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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来捡来的枯枝就不多,烧了这么久,火焰越来越小,狂风暴雨灌了进来,地上微弱的火苗终于熄灭了。
他的伤口真的不能再沾水了,孟清浅把垫在身下的外套也裹在萧桐身上,举着双手在他后背上遮着,但这一切在狂风暴雨面前都只是徒劳无功。她能感觉到萧桐的身子瑟瑟发抖,只怕今天,两人都要死在这大西北的雨夜里。
大西北,大西北,现在应该是已经脚踏苗国的土地了吧?也不知这里离幽州远不远。孟清浅脑海中灵光一闪,似乎看到了生机。
她扯出挂在脖子上的银哨,这是大婚当天二表哥给她的。这份新婚祝福,如今也可能是她最后一份生的希望。她把哨子放在唇边,鼓足了劲儿用力吹响,嘹亮的哨声在整片山林中回荡。
现在能做的只有等了,等二表哥的救援,等天公作美暂停风雪。
西北的天亮得很早,在烟雨的江南,晴天是很难得的,但在大西北却极为常见。就算前一天夜里的寒风冷雨再怎样凛冽,只要黎明的太阳一出来,也会被驱散得无影无踪。
萧桐缓缓睁开眼,对上了窑洞外照进来的一缕阳光。外面是艳阳高照,可窑洞里却像是被风雪欺凌了的花儿一样,完全蔫了。地面上还有些湿滑,他身上也有些湿意,看来昨晚下过一场暴雨。
他低下头,孟清浅紧紧缩在他怀里,全身发烫,像个小火炉似的。他轻轻把她推开了一些,想要起身,可是她又立刻缩回原位。萧桐抬起她的面颊在她头上摸了摸,烫手得很。
她发烧了。
萧桐皱着眉,这才注意到她身上的衣衫褴褛,不能完全蔽体,外套和外杉都裹在自己身上,只要一低头,就能窥见她胸前一条深深的沟壑以及莹白如玉的春光。他立刻转过去头,扯下身上的外套把她紧紧包裹起来。
“清浅,清浅?”他拍了拍孟清浅的脸,试图把她唤醒,却还是徒劳无功。
这下可好了,身在异国他乡,一个重病,一个重伤,还真是生能同衾,死能同穴。萧桐苦笑一声,轻轻拉开孟清浅的身子,渐渐往后退,还没能起身就又被抱紧了。
“不要走!”她下意识道。
她的手无意识地按住了萧桐受伤的后背,疼得他直冒冷汗,却忍着没有哼出来,就怕吵醒了她。他揽住身边的人,轻轻在她耳边低语:“别怕,我不走。”
她这才渐渐平静下来,箍紧他的手也微微松了松。
萧桐垂下眼,思绪飘向了远方。
跟她成亲有多久了呢?从去年阳春三月初见,到如今的初冬,已经一年半了。五百多个日夜,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他几乎从来没有好好看过孟清浅一眼,但这些熟悉的轮廓,又仿佛烙印一般深深刻在他心头,一世难忘——乌黑如墨的长发,从冀州回来时曾抚过;如黛的柳叶长眉,新婚之夜曾吻过;秀挺的鼻梁,逗她时曾轻轻刮过;玲珑小巧的朱唇,喝醉的时候曾经咬过……
还有那双眼睛,含着大海与星光,藏着纳百川的柔情与浩瀚,即使现在她紧闭着眼,他也可以想象出这双眼睛的清晰轮廓——让人看一眼就想要吻下去的轮廓。
他也真的这么做了。
干燥的唇瓣贴在眼帘上,孟清浅不舒服地蹭了蹭,可是闻到那熟悉的气息,她又莫名觉得很安心,下意识往那个让人安心的怀抱里拱了拱。
萧桐猛地别过脸,强忍着往下的冲动,狠狠给了自己一巴掌。等到孟清浅彻底没了动静,才轻轻拉开她的手,下床。
双腿刚踏上地面的时候,他踉跄了几步,只觉得天旋地转,站了好一会儿才缓过劲儿来。他认不出自嘲地笑了笑:“萧国驰骋沙场的昭王殿下,何时如此柔弱了?”
他想起今年的除夕宴上,她曾说过:何意百炼钢,化为绕指柔?当时他还不明白,百炼钢化为绕指柔是为了谁,如今却已然明了。
世人都道:萧国皇子,南国公主,郎才女貌,天作之合。如若中间没有那么多曲折,没有那些盘根错节的政治利益,也许他们当真是天作之合。他忍不住讥笑自己是痴人说梦:如今再说这些又有什么用呢?能不能活着回洛阳都是个问题。
挥去脑海中乱七八糟的念头,萧桐强撑着身子用石罐打了水回来,撕下身上的衣衫,沾了水敷在她额头上。突然又忍不住轻笑出声:她的衣服也是这样左撕一块儿,右撕一块儿,所以才会衣不蔽体,让他瞧去了那些春光吧?这下可好了,现在两个人连一件完整的衣服都没有了。
他出生皇族,虽然吃过不少苦头,却也从来没有经历过食不果腹,衣不蔽体这样的窘迫,如今尝到了各种滋味,本以为会很难挨,但不知为何,只要看到孟清浅安然的身影,就觉得即使再坏也不算太坏。
他愣了愣,忽然又猛地甩了自己一个巴掌。这般异样的感觉实在太陌生了,让他觉得害怕,不敢放纵自己的感情。
忽然,孟清浅动了动。
萧桐一个箭步冲了过去,急切地问:“怎么了,想要什么?”
孟清浅张了张嘴,却没能发出声音来,他立刻明白了她的意思,把盛了水的石罐端了过来。可是石罐太大了……怎么喂啊?
他看着孟清浅干涩的唇瓣犹豫了片刻,咬牙含了一口水,吻了上去。她的牙关紧闭,萧桐的舌灵活地钻了进去,犹豫地舔了舔她的唇瓣,然后捏住她的下巴撬开了牙关,把嘴里的清水渡了过去。
久旱逢甘霖。孟清浅下意识舔了舔水的源头,柔柔软软的,很舒服。她一口含住,然后轻轻的吮吸,却发现怎么也吸不出水来了,于是撒气似的咬了一口。
萧桐眸子一暗,单手按住她的后脑,狠狠地吻了下去,灵活的舌头很快反客为主,把孟清浅的香舌勾入口中,更加用力地啃咬,孟清浅下意识抗拒,他反而吻得更急,唇舌纠缠间发出暧昧的声响,勾人心魂。
他的急切让孟清浅呼吸困难,只能紧紧攥着他的衣服,窒息之感让她模模糊糊地想睁开眼睛,幸好眼皮似有千斤重,他也及时松了口,她这才得以继续安稳地昏睡。
萧桐看着她被啃得水润嫣红的唇瓣,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唇,又含了一大口清水,重新覆了上去。
……
孟清浅觉得脸上痒痒的,好像有什么毛茸茸的东西一直在她脸上来回磨蹭,她下意识转过脸去,那家伙竟然又往她肩上拱了拱,她悠悠转醒,映入眼帘的竟然是一颈子黑亮的鬃毛。
她后退了几步,这才看清楚这家伙的全貌,是一匹黑色的骏马。她惊喜地摸了摸马儿的额头,喊了一声:“惊风!”
宝马惊风,南国最具有灵性的马儿,镇关大将军游子谦的坐骑。
☆、第52章 梦魂不到关山难
?“你醒了?”萧桐端着一小罐水走进来。
孟清浅点了点头,发现身上还是没有多少力气。
他伸手在她额头上探了探,还是在发烫,但比早晨的时候好多了,于是一边把手上的石罐递给她,一边问:“哪儿来的马?”
孟清浅正好也渴了,端起石罐喝了一大口:“是二表哥留给我的银哨,一吹响就会把惊风给召来。”说着,孟清浅表扬似的摸了摸惊风的额头。
萧桐心道:你现在到会自己喝水了。他一边把刚采来的松子剥了,一边道:“你二表哥我到是没见过。”
“总有机会见面的。这里应该离幽州很近,要不然惊风也不会这么快就到。”孟清浅欣慰一笑:“我们有救了。”
萧桐低着头剥松子,不知在想什么。不一会儿就把松子剥了个干净,然后把果仁全递给了孟清浅。
她不客气地吃掉了一半,然后把另一半松子塞到萧桐手里。
“你吃吧,我不饿。”
“这里离洛阳相去千万里,你不吃东西,接下来的日子莫不是打算让我保护你?”
萧桐想了想,把手里的松子吃掉一半,另一半塞回给孟清浅。这一次她没有推辞。
“你再睡一会儿,我出去再采些松子来。”
孟清浅见他脚步虚浮,担心地问:“你背后的伤?”
“在结痂了,没事。”说着,他头也不回地出了窑洞。
等他再回来的时候,孟清浅还是醒着的,她不敢睡着。在这样完全陌生的环境里,只要萧桐不在,她都觉得不安心。
萧桐把采来的一大捧松子和一些水放在了马背上,然后拢了拢孟清浅身上的外套,道:“我们走吧。”
“回洛阳?”
他想了想:“我们身上没有水也没有食物,很难靠自己回洛阳。还是先去幽州找你表哥吧。”
孟清浅点了点头,踩着马镫上了马。萧桐也翻身上去,两人隔得很近,他拉着缰绳,就像从后面搂住她一样。
“惊风认识路么?”陌生的大西北,他可不认识去幽州的路。
萧桐的气息就在耳边,吹得孟清浅耳根子都红了。她轻轻地应了一声,拿出挂在脖子上的银哨吹了一声,惊风立刻扬蹄奔了出去。
惊风虽然是千里马,但孟清浅这个伯乐还病着,根本经不起这样的颠簸,没走多远就脸色发白,只是她不愿拖累萧桐,强撑着不说。
像是能够感受到她的不舒服,萧桐用了拉了拉缰绳,惊风听话地放慢了速度。他默默地往前坐了些许,道:“你靠着我休息一会儿吧。”
孟清浅挣扎了一下,靠了上去,果然舒服不少,模模糊糊的竟然睡着了。
连着几天的日夜兼程,天气就越发寒冷了,萧桐猜测他们应该已经离开了温暖的大西北,来到了寒冷的苗国腹地。白天若有阳光还好,一入了夜,就冷得不可思议。两人一马都没有御寒的衣物,只能缩在一团取暖,孟清浅的风寒越来越重,虽然没冻死,但那滋味当真也差不多了。
人有人路,马有马道。也不知惊风抄的哪门子近路,尽往那些深山老林里走,去的还都是没有果实的杉树林,天气越来越冷不说,之前带的松子也吃完了,没水没粮的,眼看两人都快活不下去了。
这天夜里下起了小雪。雪花毫无遮挡地落在两人一马身上,惊风冷得走不动路,孟清浅更加冻得缩成一团,全身瑟瑟发抖,身上的温度越来越高。
萧桐脱下自己的外套裹在孟清浅身上,然后把她揽在怀里,用力地拍了拍她的脸:“清浅,醒醒,别睡了。”
他真怕她再睡下去,就再也醒不过来了。
孟清浅听到萧桐在喊她,可是薄薄的一层眼皮似有千斤重,她好艰难才能把眼睛睁开,吃力地道:“我们是不是要死了?”
萧桐安慰地摸了摸她的头:“怎么会呢?又说傻话。”
“你又安慰我了。”
萧桐揽住她的手又紧了紧:“这阵子生生死死,我们经历的还少么?还不是活到了现在。这一回,我们也一定能撑过去。清浅,你别放弃,等到明天天亮,一切就都好了。”
“好……我不睡。”她现在连眨眼都觉得累,话音没落多久,她就忍不住阖上了眼睛,任萧桐怎么摇也再无力睁开眼。
萧桐意识到,如果今晚再找不到可以栖息的地方,孟清浅会死。
想着,他咬了咬牙,抱着孟清浅上了马,然后用力一夹马腹,竟然驭着惊风往相反的方向跑。马蹄毫无遮挡地踏在积了新雪的地面上,嘚嘚作响。
马作的卢飞快,风雪如刀更盛。
突然,马儿发出一声惊叫——天黑雪滑,惊风失了前蹄,直直摔了下去,把孟清浅和萧桐甩出了老远。
萧桐本能地把孟清浅护在怀里,受了伤了后背狠狠撞上了树干,疼得他当场晕厥。
残灯一盏,影影绰绰,时明时灭的光在眼前晃荡,让萧桐想起了战场上熟悉的刀光剑影,他猛地惊坐而起,听到身边的人嘤咛一声,又沉沉睡了过去。
看到孟清浅还在身边,萧桐顿时安了心。这才开始打量这个完全陌生的地方——架木为支,头顶天幕,其上的圆形尖顶开有天窗,上面盖着羊毛毡,包门开向东南,两侧挂着弓箭和马鞭,帐内的中央部位,安放着高约二尺的火炉。
这种独特的建筑,他也只在战场上听说过,叫做蒙古包。蒙古包一般地下都会铺羊毛毡,人可以席地而卧,以地为床。可这家人却没有铺羊毛毡,反而用了木床。并且木床非常狭小,躺一个人尚且翻身不便,躺两个人便拥挤得只能抱着睡。这些情况无一不表明——这家人很穷。
萧桐探了探孟清浅的额头,还是发热得厉害,他立刻把身上薄薄的一层毯子全给她裹上,然后慢慢起身,后背钻心的疼,却还是坚持下床,想去看看救命恩人。
恰好这时,有人掀开门帘——那是一个五十几岁的老妇人,虽然佝偻着背,但仍然显得身材壮实,她皮肤黝黑,端着一碗马奶走了进来,可以清晰的看见她手上干裂的纹路。一看便是草原上做惯了杂活的妇人。
萧桐上前,深深作了一揖:“多谢恩人救命之恩。”
老妇人怔了怔,然后说了一句话,口音跟之前的船长有些相似,可是萧桐完全没听懂她的意思。老妇人索性把手中的碗推给了他,又指了指他的嘴。萧桐明了,拱了拱手,接过了马奶。老妇人便放心地出去了。
“清浅,清浅……”萧桐拍了拍她的面颊,嘴里不停地唤她。
孟清浅挣扎着动了动,幽幽转醒。
萧桐把她连人带毛毯一块扶了起来,然后把马奶端了过来喂她。
马奶的味道又腥又重,孟清浅可喝不惯,只喝了几口就皱着眉不肯喝了,萧桐好说歹说才劝得她又多喝了一些,直到她再也不肯碰碗,他才将剩下的马奶一饮而尽。
他喝她剩下的东西……
孟清浅窘迫地低下头,声音如蚊吟:“对不起。”
他愣了愣:“说什么傻话呢?”
“我……我不该如此娇气。”
他浅浅一笑:“以前军中将士也有喝不惯马奶的,也算不得什么,明日我挖些番薯烤了给你尝尝。”
“不用这么麻烦了,入乡随俗就好。”
萧桐不置可否。
这时,老妇人又走了进来,手上拿着一些像是树根的东西递给萧桐,又说了一串完全陌生的话。
他无奈摇头表示听不懂,老妇人便伸出了双手,一手摊开,一手握拳,做了个砸东西的手势。
是让他帮忙劈柴么?萧桐看了看手里像树根一样的东西,这大小似乎也不用劈啊。
“是马蓝根。”孟清浅认出了萧桐手上的东西:“马蓝根治风寒,她的意思应该是让你去捣药。”
萧桐恍然大悟,立刻拿着马蓝根出去了。
孟清浅半坐着像老妇人鞠了一躬,表示感谢。老妇人连忙拉住她,又说了几句话,孟清浅也听不懂,只能指了指自己的耳朵,向她摆摆手。
这次老妇人放慢了语速,一边说一边比划着,两人鸡同鸭讲比划了半天,孟清浅总算明白了老妇人的意思。
原来这里是苗国的最北端——北疆。当时惊风一路狂奔,早已力竭,加上天寒地冻,恰好把他和孟清浅甩在了山脚下,老妇人的相公上山打猎的时候发现了他们,便把二人都救回了家。但只可惜,惊风已经死了。
孟清浅长叹一声,近日来面对的生生死死实在太多,她只觉得心力交瘁。但转念一想,灵马护主而亡,比这世上的许多人都忠诚了太多,惊风心里当是无憾的吧。
即使知道她听不懂,但是孟清浅还是再次感谢了老妇人的救命之恩,可是老妇人却没有离开,反而一直在比划着什么。弄了许久孟清浅才明白,老妇人的意思是,她想把惊风的尸体吃了!
☆、第53章 孤灯不明思欲绝
?
青山处处埋忠骨,何须马革裹尸还。
惊风是战马,纵然不能轰轰烈烈的死在战场上,那也该就地埋骨,以慰英灵。况且若不是惊风从幽州赶来,又驮着孟清浅与萧桐冒雪前行,两人决然不能得救。如今救命恩人要吃救命恩“马”,即使冒着被扫地出门冻死路边的风险,孟清浅也决然不会答应。
见她神色坚决,老妇人脸上的神色暗了暗,透露出一种不可名状的悲凉,她为难地看了孟清浅几眼,却并没有多加劝说。
其实从屋子里的摆设和老妇人皲裂的双手就可以看得出来,这家人确实非常穷,甚至可以说是朝不保夕,难以为继。但就算如此,老妇人却还是保持着愿意救下两个陌生人的善良。她想吃掉惊风,大抵也是到了迫不得已的境地了吧。想到这,孟清浅主动用手比划着问老妇人是否有什么困难。
老妇人同样用手势告诉她,原来这家人只是北疆普通的猎户,前段时间跟村里人合伙打了一头白虎,他们家分得了虎皮,就让儿子拿去城里变卖,没想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