳膊，招呼林琅，“哎哎，你快帮我们看看，是不是很搭？”
祝可音穿一条宝蓝色的礼服裙，香肩半露，秦冉的西服是暗蓝色。两个人站在一起，确实有种天生一对的醒目。
她娇媚地仰起脸，问：“你是不是早打听好我今晚穿什么，然后故意配合我？”
“这女人脸皮怎么这么厚，”秦冉不满意地嚷道，很嫌弃地想甩开，边甩边拽扯领结，“我现在退出还来得及吗？”
祝可音毫不在意，他越拽她黏得越紧，笑意半分不减，并用同样分贝的音量呛回去：“别人或许不知道，我可是很清楚你心上人今天刚走。明白你心情不好，就不和你计较，你别不知好歹。”
“噢？你哪儿来的情报？”秦冉捏住她的手，饶有兴致地打量。
“你不是说我爱装吗？但我对你，可从来没装过。你那些破事我打听得一清二楚，当然，我在你眼中也是破事缠身，所以……”
林琅一下捂住了嘴。
眼前的两人面庞相隔不过几厘米，都说相互看不顺眼，眼下却是火花四射。
秦冉垂下眼，低声问：“所以你就扮猪吃老虎？”
“……如果你愿意当那只老虎。”
***
这天晚上的首映式很成功，其中最吸睛的当属秦冉和祝可音。
《爱你如初》是部都市爱情电影，影片的前半部分发生在大学校园。祝可音饰演的女主角参加校园歌手大赛，屡战屡败，心灰意冷。秦冉饰演的男主角进校时对她一见钟情，两人曾是高中校友，他便常常找机会安慰她，绞尽脑汁哄她开心。
其中有一幕，是某天傍晚秦冉找来几个男生在祝可音宿舍楼下又是摆心形蜡烛，又是弹唱吉他，阵仗很大，吸引许多人围观。
谁知唱到半途下起倾盆大雨。
蜡烛被浇熄，找来的助攻们也作鸟兽散。他们惊慌逃窜的样子逗得一扇扇窗口。爆发出阵阵笑声，连隔在玻璃窗后张望的祝可音也忍俊不禁地笑起来。
边笑边摇头，他怎么能这么蠢。
这么想着，她甚至不忍心再看下去，转身走回寝室的座位。桌上的手机正在充电，屏幕上有一条来自秦冉的微信提示。
祝可音打开，发现是秦冉提醒说今天下午到晚上可能有暴雨，要是去图书馆自习，记得一定带伞。
啊，原来他早就知道有雨！他是故意这么做！
影片的片段放到这里就被切断。
来自电影频道的女主持人微笑着抽选台下十位观众，一男一女自由搭档组成五对，根据各自的想象，现场演绎祝可音饰演的女主角在获悉男主角的心意后，会有什么样的反应。
于是有人打开窗户大叫“傻瓜！快去躲雨啊！”有人冲下楼给男方送伞，还有人下楼后拉着男方一起跑到房檐下避雨。
秦冉和祝可音站在舞台边看着，笑而不语。
这是本次电影首映式的观众互动环节，大家的兴致被很快调起。有一位台上的女观众推开看不见的窗户，弯腰低头大喊：“喜欢我就直说啊！你不说我怎么知道？打个直线球不好吗？这么拐弯抹角的你是不是男人啊！”
一席话逗得全场哈哈大笑。
他们表演完毕，女主持人请出秦冉和祝可音，请他们片场再现。
灯光暗下后，轻缓的音乐响起。
还伴着嘈杂的雨声和隆隆雷鸣。
立即进入角色的祝可音满脸震惊，随后嘴角抽动，浮现出想要哭泣的冲动。她像是想起往昔男主角对自己无微不至的关怀，后知后觉地感受到他的心意，于是扔掉手机飞快跑下楼。
秦冉还在雨中抱着吉他摇头晃脑地弹唱。
祝可音从他身后冲上去紧紧抱住他。
他愕然转身，刚想说话，就被她双手捧住脸。她踮起脚尖，吻上去。
现场的所有人，包括那位挂着职业性笑容的女主持人和在后场密切关注舞台的林琅，都同时发出惊呼。
这个吻并非事先安排好。
作为当事人，秦冉也很吃惊，虽然隐约感觉祝可音一直想占他便宜，却没料到她占得如此正大光明理直气壮。
被吻住的那一刻他脑中念头千回百转，觉得自己将来能出本书，叫《总有女人想吃我豆腐》。
台下渐渐有掌声响起。
秦冉没有退路，他回抱住祝可音，与她热吻。
***
秦冉和祝可音在电影首映式上的激。情热吻连续一周稳居各大媒体头条，后续报道层出不穷。
这一次，是真的没人再看顾远远的黑料。
微博上也炸开了锅，见自家偶像备受关注，去污粉们纷纷扬眉吐气。
而这个时候，林琅在默默办理转职手续，从秦冉的助理变更为阮默怀的助理。
离开北京前，林琅最后听到的消息是，秦冉和祝可音已经大大方方地同居了。祝可音变卖了她的京郊别墅，搬进秦冉的公寓。如今，那片小区附近到处是埋伏的狗仔。
林琅只好在电话里和秦冉告别，挂线之前，她忍不住问：“祝小姐就是你的那朵花吗？”
“她啊……”线那头轻轻笑着，“可能是一朵花，一阵风，一片云，反正是你心里缺失的那个形状。”
***
成为阮默怀的助理后，林琅即刻动身前往他所在的片场。因为戏份不吃重，半数时候，他都悠闲地坐在一旁看主角们对戏。
她去的第一天艳阳高照，虽说气温不高，可还是很晒。
林琅站在他身后帮他打伞。
这个场景好熟悉，她想起大半年前也这样给他撑伞。一晃眼，都过去大半年了。
正在感怀，她忽然听他说一句：“这么快就成为他心里缺失的形状了，祝可音很有手段嘛。”
林琅附议：“说起来，她和顾远远有点像。哎，你说秦冉怎么尽招惹这样的女人？”
都曾受过金主恩惠，却又惨遭抛弃。
林琅之前去过的别墅，就是那位地产大亨付给祝可音的分手费。听说祝可音最盲目的时候，甚至动过不求名分，只想为他生个孩子的念头。
但那个男人比姜裴居有良心，没让她这么做。
刚出圈的羔羊往往都很天真，以为遇见的第一个男人就是真命天子，却没想到是匹藏毒的恶狼。这个跟头顾远远栽过，祝可音也栽过，但后者幸运一些，及时从坑里爬了出来。
那时祝可音察觉到对方的若即若离，每天都很焦躁。那些关于她品行恶劣，待人刻薄的传闻都在那时传出。
“说明他命中必有此劫。”阮默怀微微一笑，随即抬头从正上方看她，“累不累？要不别撑了。”
“不不，你已经上妆了，这太阳挺毒的，简直看不出是冬天。”
他点点头，不再说话。
一只手却绕到身后，握住她空出的手。
两个人偷偷地笑。
谁也没注意，身后一双眼睛盯住了他们。那个年轻女人是傅疏琳的秘书，正在休假，因为好奇来片场一日游。
没想到发现了大新闻。
第四十二章
阮默怀戏份不多，故而拍摄周期不长。林琅去片场接替他的前助理那天，他只差半个月就能离开剧组。
因为之前在秦冉那边待的时间短，不少工作没能及时上手，蔡檬又派了一个小姑娘来帮忙。
她看着才刚二十岁，肤色略深，话很少，剪了个刘。胡。兰头。过来的第一天把阮默怀的日程安排和通告表交给林琅，手脚麻利地承担起跑腿买东西等需要消耗体力的杂活。嘴也甜，见谁都点头叫老师，笑容含蓄，看着不至于太殷勤，给人一种恰到好处的分寸感。
只用打伞扇风的林琅顿时有了强烈的危机意识。
小姑娘叫夏天，闲下来的时候林琅搭讪问：“夏天，你做助理多久了？”
夏天想了想，说：“三年。”
“那你是不是对片场很熟啊？”
她点点头，“还行。我叔叔是灯光师，哥哥一直做场务，我读书不行，就想早点挣钱。”
原来是家族渊源，林琅默默想。抬头见她欲言又止，便笑着说：“怎么了？有事？”
夏天压低声音，凑到林琅耳边，“这个组的灯光是我叔叔的拜把兄弟，我早上来的时候特意和他打了招呼，让他照应阮先生。”
“照应？”林琅纳闷。
夏天粲然一笑，“林琅姐这就不知道了吧，演员进组后都不愿得罪灯光师，因为拍出来好不好看，和灯光有很大的关系。有些女演员皮肤不好，但电视上看着特别白嫩年轻，都是光打得好。”
“噢……”林琅恍然大悟。
她们在场边小声交谈的时候，阮默怀正在拍室内景。
剧情已经进展到女主角和男主角的恋情开始没多久，就遭遇了女二的从天而降。这个女二曾是男主角的青梅竹马兼前女友，为了追求梦想抛弃男主，只身前往美国。岂料被人骗婚，落得个失恋失意又失业的悲惨下场，灰溜溜地跑回国内，想找男主破镜重圆。
而男主虽然已有美人在侧，但无奈张无忌附体，对女二旧情难舍不加抗拒。
女主是个珠宝设计师，这时正在准备作品参加某国际设计大赛，刚被人举报涉嫌抄袭法国一著名设计师的成名作，正处在万念俱灰的关口。
她照例又想往山里跑，但这次被男配劝住了。
眼前拍的就是在女主家里，男配和她的对手戏。
***
场记板敲过，摄影机推过去。
阮默怀坐在沙发扶手上，一脸讨好地递给女主一个剥好的猕猴桃，巴巴地笑着：“甜甜，别沮丧了，来，尝尝这个，和你一样甜甜的。”
女主嘴一瘪，脸一偏，气鼓鼓地说：“不要！”
“心情不好的时候呢，就吃点东西，把肚子填饱人就恢复了。”
“吃吃吃……你就知道让人家吃！把人家喂成一头猪了怎么办嘛？”她嘟囔着，捏起拳头挥向阮默怀。
按照本子这应该是小女人撒娇似地轻捶，不料她力道没控制好，一拳把他打倒在地。
阮默怀毫不设防地向后栽下。
“卡！”导演大喊。
林琅和夏天见状赶紧冲上去。
那个演女主的演员也愣了，一叠声的对不起，解释说：“哎，我过去在体校练高低杠，劲大了点，不好……”
“咳咳。”导演咳嗽两声，给她使了个眼色。她顿时收声，不再说什么。
阮默怀很快补好妆，衣服也整理妥当，便大度地说：“没事没事。”
第二遍，女主把猕猴桃打飞了。
第三遍，她一拳将猕猴桃在阮默怀脸上砸了个稀烂。
林琅不忍看下去，直感叹：“剧情雷，人物雷，台词雷，连演员也这么雷。”
天雷隆隆，狗血滚滚。
这片子唯一让人称道的只有阮默怀和饰演男主的那位演员，能把如此矫情的台词说的真情流露，一个眼神一个动作，让人心潮澎湃。连女二的表演都可圈可点，唯独女主角像是第一天拍戏似的，僵硬死板。
夏天只是笑笑，不置可否。
于是只要碰上女主的镜头，就会拍得特别慢。一场男配哄女主开心的戏从中午两点半拍到傍晚六点。统筹过来通知林琅和夏天，说本来还有两场夜戏，但怕进度跟不上，临时加了一场。
道具组、置景组、灯光组、摄影组还有场务都在忙着收拾东西，夏天去领晚上的盒饭。
导演叫住阮默怀，又给他说了一会儿戏。林琅焦急地等着，忽然看见演男主角的那个男人下楼去了，周围跟着五、六个人。
“那位是影帝，开了房车过来，还带了厨师跟组，根据营养师的建议每天换着花样给他做饭。”阮默怀一脸疲惫地走过来，浅浅笑着。
走近了林琅发现，他脸有点肿，伸手想碰又不敢碰，“……她下手那么重？”
“练高低杠啊。”他笑的时候眉眼耷拉，脚下有些飘忽，被林琅一把扶住。
***
草草扒了几口饭，阮默怀就钻进车里休息。
车里闷，夏天一手用湿毛巾帮他敷脸，一手举着调至微风档的小电扇。林琅则为他捏肩捶背，想起什么，问：“这个电影那么雷，怎么把影帝都请来了？”
夏天看她一眼，视线又转开。
阮默怀注意到，笑着朝她抬抬下巴，“你说。”
“演女主角的那位，是这个电影投资公司老板的干女儿。他专门找的编剧，为她量身定做的剧本，特别要求配戏的都要最好的演员。”
林琅讶然：“所以，这还真是她第一次演戏？”
“嗯。”
“既然是干女儿，那怎么会上过体校？”
阮默怀绷不住地笑了，“干女儿只是对外称呼，那个老板是有老婆的，这是他新找的小情人。条件还不错，上体校也是很多年前的事了。能看出她还挺嫩，一句话把老底都揭出来，要不是导演提醒，只怕她还能说的更多。”
林琅咋舌：“怎么那么多金主，就没有认真演戏的女演员吗？”
“当然有，可惜你碰上的这几个都是。”阮默怀闭上眼睛，“影帝珍惜羽毛，原本不想接，还是老板亲自出马才请到。我就好说多了，演这一部拿的片酬相当于演两部男主角，还计较什么。”
片酬虽然高，但他拿的并不轻松。
首先要把女主衬得人见人爱，自己又不能演成花痴。为了撮合女主和男主，整天替她鞍前马后，既要淋大雨，又要跳海捞戒指，还要骑马蹦极登山，当她的金手指。
明明一部时装戏，愣是比不少古装武打戏都累。
今天晚上就要拍一场雨中戏。
不同于秦冉和祝可音在大雨中深情相拥的温暖，阮默怀需要在冰冷的雨地上爬行。
确切说来，是女主角为了追随男主，想放弃参加比赛的机会，两个人在路边因此争吵。男配角多喝了点酒，语气不善，女主角当场恼羞成怒，把他送给她的手表扔在地上，随后扬长而去。
男配角伤心欲绝，想趁着此时没有车辆经过捡回来，不料被路人撞倒，于是在雨地上匍匐。
看着阮默怀头发凌乱地贴住眼睛，在雨水中痛哭出声，林琅真想和电影编剧好好谈谈。
除了女主角，这片子的所有人都在被花式折磨。
她当然不知道，投资老板的要求就是：不虐女主，其他人随意。
***
是夜晴冷。
北方的冬日早已呵气成霜，阮默怀又淋又泡，听到导演那声“过”简直如蒙大赦。
林琅和夏天冲上去一个喂姜汤，一个披棉衣。他周身冰凉，嘴唇冻得发乌，林琅赶紧用暖宝宝贴满他双腿和上。身。
十一点半了，导演很满意地宣布今日收工，通知明早八点在化妆间集合。
大家互道辛苦，卸妆离去。
回到酒店，林琅觉得每天这样跑可比杂志编辑辛苦多了。阮默怀没说什么，他已经习惯这样的节奏，此时脸色恢复了些，让她和夏天回房休息。
几天相处下来，夏天和林琅熟悉了许多。
她稍微放开了些，笑着问：“林琅姐，现在会不会觉得当演员很辛苦？”
“苦。”她皱着眉头给自己捶肩，思及今天阮默怀拍的这几场戏，简直是在找罪受。
“将来你要是升为经纪人，记得多多提携我噢！”夏天笑着眨眨眼。
“经纪人？”
“你总不会想当一辈子助理吧？”夏天理所当然地说着，“我都想好了，认真打拼几年，能当经纪人当经纪人，当不了就转去当场记什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