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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人聆听,然而肯认真聆听别人的人在日渐浮躁的人心现状下已是越来越少,所以,聆听是一种特长,是一种最有魅力的人格体现。
珍妮、家琪和娃娃脸依旧没能识破她的真身,珍妮在她落座于餐桌旁之后就开始为她介绍他们这几个人,并且很快地说到了自己和娃娃脸私奔的前因后果,这个女生静静地听着,令珍妮有着前所未有过的倾诉后的快感,这女生像是一只白色磨砂杯子里清透的绿茶,令每个饮着的、嗅着的人都神清气爽。
“这位美女,”康隆想显示一下自己过人的眼力,点破了女生的身份,珍妮三人张大了嘴,“能知道你的芳名吗?你好像一直没有开过口呢。”
女生转过头来看着康隆,康隆第一次对上了她的视线,清冽,温凉,沉静,宠辱不惊。康隆那向来隐藏得极好的、用绅士般的优雅掩盖着的、自认为高人一等的骄傲,被这样的目光一下子刷得粉碎,
仿佛在她眼里,没有谁是特别的,没有谁值得她另眼相看,众生平等,不管是人,动物,植物,还是微尘。
康隆觉得这个女生看着他的目光就像是在看一颗微尘,而他却无法对此产生一丝不快,因为所有的东西在她眼里都一样,都是微尘,或者都是人,再或者都是物质,反正……好吧,她应该真的不是在瞧不起他。
“万俟,”女生淡淡然地回答他的话,“万俟(mò qí)”是个复姓,“昭,日召昭。”
日,指日光。召,指引导、呼唤,引申为先导。日召“昭”,便是先导日光,意为引领一整天的日光。
万俟昭,是她的名字。
珍妮很是失望,她推着呆在一旁的娃娃脸:“快吃,要迟到了!”
冯太太解下围裙洗过手,落座后环视餐桌,偏脸看向万俟昭:“怎么自己下来了,彤姐儿呢?”
“老样子。”万俟昭垂着薄薄的眼皮儿,“饭不上桌是不会离床的。”
珍妮等人还在想被冯太太亲昵地称为“彤姐儿”的所系何人,一把清亮的充满活力的声音便跳跃着响在众人耳边:“早,食物们!”
“早……呃。”娃娃脸反应过快地以为这声音是在同大家打招呼,没想到对方却是在问候桌上美味的早餐,一张白皙的娃娃脸上不免多了几分尴尬,目光随着众人一起循声望了过去。
一个穿着运动型黑色小背心和短裤的女孩子趿拉着拖鞋走进餐厅,显然没有意识到公寓里忽然多了几个成员,睡意未消的脸上愣了一愣,随即又补充了一句:“早,室友们!”
康隆忍不住笑起来,心情莫名地好,因为这个女孩儿很漂亮,并且是罕见的漂亮,风流多情如他,觉得自己运气实在是不错。
这女孩儿有一头惹眼的黑亮长发,虽然此刻看上去像是连脸都还没有来得及洗,不过头发却已利利落落地梳理妥当,编成四股一条的麻花辫,一直垂到臀部的位置,随着她身体的晃动左右摇摆,像是一条黑色游龙,透着隐隐的灵俐。
“早。”大家纷纷回应她的招呼,除了珍妮,历来同性相斥,何况珍妮一直自认相貌上乘身材标准,更何况对方的身材不只标准甚至还相当性感火辣,这让珍妮有种想用苹果片一边一个糊住男友眼睛的冲动。
“彤姐儿”似乎并没有注意到珍妮的失礼,揉着眼睛走到万俟昭旁边的空位坐下来,然后用对老熟人说话的语气问向在座的诸位:“有谁见了我的发带?”
康隆很快地接口:“是那条绛色的吗?”
“彤姐儿”看向他,好在她的目光没有万俟昭那样的穿透力,康隆可以不加掩饰地同她对视,她有着一双猫眼,无论是睁大时冰冰凉的杏核形还是眯起时如丝如棉的镰钩形,都有着一种令人难以移睛的吸引力。遗憾的是,康隆望着这位正甩开拖鞋在椅子上盘起腿来坐的美女暗想,这姑娘得天独厚的外形条件实在是被她这样“不拘小节”的性格给浪费掉了。
“是这条吗?”珍妮从自己头上解下昨天康隆捡到的那条发带——昨晚派对结束后他顺手把这条发带放在了客厅的桌子上,而她也顺手用这发带绑了自己的头发而后就去洗了澡,后来因为忘了解下来就系着它睡了一晚。
“彤姐儿”接过发带,把它缠在自己手腕上,并对珍妮说了句古里古怪的话:“你今天用红发带在脑顶扎个辫子好了。”
珍妮觉得莫名其妙,她可不会用那么老土颜色的发带去扎个老土的辫子,倒是冯太太却因此而想起这么一种说法:人如果夜里灵魂曾经出过躯壳,就要用红绳子扎在头顶,因为灵魂一旦离开过一次身体,就不能实实在在地与肉体契合,它会渐渐地剥离,直到彻底飘散,头顶是灵魂出壳的地方,用红绳子扎住就能将灵魂封印在身体之内,直到它再度与肉体合二为一。
早餐时间是短暂的,年轻的房客们各自上楼收拾,然后陆续出门,行往不同的方向。
珍妮和娃娃脸为这次私奔做了充足的准备,他们巧妙地骗得家长在转学申请函的监护人一栏签下了名字,并且提前找好了学校,甚至花钱雇了位与父母年纪相近的成年人为他们去新学校办理了转学手续,尽管他们私奔后的第三天就被珍妮那有钱有人脉的父亲发现了行踪,然而转学籍的手续已经办妥,短时间内无法再次更改,兼之珍妮要与娃娃脸在一起的决心铁打不动,她的父亲不得不做出了妥协,勉强同意两个人留在这座城市,直至高中毕业。
与银杏叶街相距最近的高中只有一家,所以租住在此的家琪也在该校就读,与娃娃脸和珍妮是校友,三个人于是结了伴步行去学校,不过十来分钟的路程。康隆走的是另一个方向,伸手拦了辆的士,轻松潇洒地扬长而去。
万俟昭不紧不慢地吃完了自己那份早餐,而后支着下巴在旁边静静地看着彤往嘴里塞着一个又一个的包子。
“今晚又有事做。”彤塞了满嘴,含混地冒出这么一句。
“你该看好你的发带。”万俟昭淡淡地。
“乱跑是它的特性。”
“昨天不是帮你封在门把手上了么?”
“长着娃娃脸的那个把封印弄掉了。”
“然后?”
“我敲了他一下。”
“今晚呢?”
“今晚,我来照顾那些不安份的灵魂。”
*——*——*——*——*
珍妮和家琪走在娃娃脸的前面,家琪不爱说话,珍妮很是无聊,于是转过头来催男友走得快些。娃娃脸还在想发带的事,他总觉得自己似乎忘了什么,有那么一小段记忆在脑海中呼之欲出,珍妮在他脑门上狠狠敲了一下子,“你是缺了魂儿了?”
娃娃脸低低惊呼了一声,珍妮吓了一跳,连忙问他:“敲疼了吗?”
娃娃脸握住珍妮替他揉额头的手,语声有些骇人:“我昨晚做了古怪的梦,梦里我从一扇门的门缝中向内窥视,门里的视角是俯视的,仿佛我置身于天花板上,然后我看到了……”
“看到了什么?”
“灵魂,没有脚的,飘着的灵魂,是,珍妮的灵魂。”
*——*——*——*——*
【引魂绳:色绛,可自行游串,女子束之易离魂;封印之法:系兰花结于门柄之上可封;忌:男子解封,易错乱空间,易招魂。】
作者有话要说:
☆、第2话:她们的职业(1)
康隆惊讶又有点儿小开心地发现,原来自己和那个“彤姐儿”竟是校友,叫万俟昭的那位也是。
“彤姐儿”姓燕,在茶籽园高中很有名气,康隆稍微一打听就知道了关于她的诸多传闻,比如……咳,比如经常违反校规了,比如学习成绩在年级吊尾了,比如个性古怪没人敢追了……
与之相反的是那位万俟昭,她在本校内的名头并不下于燕彤,原因只有一个:学霸。听说自从万俟昭进入茶籽园高中之后,年级成绩第一的名次就没有落入过旁人之手,再加上她外表英俊(嗯?),宜男宜女(……),身材修长,气质高冷,智商爆表……在这个性别不再重要的时代彻底摧毁了新生代高中生们的审美观甚至爱情观,成为了学校里最受男生女生欢迎同时也是最受男生女生嫉妒的人,康隆就亲眼目睹过一个高一年级的小女生给她递情书,想想还真是有点儿小嫉妒。
在这一点上,燕彤也是万俟昭的受害者,她十分荣幸地被昭的众多倾慕者列为了头号情敌,每每和昭一起走在校园里时,迎接她的都是昭粉们的杀人目光。
还好燕彤的脸皮够厚,昭说,普通目光还伤不到她。
厚脸皮的燕彤此刻又和昭走在校园里,两个人有四根笔直的长腿,远远看上去像是一对雌雄罗刹。罗刹们喜欢在操场边一棵老柳下开心的聊天:
“借点儿钱。”
“没有。”
“你枕心里的私房钱,借点儿。”
“上个月你借走了——何时还?”
“昭姐,你最近胖了。”
“这是下一个话题。”
“最近都没有生意上门。”
“我前天交给你在报纸上做小广告的钱呢?”
“嗯。”
“‘嗯’是什么?”
“忘记是谁临时借去了。”
“会有人跟你借钱?”
“所以才记不起是谁了。”
“……”
“昭哥,借点儿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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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号灵媒事务所
主营业务:占卜、驱邪、通灵
报酬面议
联系人:万俟昭、燕彤
联系地址:水杉市银杏叶街13号公寓
联系电话:8182199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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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俟昭很不容易地从第二天的晨报夹缝中找到了燕彤的广告,于是她说:“或许这个月上门的顾客都将是性病患者或是假证需求者。”
燕彤倒立着,空中的一只脚去替另一只脚挠痒,慢吞吞地辩解着:“我这个月的零用钱只够在报缝挤个位置,本来我是要他们把咱们的广告放在性病广告上面的,报社的人说他们是老主顾,做证件的广告也因是报社长的亲戚然而不敢光明正大的放在正版上……叽叽歪歪的……你可以试着医几个性病患者拓展一下财路,或者,顺便造个假的证明,证明你确未做过变性手术,免得将来没人要……”
万俟昭淡淡笑着:“那你岂不要成了唯一没人要的人了么?”
燕彤的脑子早已经想去了别处,譬如是哪个吃了兽胆的竟将昭交给她做广告的钱借了去,害她白白损失一个月的零用钱。转而再想,昭的私房钱到底转移到了何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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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欢看报缝的人通常不是走投无路就是极度无聊。
燕彤不能确定眼前这位大叔是属于以上的哪一种,但可以肯定的是他确实是看了燕彤在报纸上的广告而找上门来的客户。
燕彤为这位有些慌张的大叔倒了杯茉莉香片,万俟昭坐在办公桌后大且舒适的皮椅上——两个人一向是这样分工的:鉴于燕彤实在令人难以产生信任感,万俟昭这样分析,所以接待客人的工作由万俟昭负责,而燕彤只要做好端茶递水的工作、不要吓跑客人,这就功德圆满了。
——燕彤于是坐在角落里的小马扎上,尽量不去引起客人的注意,然而她有失形象地叉着双腿的坐姿已经让客人大叔坐立不安了。
“先喝口茶。”万俟昭示意客人大叔,声音沉静舒缓,大叔和燕彤于是喝了口茶,“这茶不是普通的茉莉香片,采自南山午后三时日光下的嫩叶,经由安神香薰四十九个时辰制成,可安神定气,固本静心。味道如何?”
经由万俟昭这样一说,这位客人果然缓和了脸色,闭上眼睛,仿佛这世上已不再有什么事值得他担惊受怕,一切都是自然。
燕彤已经睡着了。
“现在,来说说您的烦恼。”万俟昭靠在椅背上,开始聆听。
*——*——*——*——*
城郊一百里外的乌山,草木不生。
“太阳落山了。”
“今天晚上大家加加班,这是最后一个矿洞了,一队带着机器去左边,二队继续往前挖,老李老张,这边有个矿井,你们下去看看,大约是咱们之前的包工队挖的。”
……
“是个废弃的矿井啊。”
“真不晓得!一个废弃了的矿井还有什么可看的!今晚本打算带老婆孩子一起进城里串门子呢,这下可好,乌漆麻黑的在这里面乱撞!”
“老张你就少发点儿唠骚吧,拿好你的手电,这井太深了,记住路,当心一会儿迷路了出不去。”
“……下个月就可以离开这儿了吧?!虽说乌山矿量丰富,但前前后后来过十几个包工队,估计也挖得差不多了。这带着老婆孩子东奔西跑的,我还真有点累了,干完这把就不干了,回老家种地养鸡,起码天天还能在太阳地儿里,哪像现在——早上起来天上还有星星呢就下到矿洞里,等从洞里出来的时候又是晚上十一二点,再这样下去我都不知道太阳是圆是方了!”
“太阳……”
“你说什么,老李?”
“我没说话,是你一直在说。”
“……是吗……嘿,这下面还真有点冷,我打了个哆嗦,这风是从哪儿吹过来的?”
“好像是左边,你看,这里开了个矿洞,风是从矿洞这边吹过来的。”
“有风的话,应该是通向地面了,不如就从这边上去吧,就算是加班也得有时有晌啊,所以我说啊,自古这包工头就没有一个有人性的,把工人们啊往死里使,我听说去年有个包工队就在这乌山上出了事,原因就是包工头为了挣钱违规作业,结果一个队的工人全埋在矿坑里了,唯独就这个包工头活下来了……”
“行了老张!说这些有的没的干什么!往外走吧!”
“我看下表,说不定回去饭还没凉呐……哎——!”
“……手电……没电了?!”
“还挺巧,咱俩的手电一起灭了。”
“哪有那么巧的事,也许是和矿洞里的气体起什么化学反应了吧……打开安全帽上的照明灯试试。”
“……果然是起化学反应了,照明灯也不亮。这黑灯瞎火的怎么走?!”
“太阳……”
“你说什么,老李?”
“我没说话。没法子了,这里面不能点明火,摸着黑往前走罢,我感觉快到风口了。”
“快到风口就该有光亮了啊,二队应该就在上面挖呢。眼下还是伸手不见五指……老、老李……”
“怎么了?”
“有东西……有东西挂住我裤腿儿了……”
“什么东西?”
“不、不知道……”
“你猫腰摸摸啊!”
“……我、我摸、摸摸……老、老李——!”
“怎么了?怎么了老张!?”
“救我!——救我老李!——救——”
……
“太阳……很久……很久没有见到太阳了……”
*——*——*——*——*
万俟昭开始在她的电脑上查阅资料,输入“矿难”两个关键字,共有16;500;000条相关信息,但她很快地找到了她想要的那一条:
5月18日20时30分许,本市城郊乌山煤矿发生一起特大井下透水事故,据矿方讲,井下被困57人,至今生死不明。目前,抢险工作正在紧张有序地进行……
5月31日,经过十三天的抢险,救援队仍未能发现被埋井下人员,专家分析矿井有可能再度发生透水,且被困人员已无生还可能,因此救援工作至此终止……
“后来呢?”燕彤已经睡醒了,迷离着双眼看着面前这位面色苍白的客人大叔。
“后……后来,我乱打乱撞地逃出了矿井去叫人,当我们重新回到井里时发现里面什么都没有,也没有老张……我,我以为老张大概是后来也出了矿井,就去他家找他,谁知他并没有回去过……整个人就像凭空消失了一样……”客人大叔——老李,紧紧盯着自己的鞋子,仿佛正有一只无形的手捉住他的裤角。
“你认为是什么原因呢?”万俟昭望着老李。
“也许……也许……”老李抬起眼,胆怯地对上昭平静的目光,他知道这世上有些事情是用科学和人们现有的认知无法解释的,然而他不敢说出口,他怕一旦说出来这臆想便会成真。
……
老李有些后悔去找这家灵媒事务所,他不知道自己当时是撞了什么邪竟然会指望这种邪门歪道来帮助解决老张失踪的事件。那个叫燕彤的女孩子——或者在这里应该称之为“女工作人员”,一路上不停地追猫赶狗,而且走得飞快,让老李气喘吁吁地感叹自己确实是老了,或许这件事情解决之后他真该像老张说的那样,回老家种种地养养鸡,平平安安地过下半辈子。
到达乌山的时候已是正午,阳光有点儿晒人,满山头看不见半个人影,老李所在的包工队因为昨晚走失了工人,今天都歇了工,一个个孤零零的矿井张着黝黑的嘴,像是在地狱的边缘呼唤太阳的救赎。
燕彤在老李的带领下来到出事矿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