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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别经年-第10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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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楚晋毫不掩饰自己:“是,我喜欢阿四,我第一眼看到她,就喜欢她。我自问自己,还是配得上她的。”
  “既然你喜欢,你就去追求她。”水影眼神游移,“跟我说,阿四又不是我的丫头。如果是歆语,我倒是能替你做主。”她还是在下意识地拼命掩饰自己。
  “小姐,”楚晋续道:“您有没有想过,其实想解决这件事情,非常简单。关键……只在一个人而已。”
  “别说了,你出去!”水影的双手控制不住地发抖,她抬起颤抖的手指,指着门外。
  楚晋丝毫没有出去的意思,依旧续道:“小姐一定早就想到了,这个人就是表小姐。只有表小姐消失了,大少爷才会看到身边真正在意他,全心全意对他好的人,也就是您。而大少爷一旦有了着落,阿四才会知难而退,也就会看到她身边真正对她好的人。所以,小姐,这对你我,是双赢之事。”
  “够了,你出去你出去!”水影猛烈地摇头,“我是主子,我的吩咐你也敢不听,你是不是要反了?!你给我出去!”水影推翻了桌上的摆件,东西碎了一地。
  楚晋依旧不动声色,将一个小纸包放在桌上,低声道:“小姐,有了这个东西,一了百了,您考虑清楚。这种事情,最忌讳夜长梦多。”说罢,楚晋转身离开了水影的房间。
  歆语方才在廊子上听到水影房间打碎东西的声音,连忙奔来,恰在门口与楚晋打了照面,两人相互见礼,还则罢了。
  歆语忙进门查看,切切问道:“小姐,怎么了?是楚大哥惹你生气了?”
  “没有……没有……”水影深吸了一口气,努力使自己平静下来,“是……是我自己的问题。”她侧身挡在桌前,挡住了歆语的视线,暗暗把楚晋放在桌子上的纸包藏进了袖口当中。
  “好了,我的好小姐。”歆语一边安抚着水影,一边收拾地上的碎片,“大过年的,别跟自己过不去了,碎碎平安嘛!”
  听了歆语的话,水影总算是露出了些许笑容,只不过,是强颜欢笑。
  下午,她请钟离冰喝茶,终究没有将那个纸包拿出来。
  那一晚,水影心中五味杂陈,说不清楚是轻松,是庆幸,是后悔,还是茫然。诚然,她曾经希望表姐永远也不要回来,希望大哥在意表姐是个贼,希望大哥会慢慢淡忘了表姐,这样,大哥就会看到她的好。甚至,大哥还会娶她为妻,他们以后可以生很多很多孩子。可是,从小到大,表姐就像她的亲姐姐一样,她们常常一起玩,一起说悄悄话,一起下棋,一起画画,她有什么秘密都会告诉表姐,除了……她喜欢上了大哥,因为,当她确定了心里这份感情的时候,她发现,大哥心里面那个人,已经是表姐了。似乎,她应该尊重大哥的选择,似乎,她不应该跟最亲的表姐抢那个爱的人。
  她希望表姐永远消失,可却不敢想象表姐永远消失。
  大年初一的夜,水影彻夜未眠。
  大年初五,水影又给钟离冰泡茶。
  “表姐……是你自己……提出要喝茶的……”水影默默在心里告诉自己。
  她曾提前将毒粉溶在水中,小心翼翼地涂抹在茶杯的杯壁上。记得这种方法,还是表姐随口说与她的。
  可是,她不曾算到,当她抢过表姐手中的茶杯,将和着剧毒的茶水一饮而尽的时候,竟是她心里感觉最轻松的时候。
  说完,水影向后靠着枕头,望着窗外出神。
  水杉叹了口气道:“他果然是早有预谋。”
  “果然,什么果然?”钟离冰追问。
  水杉苦笑:“你且上街看看就知道了。”
  钟离冰二话不说,飞身出府。
  水杉摇摇头。这时候,再瞒着阿逆,也没有什么意义了。
  水影望着钟离冰的背影,眼中黯然,自嘲道:“楚晋千算万算,终究还是高估了表姐对我的信任。也罢,我既有这样的心思,又凭什么能求表姐信任我?表姐不信任我也好,若她是因信任我而中毒身亡,恐怕我这一生都会被梦魇缠身了。”
  水杉摇了摇头,淡道:“阿逆从来就没有不信任你,楚晋也从来都没有高估了她对你的信任。楚晋是低估了她,对她来说,辨毒,是本能。”
  水影霍然起身,久久不能言语。
  钟离冰行在大街上,发现自己已然被流言蜚语环绕着。流言就像无边无垠的汪洋大海,无论怎样,也游不到边际。
  水家是谨亲王谋反的帮凶。
  谨亲王谋反的钱财全部来自水家的支持。
  水家捏着许多朝廷官员贪赃的证据,却不上交朝廷。
  谨亲王谋反带来的利益不够,所以水家临阵倒戈,出卖了谨亲王。
  ……
  ……
  一时间,所有的矛头全都直指水家,钟离冰作为水家的表小姐,一现身就立刻被街上的行人指指点点。若非水杉提前部署,恐怕就要有一群乌合之众到水府去打砸抢了。
  前面的一切对钟离冰来说尚是难辨真假,可最戳中她心的一句流言是:水家的大少爷,曾经就是谨亲王手下的一名杀手。他们全都清楚,水彧当初就是为谨亲王做事的,他曾经杀过的人,没有上千,也有几百。这一条,根本没办法否认,也没办法解释!
  声东击西!原来,这才是西。
  在这些流言下,不仅水家要承受重压,到最后,不管是否出于本意,皇上也会在压力下对水家出手。
  水府,陷入了死局。
  襄王府一众人也已经听说了街上的流言,他们却苦于完全无法站出来替水家说上一句话。
  钟离冰感到胸口骤然一阵堵塞,她顾不上应对街上人的侧目,忙转身疾奔,回了水府去。才一进府,便冲向水彧的房间。
  果然,水彧的房间空空如也,只留一纸书信在桌上。
  敬告义父、义母
  孩儿不孝,罪孽深重,今令水府蒙羞,羞愤难当。
  孩儿自知罪无可恕,不求家人宽恕。愿以一死谢罪,保我全府上下无虞。
  义父、义母养育之恩,今生无以为报,儿来世再报。
  水彧顿首
  钟离冰扔下书信,又冲出了府门,跨上一匹快马,绝尘而去。
  希望,直觉是准的。
  当水云天看到水彧留下的信,又知钟离冰已看过信追了出去,心中却是有数了。
  “水彧!”
  熟悉的声音,却是陌生的称呼,水彧听到钟离冰的疾呼,脚步戛然而止,离崖边只有一寸。
  “水彧,你是个懦夫!遇到了事情你就只知道用死来解决,从来不会考虑有多少人会为你伤心!你就是个懦夫!”钟离冰几乎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竭斯底里地喊了出来。
  “我能怎样?”水彧转过身,凄然道:“我自问我的武功在江湖上已难遇敌手,可是这许多年来我审视这个天下,有九成的事是用武功根本就解决不了的,武功再高又有什么用?总有一双无形的手才在操纵着每一个人的命运,在命运面前,你无论怎样挣扎都是苍白的。我不能杀我想杀的人,不能保护我想保护的人,更没能保护好你。你可曾体会过那种绝望!我从小就不相信任何人,是水府,是义父、义母、杉弟、影妹、彰弟,还有你,你们让我感觉到什么是家,什么是家人。现在,这是我能为家人做的最后一件事,你还想拦我吗?”
  这是水彧第一次说这么多心里话,第一次,将自己心里的伤,放在了明面上。
  “谁说我没有体会过那种绝望!”钟离冰撕心裂肺地喊道:“你跟我说这个孩子不能要的时候,我绝望过;你一刀刺进我腹中的时候,我绝望过;你一掌击中阿准哥哥胸口的时候,我也绝望过!可是我从来都不相信命!的确,命运对每个人都是不公平的,可我自问自己,打败了命运!”
  这一刻,钟离冰伫立在山顶的寒风中,有如一尊雕塑。她亲手撕开了自己心中血淋淋的伤口,也撕开了水彧的伤口。
  水彧仿佛被万箭穿心,久不能言。原来,他的这些绝望,竟全都转嫁给了嗣音。突然感觉气血上涌,胸口剧痛,水彧捂住胸口,单膝跪地,豆大的汗珠从额上低落。
  钟离冰深吸几口气,全不似方才的竭斯底里,只是平静地说:“表哥,你再听我一言。我知道你愿意为了家人而死,可我只问你一句,你是否愿意为了家人而活?”说罢,她转身,跃下了岩壁。
  水彧终究还是回到了水府。
  这里,是家。
  “大哥,爹在祠堂等你。”水杉即要出门,见水彧回来,便与他说了一声。
  祠堂正中摆着水家历代先祖的灵位,香炉当中青烟袅袅,案上的贡品全都是新鲜的。
  水彧从来没有到这里参拜过。
  水云天淡道:“跪下。”
  水彧跪下。
  “磕头。”
  水彧磕头。
  随后,水云天亦在水彧身侧跪下,肃声道:“敬告水家列祖列宗及曾祖父、祖父、二祖父、三祖父、父亲,晚辈云天,今将义子彧写入族谱,为水家后人。”说罢,他叩首。
  水彧也跟着叩首。
  从这一日起,水彧终于得以告别了他的过去,成为了真正的水家后人。
  此时,钟离冰已抵达襄王府,未等小厮通传,她便奔了进去。
  “阿冼——”
  钟离冼闻声迎了出来,见到钟离冰火急火燎的样子,即知是急事。
  钟离冰问:“万寿节的时候,你是不是要给皇上递请安折子?”
  “嗯。”钟离冼点点头。
  “我有一封书信要呈给皇上,能不能夹在你的请安折子里?”
  “信呢?”钟离冼什么都不问,只向钟离冰要信。
  “借我纸笔,我现在就写。”
  钟离冼吩咐人取了文房四宝来,钟离冰奋笔疾书,才不过片刻工夫便将书信写好递给钟离冼。
  恭请皇上万安
  臣女冰泣血上书,有要事,请求面圣。
  臣女钟离冰
  不过寥寥数字而已,简单粗暴。
  钟离冼当然知道,上表是不能这样写的,遂问:“冰姐姐,用不用我……帮你誊抄一遍?”
  钟离冰只挥了挥手道:“不必了。”
  钟离准道:“我陪你进宫?”
  钟离冰摇了摇头。
  当晚回到家中,钟离冰去看了水影,本想去与水杉说两句话,却听说水杉去鄞王府了。钟离冰知道水杉如今是鄞亲王的学生,定是为了流言之事去请教老师了吧。她没去见水彧,只兀自回房里,休息了。
  正月十一,钟离冰早早醒来,一直躲在房里,念念有词。却是从日出,等到日落,也没有任何消息。
  天色暗了。
  钟离冰猛然起身,一点风吹草动都逃不过她的耳朵——有人来了府里。
  钟离冰奔了出去,这个人她认识,是皇上身边的黄公公。
  黄信笑道:“皇上有旨,让咱家来请钟离小姐进宫。”
  “臣女钟离冰叩见皇上,愿皇上洪福齐天,千秋万寿,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钟离冰行稽首大礼。未曾奉诏,不敢起身。那中间,她感觉过了很久很久,久得好像……一辈子。
  “平身吧。”拓跋烨抬了抬手。
  钟离冰这才起身。
  拓跋烨笑道:“你有何急事,非要在今日来见朕?”
  钟离冰不卑不亢道:“臣女斗胆,敢问皇上,可还记得去年今日曾向臣女许下一个心愿?”
  拓跋烨又是笑道:“朕记得,你向朕求:天下太平,亲人平安。”
  钟离冰深吸一口气道:“皇上,表兄水彧已于正月初六被舅父写入水家族谱,臣女与水府乃是中表之亲,水府上下都是臣女的亲人。臣女斗胆,求皇上保表兄无虞,保水府上下无虞。”
  拓跋烨的面色沉了下来,淡然问道:“你凭什么认为,朕便会答应你?”
  钟离冰面无惧色,一字一顿:“因为,君无戏言。”
  沉默,许久的沉默。就连黄信,都因这沉默而感到窒息。
  拓跋烨开口:“朕,答应你。”
  走出宫门的那一刻,钟离冰依旧是怅然若失。
  次日,圣旨下达,水府乃平叛当中的功臣。危机,就这样解了。
作者有话要说:  终到完结时,我也是怅然若失

☆、尾声    已别经年

  春回夏转,转眼间已是一年以后。癸巳年,春回大地。
  彼时水杉已然参加了壬辰科科考,入朝为官,如今在户部供职,水府的所有产业,都归为国有。他娶了鄞亲王义女靳懿为妻。靳懿便是当年的莫湮。如今朝廷已为靳府平反,蔚皇贵妃靳氏被册封为皇后,莫湮恢复了她靳氏的身份,拓跋煜为她取了一个“懿”字作为名字。如今她已是水家新的女主人。
  水影未嫁,如今留在家中帮水杉打理生意。
  水彰行走江湖,行侠仗义,如今已是家喻户晓的少年游侠。
  钟离凝和拉曼一同回了扎托,如今钟离凝已经怀上了她的第二个孩子,很快便要生了。
  壬辰年五月的时候,阿米拉为钟离冼生下一对龙凤胎儿女,分别取名为“衍”和“绪”。如今钟离冼身在北漠战场,他的军队势如破竹,北漠的军队节节败退,北漠之于□□,已如探囊取物,只待一个最佳时机。
  中军帐中,有人来报,说有襄亲王的故人求见。钟离冼掀帘出帐,定睛看去,竟是水彧。已别经年,二人都已经过了风霜的洗礼,面上更添几分棱角。
  “水大哥。”钟离冼抱拳。
  “阿冼。”
  交谈当中,钟离冼才知道,水彧早已参军,今已战功赫赫。然而,他拒绝了所有的封赏和升迁,只安然处在最初的位置上。
  晚上,钟离冼和水彧一同在营帐外喝酒畅谈。
  钟离冼道:“我如今在外征战快一年了,一直都没有大哥和冰姐姐的消息。”
  水彧笑道:“我也没有。”
  说到此处,他们相视而笑。
  他们永远都不会忘记,去年开春时的约定。
  那年春天,水彧、钟离准、钟离凝、水杉、钟离冰、钟离冼、水影、水彰,兄弟姐妹八人,终于聚首。他们席地而坐,一同约定,五年之后再相见,每个人都要活出最精彩的自己。
  钟离冰站起身来,对钟离准道:“阿准哥哥,到现在,所有的危机都已经结束了,你我本就是假的成亲,今日,我们的婚约便即解除吧。”
  钟离准叹了口气:“好。”说罢,伸出手掌。
  两人击掌,婚约解除。
  钟离冼问道:“冰姐姐日后有什么打算?”
  钟离冰笑道:“天下那么大,我还有许多地方没去过。”说罢,她跨上马,绝尘而去。
  钟离准望着钟离冰的背影,久不能言。
  钟离凝恨铁不成钢地拧了钟离准一把。
  水彧释然而笑,拍了拍钟离准的肩膀:“你快去追啊!”
  钟离准一个激灵清醒,这才策马奔去。
  夕阳西下,一前一后,两个策马飞驰的背影渐渐消失在地平线上。
  全文终
  

☆、水杉番外    绝处逢生

  水杉番外    绝处逢生                                                                                                                                                                                                                                                                     
  “少爷,你还坐得住?”覃曦火急火燎地进了水杉的书房。
  水杉淡道:“楚晋已死,阿四厚葬,有大哥替影儿疗毒,又有阿逆在,影儿也不会有事,我何苦坐不住?”
  话虽如是说,但水杉知道覃曦说的是外面传言的事。即便足不出户,水杉也知道,水府附逆的传言已然在京城传开,一发不可收拾。然而,直到这个传言流出,他却心安了。怂恿影儿在阿逆的茶杯里下毒,刺杀阿逆,说穿了,这些都不能算大浪,而这个传言出现的时候,水杉便明白,不管幕后主使是谁,这个传言是真正的目的,而其他的乱子只不过是故布迷障,令水府陷入恐慌之中。这个时候如果慌了,就输了。
  水杉嘴角微挑。靳人麒,你倒当真是个厉害角色,如今死到临头,竟还能留有后手。
  “不过,我也留有后手。”水杉自言自语。
  那一夜,水杉和水云天彻夜长谈。
  水杉道:“您认为是水府的基业更重要,还是水家世世平稳重要。”
  水云天道:“自然都重要,那你认为哪一个更重要?”
  水杉道:“我也认为,两者一样重要。但如果只能保全一个,爹会选择哪个?”
  水云天笑道:“没有你们的时候,我自然会选择前者。如今有了你们,我选择后者。”
  水杉沉吟半晌道:“如今是危急存亡之秋,可我想选择保全两者,只不过,是以另一种方式。爹意下如何?”
  水云天闭目浅笑:“现下当家的是你,决定权都在你。虽然我不希望你入仕,但是我从没想干涉你的选择。去做你认为对的事,你是水家的主人。”说着,水云天缓缓从腰间取出一枚铜钱,放在水杉手中。
  这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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