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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彤这才想起自己正坐在教室中上着新老师的历史课。她荣幸之至地成为了新官上任头一把火的柴灰,为了帮助这位年轻的新老师树立更高的威信,燕彤很谦恭地鞠了一躬,而后温顺地走到了教室的后面,站到了她常站的那个靠窗的位置。
那螺旋状的云向下坠的更加厉害了,它的尖端几乎碰到了水杉市最高的电视塔,远远看上去就像是大型的龙卷风。燕彤有些咋舌,这样声势浩大的一次“云动”近些年真不多见,记得上一回看到和它差不多级别的云动还是三年前在西藏,她和昭在那里修行,昭听见了风雷声,而她看到了滚滚如狂澜的云纹。一位长老说,那是龙正从西藏的上空经过。
——燕彤认为这根本是无稽之谈,龙是上古神兽,传说罢了。
那么螺旋状的云表示什么呢?有蜗牛从天空经过?燕彤搔搔脑袋,她现在才有些后悔没有好好看一看《天象学》这本枯燥无味的厚书,眼下她只好胡乱猜测:师父说过,一般的云动,其预示的东西往往体现在它的形状上,那么螺旋状预示了什么?除了蜗牛、棒棒糖,燕彤实在想不出与螺旋相关的东西来。
或者如此浩大的云动不能以外形来体现它所预示的东西,而是以它指向的地区……燕彤看到那云低低地压在城市上空,它漏斗的口正将一座漆黑的建筑物紧紧嘬住,而后那螺旋开始旋转,直到将整幢建筑像刚才那只鹰一般吸到了它的漩涡里。
燕彤瞠在当场,尽管她知道那黑楼不过是某事或某物的幻象,但她清楚地记得师父说过,但凡含有戾意的天象,必为凶兆——吞食即是“戾”的一种,此系鲸吞,必大凶。
放学的时候,历史老师没有忘记提醒燕彤到他的办公室去,米奇红着脸蹭到燕彤的桌前,扔了一张字条到她的桌上就匆匆跑去打扫卫生了,燕彤打开来看,见上面写着:注意安全。
安全?燕彤有些好笑,这傻小子不会以为谁敢对她燕彤动手动脚吧?!她把纸条揉成一团,并且准准地将它弹在米奇的后脑勺上。
年轻的历史老师有着瘦高的个子,头发略显零乱,苍白的脸上架着一副黑边眼镜,配着个挺好笑的名字:文明。文明老师一招手让燕彤进了办公室,然后将一张白纸放在他对面的桌上,燕彤就乖乖地坐下开始写检查。
办公室里还有其他的几位任课老师,一边收拾教案一边说着某班学生如何如何地笨、某班学生如何作弊被自己抓住以及某班一对男女生在天台接吻被当场抓了现形等等,不到几分钟也就走了个干净,只剩了文明和燕彤师生两个,一个低头奋笔,一个临窗赏景。
“想必你也看到了。”文明忽然开口。
“什么?”燕彤依旧运笔如飞。
“那只老鹰。”文明说。
“哦?”燕彤抬起头看他,文明也正转过身来看她。
“我看见它消失在空中了。”文明双手插在裤兜里走到燕彤对面坐下,“那时你也正盯着那个方向看,所以我想那不会是我的幻觉。”
“原来老师教课的时候也可以开小差。”燕彤说。
“我只是听到有人喊救命,”文明一脸的沉思,“所以下意识地往外望……真可笑,难道那救命声是鹰喊的不成?”
燕彤想,或许这个家伙是个像万俟昭一样的灵听能力者——听到常人听不到的、来自另一个世界的声音。
“是不是很多人都对你说过,你的眼睛很漂亮?”文明从眼镜的后面审视燕彤。
“大概是吧,我没在意过这个。”燕彤把写好的检查递过去,然后起身预备离开。
“你知不知道,这个学期你的检查已经有九张了,”文明看着手里一大篇歪七扭八的字。
“哦。”燕彤耸耸肩。
“这意味着,如果你想凑个整,明年就升不了大学了。”文明嘴角撇上一抹奇怪的笑。
“你的意思是?”燕彤这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如果她升不上大学,以后在昭的面前就再也抬不起头了。
“别告诉我你对校规一概不知!”文明叹了口气,“写过十次检查的学生是不允许参加高考的。”
燕彤冲过去想把那检查抢过来撕掉,然而文明早料到她会来这一手,十分迅速地把那份检查塞进他的抽屉然后上了锁:“你不是第一个想抢去第九份检查的学生。”
“好吧,”燕彤坐在他对面的椅子上,随手扯过桌上放着的一只粉笔盒,在那里面胡乱拨拉,“说说你的条件。”
“除了要你循规蹈矩好好学习,还能有什么呢?”文明眯着眼睛看着燕彤。
燕彤也盯着文明看,右眼皮又开始狂乱地跳动。
“这一点不用你说我也会尽力去做,”燕彤用一根指头揉着眼睛,“怎么说距高考也只有多半年的时间了。”
“不要这样揉眼睛!”文明忽然提高了声音,然而对上燕彤诧异的目光时又低沉了下去,“那样对晶状体会有轻微的损害的。”
“想必你的眼睛就是这样揉成的吧?!”燕彤从粉笔盒里搜出两枚不一样的钮扣,从扣眼里去看文明在眼镜后面的那双微凸的眼睛。
“是啊,”文明笑起来,“有的时候我还真的不想要这双眼睛了呢。”
*——*——*——*——*
燕彤回到教室拿书包的时候,除了自愿等着她的米奇已经没有其他人,但她没有理他,匆匆地拿了书包奔出教室,因为天上那螺旋状的云还在,它的涡心在市中心上空翻滚着团团的黑的云。
燕彤搭上通往市中心的公交车,努力地思索着螺旋云的预示,从早上开始,她记得家琪约了珍妮放学后一起去购物,珍妮包上螺旋状的花纹……辰怆一反常态地熟睡不起,他紧闭的门上是螺旋状的木纹……走在路上被风吹得呈螺旋状散开的枯叶……摊煎饼的在铁板上用竹片沿着螺旋的轨迹匀着面片儿……一切都在螺旋着,所有的人不知不觉地陷入螺旋之中……螺旋代表了什么呢?迷宫?只有入口而没有出口的迷宫……
燕彤有些头晕,好在下一站就是市中心,她飞奔下车,站在水杉大道上看向天空。螺旋云的涡心正冲在佳卉大厦的楼顶,涡口大开,像巨兽张开了血盆大口准备吞食猎物,燕彤走到佳卉大厦的广场上再度向天空望,恰巧能够由涡口望进去,只见那里面浓云滚滚,不住地旋转翻涌,灰的云翻下去,再翻上来便成了黑的云,黑的云翻下去再上来,就成了腥红的血云。刺目的红令燕彤的眼睛格外不舒服,像是被千百根钢针齐齐扎在瞳孔里,她揉了揉眼睛,再度看上去,那血云翻涌出无数的人形来,没有眼鼻,只张着求救的嘴,伸着手想要抓住什么。燕彤疑心这漩涡是由地狱开到人间的裂口,被她不小心看到了正接受熬炼的怨魂。
突然从佳卉大厦中传出一阵警铃声,紧接着跌跌撞撞从大门跑出来十几名顾客,口中叫嚷着“着火了”。“几楼着火了?”燕彤揪住一个人问。那人已经吓白了脸,喘着粗气说:“不、不知道!……从、从楼上着下来的……太、太快了……我站在门边才逃出来……里面的人……里面的人都……都被火吞了!……”说着就瘫坐在地上哭起来。
燕彤以最快的速度奔到附近的电话亭打了火警电话,当她回过身看向佳卉大厦时才发现,大厦的标志正是螺旋形!
燕彤暗恨自己没能尽早看出天象的征兆,天灾人祸虽是定数,但也未必不能改变。救火车已经赶来,然而火势凶猛有增无减,眼下面临的难处是,没有人知道火源在何处。
燕彤抬眼看天,漩涡里的怨魂正从大厦的楼顶向外拉扯着新的怨魂,一个接一个,多得令人心惊。燕彤再也按捺不住,一头钻进大厦里,黑呛的浓烟立刻四面八方地涌了过来,蛰得她双眼不住流泪。她记得书包里带着一叠黄纸,翻出来咬破手指用血在上面画了几道符,然后向浓烟中扔出去,那浓烟便向后退了几米——这符不过是简单的御烟御火符,充其量只能退几米的烟火,眼下燕彤也只好物尽其用,一张张扔着符,四下里寻找被困者。
燕彤极少到购物中心闲逛,所以对这里的地形十分不熟,只得摸索着墙壁一路走过去,直到符纸用完,直到黑烟越来越浓,直到她的双眼被烟熏得再也睁不开,她忽然意识到,自己刚刚所走过的轨迹正是一个螺旋。
燕彤停下脚步侧耳细听,隐约有人在前面说话,是一男一女两个小孩子的声音:
“你这笨蛋!你又输了!”女孩子说。
“我不服,再来一次!”男孩子叫着。
“我不玩了,我饿了,我要回去吃饭!”女孩子说。
“不许走!最后一次,再比最后一次!我把全部的赌注都下在这一次上!你敢不敢赌?”男孩子有些气急败坏。
“哦?你要赌什么?”女孩子问。
“如果我输了,我就把我的灵体封到你指定的地方,十年不出来!怎么样?”男孩子说。
“好。”
“如果你输了呢?”
“我不知道,你说怎样就怎样。”
“好,如果你输了,”男孩子咬牙切齿地说,“我要你的眼睛!”
“好。”
……
“你输了。”女孩子慢慢地说。
“……既然输了,男子汉说话算话,你说吧,要我把灵体封在哪里?”男孩子的口气里仍然是千万个不服。
“嗯……就封到那里吧,那儿,天上,那只乌鸦的身体里……”
“那是鹰,笨蛋!”
“鹰……”
*——*——*——*——*
“鹰……”燕彤如梦初醒,可是眼睛却不肯配合,仍旧被烟熏得刺痛,紧紧闭着。
“你输了,燕彤。”一个声音响在耳后。“这一刻我等了十年。”
“你的胜负心还真是罕见的强。”燕彤转过身面对着来人,“十年了都没变。”
“你也没变,还是那么漂亮,还是那么不讨人喜欢。”那人说。
燕彤笑起来,她努力地想睁开双眼,然而略一用力,眼睛就像被人摘去了眼球一般剧痛。“你回来还是为了十年前的事么?”
“是的,一雪十年之辱,”那人笑着,走过来捏起燕彤的下巴,“只可惜,再也看不到你那双迷人的眼睛了。”
“你拿走了它们?”燕彤问。
“是的,就在刚才,用浓烟摘去了它们。”
作者有话要说:
☆、第11话:天象(2)
“似乎十年前你就在觊觎我的眼睛。”
“十年前我只是不服,凭什么你能看到九千种天象,而我只能看到屈屈几百种!当时和你比看天象,我就是败在螺旋云上,可笑的是你竟然早就忘得精光,否则这次也不会被我做的幻象诱导。”
“你预备怎样拿我的眼睛出气?回家当泡踩?”燕彤用手指去揉自己的眼睛,发现眼皮下面空空如也。
“笨笨的你看来什么也不知道,”那人笑起来,“你的眼睛珍贵得很,如果不是你师父替你施了遮蔽咒,只怕它们早就被高手剜去了。”
“哦?这事我怎么没听那老家伙说过?”
“他怕你这笨蛋知道了会四处滥用,”那人冷笑,“事实上十年前你的确在滥用。要知道,拥有双瞳的人一百万人中也难出一个,除了可以看到普通灵媒看不到的诸多天象外,还有许多妙用……”
“可否告诉我,你预备怎样处置我的眼睛?”
“你听说过一个灵媒师叫做‘手术师阿光’的吧?”
“你想让他把我的眼睛安到你的脸上?”
“如此一来,我就可以成为顶尖的灵媒师了,这双眼睛安在我的脸上比安在你的脸上有用得多。”
“我还有个疑问,”燕彤说,“你是怎么让我进入幻象的?”她知道,令普通人进入幻象是非常简单的,类似于催眠术,譬如念个咒语或是用带入法——就像电视上演的拿个坠子在人眼前晃等等,但如果让一个灵媒师进入幻象就比较困难了,首先施法者的道行不能比被施法者低得太多,其次,如果是以咒语施法的话必须是独创的或是极少人用过的咒——因为大部份的幻咒灵媒师们都很熟,每一种的破解法都是他们的必修课程;最后一种可能就是,施法者利用某种介质使被施法者不知不觉间被带入,破解的方法只有两种,要么是施咒者自愿解咒,要么就得找到这种介质并且破坏它,否则被施法者将永远被困在幻象中,直至发疯而亡——一些正统派别的灵媒是禁止使用这种幻咒的,因此它被列为二级黑咒,一经发现使用,将被取消灵媒师的资格。
燕彤确信自己被施的正是这种黑咒,但她实在想不起来令她进入幻象的介质是什么。那人自然不可能回答她刚才的提问,只是掩饰不住得意的心情在她的身边来回走动。
“我本不想这样对你,”他说,“但是十年来我的灵体被封在鹰腹中无法修炼,眼看着身边的其它人一个个地成为灵媒师,而我只能用这具肉体做个普通的凡人任人欺负,你可知道我心中的痛苦?!”
“如此说来,如果不干灵媒这一行,你将一无是处。”燕彤嘲笑他。
“别尝试激怒我,否则我会让你死得更难看。”那人逼近过来,用力捏了捏燕彤脑后粗粗的辫子,“我想我要走了,眼睛要刚摘下的时候换效果最好!”
“师兄——”燕彤忽然叫他,“有件事忘记告诉你。”
那人似是怔了怔,略带嘲讽地笑:“你倒没忘记我和你是同宗——虽然不是同门,这‘师兄’二字从小到大好像是你第一次叫出口呢——什么事?”
“师兄知道我师父在我的眼睛上施了遮蔽咒吧?”燕彤慢慢地说,“用来掩盖我每只眼里的两个瞳孔,但是师兄还有一件事情不知道,”
“什么事?”
“……就是我刚刚在自己的眼睛上也施了个小小的咒,替换咒。”燕彤说着抬起眼皮儿看向那人,眼眶里一对清亮亮地明眸神采熠熠。
“你……你什么时候……”那人没料到事情有如此一个转折。
“就在刚才啊,”燕彤笑着,伸出一只手指去揉眼皮,“刚才坐在你的桌前揉眼皮的时候,我提前用了一个替换咒,在真眼睛上放了两个假眼睛。……毕竟十年没有修炼了,师兄——文明老师,这样一个小小的幻咒都没看出来,你师父我师叔他老人家真该喝一壶了。”
文明看向手中的、刚才从燕彤眼眶里摘下的两只眼睛,豁然变成了两枚大小不一的钮扣:“你——”他有些恼羞成怒,这不过是简单的障眼法罢了,他当时、他当时只顾着——
“当时你只顾着对我施咒了吧,”燕彤笑道,“所以根本没注意到我施的障眼法。所以,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这道幻咒的介质就是——我的第九份检查,用施了咒的白纸沾上我的字迹,从而形成由真实到幻象的桥梁——十年来你的肉体仅能做到这种档次的骗局么?”
“我小看你了,小师妹,”文明咬牙笑道,“你不再是十年前那个只喜欢跟人打架、不喜欢学习的小丫头了……我也有个疑问,你是什么时候看出我来的?”
“因为今天我右眼跳得厉害。”燕彤说。
“你还真信‘左跳财右跳灾’的无稽之谈?”
“不,是我昨晚通宵看片的缘故。”
“……”
“我的眼睛一旦过度疲劳,第二个瞳孔就会放大,”燕彤指指自己的眼睛,“于是你说的‘妙用’就起到作用了,我看出来那幢黑楼是幻象而非天象,而且,坐在你对面的时候,我看到你的脑门上有只鹰头——好像鹰是喜欢把猎物的眼睛啄瞎的吧?!”
文明有些懊恼,也有些不甘,“我以为是我做的螺旋云露出了破绽……”
“事实上,”燕彤打断他,“事隔十年,你还是输在天象上——今天的天象正是螺旋云,你仍然没有看出来。”
“什么!?”文明抬头看去——在燕彤的眼中,周围仍然是着火大楼的幻象,只要不撕毁刚才那第九份检查,她就无法再回到现实中去。——“不,不错,是螺旋云,”文明喃喃着,“想不到我还是逊你一筹……”
“螺旋云预示着什么你也很清楚,”燕彤说,“如果不快点赶去涡心指向的地方,‘大凶’就会成为事实。”
“哼,你想逼我放你出幻象?”
“……我们不妨再赌一次,”燕彤玩着自己的辫梢,“不知道你有没有这胆量?”
“怎么赌?”
“你暂时撤去对我施的幻象,我们比一比,看谁能先找出这次凶象的凶源,如果我赢,你就彻底撤去对我施的幻咒,如果你赢,我的眼睛任你处置。怎么样?”
文明笑起来:“听起来好像对你不甚公平呢!”
“赌还是不赌?”燕彤不耐烦了。
文明咬破中指,虚空画了道符,燕彤便又重新坐回了他办公室的桌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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佳卉大厦是水杉市数一数二的商品贸易中心,即便是周一至周五的大众工作日期间,仍有大量的市民前来购物。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