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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孟姜女庙的楹联,经典之作。
海水朝朝朝朝朝朝朝落
浮云长长长长长长长消
“海水潮,朝朝潮,朝潮朝落;浮云涨,常常涨,常涨常消。”拓跋炜看了这副楹联,便兀自低声念了起来。然而,很快他便明白,应不会这么简单。这副楹联原是经典之作,便是学堂中的小儿会念也不稀奇。
揭题的人道:“这副孟姜女庙的楹联虽已是脍炙人口,然则其中味道,还尚待人们继续发掘。所以,这便是今日之题。”
“原来如此……”拓跋炜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原来这里是文人之集,大约便是一群文人在此集会,由明前楼出题,众人一同切磋。且看其中布置,似乎还可以流觞曲水,饮酒作乐。他不禁想到早些年的“明前四杰”,原来便是因这明前楼而得名。
这时候有一个人站了起来,朗声道:“在下不才,认为此联也可如是来解。海水潮,潮朝朝,朝朝潮落;浮云涨,涨常常,常常涨消。”
另一人站了起来,笑道:“在下看来,这般解释对仗便不甚工整了。在下认为可这样解:海水朝潮,朝朝潮,朝朝落;浮云常涨,常常涨,常常消。”
拓跋炜定睛看去,随即嘴角一挑。那不是礼部侍郎李率么,记得他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还不甚听成了“蟋蟀”。后来,他听说李率的名字出自《中庸》当中“率性之谓道”一句。
李率说罢微微点头,然后落座。方才发言的第一人并不见不满,而是朝李率拱了拱手,李率同样微笑回礼。此处的气氛果然是极融洽的。而且,对于李率的身份,似乎也并无人着意。大约这里的文人,也有一些用的不是真实身份,倒也无伤大雅。
很快,便又有人起身道:“李兄此解甚好,在下亦有一解,可五五断句:海水朝朝潮,朝潮朝朝落;浮云常常涨,常涨常常消。”
“人常说四六不通,可在下看来这偏可念成四六断句:海水朝潮,朝潮朝朝潮落;浮云常涨,常涨常常涨消。”
“亦可解作:海水潮朝朝,朝朝朝潮落;浮云涨常常,常常常涨消。”
……
一时间此起彼伏,热火朝天,纵然只有寥寥数人,已然足够。
至此拓跋炜便即明白,为何走过的那些地方都总觉缺了些什么。原是他总觉得一个人舞文弄墨,太过寂寞了些。
那日只一副楹联,十几个文人便即酣畅淋漓,说出了十多种读法,又有数十种解法,越说便越是有意思。说到兴起之时,有人随口问了一句拓跋炜的名字,拓跋炜愣了片刻,便说他叫祁炜,也可以叫他祁五。因为他的母妃姓祁,他行五。
众人各自散了之后,李率跟上拓跋炜的步伐,行了一礼道:“下官参见谦郡王。”
拓跋炜笑道:“李大人不必多礼,以后在明前楼,你我是朋友,没有王爷也没有大臣。以后也不必叫我什么‘谦郡王’,叫‘五爷’就是了。”
李率拱手道:“明白了,五爷。”
拓跋炜会心一笑。朝堂上明争暗斗,众大臣各自心怀鬼胎,他只盼这份友谊不是假的。
同行了一段,李率道:“五爷,为避嫌下官先行一步,下官告退。”
拓跋炜不动声色道:“多谢李大人提点。”
这段日子以来,拓跋炜便常出没于明前楼。因着是他从小便喜好诗书,在明前楼的文人集会中便常常说得出彩。也不知怎的,冷清了许多年的明前楼人气竟然渐渐旺了起来。许是有人知晓拓跋炜的身份,许多人见谦郡王常光顾,便也都来凑一凑热闹。
一日去拓跋熠府上,连拓跋熠都说:“这几日你怎么总是红光满面?”
是日又是明前楼的文人集了,拓跋炜照常出席。此时他已是明前楼的熟客,不必相问,伙计便给他上了他平日里爱喝的醉金枝。有时他也同明前楼的掌柜聊一聊,听掌柜的说这楼的名字来得也简单,因为竣工是在清明的前一日,所以便叫“明前楼”。
文客才要去揭幕,拓跋炜突发奇想,起身道:“这明前楼每次集会都是由你们明前楼出题,时日长了也太没意思了些,若是我们客人来出题,你们意下如何?”
四周几人随声附和,掌柜和文客也皆饶有兴味。拓跋炜从旁的台阶上走下来,将扇子插在腰间,背过左手去,执起毛笔,大笔一挥,即成一首七绝。
红锋料峭数蝉冠,
蕙穗案前坐活眼。
飞椽可堪清泊意,
八韵三起九不传。
搁笔之后,拓跋炜拱手道:“在下献丑了,此诗是一谜面。众位有何见解,在下洗耳恭听。”说罢便回到席位上去。
掌柜笑道:“那么今日之题,便是祁五公子的这一首了。”
靳文婧道:“也难为明前楼每过几日便得搜肠刮肚了,终究还是回到你的诗上来。”
一首诗读罢,人们有的便开怀大笑,有的便窃窃私语。祁五郎的诗,许多人也有所耳闻,便是不知道的,交头接耳片刻也便知晓。
水彧问道:“这是祁五哥的诗吗?”
拓跋炜笑道:“正是,愚兄献丑了。”
水彧微微皱眉,拓跋炜道:“有什么话直说便是,本就是仁者见仁,智者见智。”
水彧遂道:“这首诗的四句,似不甚相关,愚弟不甚明白,不知五哥这诗当如何解?”
靳文婧朱唇轻启,笑道:“就是如此才要旁人去解。你有所不知,他这原是个谜面,自不能让旁人一眼看穿的。”
水彧点点头,“原来如此。”
才是片刻的工夫,明前楼便揭了另一张红布。竟又是另一张题板,上书一首七律:
少叹落红云翳开,伶俜葳蕤天既白。
辽远青山画亭宇,枕玉莲心雕栏台。
千钧巨椽澹之赋,三起挥毫逍卿才。
且教飞霜染云鬓,把酒云诗幸甚哉。
“是你的诗啊。”拓跋炜目光微动,看向了靳文婧。
彼时拓跋炜和李率已是好友,以文会友之法着实不错。皇兄也常叫他到宫里去下棋,不过同皇兄下棋最是没意思。他和皇兄棋艺相当,若是输了皇兄定会嫌他相让,若是赢了纵然皇兄不在意,也总会有旁人在意。每次进宫下棋,心思都无法用在厮杀上,全然要用在布局上。记得上次皇兄偶然问起他李率如何。想来是因为礼部尚书的年岁也大约快该告老还乡,皇兄在物色礼部尚书的人选吧。拓跋炜转念一想便明白皇兄已知他同李率交好。既然如此,他言语上一个不甚怕是就要影响李率的仕途了,所以,自当慎之又慎,其实,还是什么也没说罢了。
拓跋炜和李率同席,李率问道:“五爷,这可是字谜诗?”
拓跋炜笑道:“那便要看你如何理解了。”
李率也只得摇摇头。这首诗倒也没什么看不懂的,只是看透却不易了。李率虽然博览群书,文才出众,可他对诗词的研究本不甚多,所以每次在明前楼遇到诗词口的,也就安静许多。不过看他人激辩,倒也有趣。
很快便有人对了一首七绝,意思是说拓跋炜以此诗自比,表达了对自己的期望,尾句不忘调侃,说他可莫要太过自大。拓跋炜笑而不语,李率也抖开了扇子笑笑。
“你笑什么?”拓跋炜看了一眼李率。
李率道:“五爷还没自大到这种程度。”
现下李率同拓跋炜的关系近了,便也常顽笑,他这个人的性子倒也符合他这名字,常常率性而为。
又一人回了一首五律,这首诗表意不甚坚定,是含了询问之意。是咏梅?却多了几分淡然。是思人?却又少了几分人气。拓跋炜依旧是笑笑,这也不是他本意。
李率道:“五爷出这诗谜,却又不说猜什么,可当真是让人绞尽脑汁了。”
拓跋炜道:“若是那么容易就能猜出来,还有什么意思?”
一连几日京城的文人们都在传诵着明前楼祁五郎的这首七绝,都说他的诗写的随算不得字字珠玉,可这心思绝对是独树一帜。一时间文人们都饶有兴味地来解他的诗,可却没有一个人解出拓跋炜想要的答案。
直到有一日,一个女子在明前楼的门前收了花伞,缓步走了进来。女子梳着云髻,眉间画着远山黛,轻点朱唇,未曾画上太多胭脂,也未佩戴过多的首饰,倒应了那一句“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
这题板已在此处立了好几日,那女子款款上前,问旁边的文客道:“小女子可以写一首吗?”
文客递上毛笔,“请。”
那女子题写的时候不似许多人那般挥毫,而只似雕花般精雕细琢,留下四行娟秀的蝇头小楷,其书法造诣,可堪蔡文姬。
是一首七律。
少叹落红云翳开,伶俜葳蕤天既白。
辽远青山画亭宇,枕玉莲心雕栏台。
千钧巨椽澹之赋,三起挥毫逍卿才。
且教飞霜染云鬓,把酒云诗幸甚哉。
看到颈联、颔联,拓跋炜便不禁起身,细细读来。口中喃喃道:“靳远青、水玉莲、张文藻、李逸……”随即拊掌道:“好,姑娘解得好。”
那女子朝拓跋炜浅浅一笑,道:“小女子在此献丑了,窃以为祁五公子这首七绝,应是每句一谜面,共有四个谜底,猜的是明前四杰,靳耆山、水清安、张澹之、李逍卿。”说罢,她裣衽一礼,便要转身离去。
“姑娘……”拓跋炜叫住了她,“敢问姑娘芳名?”
那女子转身道:“小女子……文三娘。”
拓跋炜仔细打量文三娘片刻道:“在下和姑娘可曾见过?”
文三娘道:“小女子不知可曾与祁五公子见过,不过,有缘自会再见。”说罢,她撑起伞来,转身离去。
“姑娘……”拓跋炜伸出手,却只触及她的发丝。
虽然是晴空万里,文三娘撑着伞的背影就似漫步于江南烟雨中一般曼妙,缓缓离去,消失在街角尽头。
这首诗便是当年靳文婧破的题。以颔联、颈联四句解了拓跋炜七绝中的四个谜面。
当年拓跋炜抛出这诗谜之后,许多人纷纷与之对诗。他从未曾自己言明过真正的谜底,然而旁人却都知晓,明前祁五郎最终娶了那首七律的作者文三娘,如今二人连孩儿都有了不只一个,所以自然这首七律就应是最好的答案了。这里有的人知道他们二人便是五爷和五王妃,但更多的人只知他们是祁五郎和文三娘。知道的人也不挑破,就是这样。
水彧将这两首诗略略读了几遍,茅塞顿开,遂道:“五哥这首诗,应是四个谜面,有四个谜底,对吧?”
拓跋炜不赞同也不否认,只饶有兴味道:“我想听你的想法。”
水彧道:“夫人给出的谜底应当是靳耆山、水清安、张澹之、李逍卿。”
靳文婧道:“确是如此。旁人只道这四句都是说一人,可世间有哪里有这般人才,既想入世却又欲出世,所以我便想到,他并非独指一人。再仔细研读,我便想到这四人。”
这四人当年在文人中曾被广为传颂,都曾在明前楼留有墨宝,有人称他们“明前四杰”。靳远青,字稷安,号耆山君,曾连中解元、会元,最终殿试被皇上钦点为探花,是当今左丞相靳宸宁的伯父,也是靳文婧的伯祖父,但如今很少有人再提及这个名字。水玉莲,号清安居士,是商贾世家水家的女子,水云天和水云卿的姑奶奶,水彧还应称她一声“太姑奶奶”。当年文人曾戏称“水家玉莲,袅袅天仙,砚当活眼,妻当玉莲”。张文藻,字澹之,世人赞他巨笔如椽,写得一手好赋,文采斐然,是靳远青他们前一科科考的榜眼。李逸,字逍卿,传闻他能够三次起笔便成八首诗,分压八韵,却不屑于做官,倒是常替人考试,他若是不想见,就连天子传唤都可以抛诸脑后。
明前楼的文客发话道:“昔年祁五公子这首七绝曾难倒无数人。旁的这首七律,便是文三姑娘所作。”
说到此处,一众人当中有不少认得拓跋炜和靳文婧的,便都转过身来见礼,拓跋炜和靳文婧也都一一回礼。
“若说到解诗,便是仁者见仁,智者见智。文三姑娘如是来解,想必众位当有其他见解,今日众位即可在此畅所欲言。”
话音落下,众人皆是一阵沉默。有了文三娘的七律,细细读来便能明白谜底。既然已知谜底,便是再有什么其他的见解,也都难免被此禁锢。纵是拓跋炜从未言明最佳答案,人们心中也都默认靳文婧的这一首是上佳。若在这定式当中寻求突破,可当真是难上加难。
来明前楼集会的文人墨客,绝不乏文采斐然之人。才不过片刻工夫,便有人对出。有两三首的遣词造句,比之靳文婧高明不少,然而,却没有一个人能跳得出靳耆山、水清安、张澹之、李逍卿这四人的圈子来。细细读来,也都是人云亦云,索然无味了。
靳文婧的文采算是出众,却并非登峰造极。在明前楼,比她高明的人比比皆是,却只因是她第一个想出了谜底,才成经典。
见拓跋炜若有所思地托着腮,靳文婧道:“看来我是并未猜完你这首诗的。”
水彧正看得入神,拓跋炜拍了拍水彧的肩膀:“钦彣,你何不去试试?”——他倒是还敢拍水彧的肩膀。
水彧摇头道:“既然夫人已然揭晓了谜底,愚弟就不再去献丑了。”话毕,却依旧不由自主地思索着。
靳文婧道:“方才我便说,我并未猜完五郎这首诗,钦彣你如若有想法便去作一首,本也无妨。”
“嗯。”水彧思索片刻,点了点头,随即飞身而下,上前去取了毛笔来。
此处尽是文人,懂武功的可不多,一时间人们的目光全都落在水彧的身上。水彧也不理会,思索片刻,便挥笔写下一首五绝:
笑怜群芳妒,
蕙子生幽园。
清泊还坚劲,
意隐吐不凡。
写罢搁笔,水彧又飞身上去,回到拓跋炜身侧坐下,低声道:“献丑了,愚弟本不常舞文弄墨。”
这是这一日的第一首五绝。一首五绝寥寥二十字而已,写起来容易,作起来却不易。区区二十字,言简意赅,往往绞尽脑汁。许多人还是更愿意去推敲一首律诗当中颔联和颈联的对仗。
“好!”拓跋炜突然起身,连击三掌。
水彧不禁看向了拓跋炜,未曾想过拓跋炜竟会如此高调,而且,他赞的竟是自己的诗。
事已至此,众人自然而然便向水彧投来致意,毕竟,是祁五郎给他如此高的评价。
拓跋炜对水彧道:“钦彣,你何不向众位解读一下你这首五绝?”
“好吧。”水彧起身,“在下水彧,献丑了。耆山如梅,探波傲雪,任旁人善妒,于他只如蛛丝;清安如兰,深谷幽香,生于深宅,世人却闻其德艺;澹之如竹,清雅淡泊,不卑不亢,坚忍一生;逍卿如菊,凌霜飘逸,隐于田野,乃当世陶潜。想必,祁五哥的第二层谜底,应当是梅、兰、竹、菊。”
拓跋炜道:“确是如此不假,知我者钦彣也。”
水彧做了一揖道:“小弟先行告辞了。”
“等等。”拓跋炜递上一杯酒,“喝了这杯,你我就是朋友!”
水彧迟疑着接过酒杯,随即一饮而尽。
朋友?
☆、对酒当歌
这一日拓跋烨一时兴起摆驾鄞亲王府。当拓跋煜接到通传的时候,拓跋烨已到王府门口。
对于跪在地上迎驾的拓跋煜,拓跋烨只道了句起来吧,随即便径直走入王府当中。拓跋煜也只得随之进去。
“三弟你也莫嫌我唐突了,今日不过一时兴起,想找你下棋。”
我?皇兄竟自称“我”?拓跋煜一时恍惚,已经许多年不曾这样了。
“皇兄想下什么?”拓跋煜问道。
“围棋吧,许久没同你下棋了。”拓跋烨不禁叹了一声。
拓跋煜令苏澈摆开棋盘。待到二人开始落子,旁的人便都退下。
拓跋烨不急于进攻,前几手棋都是意在防守。拓跋煜的棋路也不甚刚猛,是以二人就在棋盘上僵持起来。
就在拓跋煜冥思苦想之时,拓跋烨突然道:“明前楼又把阿炜的诗翻出来了,你听说了么?”
“五弟……”拓跋煜回过神来,“臣弟听说了,五弟十几年前写的这个谜面,今日还拿出来出题,明前楼怕是也快要翻不出什么新花样了。五弟和五弟妹便是因这诗结缘,曾经亦一度被传为佳话的。”
“你可知道……”拓跋烨意味深长道,“他这首诗的谜底?”
拓跋煜摇摇头,“臣弟未曾注意过。”说罢他便又低头看向棋盘,随后谨慎地落了一子。
拓跋烨跟着落了一子,想来应已是成竹在胸。
拓跋煜看了看棋盘,摇了摇头。拓跋烨道:“三弟,承让了。”
拓跋煜道:“皇兄技高一筹,臣弟甘拜下风。”
“靳远青、水玉莲、张文藻、李逸,这四个人,你可听说过?”拓跋烨继续着方才的话题。
“怎会没听过?”拓跋煜抬起头,“明前四杰。臣弟记得,李逸是户部李大人的祖父吧。”说到此处,他便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