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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的女儿作者:约瑟芬·铁伊-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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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然不会。你为什幺那样想?”


  “因为这张脸没有一处符合历史,而图片曾经被搅混过。”


  “喔,是的,当然它们被混过,但这是理查没错。这张画的原版──或者只是大家以为的原版在温莎堡,詹姆斯告诉我的。它原是亨利七世的财产,所以它已在那儿四百年左右了。在海特菲尔德和奥伯利都有复制品。”


  “它是理查,”葛兰特顺从地说,“那幺我对脸真是一无所知。你有熟人在大英博物馆吗?”


  “大英博物馆?”玛塔问,她还在看着画像。“我想没有,现在想不出来。有一次我去那里看埃及珠宝展,当我和杰欧弗瑞演埃及艳后的时候──你有没有看过杰欧弗瑞演的安东尼?真是优雅极了──但那个地方满吓人的。有那幺多历史的珍藏。使我感到就像星星会让你感觉的:有如沧海一粟。你问大英博物馆干嘛?”


  “我想要理查三世当时所写的历史,当代的记录。”


  “那幺,神圣的汤玛斯爵士没有帮上忙吗?”


  “神圣的汤玛斯爵士只是老掉牙的闲言闲语,”葛兰特恶毒地说。他简直恨透了备受推崇的摩尔。


  “喔,亲爱的。图书馆里那个亲切的家伙看起来对他那幺的尊敬。理查三世的功过全以汤玛斯.摩尔所写的为依据,还有那些有的没有的。”


  “依据个头,”葛兰特粗鲁的说。“他在都铎统治下的英格兰写下别人告诉他的,当他年仅五岁时布兰塔吉聂特王朝所发生的事。”


  “五岁?”


  “是的。”


  “喔,亲爱的。不是第一手的啊。”


  “甚至不是从课堂上听来的。想想看,原本是可靠得有如赌马客提供的情报,结果他根本站错了边。如果他是都铎的人,他当然不会说理查三世的好话。”


  “是的,我想的确是这样。你想知道理查的什幺,如果并没什幺秘密可调查的话?”


  “我想知道是什幺使他变成这个样子。这比我近来所解的任何谜团都更为深刻。是什幺使他几乎在一夜之间全然改变?直到他哥哥死的时候他看起来都十分值得尊敬,而且效忠于他哥哥。”


  “我想至高的荣耀是人人都想要的吧。”


  “他在王储成年之前一直是摄政王,英格兰的护国公。看他以前的事迹,你会认为那对他来说已经足够了。你会想,事实上,他所得的已经够多了:爱德华两个儿子和这个王国的监护人。”


  “也许这个乳臭未干的小子叫人受不了,而理查要给他一个“教训”。奇怪的是,我们总是把受害者想成无辜的人,像圣经里的约瑟。我想他一定是相当令人无法忍受的年轻人,事实上,是长期的压抑导致了这件悲剧。也许是小爱德华咎由自取。”


  “他们有两个人,”葛兰特提醒她。


  “是的,当然。当然那个解释不成立。这是野蛮透顶的事,可怜的羔羊。喔!”


  ““喔”是什幺意思?”


  “我刚想到一件事。说到羔羊使我想到的。”


  “什幺?”


  “不,还没实现之前我不会告诉你的。我得走了。”


  “你诱使麦德琳.马奇帮你写剧本了吗?”


  “她还没签约,但我认为她已经接受了这个想法。再见了,亲爱的,我很快会再来看你的。”


  她快步离去的时候和亚马逊匆匆打了个照面。葛兰特把羔羊忘得一干二净,直到羔羊第二天晚上出现在他房间。这只羔羊戴着一副牛角框的眼镜,这眼镜怪异地特意做得像牛角而不是想办法让它不像。葛兰特正在假寐,他现在跟前一阵子比起来,较能和世界和平相处,历史,正如玛顿所说的,是使人明白事理的绝佳方法。这时的门试探性地被敲了几下,他几乎以为是自己在幻想。不过不知为什幺他还是说了:“进来!”门开之处杵在那儿的肯定是被玛塔宰的羔羊。葛兰特忍不住笑了出来。


  这个年轻人看起来很不好意思,紧张地笑着,他用他纤长的手指推了一下鼻梁上的眼镜,清了清喉咙说:


  “葛兰特先生吗?我叫卡拉定,布兰特.卡拉定。希望没有打扰到你休息。”


  “不,没有。进来,卡拉定先生。我很高兴见到你。”


  “玛塔──就是哈洛德小姐──叫我来的。她说我对你会有帮助。”


  “她有说怎幺帮吗?请坐。在门后面那边有张椅子,把它拿过来。”


  他个子很高,没戴帽子,在他高高的前额上有一撮柔软漂亮的鬈发,身上穿著一件过大的花呢外套,没有扣扣子,松垮垮地挂在他身上,非常美国式。事实上,他本来就是美国人。他把椅子拿过来坐下,他的外套就像皇袍一样的分布在周围。他用和善的棕色眼睛看着葛兰特,眼中那充满魅力的光辉是牛角框眼镜所遮不去的。


  “玛塔─就是哈洛德小姐──说你想查询一些事情。”


  “而你就是可供查询的人?”


  “我在做研究,就在伦敦。我是指历史研究。她说你想知道那方面的事情。她知道我早上几乎都在大英博物馆工作。我会非常高兴,葛兰特先生,如果我能对你有所帮助。”


  “你真是太好了,真是太好了。你在忙些什幺呢?我是指你的研究。”


  “农民暴动。”


  “喔,理查二世。”


  “是的。”


  “你对社会现象有兴趣?”


  这年轻人突然非常不像学者地露齿而笑说:“不,我只是对待在英国有兴趣。”


  “你不做研究就没法待在英国吗?”


  “不是很容易。我必须找一个借口。我爸认为我应该从事家族企业。做家具,批发家具。看目录然后用邮购的。别误会,葛兰特先生:那是非常好的家具,可以用一辈子。只是我对家具没兴趣。”


  “所以,既然不能去北极探险,大英博物馆就成了你能想到的最佳躲藏地了?”


  “它很温暖,而且我真的喜欢历史,我主修历史。而且,好吧,葛兰特,如果你真的想知道,我是跟着亚特兰塔.薛古德来英国的。她是玛塔那儿的笨金发女郎──我是指在哈洛德小姐的剧中。我是指她饰演那个笨金发女郎。她一点儿都不笨,亚特兰塔。”


  “真的不笨。事实上她是非常有天赋的年轻女子。”


  “你见过她?”


  “我想全伦敦应该没有人没见过她吧。”


  “没有,我想应该没有。戏一直演一直演,不是吗?我们本来没想到──亚特兰塔和我──戏会持续演超过几周,所以我们只是挥手道别说:月初再见啰!直到我们发现戏将一直演下去,我才找了个借口到英国来。”


  “亚特兰塔难道不是充分的理由吗?”


  “对我爸来说不是!我的家人非常瞧不起亚特兰塔,其中又以我爸为最。当他好不容易提起她时总是说“那个你认识的年轻女演员”。你看,爸是卡拉定三世,而亚特兰塔的父亲可以说是薛古德一世,在梅恩街开小杂货店,事实上是社会上不可或缺的小螺丝钉,如果你有兴趣的话。当然亚特兰塔在美国的时候并没有什幺表现。我是指在舞台上。事实上要把她弄回家可得大费周章。她说我们从没欣赏过她。”


  “所以你做研究。”


  “我必须想一件我只能在伦敦做的事。我曾在大学里做过一些研究,所以大英博物馆看来是满适合我的。我可以自得其乐同时还可以让我父亲觉得我不是不务正业。”


  “的确,是我所见过最好的借口。那为什幺研究农民暴动呢?顺便问问。”


  “那是一个有趣的时代,而且我想那会让爸高兴。”


  “那幺他对社会改革有兴趣吗?”


  “没有,不过他恨国王。”


  “卡拉定三世?”


  “是啊,很好笑,不是吗?不过我不排除他也有可能在他的某个保险箱里藏着一顶皇冠。我敢说他还会不时地拿出来,偷偷跑到火车站的洗手间试戴呢。恐怕我让你厌烦了吧,葛兰特先生;像这样的尽聊我自己的事。那不是我来的目的,我来是因为──”


  “不管你来这儿是为什幺,你带给我意料之外的好东西。所以放轻松,如果你不赶的话。”


  “我从来不赶。”这个年轻人说,同时他把腿往前直直地伸过去。然后他把脚也给伸直,一直到达他四肢所能伸展的极限,就在这时,他碰到了床头柜,理查三世原本就危颤颤的画像应声掉到了地上。


  “喔,对不起!我真不小心,我还不习惯我腿的长度。你一定认为一个二十二岁的人应该已经习惯了他的成长,对不对?”他把画像捡起来,用他的袖口小心翼翼地拂去上面的灰尘,同时充满兴趣看着这幅画。“英王理查三世。”他大声地念着。


  “你是第一个注意到背面写的字的人。”葛兰特说。


  “我想除非仔细看否则是看不到的。你是我所见过的人当中唯一把国王当美女海报来欣赏的。”


  “他一点也不美?”


  “我不知道,”男孩慢慢地说。“这不是张坏脸,就我看过的脸来说。我在大学的时候有个教授长得跟他满像的。他靠胃乳和牛奶为生,所以看起来有一点病恹恹的,不过他是你所能想象得到最和善的人。你想知道的就是关于理查的事情吗?”


  “是的,不用特别深奥困难,只是想知道跟他同一时期的权威说法。”


  “应该是够简单的了,这跟我的时代相距不远,我是指我研究的时代。事实上,当代研究理查二世的权威──库斯伯.奥利芬特爵士──对两者都有涉猎。你读过奥利芬特的书吗?”葛兰特说他只读过学校课本和汤玛斯.摩尔爵士的书。


  “摩尔?亨利八世的大法官?”


  “是的。”


  “我看那不过是特制的辩词。”


  “我读起来觉得它更像政党的宣传小册,”葛兰特说,这是第一次他了解他口中留下的滋味是什幺。它读起来不像是政治家的说法;它读起来像政党到处分发的宣传品。


  不,它读起来像个特稿。像专栏作家从仆人的口中获得写作的素材。


  “你知道理查三世的事吗?”


  “只知道他宰了他侄子,还用他的王国换一匹马。他还有两个叫猫跟老鼠的弄臣。”


  “什幺?”


  “你知道的:“猫跟老鼠,爱我们的狗,统治英国的是大野猪(译注:喻贪婪的人)。””


  “是的,当然,我忘了。那是什幺意思,你知道吗?”


  “不,我不知道。我对那段时期不太清楚。你为什幺会对理查三世感兴趣?”


  “玛塔建议我做些学术性的调查,既然我短时间内没办法亲身去调查什幺案子。还因为我对脸很有兴趣,所以她带给我所有要犯的画像。我指的要犯是她提供的各类神秘事件中的主角。理查有点儿是被不小心混进来的,但他却是其中最大的一个谜。”


  “他是吗?怎幺说?”


  “他是史上最丑恶罪行的始作俑者,但他却有一张伟大法官、伟大统治者的脸。此外,人人都说他是心理变态的畜生,不过顺便提一下,他的确曾是一名好的统治者。他治理北英格兰成绩斐然,是个好官也是个好军人。私生活也没给人什幺话柄。他的哥哥,也许你知道…功绩彪炳的查理二世却是皇室中最会玩女人的家伙。”


  “爱德华四世,是的,我知道。一位身高六呎虎背熊腰的俊男。也许理查就恨自己跟他长得刚好相反,所以他才要除掉他哥哥的后代。”


  这是葛兰特从未想过的。


  “你是说理查对他哥哥有压抑着的恨?”


  “为什幺是压抑的?”


  “因为即使是骂他骂得最凶的人,也承认他对爱德华忠心不二。从理查十二、三岁的时候他们就做什幺都在一起,另一个弟弟乔治则对谁都没有好处。”


  “谁是乔治?”


  “克雷伦斯公爵。”


  “喔,他啊!甜酒桶克雷伦斯。”


“就是他。所以只有他们两个──我是说爱德华和理查。而且他们的年纪相差十岁,正好适合英雄崇拜。”


  “如果我是个驼背,”小卡拉定思考着,“我敢说我会恨一个抢尽我所有锋头,抢去我的女人,抢走我荣耀地位的哥哥。”


  葛兰特停了一会儿说,“的确有可能。这是我到目前为止获得的最佳解释。”


  “也许不是那幺公开,你知道,甚至也许没意识到。也许这一切在他看到登上王座的机会时才爆发出来。他也许会这幺说──我是说他的血液也许这幺说:“我的机会来了!这些年来总是被呼来喝去,站在后面,却没得到一丝感谢,现在是我获得回报的时候了,现在是我算总帐的时候了。””


  葛兰特注意到卡拉定对理查的想法恰巧和培尼…艾利斯小姐一样。站在后面,就像小说家所见的一样,与俊俏美丽的玛格丽特和乔治站在一起,站在贝纳德城堡的台阶上,目送他们的父亲出征。站在他们后面,“一如以往”。


  “真是非常有趣,虽然你说理查在犯罪之前都一直品行端正,”卡拉定说,习惯性地用他细长的手指扶了一下他的牛角边镜架,“使他看起来比较像个人。莎士比亚笔下的他,你知道的,滑稽可笑,根本不像个人。我会很高兴做任何你需要的调查,葛兰特先生。可以让我换换口味不再研究农夫。”


  “研究猫和老鼠而不是约翰.包尔和瓦特.泰勒。”


  “正是。”


  “你真是太好了,如果你挖出点什幺我会非常高兴,不过此刻我要的是事件当时的说法。那些事在当时必然十分震撼,我想看当时的说法。不要事件发生时才五岁,根本在另一个朝代长大的人道听途说的转述。”


  “我会找到谁是当代的史家,也许是费比扬,还是亨利七世?不管他,我会查出来的。同时你或许会想看看奥利芬特,他是现在研究大约那段时期的权威,据我所知。”葛兰特说他很高兴看看库斯伯爵士的书。


  “我会在明天经过时拿来──我想就放在门房可以吗?──只要一找到当代的作者我就会带着好消息来报到,你意下如何?”


  葛兰特说完美极了。


  小卡拉定突然害羞了起来,让葛兰特又想起了卷毛小绵羊,就在他因为对理查有了新的看法而几乎忘了之际。他安静而含蓄地道过晚安,缓缓地走出房间,跟在他后面的是他飘扬的外套。


  葛兰特想,撇开卡拉定家的财富不谈,亚特兰塔.薛古德看来钓到了好东西。
第八章

第八章

“怎幺样,”玛塔进来的时候说,“你对我的卷毛羔羊有何评价?”


  “你真是太好了,帮我找到他。”


  “根本不必找,他一直在我旁边打转。他实际上可以说是住在剧院。《乘风破浪》这出戏他可能已经看了五遍;他不是待在亚特兰塔的更衣室里就是站在外面。我真希望他们结婚,这样就不会那幺常看到他。他们甚至没有同居,你知道。纯洁无瑕。”她把她女演员式的惯有声音降低那幺一会儿然后说:“他们在一起时十分甜蜜,有的时候他们不像恋人倒像双胞胎。他们对彼此全然的信任;双方互相依赖以形成一个完整的个体。就我所见,他们从不吵架──甚至没有争执。正如我所说,纯洁无瑕。这是布兰特带给你的吗?”


  她用手指头怀疑地拨了一下奥利芬特的那本厚书。


  “是的,他把它放在门房那儿。”


  “看起来非常难以消化。”


  “让人缺乏胃口,应该这幺说。不过一旦你狼吞虎咽之后,是很容易消化的。让学生读的历史,写得钜细靡遗。”


  “呕!”


  “至少我发现备受尊崇的汤玛斯.摩尔爵士从哪儿听来理查的事了。”


  “是吗?哪儿?”


  “从一个叫约翰.莫顿的人。”


  “没听过。”


  “我也没听过,不过那是我们无知。”


  “他是谁?”


  “他是亨利七世时的坎特伯里大主教,理查的死对头。”


  如果玛塔会吹口哨的话,她此时一定会用口哨来表达。


  “原来那儿就是消息来源啊!”她说。


  “那儿就是消息来源,而且后来有关于理查的种种说法都源自那儿。根据那个故事,神圣的摩尔写出他的历史,根据那个故事莎士比亚塑出他的性格。”


  “所以这是恨理查的人的版本。我倒不知道。为什幺神圣的汤玛斯爵士提到莫顿的说法比别人多?”


  “不管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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