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薄年-第5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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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添一眉间一凛,疾风出手,扣住晴阳脉门催劲捏下,低声喝来:“醒醒!”
晴阳任他拘着,依旧在笑,哭一样。
“师哥多虑了!我不是小堂,癔症早好了,是真的好了。”
柳添一顿了顿,放开他:“好好的说越之,却又提你二叔,哪里算好?”
“我哥也罢,我也罢,这辈子和二叔还分得开么?命运这东西,信不信或者有没有,一些人就是刻在人生的某一段,拿锉刀都磨不掉。不然师哥为何躲来无为馆?”
柳添一眸光骤冷。
晴阳单手支颐,苦笑:“别这样,我什么都不晓得。”
“你不知道,冉海默知道,凌容宁知道。”
“那你可冤枉人了。千人面的铁律,两处不伸手,一个是朝廷,一个就是无为馆。没人查你,真的!”
“你觉得我会信?”
“他们连我都没查。”
“所以你也可能是他们放在无为馆的钉子啊,不是么?”
晴阳愣了下,翻起眼想一想,蹙眉撇嘴:“啧,师哥啊,你这么说我还真,不是嗳!”他真诚地笑着,“即便你信不过姐夫他们,也请相信师弟的骨气。我是我,凌家是凌家,对事对人,我有分寸。”
“你有分寸,螃蟹都会笑!”外头咋咋呼呼进来了叶苍榆,摇头晃脑显得气哼哼。瞥眼看见柳添一的模样,竟是一愣,问他:“你干嘛不去换衣裳?”
柳添一被他训得摸不着头脑,摊摊手回道:“药草没拣完,换衣裳做什么?”
“那你还不去干活,在这里磨什么牙?”
“晴阳与我说点事儿。”
“说啥事啊?天要塌下来了吗?”转念一想,忽又问,“嗳,你们俩聊啥呢?”
敢情他压根儿不知道师兄弟俩在商谈什么话题,就是随意插个嘴。晴阳哭笑不得,张嘴刚要回他。柳添一先说了:“噢,我们在说越之的病!”
叶苍榆眉角微微跳了跳,居然撇过头去显得局促。
“这个是要好好议一议,要治好了,断根。嗯,你们说着,我去药庐转转。”
说着便转身出去,快步逃开了。
晴阳摇头:“爷爷还记着当年,哥的事,他总是内心有愧。”
柳添一拍拍手托腮浅笑:“我也记着当年,一点儿没有觉得对不起越之。”
晴阳目光落在他胳膊的那道疤上,挤挤眼:“师哥向来恩怨分明的。”
随后又东拉西扯说笑几句,两人终究没有再提沈嵁的事。坐了没多会儿,晴阳便起身回去了。
柳添一没有走,也不倒茶喝,就是干坐。等了等,才幽幽道:“小师叔都走远了,你跟那儿猫着预备种蘑菇呢?”
屋子最里头几排架子的阴影里慢腾腾爬出个人来,走到光里看清,是小堂。
“不说真的好吗?”他歪着头笑得畜生无害。
“晴阳的话你也听到了,他未必不知道越之也是在瞒他。”
“不,徒儿说的不是这个。”
柳添一不解。
“思觉回来了。”
柳添一沉吟:“这丫头,很看重越之。”
“就像是人生的一场重大任务。”小堂背着手,眼望着门外炽烈的阳光,“思觉是最渴望看见沈爷好起来的人。一直以来,她都只以为沈爷心病最重,心放宽了,沈爷就能长命百岁。一旦知道了真相,她又会怎么做呢?”
柳添一蓦地叹息,未置一言,神色有些凝重。
俄而,才道:“你对思觉,其实也——”
“师父怎又提这档子事?”小堂笑眯眯打断他,“徒儿说过,我们就是兄妹的情分。”
“你担心高攀?”
“师父!”小堂还笑着,眼神却真挚,“徒儿的路掰不回来了,不喜欢的怎样都不会喜欢,喜欢上了,那就是一辈子。师父的伦理纲常若容不下徒儿这般异类,可以逐我出师门。徒儿绝无怨言!”
柳添一心到拳到,出手奇快,一股烈烈拳劲直扑小堂面门,将他发丝都撩动。可他没有挨到这一下,顶着鼻尖,那拳头稳稳停住。
“下次再有悖逆之言,为师打残了你。”
小堂眨眨眼,故意问:“残了以后呢?”
柳添一解了束袖的系带,将袖子放下来,漫不经心道:“师父养你一辈子。”
说完将围裙一丢,吩咐小堂把外头的药草都分拣好,自己则悠悠晃晃地往药庐方向去了。
小堂边挽袖边摇头讪笑:“哎呀呀,父亲大人好凶的咧!”


自从与沈嵁怄气至今已经有两天了,凌鸢一直都没再往静思园去过。家里众人固然纳罕好奇,不过也知这妮子人愈大心思越难猜,正是情绪捉摸不定的时候,便谨慎着,没人去多嘴问一声。
下了私塾后,并不想同弟妹们习武练剑,凌鸢索性一个人到园子里闲逛。下午的暑热猛烈,她眼也没在看心也没在想,整个人都是个出神的状态,反不知道累的。等晃过一处回廊,前头月门里隐隐飘来几声话音。凌鸢惊了一跳,回过神仔细分辨,听出是自己娘亲乌于秋与三叔家的常惜婶娘。
小妮子恍惚听见话里提到“越之”,遂起个念头,蹑手蹑脚摸近去,躲在月门后头暂且听她们说什么。
果不其然在聊沈嵁的事。事由竟是上午乌于秋接到底下人呈上来的一封请柬,诚意邀请当主夫人过府一叙,所详皆为与沈家接亲。落款人正是洛府老太爷,洛熹。
乌于秋本来以为自己虽与晴阳结拜,到底不是血缘至亲,落到沈嵁这一厢关系就更不清不楚了,怎好意思以长姐身份替沈嵁做这个主?何况儿女亲事讲究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沈彦钧高堂在上,无论如何不该由自己来越俎代庖。
本是找贺常惜来凉亭里坐坐,一道商量个对策。她倒是同意乌于秋的想法,觉得该先修书一封,斟酌了措辞好生婉拒,再将此事通知沈父知晓。事成与否,且等长辈来了再定夺。
至此,事该算暂了。只是妯娌叙话,难免又随意展开来,二人便议论着沈嵁这桃花惹得如意否。
不可否认,双方年龄差得确实忒大。沈嵁虚岁已三十过半旬,洛家小姐洛葭茵年方十九,恐怕她追着说喜欢,洛府的长辈们未必肯依。左不过是心疼这个听说身子骨不怎么样的小辈,先顺着她意两厢叙谈一番。
再讲到洛葭茵其人,常惜便问乌于秋:“她品性如何,姐姐可有打听过?”
乌于秋暧昧地笑笑:“详细的没怎么查,样貌倒是不差的,人也温婉。这要是真嫁过来,日后相处起来应当不难。”
常惜也笑笑:“性子好最是要紧。沈叔叔同晴阳哥哥可不一样,一贯沉静少言,若碰上个凶悍泼辣的,日子怕是难过。”
“嗳,凶悍泼辣就难过了?”
“哎呀,我又没说姐姐!”
“嘿,你果然是拿我比着说!”
常惜咯咯笑:“可不是姐姐自个儿往上贴的,怎还赖我?”
乌于秋拿扇子轻轻甩她一阵风,嘴上比个“去”,同她一道玩笑开了。
逗闷过了,话还说回来,乌于秋蓦地慨然:“其实活泼些未尝就是坏事,越之总是太收敛了,有人逗逗他缠着他,还热闹些不是?”
常惜点点头:“姐姐说的也是。”
“不过我们说再多也是白想想,总要越之自己愿意。他孤孤单单这些年,我倒是盼着他也能成个家,有人疼他照顾他。那洛家小姐若真能嫁进来,应是好事一件的。”
“好什么好?娘你什么眼神儿啊?”听了许久,凌鸢再忍不住,炸了毛跳出来。
也是母女俩相处从来跟姐妹似的,所以凌鸢与母亲说话一向不用敬语,没大没小惯了。
乌于秋倒不怪她听墙根,就事论事瞪起眼来同她争辩:“怎么不好?官家小姐,模样俊,又知书识礼,未必你还觉得越之配不上她?”
凌鸢不乐意了:“谁配不上谁啊?就嗳公子这样的,青衫落拓公子如玉,慢说一个官小姐,便是攀龙附凤都实至名归。他就值得一个天下无一的玲珑妙人,知心解意,疼他陪他,贫贱不移宠辱不惊,有见识有担当,能给得起他一个家。可那洛葭茵什么路数啊?您都往哪儿打听去的才能歪成这样荒腔走板?还温婉?不看看她怎么训教身边丫鬟的!那一个个儿都跟踩着桩子过河一样,不高兴了随打随骂。也就他们家里这么惯着,敢进我们家撒野,我大嘴巴子抽死她我!”
“你又是哪里打听来的?小小年纪,瞎议论什么?”
“用我议论吗?千人面你用我也用,你听街坊邻居的,我听洛府婆姨的。家里家外两张脸,这人得是多假多刁!再者,她就见过莫无居士一回,就哭着喊着要嫁,这是爱他的才学人品吗?活活就是一花痴。这叫没碰着燕伯伯,不然你试试,立即跪求委身做小,保不齐还能来鸠占鹊巢呢!”
听这丫头说完,不止秋哥,便是常惜都不禁尴尬,觉得她这番话说得极是刺耳难听,未免恶毒了。
乌于秋横眉竖目教训:“你这孩子怎么这样说话?婚姻大事聚在一起商量,有意见便提,洛家小姐与我们素无恩怨,你何苦这样刻薄她?我看你近日是越发霸道放肆了!告诉你,越之娶她也好,不娶也罢,大人说事儿,轮不到你个小辈置喙。滚回去面壁反省!”
不想凌鸢全无愧色,拍案而起,梗着脖子顶撞母亲:“你们说个屁!晴阳舅舅娶的什么人?三叔娶的又是谁?燕伯伯和爹不拘身份地位娶了贴身使婢,是因为大伯母和娘姿容倾城吗?都不是!是因为两情相悦,因为全天下的女人里他们就认准了一个人!这个人未必最美最好,但绝对最亲最爱,他们知道跟这个人在一起心就安了,活着不会让自己失望。他们能把自己的光荣拿出来炫耀,更不怕把他们的虚弱和惨败摊在你们眼前,他们敢把凌家一切的秘密都告诉你们,纵死无悔。为什么可以如此放开胸怀?娘您告诉我,为什么爹能这样对您深信不疑?”
乌于秋也拍桌子:“因为我无所求,他是凌家当主也好江湖小卒也罢,我只认这个人,跟着他出生入死,海角天涯。但感情不是一朝一夕,所以才要去试着彼此了解,你又怎敢说越之的缘分未到?”
“莫无居士根本不会喜欢那样的人!”凌鸢吼得嗓音撕裂,怒目圆睁,“他的心死了,把我们所有人都关在外头。我们!兄弟、朋友、师父,所有他认识的人,也都知道他的过去,可他不让我们走进他心里去。为什么呀?因为他不要过去,不要以前的自己!我们能做的只是想尽办法延长他的未来,从无到有,像修造浮屠一样重新铺设一个人的人生。您觉得那样一个庸脂俗粉她做得到吗?那个只看了一眼就寻死觅活要嫁过来的女人,她配吗?”
“你又凭什么这样断定越之?你很了解他,很懂他吗?你算老几?”
“算凌家少当主,凭我是他的伙伴!莫无居士如今名正言顺就是我凌家的人。娘别忘了,祖训,江湖客不结朝臣不参时局,我们是不许与官员臣子联姻的,凌家的力量绝不受朝廷利用。你们如此积极地促成我的教习与洛家结好,分明是把莫无居士当外人。你们要赶他走,摆脱他!是不是?”
乌于秋心头猛地震颤,狠狠瞪住自己的女儿,愤怒却又无言以对。
“当然不是!”剑拔弩张的气氛间,凌空抛来一声冷冽,凌鸢回头,看见了款款而来的父亲凌煦曈。他如此威仪挺拔,恰如其分地表现出当主的气度,但此刻他面对的不是外人,而是自己的女儿。
凌鸢眉目间的对抗倏地收敛了,垂头显得恭顺。
凌煦曈走过来站在妻子一边,俯视凌鸢,命令:“跪下!”
乌于秋惊了一跳,常惜也忙想劝。却见双拳紧握的凌鸢稍有犹豫,竟真的乖乖就范双膝跪地。
凌煦曈抬手示意妻子勿言,径自问凌鸢:“看来你知道自己错在哪儿了。”
凌鸢直挺挺跪着,垂首不语。
“顶撞母亲,出言狂悖,爹不记得教过你如此忤逆放肆,也不记得凌家有过这样的规矩。给你娘磕头赔罪!”
这一次凌鸢没有听话,仍旧倔强地挺直了背脊。
乌于秋和常惜都着了慌,连连求情。凌煦曈看看妻子,只笑笑,牵了她手握在掌心,温柔地拍一拍,目光沉着。
他侧首睥睨,对凌鸢毫不留情:“你可以不服!也料到你不服。从心而论,爹十分赞同你对越之的评价以及安排,也激赏你江湖人的敢言和桀骜。但作为凌家少当主的前提,你首先是爹娘的女儿。你面前的这个人是我的发妻,就如你所言,我选了她,就要疼她保护她,即便是自己的女儿也决不允许欺负我心爱的女人。”
父亲牵着母亲越过凌鸢身畔,相携着,如缘分的最初一样,一起走下去。
“好好想想吧!几时想通了,几时来见你娘。希望你不会笨到要想很久!”
走了几步,乌于秋忍不住频频回头,终于站下,拖着凌煦曈讨饶:“算了吧,爷!豆蔻还小,再说我们娘俩儿争几句吵吵架都是家常便饭了,不至于这样顶真。”
凌煦曈抿着唇,难得这般严肃:“前几年或还小,如今她既说得出不结朝臣不参时局这样的话,无论如何也不能当她是普通的小孩子了。媳妇儿,宽容和纵容可就一线之隔,咱们的女儿真的该约束一下啦!”
乌于秋眉目纠结,很是为难:“孩子当然得教好,但今儿这事儿,说实话,有我的不是。”
凌煦曈瘪嘴,眼中划过一丝狡黠:“你说给越之牵红线的事?”
乌于秋点点头:“我生气,不是因为豆蔻顶撞我,而是我知道她说的都对,都是我没想到的。说起来,以前跟爷在外闯,恨不能结交天下的豪杰,那份胸襟如今好像突然没了一样。晴阳、腊月、子恕,还有保定城的老掌柜,我都肯用心相待,可越之,他来了这么久,我只想着他吃好穿暖,像对客人一样招待他。但越之不是客人呐!这里是他的家。今天是我错了!”
“还有我!”常惜站在原地附和,双手努力要把凌鸢拉起来,嘴上也在求,“二哥莫罚豆蔻了!地上凉,别跪坏了,快叫她起来吧!”
凌煦曈揽着妻子,貌似犹豫,不置可否。
乌于秋急了,一跺脚便走了回去。
“听我的听我的,什么想不通想得通的,咱娘俩儿还有啥磨不开脸的?我错了,我承认!刚才吹眉瞪眼也是被戳了痛脚,一时下不来台,这会儿我自己下来行不行?乖囡起来,跪着丢人,咱们不给你爹看笑话!”
凌鸢抿了抿唇,眼神流露愧疚,仍只跪着,倾身扑进母亲怀里,双手环在她腰际,小孩儿一样又抱又摇。乌于秋便笑了,一把抱她起来,母女俩笑呵呵腻歪,不知不觉转了半圈。凌鸢恰侧向着父亲凌煦曈,手在母亲背后给凌煦曈比了个大拇哥。
凌煦曈抱臂乜斜,右手藏在腋下,也不为人知地竖了竖大拇哥。
敢情这爷俩默契地演了一出双簧,未经套词,却是效果奇佳。
翌日,乌于秋的回信便递到了山下洛府。言辞婉转,有礼有节,话说到头,终是将这门亲事暂押了。


作者有话要说:
吵架了~~~





第67章 十一章、生隙【一】
雷雨过后,庭院中弥散起一股土腥混杂草香的清爽气味,空气里的暑热暂时被压了下去,很有些怡人。
檐下垂挂的水柱逐渐细小,间断,最后只是轻声的水珠滴答。沈嵁看着,听着,神走得很远很远。
“爷!”院前直来一人,恭敬地唤他,“门房递进来的,有您一封信。”
沈嵁垂睑木然瞥了一下被放在身侧木条地板上的信封,上头空白一片,并未写着收信人是谁。他心生困惑,两指试探着在其上抚一抚按一按,倒不觉得有何异常。
“师父起来了么?”他捏起信封漫不经心地拆开来,一边淡淡问起。
“是!三老爷刚起,还叫小的问您一声,要不要一道用下午点心?”
“唔,我一会儿过去!”
侍从躬身应下,便自觉离去了。
沈嵁已抖开薄薄的信笺,心里头却想着方才那人是叫“有吉”还是“樵山”。然而笔墨入了眼,字字句句都宛如锥刺,狠狠扎在他脆弱不堪的心上。
那是洛葭茵情意绵绵的告白。说她的相思,诉她的委屈,将所有人都写作不近人情阻碍两人结合的恶者,她不甘心,也绝不会屈从。为了追求自由与幸福,作为洛府的千金,她的抗争已起。唯盼君心似她心,切切忍耐,静静等待,她定然能帮助沈嵁从凌家这座牢笼里脱困出来。付出再大的代价,动用再大的关系,都是值得的,她也绝不放弃。哪怕散尽家财作为交换,只要能得此生相守,纵使以后作对贫贱夫妻,她都不怨,无悔。
可是沈嵁不要那样的自由与幸福!自己不是商品,怎堪金钱来沽?又凭什么任人摆布待价而沽?说什么祖父叔伯已与其弟晴阳相谈甚欢,说什么公爹来后婚期当定,父亲与兄弟就可以替他做主终身,令他俯首么?究竟自己算什么?活一辈子还剩下什么?
——沈嵁捧着薄纸一张,双手遏制不住地颤抖,目光直直落在最后那句殷殷的叮咛,要他勿忘勿弃,此心不负。女子情痴,落在他心里却格外刺痛。
“终究是容不下!”沈嵁双眼血红满布,指尖仿佛凛冬严寒入骨,一身血都变凉了,“既如此,又何必叫我活过来?”
再一次被重创了情与心,沈嵁向着虚无的天际吼了出来:“欲了难了,留下这条贱命就是为了让我看如今这结局吗?这一生被摆布得还不够,要连这身子都抵卖!究竟是我太贪太奢,原就不该想不该有不该求。都是我的错,生错了,活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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