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聚会,也只有在这家族祭祀之时才偶尔见他们一面。
我同他们不熟悉,所以对这祭祀也并无太大兴趣,我想到的反而是另一件事情。
我担心地抬头:“哥哥,祭典结束以后,父亲会不会又来查我功课?”
父亲平日事务繁忙,并不常见我,而他每一次见我,都会来摆一摆父亲的谱,要我给他展示一下法术进境。上一次见他还是二月的时候,我费尽浑身解数给他展示了一通笨拙的五行法术,父亲皱眉,训了我一通,勒令我好好练功,下次再查。而我这几个月里几乎毫无进境,简直不知该如何再见父亲。
哥哥微怔,随即摇了摇头:“父亲忙得很,未必就能想起此事,尤其是最近,他似是在忧虑什么事情,连我都不常见他……寐儿不必担忧,最近你五行金术不是有所进境?你给他看那个,总能糊弄过去。”
我心中忐忑。就凭我那稀松本事,能发功从树上轰下一只蚂蚁来,已经是谢天谢地了。
不过事已至此,也只好听天由命。我叹了口气,将头上的梨花揪下几朵,嘟起嘴吹散了那雪白的花瓣。
【鹤祭】
在梨花快要落尽的时候,五月初一这天便到来了。我一早醒来,窗外浓浓的晨曦已渗入屋内,晃得我睁不开眼睛。
“寐姑娘,宁少爷昨日吩咐过,让您辰时赶快去祭坛呢!”一旁的侍女催促着我。
我想起即将要见到父亲,不由得心中惶恐,只好匆匆起身,在侍女的帮助下扮成盛装,辰时准时赶到了鹤灵祭坛。
祭坛设在兰邑的正中,四周尚有未凋零的梨花漫漫,于枝头悄然绽放。
我上一次来到这里,还是五年以前。五年时光过去,祭坛似乎并未发生任何变化。巨大的青铜祭坛之上,有一尊高达丈余的白鹤雕像。这尊鹤像铸造了已有几百年,呈引颈长唳之状,至今仍傲然矗立着。
我到场的时候,父亲已然立在主祭司的位置之上,哥哥也在他身边,看见我到来微微点头,示意我站在他旁边。
仅仅几月不见,父亲却像是苍老了许多,白发生鬓,看上去眉头不展,心事重重。他看见我,只是稍稍颔首,便不再理会。我心中微微惊讶,低头走过去,老老实实地贴着哥哥站着。
待得族人到齐,百余名男女老少皆身着盛装,均庄严肃穆地立在祭坛之下,磬鼓声响,祭典便正式开始了。
“吉日辰良,华衣沐芳,神兮既降,日月齐光……”
父亲的声音沙哑而低沉,口中念念有词。他张开双臂,祭出一块白色玉石,那玉石在他的咒诀之下渐渐苏醒,缓缓在半空中升起,直至祭坛的中央。玉石旋转着,有淡蓝色的光芒从中放出,玉身如同透明,将上面的花纹显现得一清二楚。
玉石之上雕着一只昂首长唳的白鹤,一旁还雕了一根白鹤的落羽,栩栩如生。
我认得那玉石,便是我兰氏一族的传家之宝——鹤羽灵石。殷商之时,这块灵石同灵根一同被鹤神赐予我族先祖,相当于我族同鹤灵之神的信物,传说借之施法,可以召唤鹤神亲临护佑。然而这块灵石灵力无穷,若施法人贸然使用,反而会被巨大的灵力反噬。即使是身为族长的父亲,也只敢在这祭典之时小心翼翼地将它献出,毕恭毕敬地唱起祝词,赞颂着鹤神的恩德,祈祷着鹤神庇佑。
“鹤灵之神,请护佑我族,度此难关……”
父亲口中喃喃,闭上眼睛,一副虔诚之色,
我听到了“难关”二字,一愣抬头。
难关?什么难关?
我转头看了看哥哥,而哥哥亦是微微讶异,一头雾水。
而族中各位长老均是神情肃穆,同父亲一起虔诚地唱起祝歌。我不明所以,只好跟着一起唱。
我一边唱着祝词,一边瞥眼看向那灵石。祭坛之上,鹤羽灵石依旧闪耀着蓝色光芒,映得那一尊白鹤雕像波光粼粼,似乎展翅欲飞。
就在这时,我恍然看见那白鹤之上的虚空中,突然似是出现了一个男子,双瞳如同幽蓝的火焰,正自那半空之中向我看来。
我蓦然睁大了眼睛。
那男子身着一袭白衣,长发如墨,蓝瞳如火,面貌在幻光之中看不清晰,却莫名能感受到惊心动魄的美。灵石的蓝光将他那一身白衣映成浅浅的月白。他高高在上,低首俯视着祭坛,目光缓缓扫过上百名虔诚的族人。
最后他的目光停在了我身上,那双蓝色的眸子同我对视片刻,竟微微一笑。
“啊——!”我吓得一声大叫。
我的尖叫打断了众人的祝歌,大家停了下来,纷纷向我看来。
哥哥急忙拉住我:“寐儿,怎么了?”
我颤抖着指着那白衣男子:“那里……那里……”
哥哥循着我的目光看去,却是不明所以:“那里怎么了?”
我语无伦次地急道:“那里……有个人!”
哥哥皱眉:“什么?那里什么也没有啊!”
我惊惶地看看他,又看看那赫然立在半空的蓝瞳男子。而那蓝瞳男子又是微微一笑,竟然慢慢隐去了身形,渐渐消失在空中。
我瞠目结舌,脚下一软,一屁股坐在地上。
我突如其来的异常导致祭典一片混乱,祝歌已被打断,祭坛下的族人都在窃窃私语,而我脑中一片混乱,嗡嗡直响,一时间做不出任何反应。
“寐儿……寐儿!”哥哥焦急地呼唤着我。
“这是怎么回事?”父亲也来到我的面前,皱眉看着我,对我突然打断祭典颇有不满。
我回过神来,结巴道:“哥哥……父亲……”
“族长莫急,寐姑娘这样必然是事出有因,不要责怪于她,不如问个明白。”一个苍老的声音从父亲身后传来。
我转头看向父亲身后的白须老人,是族中的长老封伯。封伯是现今兰氏一族年岁最大的长老,见多识广,亦深得父亲敬重。父亲听了封伯的话,神情缓和了些许,点了点头。
封伯便向我温言问道:“寐姑娘,你方才究竟看到了什么?”
我定了定神,说道:“我……我方才在那祭坛鹤像之上,看见了一个人……”
“人?”父亲皱眉,“什么样的人?”
“是一个男子,长发白衣,目如蓝火……”
我断断续续地描述那蓝瞳男子的模样,仍然心有余悸。我难以全然描绘出那个男子的样貌——那绝不是人间的样貌,那或许只有仙人才会拥有的美,可是那惊心动魄的美并没有让我崇敬赞叹,反而是令我感到莫名的畏惧和惊惶。
父亲听着我的描述,脸色却渐渐变得错愕,急忙看向封伯。
“长老,”他的声音微微颤抖,“寐儿说的莫不是……”
封伯亦是一脸不可置信的愕然:
“我的老天,白衣蓝瞳,这……这可正是传说中的鹤神相貌!”
这话一说出,不仅是我,父亲还有哥哥,所有族人闻言均耸然轰动。
“寐姑娘,你可是看到了鹤神真身?”封伯声音颤抖。
“我……我不知道……”
我不知所措,求助地看向哥哥。哥哥一脸震惊地呆立着,而父亲神色刹那间变化莫测,沉默不言。
“那……鹤神他现在是否还在?”封伯又问我。
“不,他只出现了那一瞬,现在已经消失了……”我低声回答。
封伯的神情渐渐由惊愕转为平静,最终一声长叹,喃喃道:“三百年来,我族繁衍数百人,只有寐姑娘一人在祭典之中看到了鹤神真身,而且竟是在这个时候……”
父亲脸色铁青,依然不语。
“族长,这或许真的是鹤神之授意……”封伯望着他道。
过了许久,父亲方开了口:“封长老,请您代我安抚族人,继续主持祭典。寐儿,你跟我来。”
我不知父亲想要做什么,糊里糊涂地跟在他身后离开了祭坛。
父亲一路向西方走去,穿过层层梨林,不到一盏茶工夫,我们便回到了离住处不远的地方,这里有一处空地,四周仅有稀疏的树木花草,一片寂静安谧。
我不由得一愣,这正是上一次父亲考教我法术功课的地方,这回莫不也是……
果不其然,父亲回过身来,开口便道:“寐儿,你的五行法术修炼得如何了?”
我噎了一会儿,硬着头皮道:“我……我最近在修习金术……”
“练至了第几层?”
“第……第二层。”我怯怯说道。
父亲皱了一下眉:“施展来让我看看。”
我定了定神,环顾四周,看见身边一棵小树上有一只小小的天牛在爬,便走了过去,深吸一口气,回忆了一下术书上的内容和哥哥的讲解,口中念了几句诀,手指一挥,口中“嗨”了一声,于是一道金光从我手中发出,直指那天牛而去。
然后……只听得极轻的啪啪两声,那天牛晃了晃,竟似未受到任何攻击,触角动了动,似是在哂笑我,然后又慢慢地爬走了。
我石化在当地。
父亲蹙眉不语。
我马上回头对父亲说:“父亲,刚才那个请您当作没看见!我……我再试试。”
“寐儿,来。”父亲打断了我,伸出手递给我一样东西,“试试这个。”
“哦……”我闻言转身,走了过去。
然而待我看清父亲掌中之物,突然蓦地瞪大眼睛。
父亲掌中一块小小的白色玉石蓝光莹莹,宛如潭水的粼粼波光,萦绕着上面的白鹤与鹤羽花纹。
竟然……竟然便是方才祭典上使用的传族圣物,鹤羽灵石!
我大吃一惊,愕然地看着父亲:“这……”
父亲竟然没有将鹤羽灵石留给封伯继续主持祭典,而是带到了这里来,还要我……“试试它”?可是……
“拿着它,再试试看。”父亲又道。
我犹豫了一会儿,战战兢兢地接过鹤羽灵石,小心地捧在手心,呆呆地看着它。玉石安静地躺在我的手掌之中,莹莹蓝光绕过鹤羽花纹,温润轻巧似是全然无害。
然而所谓“灵力不足会被灵石反噬”,那可怕的传说我仍记得清清楚楚,不由得还是抬头看了看父亲。
而父亲对我点了点头,放缓了声音,温言道:“有我在旁,你不必害怕。”
我心一横,闭上眼睛,将灵石握在手中,开始默念方才没有成功的金术口诀。
不到片刻,我便感到一股极大的力量向我汹涌而来,我一个踉跄,退后数步,睁开眼睛,只见手心的灵石如同苏醒一般,开始泛出耀眼的蓝色光芒。
“寐儿,你做的很好。继续。”父亲在旁鼓励着我。
我咬着牙,拼命与那力量对峙着,而那股力量竟有增无减,将我包围。灵石在我手心渐渐升起,我念出的金术口诀仿佛借这灵石生出千万锋利的无形刀刃,它们在我四周来回翻滚,几乎生生将我刺穿,令我疼痛难忍。
“唔——”我忍不住□□出声。
“寐儿,再坚持一下……”父亲的声音微微发抖。
我胸中难受至极,天旋地转,突然狂喷出一口鲜血,脚下一软,向后倒去。
父亲一惊,正要上前扶住我,然而在此之前,我已经跌入了另一个熟悉的怀抱。
“父亲!”哥哥的声音突然在我身边响起,焦躁而慌张。
我浑身瘫软地倒在哥哥怀中,听着哥哥冲父亲喊道:“父亲,您这是在做什么?”
父亲停下脚步,皱眉看他:“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担心寐儿,就跟了过来……父亲,您究竟是在做什么?寐儿她修行尚浅,若强行使用灵石,会要了她的命的!”
父亲不语。
过了良久良久,我才终于缓了过来,在哥哥的搀扶下站起身,费劲地擦了擦嘴角的血迹,低声道:“对不住,父亲,我……”
“寐儿,不是你的错。”哥哥立刻将灵石从我手中拿开,“我族繁衍数百余年,从没有一人能真正操纵鹤羽灵石之后全身而退,就算是殷商之末借灵石之力同九尾狐妲己作战的族长兰麒,最后也因灵力反噬伤重而亡……”
我懵然环顾四周,发现方圆三丈以内的花草树木仿佛经历了一场飓风,不少花草被连根拔起,东倒西歪,一片狼藉,而我面前三株大树在我施展的金术攻击之下,竟已全部拦腰折断,倒在地上,雪白的梨花散落一地。
我不禁瞠目结舌,
即使以我这样低微的修为,竟然也能借此灵石释放出如此巨大的力量。这鹤羽灵石果真绝非凡石,难怪数百年来被族人奉为传族之圣物。
“寐儿,你确定你没事?”哥哥问道。
我定了定神,道:“我没事。”
哥哥转而望向父亲。
而父亲望着远方,目光渺然,似是出了神。
“父亲……”哥哥欲言又止。
“即使寐儿能看到鹤神,也仍旧无法操纵鹤羽灵石吗?”父亲喃喃自语,摇了摇头,仰起头来,长长叹道,“罢了,就算是天要绝我兰氏……”
哥哥戄然一惊:“父亲,您这是何意?”
父亲良久不语。
“父亲,这几个月来究竟发生了什么?我族究竟遇到了什么样的难关?”哥哥追问道。
父亲看了他一眼,却依然没有回答。
“父亲!我是您的长子,将来亦要继承族长之位,倘若我族有难,我有何理由被蒙在鼓里,不能得知真相?”哥哥一向温和的声音再次激动起来,微微发颤。
父亲望了望他,又看了看我。
“父亲,哥哥说得对。”迟钝如我终于也反应过来,父亲如此反常地命我试用灵石,必定与那“难关”有关。可是我不明白,兰氏一族乃是传世术士之族,自武王以来,数百年一直以结界固守寸土封地,年年水土丰饶,即使在这诸侯争战之时仍是无人招惹,与世无争,还能遇见什么难关?
我一直以为,这样的兰邑会永世安在,我也会永远留在这里,从来没有想过自己有朝一日会离开兰邑,会离开这安宁的生长之地,去往未知的城外,去见那传说中的乱世烽火。
——就像我从来没有想到过,那日竟会是我最后一次看到兰邑漫漫飘落的如雪梨花。
第6章 秦时月如昔(二)
【秦乱】
“你们……跟我来。”
父亲终于点了点头,回过身,迈步向着北方走去。
哥哥立刻跟了上去。我亦跟在哥哥身后,一路同他们来到了兰邑的最北方。
这里矗立着兰邑的北城门,巨大的城墙高达十余丈。我在城墙之下驻了足,仰头望去,回想上一次来这里玩耍,似乎还是七八岁的时候,而这城门常年紧闭不开,城墙之上已是荒草丛生,一片萧索,这五六年来像是并未有任何变化。
而哥哥却显然同我不是一个想法,他看到城门,突然立住脚步,道:“父亲,此处的结界可是出了什么问题?”
我闻言一愣,转头看他。
我一直知道,兰邑之所以能在乱世中独善其城,是要归功于一位先祖在四面城墙上设下的结界。这结界不仅可以在城外将城墙隐去,还能够抵御兵马攻击,且每年都会有法力高强的族长和长老亲来加固,坚不可摧,就算寻常军队前来都难以攻破。
那么哥哥说的,是什么问题?
“宁儿,你看出什么来了?”父亲没有回头,只是问道。
“西北角的日光有些倾斜,那边的墙也不像是原来的样子……”哥哥喃喃道,忽然一惊,“父亲,难道说,有人在城外攻打我们的结界?”
父亲袍袖缓缓一挥,在城墙上一丈高处,似乎出现了一个透明的漩涡,让我们得以看见城外的景象。
我矍然一惊,退后两步,睁大眼睛:“那……那是什么?”
我竟看见浩浩荡荡的军队包围了兰邑的城门,兵马极其众多,一眼望不到边际,至少有数千余人,更有几十个庞大的攻城战车聚集在城门之外。除此以外,还有十几名术士打扮的人立在那战车之上,各色法术都向着这兰邑的结界之上攻来,每攻击一次,那看不见的结界都要颤抖几分,连带着城墙也会发生微微的坍塌。
我惊呆在地,说不出话来。
哥哥颤声道:“他们是谁派来的?”
“你们可知现今的秦王,嬴政?”父亲缓缓说道。
秦王嬴政?
千里之外的秦国,自百年前起已是诸侯强国,后来秦国历代国君励精图治,更使得秦国成为与楚燕齐赵齐名的举世大国。秦国的故事,就算是从未出过兰邑的我也略知一二,然而嬴政这个名字,却是我第一次听说。
“数年之前,秦王嬴政突起,须臾间已灭数国,天下已然大乱,诸侯人人自危。只是我没想到的是,嬴政不去攻打燕赵,却派将领王翦统帅三千秦兵,前来攻打兰邑。”
我呆呆地听着。
“我们兰邑虽有结界护城,但秦王网罗天下法术能人随军前来,我们的结界已被寻到破绽,之后受到了连续数月的攻击,即使我同几位长老每日都来加固结界,却仍然抵不过他们攻城的阵势。恐怕……是撑不了多久了。”
父亲的声音透着淡淡的绝望,我心里一阵刺骨的冰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