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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个人都很镇定的想办法筹钱，佟宇非常欣慰姐姐和弟弟没有像其他病人家属一样满面愁容哭哭啼啼，最起码没有在她面前表现出来，那样的话只会让她心里承受更多。世界上除了生死都是小事，但是当生死不能被自己左右的时候也就是小事，她这个时候反倒比以前更加轻松，这个时候恶化总好过结婚之后恶化，更好过有了孩子之后恶化，人一旦有了牵挂有了责任，生死就不能再是小事。她想好了，如果钱不够就不去移植，倒不如拿着单位的救助金平静地等待最终的日子，她绝对不会让家里人卖房借债去赌她一条苟延残喘的命。
三个人仿佛商量好了一样的默契，谁也没提张义传，人穷志短是大部分人的常态，佟宇一家恰是剩下的那一少部分。农村人或许没有什么文化，但是不代表没有什么骨气，佟宇的父亲自小就给三人树立了很好的榜样，不贪不嗔，不为小恩小惠所动。佟宇也暗暗下好了决心，既然自己不能给张义传一个未来，那就不能用他的钱，他不过是个住院医生，如果不是佟宇生病，他收入甚至赶不上佟宇，他结婚生子恐怕都需要父母的补贴，他不能让他的人生被自己所累。
张义传很早就开始想办法，他刚工作两三年，工资一直很低，确实没有什么积蓄，现在只有父母给他的10万，本来是用来结婚的钱。他并没有和佟玉、佟毅商量，在他认为佟宇和自己是一家，这些事情都是他的责任，佟宇家里只要尽力就行。他盘算着先把车卖了，能卖个5万左右，房子因为大部分都是按揭，即使卖了能收回来的也不过是个首付20来万，而且需要时间。即便一切顺利差得依然很远，这些日子这种深深的挫败感困扰着他，他没有想到这一天来的这样快，在他最一穷二白的时候。
这天杨鸣和陆颖又在天台找到了他，两人各自给了他5000块钱。张义传有些不好意思却几乎没有推辞收下了，他手里拿着那两个厚厚的信封有些颓然道：“真没想到有一天自己会后悔学医，如果是别的行业我们这个年龄收入不会这么低”，杨鸣心里深深地震了一下，对张义传的话感同身受，像一般市级以上的医院现在都要求至少研究生学历，医学生本科五年，研究生三年，毕业就已经二十六七岁，实习一两年几乎没有工资，工作前十年都是学习打下手，等到能够上手术、开处方的时候怕是已经快40岁了，而他和张义传也就是刚过了实习期而已，工资几乎赶不上护士，而同龄的王子石收入怕是高他们好几倍。他无力的劝解道：“你是一个优秀的医生，以后的收入一定会很丰厚”，见他俩人一下子都低落起来，陆颖赶忙安慰道：“就是，医生都是后起之秀，不要担心，过几年说不定你们都能年薪百万了”。张义传苦笑了一下：“谢谢你们”。
周六王子石又带着陆颖去了一家五星级酒店的西餐厅，到了地方之后，陆颖却犹疑着站住了欲言又止的样子，王子石有些奇怪道：“怎么了？”，陆颖倒是下了决心似得说：“今天我请你吃饭吧，吃个简餐就行了，我替你把省下的饭钱捐给我们医院一个病人”，王子石惊了一下，倒觉得陆颖这个样子煞是可爱，哈哈大笑道：“没有问题，吃什么都无所谓，你说捐钱我捐就行了”，王子石的爽快倒是让陆颖有些不好意思，她觉得虽然两人现在进展挺好，但是还没到可以左右对方经济的程度，解释道：“也不是每个病人都需要捐钱，是我们同事的未婚妻白血病需要干细胞移植，你不知道，所有的癌症里面，白血病是最烧钱的。。。。。。。。。”，王子石愣住了，他已经听不见陆颖后边的话，脑子里飞快转动的只有一句话“不是佟宇，不是佟宇，华景医院那么多员工，那么多男医生，不会是佟宇”，他呆呆地打断了陆颖：“是张义传的未婚妻？”，陆颖瞪大了眼睛，惊讶地脱口而出：“你怎么知道？”，王子石心重重的摔了一下，没有回答，急急奔向停车场道：“去你们医院”。
☆、二十二、还是钱的问题
王子石出现在病房的时候佟玉和佟毅只是抬头看了一眼，没有理他，对于王子石悔婚他们当然是心存怨怼的。王子石也顾不上他俩，直奔佟宇道：“不要害怕，有我在”，佟宇并没有特别意外他的到来，淡淡笑了笑：“谢谢，我家人都在”，王子石有些惭愧的看了一眼佟玉道：“姐，什么时候去北京”，佟玉冷冷的道：“不劳你费心了，等收拾好了我们就走”，其实佟玉是想实话实说钱够了再走，但是她不想在王子石面前露出自己家的困窘来，现在只要能筹到钱她什么事都会做，什么人都会求，但是唯有王子石，她宁愿佟宇没钱治病也不会求他，她相信自己妹妹也有一样的决心。“钱够吗？”王子石又问道，佟毅刚要开口，佟宇的“够”和佟玉的“不劳费心”同时说出了口，王子石明白了，他扭头向外走道：“我去拿钱，你们不要担心”。
佟宇慌忙下床追了出来，她看着王子石坚定地说：“子石，如果是你的钱我宁愿不手术”，说完刚要转身回病房，却看见张义传他们迎面走了来。
陆颖一路上非常愤怒，满脑子的疑问却不好开口问，王子石全身绷得紧紧地，连脸上的肌肉都挤到了一起，他一言不发恨不得油门踩到底冲进医院。王子石和张义传到底什么关系，她想起之前张义传对自己的劝告，看着王子石这般紧张，她隐隐明白了，王子石或许认识的不是张义传，他现在担心的也不是张义传。陆颖回到科室，径直找到张义传：“王子石是不是就是佟宇以前的男朋友”，张义传和杨鸣同时愣住了，抬起头来看着她一下子哑口无言，良久张义传转身继续整理自己的材料淡淡道：“他倒是好意思告诉你这个”，证实了自己这个疯狂的猜测是真的，陆颖全身空落落的，她有些颓然的坐了下来，心里很不是滋味，虽然她对王子石也不过是淡淡的，但是他这样在她面前毫不避讳自己对另外一个女人的在意，也明白了王子石对自己也不过是敷衍而已，终究有些失落道：“他没说，我猜的，他在12楼”。张义传震了一下慌忙上楼，陆颖心想不好，别自己一时嘴快闯了祸，于是拉着杨鸣一起跟了过去。
张义传听见佟宇的那句“如果是你的钱我宁愿不手术”，心里升起的除了感动更多的是佩服，他走过去拉住佟宇有些颤抖的手。王子石看着他俩怒火中烧，自己这样担心受怕地想着她，一心一意想要她活下去，她倒是好，毫无顾忌地在自己面亲和别的男人这样亲昵。他背过头去不看他俩：“姐，钱我来想办法，我现在手头有90多万，卖掉股票，押上房子佟宇看病是足够了，这是我欠佟宇的”，一时间几个人安静了下来，佟毅慌忙抬起头看了看佟玉，他眼睛里迸射出了希望的光亮，佟玉也动摇了，她没想到王子石现在有这样得经济实力，她不需要太多，有那90万就可以去北京了。只有佟宇依然坚定地说：“我不要”，她脸上僵硬着，有些虚弱的喘着气，张义传有些木然的站着，这是他有生以来最自卑最无力最尴尬的时候，而且是在他最爱的人面前。他既不能对王子石说谢谢，这样的自己也太龌龊了，也不能赶王子石走，虽然他很想这样做，但是现在这钱可以换佟宇的命他又怎么舍得。
王子石顿了一下，转过头来看着张义传道：“我只有一个条件，佟宇生是我的人，死是我的鬼，就算我跟别人结婚她也是我的。以前的事我可以不计较，但是从今天开始她不能再和别人有瓜葛”。一时间空气凝固住了，张义传全身的血一下子冲上了脑门，他松开佟宇攥紧了拳头朝王子石冲了过去，他居然差点相信这个无赖。佟宇快步挡在了他面前，伸出双臂拦住他：“义传，冷静一下，你是医生，这是医院”，这是病房走廊，又是晚饭时间，已经有许多病人和家属探头探脑的向这边看过来。“啪”佟宇听见身后传来一声清脆的响声，回头一看却是陆颖，张义传也愣住了，陆颖已经涨红了脸站在王子石面前：“这是我的，你居心不良”，她气的全身都抖了，胸口剧烈的起伏着，却又飞快的抡起手再次扇在他脸上：“这是佟宇的，你趁人之危！”，谁也没理气咻咻转身走了。佟宇姐弟三个不过短暂的惊奇，随即也都明白了陆颖和王子石的关系。杨鸣一看毕竟是别人家事，不好置喙，再说有佟玉和佟毅在张义传也不会有什么问题，也追了陆颖过去。
王子石摸了摸脸，仿佛并不介意，但是终究气焰小了，语气也缓和了下来，像是解释道：“我先走了，我拿钱去，让我给佟宇看病，我倾家荡产在所不惜，让我给别人老婆看病，我做不到”，说完他也转身走了，佟毅跟着送了几步，偷偷看了看佟宇似乎不悦也怕张义传难堪，于是又退了回来，有些不知所措。
佟玉把佟宇送回病房，佟宇心疼地拉着张义传安慰道：“我今天给我们工会和领导打了电话，他们已经给我申请经费去了，就这几天的事，你们都不要担心了”，张义传、佟玉和佟毅眼睛里同时燃起了欣喜的光芒看着佟宇，佟玉道：“家里给你凑了21万，我也给叔叔、舅舅打了电话，他们这几天总会打点儿钱过来”，张义传掏出一张卡和杨鸣陆颖给的现金道：“我这里十万，这是杨鸣和陆颖的一点心意，这两天车就出手，房子估计慢点”，佟宇犹豫了一下，接过卡和现金递给佟玉，刚才这么一闹，如果她不收，只怕张义传会更难受。佟宇郑重其事道：“义传，钱我收着，房子和车子不能卖，就算是你卖了我一样坚决不会去手术”，她坚定地盯着张义传的眼睛，用眼神传递着自己的决心。张义传点点头：“看看你们单位能给多少再说”，如果不够，偷偷卖掉就是了，他想。
☆、二十三、保命最重要
杨鸣在医院天台找到了陆颖，她一个人坐在边上看着马路上熙熙攘攘的人群，脸上没有表情。杨鸣松了一口气：还好没哭。他是最不会哄人的，也最怕女孩子哭。但是看着刚才陆颖仿佛受了很大刺激一样，又十分担心，陪她坐了一会儿道：“别难过了，他那样的人不值得”，陆颖淡淡笑了一下：“没什么难过，还没到难过的程度，我就是生气而已”，她也是这样安慰自己的，可是终究心里还是有些难过，王子石这样几乎是公开的羞辱自己，连个道歉也没有，可见他是有多么不在意自己。杨鸣“哦”了一声，陆颖继续说道：“不光生他的气，还有你和义传，还有佟宇，你们都知道，为什么不告诉我”，杨鸣一下子着急了：“佟宇不知道的”，陆颖扭过头来盯着他生气道：“那你肯定是知道的呀？”，杨鸣低下头有些扭捏道：“我是想跟你说，可是我怕你误会，所以让义传告诉你”，陆颖愣了一下，原来张义传是受人所托，她还只当是张义传为自己吃醋呢，不觉笑了一下自己的自作多情。即便她是个粗枝大叶的女孩，现在也有几分明白了杨鸣的心思，不敢再说下去，害怕捅破了反而不好收场，于是岔开话题：“那你也该打”，杨鸣只当是陆颖气还没消，不知道是玩笑，闭上眼道：“那你打我吧”，陆颖笑了一下道：“记着吧，下次不高兴了再打”。
第二天佟宇单位浩浩荡荡来了很多人。病房都有些挤不下，佟玉和佟毅露出了难得的笑脸，慌不迭的让着座，工会李主席亲来探望，形式化的发表了简短的慰问，代表董事长，代表行长办公会留下一张支票，简单了解了一下佟宇的治疗就走了。佟玉和佟毅又慌不迭的送出去，不停地表示着感谢。
回到病房，佟毅拿起支票，有些失望：“10万？”，佟宇刚才也看见了，道：“这一年多吃药的钱单位也帮助了不少”，自己心里却也禁不住的沉了下去，刚生病的时候大家的同情心是最强烈的，这样缠绵病榻久了，任谁的同情心也麻木了，能给10万也是意外之喜了。佟玉瞪了一眼佟毅怪他当着佟宇说这些：“10万不少了，咱家才多少钱，这已经帮了大忙”，话虽这么说，佟玉脸上又重新挂上了愁绪，还是不够，她想起了王子石，90万实在是太诱惑了。
晚饭时间张义传过来了，他挺高兴的，10万已经快要赶上卖房子的钱了，他道：“要不我拿着你的病历先去北京排仓吧，那边光是排队也得一两个月，正好也利用这个时间筹钱”。
佟宇摇了摇头道：“也不差这几天，先缓一缓吧”，看见支票上的数字时，佟宇已经决定不移植了，只是没办法说出口，他也早就想好了不再拖累张义传，只是还不知道该怎么说能让他死心，她从没想过毁掉任何人的人生，包括她曾经恨之入骨的王子石，她自己人生已经毁掉了，她也已然接受了这个现实，人之将死很多事也就看开了，她能够接受能够面对这一切。
张义传只当是佟宇担心钱不够，想着晚几天也无所谓，车子已经找到了买主，这几天准备办手续也不方便去北京，于是吃完饭聊会天就回了科室。科室里人已经走完了，今天佟玉陪护，他换了衣服准备叫着佟毅一起回家住，前些天因为陪佟宇他已经好几天没有回家了。走出更衣室，看见佟玉在办公室门口，以为是佟宇有什么事情，慌忙过去道：“佟宇怎么了？”，佟玉轻轻笑了笑：“佟宇挺好，我找你”。
张义传打开办公室让佟玉坐下，他感觉空气里有一股紧张的气息，尽管这股紧张气息不是来自自己，却也把自己被包围了进去，不免也有一些不安。佟玉先是聊了一些无关紧要的事，张义传看得出她在竭力想制造出一些轻松的气氛，这样反而是让她和张义传都更加不安。“佟宇能碰见你真是她的福分”佟玉看了一眼张义传，她双手交叉不停两个大拇指不停地搓揉着，张义传知道她要进入主题了，按照中国人的习惯，谈话如果是这样良好的开端，那么结果一定不是好消息。他道：“遇见佟宇才是我的福气”，这是他的真心话，他一直是这样觉得的，佟玉惨然地笑了笑：“张医生你前途无量，没必要为一个病人耽误自己”，张义传心沉了下去，他明白了佟玉的意思道：“王子石的钱不能要，要了等于要把佟宇一生都毁了，我答应你我会想办法”，佟玉道：“相对于幸福和尊严，我更想我妹妹活下去，我不能看着她因为没钱治病等死，这对于我们全家会是一辈子的折磨”，张义传站了起来，他看着佟玉双手紧紧捂住口鼻轻声的啜泣着，他道：“可是这个无赖，是要跟别人结婚生孩子的，她不过是要佟宇做她情妇，你觉得这样佟宇会活的好吗？”，佟玉放下手来怔怔地盯着张义传，眼睛里满满的泪水源源不断地溢了出来：“命都没了就什么都没了，情妇也罢小三也罢终究我还有个妹妹”，张义传险些没有站住脚，身体有些无力，他扶住了桌子“我不会看着佟宇没钱治病等死，更不会看着她被人这样侮辱，给我一些时间，不管什么办法我一定会筹到钱的，我们还有很多办法，卖房子、网络求助、媒体求助。。。。。。。。。”，“张医生”佟玉大喊一声打断了他：“你这是何苦呢，你还这么年轻，不要毁了自己，那样我们一家也会良心不安的”。张义传突然抬起头来道：“佟宇，佟宇是不会答应发的。。。。。。。。”。
“我答应”佟宇推开门打断了张义传，佟玉和张义传吃了一惊，佟宇走进来冷冰冰道：“如果是那样，我死了还好，活下去我要面对那么多人的同情，那会是多大的负担”，她顿了一下：“我想好了，我答应王子石，义传，你放手吧，你原谅我，我终究是个凡夫俗子，我也怕死，我想活着”，张义传皱着眉头看着他说不出话来，他心里的疼痛在慢慢扩散着游走着，游走到了指尖脚尖无路可走又退回来堵在心口疼得他喘不上来气。佟玉惊呆了，她站起来想要拉住佟宇，佟宇没有理她，径直走到张义传面前道：“那个无赖欠我的就让那个无赖还吧”，良久张义传开口道：“佟宇，如果你真的想好了，我尊重你，我确实。。。。。。。。不如王子石”，说完他推开门走了，那些堵在心口的痛随着他的步子在胸腔里剧烈的碰撞着，把他的血管神经都撞断了吧，要不然这么会这么疼？
佟玉看着佟玉苍白的脸上木然的没有任何表情，有些神色不安道：“佟宇，你要是不愿意，我们就再想想办法。。。。。。。。。。”，佟宇打断她：“让我一个人安静一会儿，你先回去吧”。
她径直上了医院天台，已经是秋天了，秋天来了冬天也快了了吧，她站在楼顶的边缘，正下方是医院的停车场，哪一辆是张义传的呢？他应该开车走了吧？夜色朦胧看不清楚，她想跳下去，去看看，去拦住他，那么多人那么多车忙碌着，这世界上少了她不会有任何改变。良久她退了回来，无声的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