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某天傍晚,她又一次接到老妈电话“惟汐,你爸爸的同事给介绍了一个孩子,也在北京,条件不错。你去见一见。”
见面的那天有些下雪。她和李行一碰头的地点是一家牛排馆。进门之前,门口铺的瓷砖害她差点滑一跤。手扶住凉凉的门把手,哐当一声,半个身子挂在门上荡秋千一样飞了进去,她这个亮相算得上是别出心裁、惊心动魄。
一群的服务生赶来搭救她,她坐在地上,透过人群的缝隙看到一个有点熟的背影,扭过头朝她的方向看了一眼,短短的几秒钟,郑惟汐确定那人应该是陈省心。她心里有些小激动,心想陈省心会不会赶过来帮她,但下一秒她看到对方的头又扭了回去。
“小姐,您有预订吗?”服务生问她。
她这才想起自己这是来干嘛了,“三号桌。”她站了起来,然后看到正对大门的镜子里站着一个披头散发的女人,白色羽绒服上蹭着大面积的污泥。她心下一惊,这会儿就算陈省心认出她了,她也得装作不认识他,咬定他认错了人,她大气不敢喘溜到了靠窗口的三号桌。
李行一是位医生,行一,行医。这名字挺适合他。李行一比她晚来了半个多小时,等的时候她一直在偷偷观察另一个角落的陈省心,他对面坐着的女孩被罩在更暗一层的灯光下,看不清面部轮廓。两个人看上去互动的很好,陈省心还帮她递刀叉。郑惟汐用手揉了揉自己撞疼的膝盖,膝盖木木的,她心里也木木的。
门口的风铃“叮铃”响了一声,“欢迎光临。”服务生大声招呼。她面前的椅子上“砰”地坐下来一个人。
郑惟汐回过神。
“不好意思来晚了。”李行一身上带着凉凉的雪花的气息。“等多久了?”
“哦,没多久。”郑惟汐把视线从远处陈省心的身上收拢回来,投在李医生的身上。面前的大好青年理着寸头,脸颊瘦瘦的,眼眶里全是血丝。她在脑海里想象了一下他穿白大褂的样子,应该还是蛮玉树临风的。
“想吃点什么?”李行一开始翻菜单,郑惟汐发现他手掌很大,骨节看上去不是很匀称。
“菲力牛排吧,八成熟的。”
李行一点点头,给自己要了一份T骨牛排,点了一些沙拉和浓汤。
没多久开始上菜了,冒着滋滋响声的铁板很快被送上了桌,郑惟汐两只手拎着餐巾,偷偷的溜眼去看远处的陈省心。
“你在找人?”李行一问她。
“没有没有。”她赶紧否认,顺手扯了一个话题“我之前没有细问,你在什么科室?”
“推拿科。”李行一回答的很认真。
“就是,盲人按摩那种?”
李行一有点想笑,“可以这样说。我更专业一点。”
郑惟汐琢磨了一会儿,终于明白老妈之前为什么一直极力怂恿她出来吃这顿相亲餐了,嗯,她老人家主意打的真好,郑惟汐爸爸常年腰肌劳损,要有这么一个女婿,现成的一个专业护理就在身边。
她想起她上高中的时候,家门口新建了一个小广场,每天傍晚,总有一个带着墨镜的人在人来人往的广场上撑起一个半人高的折叠床,旁边立块牌子,用斗大的字写着“盲人按摩,每次五元。”她们一家每每散步路过他时,盲人师傅都在忙,很下力气的在给人按摩。这个时候,她老妈总会语重心长的对她说“人啊,不论身处逆境还是顺境,不论身逢乱世还是盛世,只要有个一技之长,穷不死也饿不趴。”
这个李医生有一技之长,假如跟了他,若干年后,他们也可以在XX广场附近搭张床,他给人按摩,她坐在一旁的小板凳上忙着收钱和数钱。似乎也不错。
“你在电信具体做什么?”这回换李行一问她了。
“企信部做计费账务管理的。”她跟着又解释了一句“就是管理话费账单之类的。”
“你们能看到客户的短讯内容吗?”李行一对她的职业挺感兴趣。
郑惟汐正要回答,看到远处陈省心带着他的女伴已经站起身准备往外走了,她赶紧把头垂下,用余光看到两人缓慢的从3号桌前走过,像是过了一个世纪,总算走了过去。门口的风铃响了一声,她下意识把头扭向了窗外,两人果然从窗口路过了,陈省心微侧过头听女孩说话,两人有说有笑,女孩的侧面曲线很柔和。
“怎么了?”李行一问她。
“哦”她继续回答李医生的问题“客户资料是保密的。当然,如果我诚心想看的话,还是会有办法。”
“你用的电话卡是我们公司的号段吗?”
李医生笑而不语。
她警告李行一,“如果是的话,你最好不要用手机说我的坏话。我会发现的。”
李医生看上去挺高兴。
饭吃完了,两人一起走出牛排馆,郑惟汐觉得应该还有点事情需要问他“你家里人介意你找一个桥本氏病患者吗?”她用手指着自己,问的坦坦荡荡。
李行一显然愣了一下,“介绍人没说过这事。”
郑惟汐笑了笑,站在寒风中说“再见,李大夫。”
应该不会再见了,她在心里想。
“叫我李行一。”李大夫了她一张名片,“上面的电话是我常用的。”
她低头看了一眼,不是她们公司的号段。
那天她并没有很快离开,她在在牛排馆门口逗留了一圈,窗户下的雪地里有一大一小两排脚印,这个地方比较偏僻,没什么人路过。她百分之百的肯定这是陈省心和他的女朋友留下的。
不知出于什么目的,她把自己的脚放在了小一点的脚印旁边,她的脚比小巧的脚印大了足足两码。倘若回到裹小脚的年代,像她这样的大脚丫头那是相当的难找婆家。没一样能拿得出手,她长长地叹了口气。
刚一到家,她妈的电话紧跟着追来了“怎么样?”
“你们没给他说我有病的事?”
“你告诉他了?!”她老妈的音调一下提高了八度“你傻啊?”
“怎么,让我骗婚?躲得了初一躲不了十五。”
“你那病本来就没什么大不了的”郑惟汐老妈急火攻心“就你成天把它挂在心上。”
“惟汐”她老爸也凑到了话筒边“听我说,你得和他慢慢熟起来以后再一点点透漏,培养出感情了,什么都好说。啊,诱敌深入你懂不懂?”郑惟汐老爸年轻的时候在部队里当过战术教导员,看来当年追自己老妈的时候用了不少手段。可惜她没把这聪明才智继承下来。
李医生一直没联系她,她把李医生的名片随便放在了一本书里,那本书又在某一天被她随便塞进了书柜里,她渐渐忘了有过名片这回事。
那之后,她出席了一轮一轮紧锣密鼓的相亲流水宴,有朋友介绍的,也有父母安排的,每个周末都挺忙乎,她看得出来,有些来赴宴的人,比她还不情愿。
“想吃什么?”她问。
“随便。”对方回答,然后低着头拼命玩手机。
郑惟汐有个同事,和他女朋友很恩爱,不管他加班加到多晚,她女朋友一定会等他一起吃晚饭,“何必呢”郑惟汐问。“这你不懂”她同事言之凿凿“一个人吃的话会得胃病,因为一边吃一边思念对方,消化不良。”听得郑惟汐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现在郑惟汐倒不是一个人吃饭,但对着这样的人,还真是会消化不良。
也有的人对她感兴趣,气氛也还愉快,不过无一例外,听到她问的那个重量级问题后都是一脸茫然,“你开玩笑吧?”有人会这样问。还有的会理解成这是她拒绝的手段。
这的确是她拒绝的手段,而且屡试不爽,渐渐地没人再给她介绍对象了。
“你脑袋坏掉了是不是?”她妈打电话来骂她,气急败坏“你不想嫁人了是不是?”
郑惟汐不知道怎么回答,也许她真的有这样的想法,她总觉得那些大好青年流光溢彩的人生会因为和她绑定在一起从而变得阴雨如晦,就像北京的雾霾,蔽日遮天没有出路。
出乎她的意外,李行一在沉寂了三个月之后来找她了。
李行一打她电话的时候,她正在开会,她看着手机上一串陌生号码,在接听和拒绝之中徘徊了一下,最后按了接听。
“喂。”她捂着话筒轻轻说,电话那头没有立刻回应,肯定是推销广告的骚扰电话,她心里暗骂一句,抽风一样语速很快的说道“本人不需要银行抵押贷款,不买理财产品,没有购房需求,也没有孩子需要上英语课外辅导班,再见。”
“等等”电话那头喊了一声“郑惟汐,我是李行一,还记得吗?”
郑惟汐愣了一秒钟,反应过来,捂着电话冲出了会议室。
“哦,是你呀。什么事?”她放开了音量。
“周六有空吗?一起打打羽毛球。”
郑惟汐大学选修过羽毛球,考试的时候,连发了5次球都没发到对角区内,差点拿个不及格。这其实不能怪她,明明选的羽毛球,却被那位又高又壮的女教练教了半年的剑术。
“运动是相通的。”教练振振有词。
李行一选的场馆是一所社区室内活动馆。郑惟汐到的时候,里面很热闹,弹跳声,球拍带风的呼呼声,打飞的羽毛球一个接一个落到地上。
“来了啊。”李行一看到她后,从球场的另一头跑来,满头是汗。他手脚修长,上臂的肱二头肌很发达。
跟他打球一定是吃力不讨好的事情,郑惟汐在心里想,果然,没挥几下拍,她累的要命。
“怎么突然联系我了?”中场休息的时候郑惟汐问李行一。李大夫仰着头咕噜咕噜的喝水,放下水瓶后问她“郑惟汐,你不记得我了?”
“记得。我们三个月前见过。”
他摇摇头“我也是师大附中的。”
师大附中的学生多了,郑惟汐不记得他。
“我不记得你。”
“哦,有一次放晚自习的路上你被摩托车撞了。还记吗?”
郑惟汐想起来了,高三有一次晚自习结束回家的路上,有一个冒冒失失的摩托车司机带着他的女朋友出来兜风,驾驶技术不过关,一下撞到了她自行车的后轮胎,她晕晕乎乎的从自行车上飞了起来然后狠狠的摔到地上。摩托车司机一看大事不妙,调转车头想开溜,被后面一群同校的男生拦住了,领头的男生就是李行一。
“我也是见面以后才想起你来。”李行一继续说。
郑惟汐有些激动“原来你就是当年的英雄啊。像你这样有侠肝义胆的人当医生最合适不过了,真是广大患者的福音。”
李行一笑了笑“我这几个月咨询了一些专家,查了些资料。你这个病不是很要紧,加强病程监控,药量控制好了,平常注意多锻炼身体。”
她没立刻回应他,停顿片刻后才说“所以,你是因为同情我,又想换个方式来帮我一次。你最好想清楚了。”
“你没什么需要同情的。”李行一硬梆梆的回复她“中国有9200万的糖尿病患者,有超过3。3亿的高血压患者,他们都需要长期的药物控制;每分钟有2。5人死于慢阻肺,有5人死于癌症,有6人查出患肺癌,有涉及近两万个家庭的30种罕见病患者还有数目不详的艾滋病患者。你觉得你那点毛病算是哪个数量级的?”
郑惟汐愣住了,想了想,觉得李行一说的对,假如真的有一场“比比谁更不幸”的竞赛,她大概只能排到倒数几名。
从那儿后,她和李行一成了朋友,两人偶尔搭伴看看电影,去体育馆打打球。郑惟汐老妈知道后喜上眉梢,觉得两人长此以往这样相处下去,感情培养个一两年,八成能解决掉闺女嫁不掉的心头大患。
第七章
出差前的晚上,陈省心埋头收拾行李,电话打来,徐暖的。
他按下接听键“什么事?”
“没事就不能找你了?”声音杂乱,冲天响的音乐声从话筒里漏出来。
“你在什么地方?你一个人?”
“你还记得关心我,哈哈”徐暖口齿不清,笑声不太正常,“我不理你,你就不理我是不是?”她开始抽抽搭搭“你干嘛不理我,呜呜呜”
“徐暖”陈省心提高了音量,心想这丫头又折腾出了什么幺蛾子“你到底在什么地方?”
徐暖没回答他,手机很快被挂掉。
他只好继续拨打过去,回旋铃声反复响起,始终没有应答。
时针从11点慢慢转到12点,他越来越不放心,焦躁中,电话打了过来,徐暖的号码。
“您认识徐暖吗?”声音怯怯的。
“你是谁?她怎么样了?”
“我是她朋友,她喝多了,你能过来一下吗?”
陈省心呼了口气,抓起车钥匙,他开了快一个小时的车程,转来转去,终于在一个半地下室的酒吧找到徐暖,来之前他以为徐暖已经醉得不省人事,到的时候发现,徐暖比他想象中要好不少,至少看上去神智还处于半清醒状态。
把他叫来的女孩,在一旁忙着解释“我被她硬拽过来的,没想到她这么能喝。我想拉她回去,怎么也拖不动。她手机上有你的来电显示,我就试打了回去。”
“徐暖”陈省心半弯下腰“该回家了。”
“回哪儿去?”徐暖斜着眼睛看他,整张脸红扑扑。
“你想回哪儿?”
“去你那儿。”徐暖带着鼻音,歪着脑袋“我走不动,要不你背我吧?”
陈省心在心里暗骂自己跑出来当冤大头,犹豫了片刻,还是把徐暖背回了家,当晚他睡在沙发上。
早上醒来的时候,他发现徐暖正蹲在沙发旁的地板上,不眨眼地盯着自己看。
“干吗呢你?”他吓了一跳,爬了起来,“没事了吧?”
“我没事了。”徐暖跟着站了起来,眼睛亮盈盈,“昨晚是你背我回来的?”
“对啊”陈省心有些来气,换了语气教训她“发什么疯,跑去学人喝酒。出了事怎么办?”
徐暖看起来很高兴“省心哥,你还是会担心我,对吧?”
陈省心无语了,“走走走,”他把徐暖请了出去“我得赶飞机去了”,末了又丢了一句“你以后少折腾点事。”
陈省心出差之后,郑惟汐觉得办公室的气氛又恢复了原样,安静了不少,特别是在中间休息的时候,好像一下削减了一半的人。
王姐时不时的来一句“哎呀,小陈不在,没人和我讨论股经了。”或是一个人自言自语“他前几次推荐的几支股涨势很好啊,要不要出手啊……”
郑惟汐的脖子依然酸的厉害,有天晚上她下班回到家,一头栽在沙发上,累的不想起来,模模糊糊睡了一觉,等再睁开眼时,发现脖子竟然动不了了。
第二天上午她请了假,跑去找李行一, “我挂李行一大夫的号。”她对挂号的小护士说“李大夫的号还有吗?”小护士对着电脑键盘啪啪啪一阵猛敲,扭过头告诉她“李大夫的号已经挂完了。给你挂明天的?”
“今天没号了?”她不死心“有其他办法没有?”
“你去找他本人吧,看能不能加号。下一个!”
郑惟汐只好僵着脖子,讪讪的从挂号大军中挤了出来,因为脖子的原因,她的背挺的笔直,像一个久练芭蕾的舞蹈演员一样,上楼梯,侧身,拐弯都用芭蕾基本脚位姿势完成。
李行一的诊疗室在二楼最靠门边的位置,屋里屋外堆满了病人。郑惟汐不知道自己要等到什么时候,敲了敲门,大喊了一声“李行一!”
她很少在公共场所发出这样高分贝的声音,果然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满屋子的人齐刷刷扭过头来盯着她,脸上纷纷呈现出坐等看好戏的表情。
“哦?郑惟汐?”李行一抬起头看到了她。郑惟汐颔首对他微微点了下头“我脖子落枕了。能给我加一个号吗?”
“好,你到外面稍等一下。”
她又迈着宫廷步转身退出了屋子。耳朵听着李行一在屋里和病人慢条斯理的聊天。
“您呀,腰椎间盘突出,平时要注意自我保健。睡觉的时候最好仰卧,双膝下方放个枕头,不要趴着睡。起床的时候,先将两腿弯曲,翻身侧卧,将双脚移到床沿,利用双手一点点将自己撑起来……”
“李大夫,您老有耐心了。”老头看来很喜欢他。
快到中午,李行一终于完成了接诊任务,站在房间门口,笑呵呵的招呼她“进来吧。”
“李大夫”郑惟汐装出做小伏低的病人神态,小心翼翼问他“我脖子前几天酸痛的厉害,会不会是颈椎增生啊?”
“坐好。”李行一扶住她的头,一手垫在她头顶,另一只手猛不丁来了记如来神掌。
郑惟汐被敲的震了一震。
“脖子酸麻吗?”李行一问她。
她摇了摇头。
“不是颈椎的问题,”李行一松了口气“颈肩肌肉劳损,不要长时间盯着电脑。”
李大夫的按摩手法不错,郑惟汐觉得比她老妈专业多了,不会用力过猛按得人哇哇乱叫,也不会轻柔的让人完全没有感觉,更不会找错了位置如同隔靴搔痒,治疗结束,她脖子好受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