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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韬竟也极客气地抱拳行礼。
从前每次见面都是针锋相对,此番这般风平浪静的,钟离冰倒还真有些不适应。她是险些下意识地就把兵器亮出来了。
不过,她还是友好地微笑着。
钟离准踩了一下钟离冰的脚,身体向前倾了倾,背对着洛韬,正对着钟离冰,低声提醒道:“阿逆,你笑得太假了。”
钟离冰略略挪了挪头,让钟离准挡住了她,露出了一个更假的笑容:“没关系,他笑得更假。”
“好吧。”钟离准无奈地耸了耸肩,坐正了身子。
钟离冰斟了三杯酒,正色道:“洛大哥,今日我们明人不说暗话。此番前来就是为了与你把水、洛两家的恩怨说清楚。”片刻又补充道:“虽然我姓钟离,可怎说也是半个水家人。就算你觉得我不能代表水家,我们两个终究是卷入了这场恩怨。”随后,她举起了酒杯,“这杯酒,我先干为敬。”说罢,她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洛韬没喝。他倒是直截了当:“你先喝。”
“好。”钟离冰也爽快,把洛韬的那一杯也一饮而尽。这也是人之常情,夜罗刹手中递过来入口的东西,自然是要谨慎小心。随后,她又给洛韬斟了一杯。
洛韬将酒杯推了回去,“你碰过的东西,我不喝。”说着,他叫来小二,又叫了一壶酒。
钟离冰也不恼,只是浅笑道:“洛大哥你不必如此戒备,我若是想下毒,你纵是什么都不吃,也得着了我的道。今日是我约你出来,若是你有了什么闪失,我定脱不了干系。这瓜田李下的事,我何必急着动手?”
洛韬不理会,只问:“今日,你想怎么谈?须知此事,可终究是水家欠了洛家一条人命,这条人命,你打算怎么还?你有能力还吗?”
“大不了最后还你一条人命。”钟离冰理了理头发,故作潇洒状,“但是……你真的了解那段往事吗?”
“我……”洛韬一时语塞。洛子霖、洛紫萸、洛韫还有洛府的其他人,当年没有一个是在场的,连他们都说不清楚,洛韬又怎么可能清楚?
“那你清楚吗?”洛韬反问。
“我也不清楚。”钟离冰坦然道,“既然我们都不清楚,何必要把上一辈的恩怨强加在自己身上?”
洛韬道:“你不是背负血海深仇之人,你当然说得轻松。”
“可是这么多年了,你扪心自问,你有能力报得此仇吗?”钟离冰伸出手指,“一年,两年,从咱们第一次见面到现在,应该有三年了吧?”
洛韬有一丝恼怒。
钟离冰续道:“我没指望能与你化敌为友,只是希望自己行走江湖能少一个麻烦,而你也不必在歧途上越走越远。”
“谁说我报不了这个仇?”洛韬此时反而笑了,“过了这么久,想明白了一件事。若是杀了你,对于令堂大人来说,定是比让她自己死了痛苦百倍。你说……我说的对吗?”
钟离冰怔了片刻,不怒反笑:“你说的,倒是不错。”
洛韬冷笑:“做真小人总强过做伪君子,所以有话还是明说吧。”
“这样吧。”钟离冰提议,“我们便比试一下,如若你赢了,你今日便取了我性命去。如果你输了,你就此罢手,此前种种,我也既往不咎,如何?”
“怎么比?”洛韬直言问道。
钟离冰道:“动了兵戈难免要有损伤,我们便文斗。我们便以一只手出招相斗,不用兵刃,点到为止,三局两胜,你看如何?”
“你用哪只手?”洛韬默许了这个提议。
“左手。”
“你什么意思!”
钟离冰不动声色,“你误会了,其实我是左撇子。今日遇了劲敌,自然要拿出真本事。”言下之意既是表示此番对洛韬的重视,又是说她从前不用动真本事,就能把那些突如其来的追杀全都铲平。
洛韬一时间被噎得够呛,说不出什么,只得摆出架势,做了“请”的姿势。
钟离冰伸出了左手。当然,她根本就不是左撇子,只是左手的手上功夫练得更好些,更便于使诈。
进攻,格挡,出掌,翻掌,切掌,侧掌,出指,格挡,退守,出其不意!
第一局,洛韬胜。
钟离冰笑道:“好功夫。”
洛韬丝毫不觉得意,只觉得钟离冰拿生死赌约当做儿戏一般,看似幼稚,却令人胆寒。
一来二过上了几十招,洛韬此番竟是全然不在状态。
第二局,钟离冰胜。
“承让啦!”钟离冰抱了个拳。
第三局。
“别打了!”钟离准一掌劈下,化解了洛韬和钟离冰两方的招式。
钟离冰和洛韬不约而同地看向钟离准,既是不解,又是愠怒。
钟离准叹了口气。本以为阿逆是想平心静气地与洛韬谈谈,谁知玩心却还是这般重。是到如今,有些话,看来还是得说了。
钟离准道:“当年的事,我知道。”
“那你快说啊!”钟离冰和洛韬竟是不约而同地喝了一声。
话音落下,三人都愣了一下。这个气氛……似乎不太对啊,好像有人……站错了位置。钟离冰和洛韬对视了片刻,均是一连嫌恶地转过头去。
钟离准耸了耸肩,表示无奈,随后正襟危坐,淡道:“当年之事,我虽非亲身经历,却听父亲从头讲述过。当年,就在那外面,洛……洛子霄……前辈,”想了半日,他在心中选了这么一个称呼,自忖还算是得体,“洛前辈奉了当时的太子,也就是肃淩皇帝的命令,在此埋伏,截杀赌神。也就是……阿逆的母亲,我的伯母。”虽然是三人皆知的事实,他却习惯性地解释了一句,随后续道,“而在这之前,我父亲便曾经暗中差人查探,查出了端倪,所以,提前埋伏了人在附近。两方交上了手之后,洛前辈才发现有问题。慧清师太因为担心洛前辈的安危,所以带着家中的护卫前来相助。两方打斗极为混乱,洛前辈情急之下掷出毒镖,但被我伊赛精通暗器的胡统领接住,回敬了回去。洛前辈被毒镖击中,痛苦难当。那次行动,洛前辈视死如归,身上根本就没有带着解药。洛前辈求伯母给他一个痛快,伯母便用暗针刺了他头顶百会穴,一击毙命。”
这段往事,钟离冰和洛韬皆是第一次听到。事情若是这样,便是洛家理亏在先,两家扯平,于理,此仇不应再追究了。
洛韬沉默良久,斟满了一杯酒,举杯道:“此事,原是我太过狭隘。水府高义,是我洛家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今日我满饮此杯,算作赔罪。”说着,他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钟离冰迟疑了片刻,也站起身来,干了面前的酒。
此时,她觉得,女子饮酒以袖掩面的礼仪,倒还当真是实用。不光是这一杯,从头到尾她“喝”下所有的酒,其实一滴都没有进她口中。
虽然钟离冰同洛韬不过几面之缘,不过根据她对洛韬的了解,在听完钟离准一席话之后,八成要说的应该是:“你唤水云卿‘伯母’,你的话不过一面之词,不能作数。”而方才洛韬输了第二局,也不是输在技不如人,是输在他走神了。
随之而来的是许久的沉默。
洛韬骤然诡笑:“酒,你根本就没喝。”
钟离冰只是短暂怔了片刻,随即便笑了:“不好意思,失礼了。可我是个贼,该有的警惕还是要有。”
“没关系。”洛韬微笑。
钟离冰心头一紧。洛韬这种一点就着的脾气,竟还是泰然自若?那个微笑,是一个胸有成竹的微笑。
洛韬脸色骤变,呕出一口鲜血。他捂着胸口,颤抖着站了起来,却是一个趔趄险些跌倒。他牙缝中都被鲜血染红了,嘴角却还带着那抹莫测的微笑。
料错了!钟离冰猛然警醒。
这时候,洛紫萸带着洛家的一群护卫将他们包围。
“姑姑……姑姑……”洛韬用沾满鲜血的手抓住洛紫萸的袖子,“侄儿……侄儿被她……暗算了。”
洛紫萸脸色阴沉,下令道:“杀!”
洛紫萸原本与洛韬在家中约定好了,她带人在后面埋伏,洛韬上前交涉,待到最佳时机,再带人上前一举拿下。而洛韬在家中的表现,则完全是为了能够稳住洛子霖,一方面不想让他太过担心,一方面也怕他坏了好事。
一切都已经准备停当,可洛紫萸没想到洛韬还没来得及发出信号,就中了暗算,命在旦夕。
钟离准和钟离冰都未尝慌乱,好在,他们已经提前做好了准备。钟离准不过一个手势,伊赛的亲兵便也围了上来,将洛家的护卫团团围住。双方即刻便要交起手来。
“你……果然使诈!”洛韬对钟离冰怒目而视。这一次,大约是真的按捺不住了。
“没办法,防人之心不可无。”钟离冰站起身来,“恐怕,你已经事先服下了解药吧。”
“你……没事?”洛紫萸不置可否。
“我……我……”洛韬因使诈而心虚,略有些语无伦次,“姑姑,我也是权宜之计。可只要杀了她,二叔的大仇便报了!”
洛韬原是做了两手准备。若是钟离冰能喝下那杯毒酒,那自是一劳永逸。若是她没喝,还可以借着自己出事,挑起家人的怒火。仇恨可以激发人的潜力,如此一来必能令他们下手更狠。可是,没想到竟被钟离冰说破了。此计原也算得上是一条好计,可千错万错就错在不该跟夜罗刹拼用毒。
被自己的主子使诈骗了,洛家的护卫登时气泄了大半,但洛紫萸强行下令,洛家的护卫便一哄而上,和伊赛的亲兵交起了手来。
才不过一刻钟的功夫,伊赛的亲兵便把洛家的护卫全部制服。钟离准曾下了命令,若非迫不得已不能伤人性命,是以只杀了两三个强行出头的,对其余便没再下杀手了。
洛韬和洛紫萸欲直接动手杀钟离冰,钟离准气定神闲,随手拔出钟离冰的弯刀,一刀挑开了两人的招数。
突然间,洛韬胸口一滞,倒在了地上,浑身疼痛难忍,说不出了话来。
“小韬,你怎么了!”洛紫萸心中“咯噔”一下,“你不是已经服了解药吗?”
“少爷!”洛韬的贴身随从哭天抢地地跪在了洛韬身畔,“您可不能出事啊!都是承蒙了您的恩情,我得以活命,您的大恩我还没报,您可不能死啊!”
洛韬用仅剩的一点力气抓住了那人的衣襟,目眦尽裂,从牙缝中挤出几个字来:“你……你……”
“少爷啊!”那人铺在洛韬身上,“你还有什么话,你就告诉我吧!”说着,他贴在了洛韬面侧。
待到那人直起身子,洛韬已经是疼得满眼通红,几乎是要沁出鲜血来,口中,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那个人也倒在了洛韬身侧,腹上插着一把匕首。他没合眼,嘴角带着一丝诡异的笑容。
这一切,旁人没看到,洛紫萸在旁侧却是全都看得清楚明了。原来……他们完全是被人设计了!毒,是那个随从下的,他死了,不会再有解药了!
“小韬……小韬……小韬……”洛紫萸疯了一般地摇晃着洛韬,“到底是谁……到底是谁……到底是谁要害你!”
“啊——啊——”洛韬终于忍不住,凄厉地惨叫起来。
这每一声惨叫,都深深地戳进洛紫萸的心里,如同椎心泣血。为了洛家,洛紫萸至今没有嫁人,更没有孩儿,她就把洛韬这个侄儿当成自己的孩子一样。虽然她的执念极深,可对洛韬疼爱得更是深沉。如今洛韬痛苦至此,她更是痛得如剜心一般。
“是牵机药!”钟离冰看了此状,脱口而出。
话说出来,令在场众人不寒而栗。
牵机药是一种烈性□□,服用后肠胃剧痛,引起全身抽搐不止,头足相就如同弯弓的形状。两手两脚,忽拳忽曲,头,或俯或仰。
相传只有皇室在赐死罪大恶极之人时才会使用牵机药,服了此种□□的人死状极其可怖,可谓是服毒死中,最痛苦的死法。
“是谨……谨……谨……”洛韬用尽全身的力气,才挤出了这么几个字来。
离得近的人都听见了,护卫们或以为少爷是嘱咐他们要谨慎行事,可洛紫萸知道,洛韬说的是谨亲王。因为洛家办事不利,所以谨亲王对他们动手了。而这位谨亲王,竟已安插了人到他们身边。
看到此时,钟离准和钟离冰心中不禁叹惋。洛家的两代人,都没能逃得出被人利用的命数。从前位极人臣,急流勇退,后又辞官从商,家财万贯,到如今,被所谓的仇恨缠身,却是落得这般光景,的确是可叹,可悯。
钟离冰手掌一翻,拿出一小包药粉,递给洛紫萸,“洛姑姑,牵机药无药可解,大剂量的曼陀罗散,或可缓解他的痛苦吧。”
看着洛韬痛苦至此,钟离冰心中也不是滋味。她转过身去,淡道:“阿准哥哥,我们走吧。”
“嗯。”钟离准应了一声,一抬手,令伊赛的亲兵收了手。洛家的护卫也没再造次。
“等等……”洛紫萸叫住了钟离冰。
钟离冰停下了脚步,转过身来。
洛紫萸抱着洛韬,浑身颤抖,两眼空洞,“求你……给他个痛快……”
钟离冰一时心滞。她已杀过了不少人,且皆是因对方不欲让她活,她才下了死手。洛韬便一心想置她于死地,可她此时却不知该如何下手了。
“您……从来都没杀过人吗?”钟离冰竟脱口问出了这一句。
“我没有……从来没有……”洛紫萸机械地摇了摇头。
这许多年来她狠心至此,却是从来都没有杀过人。也罢,如果她真的杀过人,做事根本就不会如此拖泥带水。就算,她真的杀过人,可这是她至亲之人,又怎能下得了手?
钟离冰缓步走上前去,俯下身子。洛韬盯着她,她读不懂洛韬眼中的东西。
她从袖中取出母亲给她的暗针,左手找准穴位,右手猛地一用力,暗针刺进洛韬百会穴,没入脑中。洛韬猛地一抽搐,没了气息。
最后一刻,钟离冰读懂了。洛韬在合眼之前,眼中带着一丝释然。
洛韬咽了气,洛紫萸彻底瘫软了下去。水、洛两家的仇恨和洛韬就是洛紫萸这半生的支柱,现在,这支柱都塌了,她也就倒了。
至此,水、洛两家的恩怨,终于算是了解了。
钟离冰说不出话来,本想着是一场惊天动地的大役,本以为从此水、洛两家背道而驰,从此再不来往也就算了。可是她,竟然亲手杀了洛韬,竟……还不是刀剑上见生死,是……给了他一个痛快。她杀洛韬,用的,竟然就是母亲给她的暗针,当年水云卿杀洛子霄,用的就是一样的暗针。
这暗针是当年叶若澜的胞妹给水云卿的,钟离冰应当唤“姨姥姥”。这样的暗针,只得三根,硬度极大,不用借力也可以刺穿头骨。水云卿当年用掉了两根,剩下的一根给了钟离冰。现在,三根都已经寿终正寝了。
“阿准哥哥……我……又杀人了。”钟离冰看了看自己的双手,不置可否。
钟离准道:“行走江湖,谁手上还没有几条人命呢?”
“这是舅母跟我说过的话,你也学会了?”钟离冰仰起头看着钟离准。
“我阿爹也说过。”
“看来这话什么人都会说。”
“唉……”钟离准不由得叹了口气,“我阿爹说,当年……伯母就是这样,给了洛子霄前辈一个痛快,而今日你,同样的地方,同样的手法,给了洛韬一个痛快。还有,他们两次,都是栽在了伊赛的亲兵手上。或许就是如此,命运弄人,许多事情,来回来去,却终究还是回到了原点。”
钟离冰鬼使神差地说了一句:“可我爹说,历史是不会重演的。”
“但历史……总是惊人的相似。我阿爹说的。”
“你知道么……”钟离冰停下了脚步,“其实方才第三局,我能赢。”
☆、四面楚歌
“你想回家看看吗?”钟离冼突然问阿米拉。
“当然!”阿米拉听闻此言,两眼放光。
“好!”钟离冼坐正了身子,“那我就给皇上上个折子,带你去参加二哥的婚礼。”
“好。”
阿米拉虽然难掩喜悦,却也带着淡淡的惆怅。从前在大漠上自由自在的,想去哪里就去哪里。可如今伊赛并入了□□的领土,一切都要循着□□的规矩,离开藩地还要往京城递折子。□□的规矩最多,循着□□的规矩,少了许多自由。
钟离冼说过,一时的约束,是为了永久的自由。他们现下虽然没有了国土,可他们的民族会永远地传续下去,世世代代,生生不息。
阿米拉不全懂,也不是全然不懂。
折子的批复下来了,皇上准了。
私下里阿甲跟钟离冼打趣:“现在扎那也不在,你和阿米拉又要去萨顿,你也不怕下面的人打着你的旗号反了。”
“不是有阿姐和姐夫在么,不是还有阿娘么,不是还有表哥你么。要是我不在的时候出了事,回来以后拿你是问。”
“行了!”阿甲捶了一下钟离冼的肩膀,“要是真出事了,你我的命都没了,还问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