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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位就无人能撼动。与其讨好七皇子,不如多多与弟弟联络感情,那才是她一辈子的依靠。
沈巧丹从正厅出来,碰见面容憔悴的谢玉柔,不禁轻蔑一笑。任你再得宠又能如何?只要我沈家屹立不倒,你便越不过我去!往日的种种暗算,早晚有一天要还给你!
25、3。4
由于太子驭下不查且监管不力才导致了这次舞弊案; 事情传扬开后,太子在文官与士子们之间的名声极坏; 本就开始动摇的储君之位越发岌岌可危。
好在天辰帝还未对太子完全失去信心,命其自省数日后还是将主持琼林宴的差事交给他; 试图让他挽回一点名声。
然而太子却并不领情,等天辰帝一离开便垮下一张脸,端起酒壶自斟自饮,并不理会旁人。因为这一届会试,他失去了一大批从属,又被父皇当着百官的面训斥,丢尽了脸; 试问他如何能对这批学子抱有好感?
周允晟坐在下首; 暗暗打量这位传说中荒淫无道且行事张狂的太子殿下。他长得极为英俊,一双修长的剑眉斜飞入鬓,一双狭长的凤目精光闪烁,看人时总透出一股睥睨之感; 令人不由自主心生畏惧。
他穿着一件玄色旧衣; 衣襟大敞,露出里面雪白的亵衣,由于布料太薄,竟勾勒出了流畅的肌肉线条,即使隔得再远也能感知到他那看似瘦弱的身体里蕴含着怎样强大的力量。他的坐姿很闲散,大马金刀的跨坐,一只手拿酒壶; 一只手端酒杯,因为饮酒过量,眸色有些迷离,却不显颓态,反而越发锋锐狂放。
他似乎觉得有些无聊,放下酒杯,单手支腮,似笑非笑的打量众位学子,那冷冽的目光令所有人心惊胆战,垂头躲避。
要知道,这位殿下的脾气是最阴晴不定的,也不知道说错哪句话就能招来杀身之祸。他敢玩弄天辰帝的妃子,敢截留国库税银为己所用,更敢在朝堂之上挥剑将惹怒他的朝臣刺成重伤。他的行事风格只一个字——狂!四个字——狂到极点!
有他在的场合,旁人莫说喧哗,恐连大口呼吸都不敢。
此时此刻,殿内除了丝竹之乐,竟再无一点人声。
周允晟收回视线,暗暗在心中感叹了一句太子好相貌,连这个世界的男主七皇子都及不上他万一。
与此同时,太子也在打量这一届的金科状元。世人都知道太子爱美人,但凡看上眼的,不拘男女都要弄到手。偏沈懿彬这个壳子便是一等一的美人,堪称龙驹凤雏,色若春华,更有一双流光溢彩的桃花眼,饮酒后微微濡湿,竟像只小动物一般可怜可爱。
又兼之他年龄最小,穿着大红的状元袍坐在一群胡须飘飘的老爷们里,越发像夜间的萤火虫,耀眼的难以遮挡。
太子眸色幽深一片,指尖点着酒壶,颇有些意动。
他的贴身近侍看出端倪,弯腰低语,“殿下,可要将状元郎唤来与您喝一杯?”
“不,”太子摆手,朝另一个方向指去,“把探花郎给孤叫来。”沈懿彬很得父皇看重,这一点他还是知道的,故而琼林宴上他断不会对状元郎出手。
那探花郎今年二十有五,虽然比不得沈懿彬姿容绝世,却也英俊潇洒、风度翩翩,此时见太子朝自己指来,脸色立即白了。
“探花郎,太子殿下有请。”不知是不是心理原因,探花郎觉得这大太监的声音含着一股阴气,活似鬼差在叫魂。
他极想拒绝,但对上太子诡谲莫测的视线后却浑身发软,别提说话,连站都站不起来,竟一不小心将一壶酒全部打翻在身上。
所有人都悄然侧目,对他报以十二万分的同情。
“敢问这位公公,沈某能否有幸与太子殿下同饮一杯?”偏在此时,周允晟浅笑拱手。
那贴身近侍迅速扫了他一眼,躬身道,“状元郎有心,自是再好不过,请。”
探花郎看着朝上位走去的少年,不由大松口气,也记下了这份恩情。旁人更是对状元郎的慷慨就义钦佩不已。都说伴君如伴虎,这位储君可比猛虎凶残多了。
太子显然没想到周允晟竟会主动过来。他摆了摆袖子,示意对方坐下,然后定定看过去,发现对方面上没有丝毫勉强,也没有惧怕,阴郁的心情莫名好转。
“你倒是乖觉,拿孤做人情。”他皮笑肉不笑的说道。
周允晟拱手,语气十分轻快,“并非做什么人情。微臣明日起将担任翰林院侍读学士,每日都要为太子读书,自然该多多亲近太子,免得办砸了差事。”
他不但面容纯稚可爱,连嗓音都带着少年人的清澈透亮,令人听了倍感舒心。太子嗤笑,眉眼却柔和下来,低声道了句初生牛犊不畏虎。
周允晟垂头摸鼻子,视线在太子穿着木屐的脚上转了一圈。此时倒春寒还未过去,到了夜晚还得穿棉袍大氅才觉得暖和,太子却穿得十分单薄,脚上竟只踩着木屐。他难道不怕冷吗?
心中疑惑一闪而逝,太子已亲手递了一杯酒过来。他连忙接过送入口中,眼眸微微一亮。这是御酒西凤樽,且还用滚水温过,下肚后回味无穷。
太子见他意犹未尽的舔舐唇瓣,粉红的小舌尖一探一探的,十分招人,心中也很喜欢,劝着他连喝了好几杯。两人推杯换盏,谈笑晏晏,竟不像初次见面,活似认识了许多年的至交好友。
陪坐下手的七皇子只等太子发难便站出来解救沈懿彬,以图卖沈家一个好,见此情景不由郁郁。
太子嗜酒如命,喝完西凤樽又命人取了两坛鹤年贡酒放入滚水里,只等温好以后继续喝。
“空腹喝酒伤胃,用点饭菜垫垫肚子。”见少年脸颊酡红,目光迷离,太子低声笑了,伸出手去摸了摸他鬓发。
“啊,好。”沈懿彬这幅壳子还很稚嫩,没练到上一世千杯不醉的程度,周允晟已经有些头晕目眩。007能够调整原主的身体状态,但眼下众目睽睽,他不好拨弄手腕上的智脑解酒。再者,上一秒还醉醺醺的一个人,下一秒却奇迹般的恢复正常,这景象也太引人疑窦,太子还在一旁盯着呢。
他埋头扒了两口饭,然后呆呆的朝太子看去,控诉道,“这饭菜都是冷的,难吃!”
“正是冷的才好吃。”太子笑得莫名,端起碗认真进食,连进了两碗才停下,然后继续喝酒,更不忘大杯大杯的灌身边的小状元。
周允晟已经懵了,脑子里塞满酒精,饭菜也都顶到了喉咙,随时都能吐出来。见太子还要给自己倒酒,他拂开对方,踉踉跄跄跑出去。
众人都以为状元郎终于不堪其扰,落跑了,不由露出紧张的神情。
太子也如此认为,脸色顿时难看到了极点,手更是置于腰间的佩刀,眸中隐现血气。本以为好不容易交了个性情相投的朋友,却没料也是个不识趣的,如此,倒不如一刀杀了,免得碍眼。
七皇子本欲站出来求情,见太子动了杀念便又坐回去,心道反正沈家已经与本王离心,救了沈懿彬这次未必能得他感恩,反不如叫太子杀了他,让沈家与太子反目,让父皇对太子寒心,不失为一举数得。
诸位皇子与他想的一样,一时间竟无人站出来劝阻。探花郎挣扎良久,正要开口求几句情,却见追着状元郎出去的大太监又回来了,附在太子耳边说了些什么。
太子挑眉,阴沉的面色瞬间放晴,一句话也没交代便拂袖而去。
众人全都懵了,总算见识到了太子的喜怒无常。
御花园里,周允晟正趴伏在莲花池边呕吐,正要将身体数据调整为千杯不醉,太子却来了,眼中含着戏谑睨视道,“几壶酒而已,你竟醉成这个样子,真是不中用。”
“我才十七岁。”周允晟控诉,桃花眼湿漉漉的。他被主神抓来时也才十六,还没到法定的饮酒年龄。虽然轮回了几万年不止,但他坚定的认为自己永远十六岁。
太子越发觉得好笑,呢喃了一句黄毛小子。
周允晟不理他,继续对着池子呕吐,见鱼儿纷纷浮出水面吞吃自己的呕吐物,本来倒空的胃又呕出几口酸水,不可思议的说道,“它们,它们竟然吃我吐的残渣,真是太恶心了!没想到御花园里的鱼儿也会如此恶心。”
太子绷不住了,由低笑变成朗笑,笑完掏出手绢,亲自给少年擦嘴,动作十分温柔。他喜欢少年对待自己时亲昵而平和的态度,让他不知不觉就放下戒备和烦恼。
周允晟道谢,扶着他的手站起身,心中微微一惊。太子的手很烫,似乎要烧起来,这显然不是正常人的体温。他忍不住凑近了些,隐隐闻见一股药味,由于五感远超常人,他分辨出了钟乳石,紫石英、白石英、石硫磺、赤石脂、n石,甚至罂粟等药材。
太子由天辰帝手把手教养长大,颇得其父真传,从小就显示出了卓绝的政治天赋,却在三年前性情大变,不但好奢靡爱享受,且行事越来越恣意猖狂。天辰帝多次将他唤到御前申饬,却无论如何都矫正不过来。
周允晟觉得,自己似乎找到了太子性情大变的根源。
26、3。5
是夜; 周允晟回到家中,将自己醉酒失态等事一五一十与沈父说了。
“没想到你竟入了太子殿下的眼; 也算是难得。太子殿下近年来脾气暴戾,少有如此和颜悦色的时候。”沈父捋着胡须感叹; 心中却颇为忧虑。这位主儿行事无状,如今已渐渐失了圣心,近些年屡有朝臣上疏要求废储。儿子与他走得太近是祸非福啊!
周允晟也知道沈父心里在思虑什么,继续道,“儿子失态惹怒太子,七皇子人在席上却一言不发,大有乐见其成的意思。父亲; 七皇子也不是明主。”
沈父眸色一暗; 终是沉默下去。
周允晟回到自己房间,遣走贴身婢仆,坐在灯前沉思。他轮回了许多世,其中一世乃魔教教主; 不但武功高绝; 医毒之术更是天下无双。太子身上药味浓重,可见平日时常服用,但那方子却实在是个催命的方子。
次方名唤寒食散,还有个通俗的叫法——五石散,服用后会让人进入飘飘欲仙忘乎所以的状态。
但它最根本的效用其实是治疗伤寒,且还是一剂救命良方,使用得当可使伤寒病人身体迅速恢复强健; 但滥用则会致人成瘾,毒害身体。
服用寒食散后会引发身体高热,若不及时把热量散发出去便会使人丧命。发散热量的方法就是吃冷饭,穿薄衣,睡冷榻,洗冷水澡,不能让身体接触一点热源,但偏偏要大量的饮酒,且还要饮温酒饮好酒,借助微醺的状态让热量散发的更酣畅。
服用的时间长了,身体会出现许多后遗症,脾气暴戾只是其一,还会导致体温过高,皮肤纤薄容易磨破,故而要穿柔软的洗过多次的旧衣,不能穿新衣,且衣服要宽松飘逸,不能过紧。为减少脚部磨损,还得舍弃靴子,只着木屐。
综合以上种种,实在不是太子行事狂妄,放荡不羁,却是不得已而为之。
想到这里,周允晟打开智脑,搜索大周朝有关于寒食散的情况,片刻后长出了一口浊气。大周朝竟从未有寒食散的记载,可见此药乃不传世的秘药,整个大周朝可能只有太子一人在服用。
献药的人究竟打着什么主意,周允晟几乎不用想就能猜到。
太子时年二十七,年富力强,天辰帝看着康健,却已经六十有五,在古代算得上高寿,多早晚便要驾鹤西去。天辰帝素来对太子宠爱有加,太子也争气,于政治一途堪称无所不通运筹帷幄,其治世之才更在天辰帝之上,早年颇受朝臣和百姓拥戴。
试问这样一位优秀的储君,谁不满意?只要太子一直行事稳当,自然无人能出其右。某些人无法从外部撼动太子的地位,便设法从内部击破。
不得不说,这个方法很巧妙,无需一兵一卒便除掉了最强大的敌人。
想到拥有医药空间和灵泉的女主,周允晟猜测这寒食散九成九是女主和七皇子的手笔。他们要毁了太子,那么周允晟偏要与他们杠上,助太子登基。
思及此处,周允晟吹熄蜡烛,躺下安然入睡。
太子发现小状元此人很有趣,不但长得漂亮,胆子也很大,身上无时无刻不散发着蓬勃的朝气,叫他见了就觉得舒心。
“太子殿下,您还有什么疑问?”周允晟捧着一本《周易》,微微躬身。
太子看似在听他讲书,实则一直盯着他开开合合形状优美的薄唇,见他睁着一双桃花眼看过来,这才醒转,摆手道,“没有了,坐下吧,陪孤练会儿字。”
经过一月相处,两人已经熟稔至极。周允晟落座,自动自发为太子磨墨。太子以前写得一笔龙蛇飞动的行楷,三年前却忽然换成草书,且还是最难驾驭的狂草。
他天资不凡,知一万毕,不过几月时间就把一手狂草练至臻境。
周允晟低头去看,就见他下笔风雷,入木三分,一阙词迅速浮于纸面:
甚矣我衰矣!
怅平生、交游零落,只今余几?
白发空垂三千丈,一笑人间万事。
问何物、能令公喜?
我见青山多妩媚,料青山、见我应如是。
情与貌,略相似。
一尊搔首东窗里。
想渊明、停云诗就,此时风味。
江左沉酣求名者,岂识浊醪妙理!
回首叫、云飞风起。
不恨古人吾不见,恨古人、不见吾狂耳。
知我者,二三子。
不恨古人吾不见,恨古人不见吾狂耳。周允晟慢慢咀嚼这一句,又瞥见太子鬓边竟早早长出一缕华发,不禁心中怅然。能写出如此壮阔诗篇和洒脱字体,太子本不该是如今这幅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
眼见太子放下笔,端起酒壶豪饮,周允晟终是将憋了许久的话说出来,“太子殿下,您这样下去可不行啊。”
太子也不生气,只似笑非笑的瞥他一眼。
周允晟继续道,“请殿下恕臣无状,臣想借殿下的药丸一观。”
“怎么,你也想服用一枚试试?”太子放下酒壶,眉梢微挑。若是换个人觊觎他的神药,他早就把那人剁成肉酱,偏换成小状元,他兴不起半点怒意。
“不,若是微臣想服用,早就自行配制了,不会等到现在。”
“你配制?你怎么配制?这药方天下间只有孤一人知道。”
太子无论是相貌还是能力都远超常人,偏有一点不如意,那就是身体虚弱。这是胎里带出来的毛病,治不了,每到冬季便咳嗽不止十分难熬。也是他得上天庇佑,某一次出宫狩猎时救下一位老道,那老道为报恩便献上了这个强身健体的方子,说是服满五年便可百病全消,延年益寿。
太子养了那老道数月,对方终因伤势过重不治身亡。这方子是真是假太子自然找人验过,药人服用后效果显著。
太子深知若是没有康健的身体,就是坐上那至高无上的宝座,活着也是煎熬。他连续找十好几个药人验药,见他们瘦弱的身体一天天变得健壮,又如何不动心?至如今,他服药已有三年,早已摆脱不了此药的控制。
说起来,这寒食散虽然含毒,却委实称得上救命治病的神药。因服用后猛烈的药效催发了体内火毒,将火毒散出后,积年沉珂也一并带走,的确能让人迅速恢复健康;且散发药效不但要靠寒食、寒衣、寒浴、寒卧,还要靠大量的运动,故而更能锤炼体魄。
三年前太子还十分瘦弱,至如今已是肌肉虬结,从敞开的领口看进去便可窥见一二。所以,他自然对药效深信不疑。
周允晟飞快组织了一下语言,拱手道,“启禀太子殿下,微臣的嗅觉远超常人,只需一丝余韵便能分辨出种种真味,且于歧黄之术颇为精通。殿下常年服药,身上药味浓重,微臣一嗅便知这药方究竟所需何物,用量多少。”
太子来了兴趣,勾唇笑道,“那你倒是说说看,若是说错一味,孤便要罚你。”话落伸手抚弄少年纤细的脖颈,动作危险而又暧昧。
周允晟颔首,一一细数,“石钟乳三钱、紫石英两钱、白石英半钱、石硫磺三钱、赤石脂……”
随着他的叙述,太子的表情也变得阴晴不定。
周允晟全然不惧,数完直白道,“启禀殿下,药是好药,只是服用的时间长了,恐有性命之忧。殿下近年来脾气越发喜怒无常,这药便是始作俑者。”
太子右手置于佩剑上,眸光电闪,杀意隐泄。
周允晟不等他发难,继续道,“殿下尊贵,服药之前必定找人验过,然此法只见短效不见长效。微臣有一个更好的法子,殿下大可试过后再治臣言语无状之罪。臣也知晓今日这番话委实不该说,说多了恐有杀身之祸,但臣不忍太子受人磋磨而不自知,故冒死进谏。还请殿下给臣一个证明自己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