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覆巢之后-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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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惜,除非到最后一步鱼死网破,她却是无法反抗。
  罗暮雪在灯前等着她过来,无意识地看着荷花沉着脸,嘟着嘴,在准备夜里的热水,茶水,帮陆芜菱铺床,心绪也很不平和。
  昨夜他也不曾睡好,几乎是无眠到天亮,那种时冷时热,似痛似甜的煎熬,几乎能将人活活熬死。
  比他在冰雪里伏击敌人三天未眠还要难受。
  偏偏这痛中带着的隐秘的甜蜜又叫他甘之如饴。
  他明知道今晚十有□不能让他称心如意,让他酣畅淋漓,而依旧是那样的煎熬,他却还是想见到她,闻到她的气息,看到她静谧入睡的面庞,枕边散开的乌黑青丝。
  想到她心中可能还是在念着方微杜,想到还有个对她虎视眈眈的四皇子殿下,他就想如同程果毅所说,一不做二不休,就霸王硬上弓一次……
  只这么一想,他浑身热血就往下腹涌去,简直坐都坐不下去,只能紧紧咬着薄唇。
  “大人……”荷花的声音里带着点娇嗔,却不敢显现出来,罗暮雪虽然不太亏待下人,却也绝不会跟婢女说笑。
  罗暮雪瞥了她一眼。
  “婢子……退下了?”荷花有点可怜兮兮的说。
  “嗯。”罗暮雪冷冷点头。
  荷花伤了心,不假思索,便开口道:“大人,那新来的菱角夜里能伺候好您吗?要不换婢子来给您值夜?”
  罗暮雪冷冷扫她一眼:“让你做的事你再做,别自作聪明,还有,你要叫菱姑娘。”说着指指门口:“下去吧。”
  荷花还没被主人这般下过脸面,罗暮雪一向对她虽然冷淡,但也不会太不客气。荷花不敢多说,眼睛里含着泪,轻轻掩门退下,出了门,却是一口银牙都待咬碎,心里将陆芜菱咒骂了几千几万遍。
  锦鲤提着热水送了进来,给罗暮雪倒好洗脚水,便也退了出来,追上荷花,攀着她肩膀道:“荷花姐,一起走。”
  看到她面上不愉,惊讶说:“荷花姐,你怎么了?”
  荷花扭过脸,勉强笑笑说:“没事。”擦擦眼睛,低头不说话了。
  锦鲤和她一起回房,她们住在第三进的倒座房里。锦鲤笑着说:“荷花姐姐,我给你打盆热水洗洗脸。”
  荷花转身拧拧她脸颊:“你这丫头怎么这么没心没肺呢?人家一来就给你随便改名字,你还熬夜给人家做衣服!”
  锦鲤笑笑:“姐姐别多想了,同人不同命。”
  荷花听着,不由得幽怨恼恨地咬住了嘴唇。
  却说罗暮雪在房中自己洗了脚,陆芜菱轻轻推门进来时,罗暮雪正在拿一块棠色绣墨绿色犬牙边的汗巾擦脚。
  骤然看到外男裸着脚,一般养在深闺的少女都免不了大惊羞臊,陆芜菱向来镇定,倒是还好,只是微微避开目光,说:“大人,我帮您倒掉水吧。”
  叫陆芜菱帮自己倒洗脚水,罗暮雪还是颇觉唐突,但是看着她走过来,在他面前慢慢蹲□子去,他又觉得很奇特,甚至是愉快。
  陆芜菱低着头,没多说什么,慢慢端起满盆的水,往外走。
  她是不曾做过任何粗活的闺秀,力气和乡下长大的锦鲤却是没法比,这满满一大盆水,对她来说,着实是沉了些。
  走出去的步子很不利索,有点摇晃。
  罗暮雪难以言述砰砰跳动的心里的滋味,似乎很难受,又很舒服,又说不出的心疼,眼睛一直追随着她的背影难以离开。
  如果上去,从后面搂住她,接过水,低声说:“怎么能让你做这个?”,她会不会一时软弱,就放弃挣扎,靠在他怀中了?
  他已经站起来,最终却没有走上前,反而转身走到了床边,也没有叫陆芜菱帮忙,自己脱了外裳上床睡觉。
  陆芜菱费尽气力才把那盆水倒进花木后头的树下,喘了口气,慢慢走回去。
  做点重活,虽然费力,倒也无妨。
  回去看到罗暮雪已经上了床,甚至闭上眼睛,安静端正地躺在床上。
  睫毛真长。
  面部肌肤近看还很细致,颧骨上的皮肤光泽显出年轻健康和力量。
  陆芜菱怔了片刻,便自己也脱了外裳,吹了灯,躺在踏步的丝褥上,严严实实盖上被子睡了。
  本以为今晚免不了要受骚扰,即便不受也是提心吊胆一夜难眠,可大约是昨晚没怎么睡实在困得狠了,陆芜菱躺下没多久竟然睡着了,一梦就到了天亮。
  早上是被罗暮雪推醒的,他黑着张脸,冷冰冰说:“还不起来,难道想天天早上都想让人嘲笑你主子起了还在睡懒觉?”
  陆芜菱揉揉眼睛,打了个呵欠,觉得很难受,半天才勉强慢慢爬起来。
  她一直睡得晚,现在不过卯时初,天蒙蒙亮,便被弄醒,对她来说还真是有点受不住。
  打着呵欠慢慢爬起来,因为不大清醒,动作都很慢,罗暮雪在旁边看着她,觉得虽然不符合自己心目中陆芜菱的形象,却着实有点可爱,不觉便把憋了一晚上的火气慢慢消掉。
  虽然情绪略缓,他还是冷着脸,微微张开双臂说:“帮我穿衣。”
  陆芜菱飞快抬头看他一眼,垂下眼睛,认命般慢慢走过去,默默拿起他的外裳,帮他穿戴。
  因为他只是这般微张双手,并不太配合,她也没给男子穿过衣裳,自己穿戴尚且不是很熟练,所以颇为费事,转前转后,给他整理系带。
  罗暮雪微微动动手指,忍不住想捉住她手臂,或者直接搂住她,可想了许久也只是在她低头系腰带时微微上前了一步。
  她没有发觉,仍然低头认真系,头顶便免不了蹭着他胸口,甚至有发丝擦着他面庞。
  罗暮雪鼻子里还闻着她身体的馨香,忍了再忍,终于忍到她帮自己穿好衣裳,见她为自己忙碌,心情便好了许多。
  “你也穿衣裳吧。”他说。
  陆芜菱这才意识到自己还穿着中衣,微臊。
  “锦鲤做的?”他的目光慢慢滑过她的衣襟,胸口……“还能穿吗?”
  陆芜菱匆忙套着小衫,低着头,一边道:“甚好,辛苦她了。”
  她动作比昨天好了一些,但终究还是比不得料理惯了自己的人,罗暮雪忍不住也上前帮忙,帮她系腰带时双臂几乎将她环在怀中。
  陆芜菱浑身僵硬,想悄悄后退两步,被他阻止。
  “别动。”他低声说,一边便将双臂收紧,这样便是直接勒住她腰了。
  陆芜菱挣扎起来。
  “叫你别动了。”他轻声呵斥,“马上好了。”
  陆芜菱的腰带被他系了死结。
  他松开时,陆芜菱脸都红了,说不上来是羞还是怒。
  罗暮雪松开她,退后了一步,上下看看,还算比较满意。想了想说:“我去练剑,你跟来伺候吧。”
  罗暮雪带着她去了四进后头的小花园练剑,便在小湖边,一棵绿绿的枫树旁边。
  作者有话要说:呼,终于赶上12点


☆、13山水楼

  罗暮雪的剑法很凌厉。一点也不花俏。
  简单,实用,仿佛有杀气血腥扑面而来,但又简单得却很优雅,那是速度,力量和协调带来的极致。
  陆芜菱只见过剑舞,却没见过这样的剑法。
  舞剑的罗暮雪,和平日全然不同。
  静止如渊,动则如闪电,举动间剑光之中似乎带了天地之威。
  陆芜菱一时看住,竟不能移开目光。
  她以往只觉得剑舞比起寻常舞蹈多了些阳刚洒脱之气而已,现在才知道什么叫“天地为之久低昂”,什么叫“罢如江海凝清光”。
  她虽然只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深闺女子,却也明白了千百技艺,其最终形态,都是道!
  那是一种连不懂的外行,只要接触过,感悟过这种道的人都能体悟出来的东西。
  不管是从一首诗,一幅字,还是一场剑舞,一杯茶,一瓮酒,甚至是一块玉雕木雕,一件巧夺天工的衣裳……
  技也近乎道矣。
  这时候的罗暮雪,不是个表面英俊实则粗鲁不文的登徒子,不是满手沾血的年轻将校,不是冷着脸让人退避的一家之主,而是天地间无法让任何人忽视的存在。
  她甚至从他的剑能直接接触他的心。
  罗暮雪收剑的时候,额头一滴汗也没有。
  姿态优雅如故。
  他看了陆芜菱一眼。
  陆芜菱觉得他应该不是想自己夸赞他,想想很尽职道:“大人累了吗?我去给大人准备茶膳早点?”
  罗暮雪瞥她一眼,没再说话,自己举步回房去了。
  陆芜菱很莫名他情绪起伏那么大,想了想,觉得可能是他觉得对待自己买下的奴婢没必要特别隐藏情绪,所以才如此,便自己慢慢消化掉了负面情绪,也举步缓缓跟上。
  一连几天,陆芜菱在罗府大抵如此度过,从一开始的焦虑不安,担惊受怕,她也渐渐地安之若素了。
  她有时也觉得有些惊讶,自己竟然能在家亡人辱,沦为奴婢,朝不保夕的情况下,还能这般一日日度日……
  她也想到了很多旧事旧人。父亲,真的就这般没了……虽然自己始终心里对他是有怨怼的……恨他既然不打算负起父亲的责任,又何以要生下这么多孩子。有母亲的孩子尚且有自个儿的母亲照拂,如自己和大姐那般自幼失母的,却又如何是好?
  小小年纪的女孩儿,身边只有下人,毫无慈爱的继母,野心勃勃的姨娘……一年见不到父亲多少次……
  可是,毕竟自己唯一能拥有的父亲,也就这样没有了……
  自己曾经为了投他所好,引起他的关注去写了那么多东西,作了那么多诗文……以后,再也不必了。
  再就是自己的两个侍婢,也不知如今如何?真的被卖入贱籍?
  其实自己也并没有好多少……
  罗暮雪也许一时半会不会随便将她如何,却总有那一天……自己能活着的时候,也许不过就是几天,几个月……
  可惜竟没有办法帮帮她们,甚至连托人打听她们的境况,都无人可托……
  还有陆芜荷……虽然一向不和,同她之间也没什么姐妹之情,但是若真的沦落那般境地,也是不该。
  万幸大姐姐还好,早早嫁出门,不曾受牵连,也不知她得了信没有?
  陆芜蘅比自己大好几岁,自己渐渐长大时,她一直忙于与继母作对,并没有闲暇来和妹妹交流感情。
  但是实际上,等陆芜菱慢慢长大些,姐妹之间总是有些同病相怜之心的。
  偶尔遇到什么事情,也能不谋而合的齐心,交换个眼神,也能会心。
  陆芜蘅只是太习惯用骄傲端庄的大小姐架势来保护自己。
  这天罗暮雪用过早膳出门却是要去骑兵衙门做每月一次的例行点卯,养在京师的闲职和半闲职武官俱都如此,尤其是像他们这样出身西北重镇,手下部队都还在西北屯养练兵的将领。
  “……听闻上意又要对西北用兵,不在今秋就在明年春天,罗将军可有什么打算?”旁边的游击将军刘宗勇从骑兵衙门出来便与他并骑,一直在旁边絮絮叨叨,想要探他口风。
  孟华朝建立以来,便有武官轮换制度,就是怕大将养成自己的私军,朝廷不好控制。
  程家是因为确实战果斐然,事君忠心,西北战场多有倚重,朝廷也有几分莫可奈何。
  但是朝廷也没有停止过对程家军内部的渗入和控制,比如说如同罗暮雪刘宗勇这样的中级将领,打完胜仗回朝领功,朝廷便专门派了有屯田官去接管他们的军队去屯田,只余一部分的军队驻守,如有战事再有将领们回去领兵打仗。
  但是这样做也是有弊端的,若是被大量的敌人紧急突袭,便有些反应不及,曾经出过这么次事,之后便有了些改善。
  一开始的屯田官都是文官农官,后来渐渐也偏成武官了,这样一旦开战,他们也能上战场,于是屯田官慢慢就变成没有足够的资历的人快速上位的捷径,也变成各派系争夺和安插自己人手的主要方式。
  而立了功回京暂时被闲置的武将们,朝廷会给金帛华宅,优厚的待遇暂时闲养着,这种被称为“屯养”。还会有夸功宴,御马游街等一系列活动,务必使武官们荣耀又舒服,不会产生怨怼之心。
  但是久无战事,拿着闲俸的武将还是会不安的。
  如罗暮雪还好,他和程家关系近,功劳也大,皇上那里都是挂得上号的,回京后虽说散衔,也是领着练兵的差使,自然不怕,可是刘宗武却是四十多岁的人了,好容易混到将级,却怕就此闲置。
  罗暮雪想的当然和他不同,他在想,若是真的今秋便有战事,自己和陆芜菱相处的时间就不多了,又有人虎视眈眈,确实要在走之前解决了。
  若她能怀上孩子就更好了。
  一想到陆芜菱会有自己的孩子,这孩子会有的地方像自己,有的地方像她……罗暮雪心中又热了起来。
  这却不是平日那种身体的燥热,是要温软得多的,心里慢慢热起来……
  他的马儿的蹄“得得”敲在下面的石板地,风鼓荡着他身后的披风和他的长发,他矫健轻灵有力的身体和马儿的节奏合为一体,以往这般时候,他只有一往无前的锐气,只觉能与风云相和。
  今天他心中却仿佛被无形的柔丝层层缠住,将素日的满腔豪情慢慢消磨殆尽。
  “罗将军,末将请您去山外楼搓一顿吧?”刘宗勇笑嘻嘻巴结他。
  罗暮雪看他一眼,虽然兴趣不大,还是答应了。这两年罗暮雪慢慢学会了和人周旋之道,虚与委蛇什么的都不在话下,连那些酸腐文人罗暮雪都能打下交道来,何况像刘宗勇这样的武将还是他熟悉的风格,并不难对付。
  山外楼是京中有数的几个大酒楼,达官贵人来往甚多,刘宗勇看来是早有打算,还订了一间雅座,两人落了座,刘宗勇叫了七八个好菜,又鼓噪着让小二去叫清唱的粉头来助兴。
  罗暮雪连忙止住,道:“刘将军,咱们兄弟自己清净喝点酒,叫那些玩意儿来依依呀呀扫兴得很,我素日不耐烦这个。”
  刘宗勇暧昧地笑了笑:“也是,罗将军艳福这么好,如今自然看不上庸脂俗粉了。”说着朝他挤眉弄眼的。
  罗暮雪反应过来他是说陆芜菱,却是不悦她被人和粉头相提并论,脸色便沉了下来。
  刘宗勇看他这样倒是一愣,不过他也是多年老油子了,转念一想就猜到了一二,连忙笑着说:“瞧我这大老粗,陆二姑娘那样冰清玉洁的人,随便说起来倒是对不住她了。”
  心里却是啐了一口,想:什么冰清玉洁,她那个庶妹和姨娘已经是在群玉楼挂了牌了,这两天听说颇有几个大佬纨绔在暗中使劲争夺,要争给她那庶妹破瓜,等过几个月新鲜劲过了,价钱便宜了,咱也去睡一睡户部尚书家的小姐过过瘾。
  罗暮雪却不是风月场中人,自然不知道这些小道消息,也不知道面前的大老粗心里转了什么念头,听他语气态度甚好,便慢慢缓了脸色。
  这时候外面却想起轻轻的叩门声,刘宗勇大叫“进来”,便有一个穿着栗色绸缎,却是小厮短打扮的仆从进来,朝罗暮雪弯腰拱了拱手,道:“四皇子殿下听闻罗将军在此,心怀钦慕,想请罗将军同酌一杯。”
  一时间雅座里气氛便随着罗暮雪寒下的脸色凝结成冰。
  他淡淡拂开袍裾,站起身来,身形挺直,如剑如松。对那皇子的仆役道:“如此有劳带路。”
  临行冷冷瞥了刘宗勇一眼。
  刘宗勇冷汗“刷”的下来了,他自然看出这中间的不对,实则他不过是被人提醒了想要跟罗暮雪拉拉关系,那人又替他订好了席面,如今只怕这关系没拉好,反是成仇了。
  自己竟被人当了枪使!
  又想起他听说的关于罗暮雪的一个小道传闻,冷汗下得更快了。
  作者有话要说:假期父母来了,要带着四处玩,到6号之前可能更新不会很规律,我尽量多写~~


☆、14四皇子

  罗暮雪随那仆从走出去雅座,上了楼。
  三楼顶上有为特别的贵客准备的天字雅房,罗暮雪还是第一次过来,皇子殿下对于他这样小小的五品游骑将军更是很大的人物了。
  不过他并没有任何怯意和退意,罗暮雪从小不会畏惧任何东西,更何况这些年他经历过许多别人无法想象的事情,入仕之后也是时时见到大皇子程将军等人,就连圣上,也曾几次亲自接见,优加抚慰,赞他“悍勇孤直,锐如冰雪”。
  宠辱不惊,对于年龄不大,读书不多的罗暮雪,似乎是一种天赋本能。
  山外楼的天字号房确实是不凡的,罗暮雪这半年多学习下来,也知道了并非金光闪闪的就是好东西,而是如面前天字号房这扇镂花门一样带着陈旧痕迹,看着不起眼却又和别处不一样的往往是价值不菲的。
  至于这到底是哪朝哪代,什么花式,什么木头,他自然说不上来的。
  这就是世家子的优势,从小耳濡目染,吃饭穿衣见识俱都是有底子的,不像新贵,什么都要靠自己花费百倍努力。
  仆从打开门,躬身请他进去,态度恭谨,但是却有些皮笑肉不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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