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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泽成又往她手上扫了几眼,透明的袋子,一目了然,里面有洋葱、排骨、西兰花及两瓶白酒,没有鲶鱼和西芹。
他眼神暗淡,苦笑了下:“家里来客人了?”
“没有。”卢茵说:“我自己吃。”
他顿了顿,像叹一口气:“也对,自己做的才最健康。”
说完这句话,诡异的安静了几秒,刘泽成尴尬轻咳,想抬手挡一下,意识到手上都是累赘,半道儿又放了下来。
卢茵这才注意到他的双手,一边是大兜儿的零食和日用品,另一边提了三包尿不湿及打包的饭菜,肩膀斜跨着女士背包。她的心无可抑制的疼了下,卢茵承认,直到现在她仍然做不到无动于衷。
脚尖转了个方向,她想离开,刘泽成却格外话多:“今天吃的鲶鱼。想到咱家门口……”意识到不对,他赶紧改口:“这儿门口做的不错,趁着今天有时间,就过来吃了……”
他声音模模糊糊,带着若有似无的眷恋和悔意,一双眼贪婪的盯着她脸,不愿移开。
又过几秒,刘泽成往前挪动寸许,终于问出来:“茵茵,你过的还好吗?”
他眼带柔情,仔细描摹着她的五官,想把心底那股疼惜表现在脸上。
卢茵淡笑:“就你看到的这样,上班、赚钱、做家务,偶尔做顿好的犒劳自己。”她庆幸不是两个月前碰见他,最起码现在脸色是红润的。琢磨了下他的心情,问一句:“当爸爸的感觉好吗?”
这句话轻飘飘问出来,刘泽成一堵,听出她的奚落。曾经被他无情挥霍的平静生活,对现在而言,都是奢侈。默了默,他低声说:“没,还有一个月呢。”
刚说完,后面有人唤了声:“老公?”
刘泽成一激灵,赶紧应了声,招呼没来得及打,就往饭店门口跑。
门口走出个女人,肚大如锅,扶着腰,站在台阶上。
那人娇嗔:“老公你干嘛呢?”
“这不等你吗。”他伸出胳膊,递到台阶上,让她扶着下来。
女人抱怨:“这什么破地方啊!厕所脏死了,再不来第二次。”
刘泽成闷头不吭声,两人往相反的方向慢慢走。
女人忽然问了句:“刚才见你跟人说话呢,我没看清,那谁啊?”
刘泽成一惊,垂下眼:“没谁,一个同事。”
女人‘哦’了声,也没追问,絮叨着:“脚酸,回家帮我捏捏,头发也该洗了……对了,你没给我买洗发露……”
刘泽成应着,状似无意的回了下头,原先站的位置空无一人,哪儿还有那女人的身影。
***
卢茵回到家,洗过澡,换了身衣服,去厨房准备晚饭。
她行为如常,和平时没什么不同。
烧水,焯排骨,冲掉血水后,裹上干淀粉,下油锅煎至金黄色;西兰花摘净,拍蒜瓣剁成粒状,油锅七成热,投进去快速翻炒……
她动作娴熟,手脚利落,两道菜很快端上桌,又倒了半杯酒,坐下来,迟迟没有动筷。
总觉得太单调,又从冰箱翻出半包虾仁和青椒,虾仁用水洗净控水,青椒切成小块儿。
分别装盘后,她开始处理洋葱,剥掉外皮,用刀横着切开,没过几秒,一股辛辣味道充斥在空气里,眼睛一阵刺痛,眼泪不受控制从泪腺流出来,她吸了吸鼻子,抬手抹掉,又切一刀,眼睛里的水比之前还汹涌。
材料逐一下了锅,她眼睛仍然疼的睁不开。卢茵放下锅铲,拧开水阀,弓身凑过去,用水冲洗。
她想到了那次,两人刚搬进来不久,共同组建的小家,哪里都是幸福,做什么都是浪漫。那时卢茵还不会做饭,山药外皮沾到皮肤上,又痒又疼……两人挤在巴掌大的厨房里,刘泽成捧着她的手,涂了陈醋,轻轻的吹……
这一想,心思就飘远了,阀门水流如柱,炒锅里的菜滋滋响,不知过了多久,一股烧焦味道终于唤醒她,卢茵一惊,猛的掰下水阀,这边没等关掉煤气,一股加压的水柱朝她冲来……
……她情急下把水阀掰断了。
只一瞬间,卢茵全身湿透,白色背心贴在皮肤上,水花四溅,整个厨房都下起雨。
卢茵蒙了一阵,反应过来,手忙脚乱用手堵水阀。老住宅,设备陈旧,水阀年久失修,本就脆弱不堪,平时用时小心谨慎,没想今天失手给掰断了。
卢茵跑回客厅,拿手机打给保安室,她清楚记得,刚才回来时见到的是老李,上次厕所跑水,就他给修好的。
电话很快接通,她焦急说:“李师傅,您快过来看看,我家水阀又断了,往外冒水呢。”
那边静了片刻:“你家有没有工具?”
“没有。”说完一愣,“……李师傅呢?”
那边低笑:“李师傅有事,和我换班了,这儿只有一个陆师傅。”
卢茵急的直跺脚,把目光投向厨房。
陆强问:“用不用?”
卢茵咬了下唇:“……用。”
他又问:“哪个位置断了?”
她试着形容:“厨房的,水阀……出水口……”
陆强‘唔’了声。
卢茵完全乱了:“我现在该怎么办?”
那边极淡定,声音低低哑哑,伴着沉稳的呼吸:“待着,等我来。”
挂了电话,卢茵的心竟莫名安定下来,抹了把脸上的水,她又跑回厨房堵水阀。
没过五分钟,陆强赶来,卢茵跑去给他开门。
门开那刻,他鼻翼煽动,皱起了眉。卢茵立在门前,形象狼狈搞笑,他从上到下扫了一眼,目光落回她胸上,眸光一暗,立即看向她的脸。
陆强走进来:“哭了?”
卢茵吸吸鼻子:“没有。”
他逗她:“那被水浇的?”
卢茵这次没理他。
这是陆强第二次来她家,之前只站在走廊,不知里面什么样。
屋里窗户紧闭,开着空调,不大的空间,充斥一股奇怪的味道。
他把所有窗户都打开,接着去厨房关了煤气阀。
卢茵紧跟着他,焦急催促:“你在做什么?能快一点儿吗?”
厨房还在下雨,陆强脱了外套,里面是件黑色裹身T恤,瞬间就被浇湿了。
他抽空瞧了她一眼:“你这什么鼻子,有股怪味儿,闻不到?”
卢茵一愣,才想起刚才本来要关煤气,水管就爆了。火被浇灭,所以她一时忘了关。
一阵后怕,卢茵往前几步,要开排烟罩。
还没碰到,被他斥了声,她缩回手,陆强说:“没点儿常识?排烟罩打火会产生火花,容易引起爆炸。”他拿起两条毛巾对折几下,见她眼睛红红,又放软口气:“也没事儿,这种情况多是煤气大量泄漏……不过还是小心点好。”
卢茵抿唇站在门边,没吭声。
陆强笑了下,收回目光,把手上的毛巾缠在水管上,拿绳子绑紧。得到缓冲,冲天水柱立即不见了,水流顺着毛巾流到水槽里。
卢茵瞪大眼,才知道,这样也可以。
陆强说:“遇事儿就知道哭,动脑子想想怎么解决……比哭管用。”
“是你让我等着的。”卢茵小声辩驳。
“我让你等,你就等?”
卢茵:“……”
“呵,这会儿知道听话了。”他哼了声:“我还让你跟我好呢!怎么不听呢?”
卢茵张了张口,想顶他几句,可总觉得现在气氛挺怪的,便没有出声儿。
陆强打开工具箱,拿出钳子扳手、金属扣和崭新的水阀,嘀咕了句:“成天瞪老子,眼睛歪没歪?也就仗着老子得意你,不跟你一般见识。”他顿了顿,声音小很多:“要是别人,就这暴脾气,眼珠子给他抠下来。”
他半蹲着,往金属扣上缠胶带,自言自语,也不知道她听没听见。余光里,一双小腿笔直站在半米外,几根脚趾圆滚滚,透着淡粉色,乖乖待在拖鞋里。手上动作慢了,他抬起头,眼睛顺着上去,这女人浑身水光,穿一条家居七分裤,白色的背心紧紧裹着身体,曲线毕露,头发松散绑在脑后,几缕发丝贴在颊边。
陆强想起那个雨天,混沌模糊的车窗外,她突然出现,那刻起,一抹凄美的白,改变了他眼前的世界。
也是她,让他知道,心动是种什么感觉。
卢茵被他瞅得发毛,下意识往后退一步。
陆强口干舌燥,问了句:“蓝色的?”
第14章
这句话给卢茵问愣了,她眨眨眼:“什么?”
陆强抬下巴:“胸罩。”
卢茵脑袋嗡一声,迅速低下头,这背心穿了等于没穿,被水淋湿后,里面内衣的颜色清晰可见,宝蓝色,蕾丝边,半罩杯,挤出那部分鼓鼓的。
脸上的火噌噌烧起来,卢茵护住胸,折身往卧室走。
陆强看她身影消失,冷静数秒,才把精力集中到手头的工作上。
过了两分钟,卢茵磨磨蹭蹭的出来。他以为,她会换件干爽的衣服,没想到她只在外面罩了件外套,黑色的,拉链一直拉到脖子下。
这点儿小伎俩,他一眼就看穿,防他跟防狼似的。
陆强‘嗬’了声,背过身没再看她。
卢茵帮不上忙,在门口傻站了会儿,先回客厅等,想想又不合适。
地上都是水,踩着两个人的脚印,小的那个是她的,大的足有四十三码。大大小小,有几个重叠在一起,晕开一团污迹。狭小的空间,蹲着个大块头,平时冷清的厨房似乎又拥挤起来。
卢茵收回目光,去厕所拿来水桶和抹布,蹲在他的身后,把污水一点点移到水桶里。
他缠好了胶带,起身换水阀,卢茵擦到他脚下,一抬眼,见他裤腿和布鞋都湿了。
陆强挪开半步,低头说:“待会儿擦,脚不干净,又踩脏了。”
卢茵拿手背蹭走碎发:“我先把水吸走。”
陆强没再管她,瞟了眼旁边:“这菜烧焦了?”
“嗯。”
“什么菜?”
卢茵说:“茄汁虾球。”
“你会的倒不少。”
卢茵挤干抹布:“刚开始不会,也是后来慢慢学的。”
“味道怎么样?”
“……还可以。”
陆强手上动作没停,不禁低头瞅了她一眼。
头顶光线朦胧,洒下一片暖色;鼻端的味道很复杂,食物香味、烧焦味、煤气味和淡淡的洗发水味道;不大的厨房里,锅碗瓢盆堆的满满。
还有个女人,小小一团,挤在他脚边,穿最普通的衣服,头发凌乱,擦着地,像只乖顺的小黑猫儿。
陆强摇摇头,一丝笑意挂上唇角,自己竟没察觉。
换水阀是小事,他几下就搞定,碰了下旁边的锅:“你这锅把也松了。”
卢茵站起来:“家里没找到螺丝,想着去买,又忘了。”
陆强在工具箱里翻了翻,没有螺丝,找到一根半尺长的铁丝。他拿手掰直了,从锅把的小孔里穿进去,上面的半截弯了弯,在下面交叉,拿老虎钳紧紧扭在一起,扣到锅把最下面,多余的部分减掉。
这锅坏了半个月,他一分钟就给修好了。
陆强把老虎钳扔回工具箱,拿起来颠了颠,比用螺丝固定的还牢靠。那些生硬工具在他手中很灵活,好像这些技能是男人天生的。
卢茵表情有点呆,心里感觉很奇妙,像有个拿管子的小人儿,鼓嘴瞪眼,拼命往里面吹气。
他收好东西:“擦完了?”
“……嗯!”她动作一顿,弯腰提水桶。
陆强先一步:“给我。”
一股气息压顶,卢茵的手抓了个空,抬起头,眼前的光被黑色遮挡住,看不见别的。他浑身湿透,一层薄薄布料裹住健硕肌群,胸膛异常结实。眼波流转,她目光顺着看上去,头顶那刀疤清晰深刻,昭示着这男人的过去。
卢茵往后退一步,给他让路。
陆强也收了目光,数秒后,把水桶提到卫生间,出来时:“还有没有坏的?”又逗她说:“下次得收小费。”
卢茵说:“没了。”
“真没了?”
“嗯。”
他瞥她:“门口的灯修了?”
“……没有。”
陆强哼笑一声,往外走,小声嘀咕:“狗脑子。”
走廊里的灯只是线断了,他把灯泡拧开,线拆下来,断的地方衔接上,很快就修好。
陆强去卫生间洗了个手,出来经过餐桌,上面摆着两盘菜,糖醋小排和素炒西兰花,旁边放了瓶竹叶青,开过封,还有大半瓶。
陆强扫了眼,“没吃饭呢?”
卢茵说:“还没。”两人走到门口:“今天谢谢你。”
陆强出了门,又往餐桌上看一眼:“你吃饭吧。”
卢茵客气说:“要不吃完再走!”
陆强一顿,“也行。”
卢茵:“……”
他就真越过她,又进了屋。
卢茵有些无语,她只随口客道一句,任谁也不会当真,他却脸大接受。在门口愣了几秒,才不情愿的跟进去。
他在餐桌落座,卢茵添一双碗筷:“岗亭那里没人行吗?”
陆强扔一块排骨进嘴里:“我锁门了。”
“那有人找你怎么办?”
“大晚上,能有什么事。”
“物业不会有人下来查吧?”
“都回家了,谁来查。”陆强瞟她一眼:“不用撵,吃完我就走,帮你忙活半天,你这娘……”他及时住口:“……吃完就走。”
“……”她低声说:“不是那意思。”
说完看他一眼,拿筷子夹起一朵西兰花,搁嘴里半天嚼不出味道。
陆强不客气,两个都尝尝,目光落在旁边的竹叶青上:“还有杯吗?”
“……”卢茵:“有。”
她取了一个,陆强给自己满上,抿一口,咂咂嘴儿,水一样,跟二锅头根本没法比。
餐桌一时很静,各吃各的,没人说话。陆强喝了几口,见她面前的白酒一口未动,一时转了个心思,问说:“有下酒菜吗?”
卢茵不懂:“什么属于下酒菜?”
“鸡爪,豆干,花生米。”
卢茵想了想:“只有花生米……生的。”
陆强问:“在哪儿?”
“……冰箱里。”
陆强起身去厨房,没多久,里面倒腾起来。他放了些底油进锅里,烧热后,把花生米投进去,快速翻炒,最后洒上少许盐花,端盘上桌。
陆强说:“尝尝。”
她抻脖子看了一眼,红红的小豆子,饱满晶莹,上面裹着几颗白色盐粒,堆成了小山。
她摇摇头,没动筷。
陆强抬下巴:“你倒的酒没喝呢。”
“又不太想喝了。”
陆强笑了下,也没强求,往嘴里扔两粒花生米,嚼的嘎嘣脆,末了抿一口酒,喝得有滋有味。
他酒下去半杯,对面的人直咽口水。
陆强用手直接捏几粒扔嘴里,对面盯着他动作看。
当他倒第二杯酒的时候,见那女的终于忍不住,学着他的样子,吃花生米,小口抿酒。
他没抬头,暗暗勾了下唇角。
卢茵接触白酒时间并不长,起初为发泄,后来是为改善睡眠,时间长了,觉得喝些也没什么不好,每次都浅尝辄止,能喝小半杯。
酒下了肚,气氛到轻松不少,卢茵双颊泛红,衣领也拉开一些,露出细长的脖颈。
陆强明知道答案,还是找话说:“你住这儿几年了?”
她算了算:“大概五年多。”
“挺久。”他说:“这地方方便,卖什么都有,就是破了点儿。”
卢茵说:“也习惯了,就不觉得破。”她又嚼了粒花生米:“你呢?也住这附近?”
陆强给她添酒:“就小区对面,刚出来住朋友家……也不方便,就在附近租了间房。”
卢茵抿口酒,抬头瞄他一眼,犹豫片刻:“你……因为什么进去的?”
陆强酒杯举到嘴边,动作顿住,突然抬眼瞧她。他像被人狠戳了下,反应强烈。
卢茵一惊,心颤了颤,他那一瞬的眼神竟带几分凶煞,眸光黑亮,凌厉迫人。
“……不能说?”
他缓了缓,玩笑着:“不能说。”
他这样答了,她便也不问,又转话题聊了别的。
不知不觉中,卢茵被他灌下一整杯,这已超出她的极限。她眼神渐渐迷离,颊色绯红,连嘴唇都艳艳的。
陆强起身坐她身边儿,距离近了,能闻到她身上淡淡的香气。
卢茵努力找回一丝理智,手臂轻飘飘抵住他:“坐远点儿……〃
“多远?”
她推不动:“再远点儿……”
陆强抓住胸口作乱的手,揉了揉,反倒把头贴过去:“够不够远?”
卢茵盯着他眼看了几秒,目光无法聚焦。她抽出手,抬腕看表:“时间不早……你该回去了……”
陆强瞟了眼她光秃秃的手腕儿,笑了:“再聊会儿。”
“……聊什么?”
“聊聊你之前的男人。〃
卢茵一顿,皱了下眉,似乎努力想了想那个人:“他……有什么好聊的。”
“婚怎么没结成。〃
“……他看上别人了呗。”卢茵目光落在远处:“就没有婚礼了。”。
陆强眸光沉了沉,说不出什么感受,“你们处几年?”
“六年……他是我第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