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刚才真的很害怕,好像脑子里的哪根弦突然断了,同时肚子里猛刺进一颗尖利的牙齿一样。那种疼痛激起波纹,扩散到全身,把整个身体都挤扁了。美姝一想到这就像打冷战一样抖起来。
……现在开始了!
美姝使劲紧紧抱住承宇,承宇好像要拍美姝睡觉,把自己的脸轻轻埋在她胸前,用一只手不停地轻拍着她的肩膀、轻抚她的头发,黑暗温柔地吞没了一切。
美姝无声地流着泪,孩子不知道有多害怕呀。
孩子呀,妈妈会奋勇战斗的,你也一定不要害怕呀。相信妈妈吧,不管有什么事发生,妈妈都会保护你的。
美姝用一只手轻轻捂在肚子上,轻抚着。
“你又肚子痛吗?”
“没有,我怕我们的孩子吓着了。”
“这样啊。我替你安慰她,你好好睡吧!”
承宇盘腿坐着,在美姝的肚子上画着圆圈非常温柔地抚摸着,同时像唱催眠曲一样小声慢慢地说:
“孩子呀,你吓着了吗?没事啦。妈妈有点儿胀气而已,你赶快睡吧,这样妈妈才能睡呀。做个甜甜的梦吧,爸爸会在你身边保护你的。你叫妈妈也快点睡吧!你进入妈妈的肚子里,爸爸不知道有多高兴。真是很神奇啊,你已经什么都长出来了。你真是又有活力又勇敢呀,一个人做了这么多。你妈妈也真了不起。美姝呀!睡着了吗?快点睡吧,你睡了我们的孩子才能睡呀。你们两个人在梦里见面吧。说实话,我有点儿嫉妒,因为自己去不了,但一想到美姝你和我们的孩子在同一个身体里做着同样的梦,我就觉得满足得不得了。真的期待太久了。在这个期待的过程中,因为老想见到孩子,心神激荡,所以才会觉得很幸福呀。我非常非常感谢你妈妈。孩子,我们的孩子呀,爸爸也非常非常感谢你。不管怎么说,早睡早起才能成长为新国家的劲头十足的好孩子。瞧,妈妈已经睡着了,随着妈妈的呼吸,我们的宝贝也睡着了……”
1998年9月28日
在祥云小学旧址度完假回到汉城已经两个星期了,承宇渐渐发现了问题的严重性:美姝只不过吃几勺饭,可是就连这几勺饭也都吐出来了;不管承宇买回多少好吃的东西放到美姝嘴里,她全都吃不下;他还看见过两次美姝吃静岚给她开的药,美姝的身体也明显消瘦了。他以为是由于美姝害喜害得特别厉害、特别久,老是吃不好,所以身体消瘦了。
承宇好几次劝美姝去医院检查一下,说要亲自带她去,还为此发了火,但美姝坚持不去。承宇解释说不是让她去住院,只是去输点儿营养液就回来,增强点儿体力,但美姝还是怎么说都不肯去。
随着美姝的肚子一天天鼓起来,美姝的身上仿佛同时生出一种像孩子一样奇怪的、承宇所难以理解的类似固执的东西。她老说汉城的空气不好,水的味道也发腥,整个人好像被建筑物和人给禁锢起来了一样,汉城真讨厌等等的话,总嚷着要跟承宇一起去周哲夫妇生活的地方。
承宇则认为,虽然那里的环境对孕妇的情绪有好处,前辈夫妇也非常热情,但毕竟是别人的家,而且还有工作的问题。
“请假不行吗?妻子怀孕的时候不是可以请假的吗?或者,索性请上一年病假行不行?”这是美姝的回答。
有时候,美姝会莫名其妙地大发脾气。
除了静岚以外,美姝没有请任何人帮忙,几乎是在独自跟病魔搏斗。她的肚子已经明显地鼓了起来,把手放到肚子上的时候,能感觉到隐隐约约的胎动。
这段时间承宇特别忙,他负责的《午夜流行世界》庆祝二十周年,新设了一个通过听众投票和流行音乐专家、音乐记者、国内流行音乐家、摇滚歌手投票评选的“流行音乐百佳”栏目,第一期是由歌手们现场演奏和演唱,需要进行不少准备工作。另外,不断地有外国流行歌手来韩国访问,需要招待,还要准备对国外的名歌手进行电话访问。
在忙碌中,九月飞快地过去了。
不知不觉中,秋天来了,树叶一片片地变黄,或像染上了鲜血一样变成了艳红色……所有这一切在面容憔悴地坐在窗边摇椅上的美姝眼里,都是悲壮、匆促、恐怖的,她的神经也越来越脆弱。
自己一个人呆在家里的时候,美姝依靠的既不是丈夫,也不是自己,而是肚子中蠕动的胎儿。
第十六节 滚滚东逝水
“贤柱!美真!今天来了吗?”
“哎!我们来了。”
承宇走进电台演播室旁边的会议室,拿着传真,嘴里叼着烟站在那里读起来。撰稿忙着修改今天主持人的台词,来电台兼职的大学生贤柱和美真忙着从全国各地寄来的明信片、
信和传真中挑选出适合播放的内容。
近来有一件事成为《午夜流行世界》工作人员议论的焦点:一个得了癌症又不能告诉所爱的男人的女人,每天都给他们发来传真,已经三个星期了,没有一天遗漏。这个女人的心跃然纸上,那么深情,读过的人无不热泪盈眶。这个女人的故事和点播的歌曲已经播放过很多次了,就连性格大大咧咧的主持人在读这些信的时候声音也哽咽了,还有不少听众打来电话,询问那个女人是谁,希望能作为朋友为她提供精神帮助。主持人多次通过电波请求那个女人留下自己的名字和电话,但她始终不肯透露自己的名字。
昨晚,我半夜披衣起身凝视你熟睡的样子,直到清晨来临。我慢慢地,非常小心地伸出手去,抚摸你的头发,抚摸你忧郁的额头和你的浓眉、睫毛、脸颊、耳朵、鼻子、温柔的嘴唇、下巴和光滑的脖子。
能够抚摸你,我感到非常幸福,哭了又笑,笑了又哭。想起这么长时间以来,你为我受了那么多苦,我感到无比心疼和后悔。要怎么样,才能在我离开这个世界的时候不忘记你的样子呢?如何才能带走对你的回忆呢?你均匀平静的呼吸和心跳,你翻身的样子,我用什么方法带走呢?我彻夜不眠,思考这个问题。
是不是可以埋在我的手掌里呢?是不是可以印在我的唇上呢?是不是可以写进死后也不朽的头发里呢?或者,能不能渗进每一节骨头里呢?……从你的头发到你的足尖,我小心地印下了几千个吻。如果有一天我离开了,希望你的整个身体会因为我的吻所开出的花而繁茂,希望我的手指经过的地方永远保佑你,希望你拥有幸福!我俯视着你,为你拢一下头发,拿手指飞快地点一下你的鼻梁,摁一下你的嘴唇。
我觉得既好玩又满心忧虑,心中悲喜交织。
我不知道该怎么样离开你,以我现在的心情,又怎么能离开你呢?这可能吗?
现在我正在小心地浇灌培育着将来留给你的美丽而珍贵的礼物,你一定会因为我送你的礼物而欢喜的。
我的眼泪落在你的脚上,因为这双脚曾为寻找我而徘徊了那么久;我又把唇贴在你的手上,因为这双手曾经抱着我背着我;你的胸口和嘴唇、眼睛、胳膊、腿,没有一个地方不让我感激。
如果不是你,我现在肯定只能在绝望和恐惧中颤抖,发出痛苦的呻吟,但是,因为有了你,我每天都可以梦想最美丽的离别。因为你拿整个生命来爱我,所以我的心获得了自由。我的生命正在慢慢地离开我,好像沙子从沙漏中流走一样,我听到了那流逝的声音,但只要你熟睡在我的身边,我依然笑得出来。
窗外慢慢亮起来了,我不愿意看到的清晨来临了。是这个光明的来临,使你离开我们的床,去到我的唇、手和眼光不能触及的地方,对我来说,这反倒成了黑暗。
今天就写到这里了,因为你翻了一个身,这说明你不久就会醒来了。我多么希望我余下的所有时间都是你熟睡中的漫漫长夜啊!是不是我太贪心了?
我点播Journey的《Open Arms》。
承宇朝着撰稿人挥了挥自己刚读完的传真。
“你读过了吗?”
“嗯。”
“怎么样?”
“这个女人……总是弄得人心里酸酸的!今天要在节目里播吗?”
“那倒不是很重要……”
承宇转过头对着两个年轻的工作人员挥了挥传真。
“怎样才能查出发信人的情况呢?”
“除非拿着公文去找电话局了,因为传真是通过电话线发送的,他们似乎有一种追踪发信人的设备。”
“可是,人家不愿意透露身份,我们又何必非要把她找出来呢?”
“我也担心这个,但我并不打算在节目里公开,只是想见见她,不然心里一直焦急,却一点儿办法都没有。”
“要是发公文的话,需要局长签字吧?”
“嗯……我知道了。再等等看吧!对了,今天的三位嘉宾都是从外面请来的吧?”
“是啊,他们说在节目开始前三十分钟到。”
“好,检查一下设备吧,CD也按顺序事先排好,别像上次那样突然弄出一首莫名其妙的曲子来,再核对一下。”
“知道了!”
“金制作!这个匿名的故事怎么处理呢?”
“不用读信的内容了,光放一下点播的歌曲吧,然后加上主持人的话,说传真已经读过了,向她表示感谢,鼓励她加油。”
“好吧。”
承宇跟撰稿人一起站在走廊里喝咖啡的时候,手机响了。
“喂!”
“是我,静岚。”
“啊!静岚前辈怎么会在这个时候打电话来呢?”
“你几点结束?”
“最快也要凌晨一点。怎么了?”
“想跟你喝一杯,能不能抽出点儿时间?我去电台门口等你。”
“……行啊。有什么事吗?”
“能有什么事啊,独身女人到了秋天有点儿感伤呗。别跟美姝说啊!”
“嗯?”
“美姝知道了会不高兴的。别看她的性格像个男人,也有很敏感的时候。女人都是这样的。”
“知道了,待会儿见!”
静岚没有开车,坐出租车来到电台门口。她神情复杂地在门前徘徊,不时抬起手腕看看表。虽然已是午夜时分了,但电台周围还是有很多跟拍摄工作有关的人在喧哗和忙碌。
“静岚前辈!让你久等了!”
“没等多久。听说汝义岛有很多大排档,我第一次来这里,一点儿都不了解。”
“当然很多了。可是,前辈不是不能喝酒吗?”
“我呀,最近酒量长了不少,跟承宇你对饮几杯没问题。”
“是吗?那就去一个像样的地方吧!”
“别,我们不去酒吧,就去大排档,我觉得太闷了。”
他们拐过两个弯,看到了三个大排档。一路走过来,静岚一言不发,低头看着路上铺的地砖只顾走路。两个人进了大排档,找了个位子坐下了,静岚说要烧酒,不要啤酒,承宇吃了一惊,他只见过静岚喝啤酒,还从来没见过她喝烧酒呢,于是点了几种下酒的小菜,想让静岚在喝酒前先吃点东西。
但承宇刚倒好酒,静岚就一连干了好几杯。
“前辈慢点儿喝吧!”
“没关系。承宇!我,心情太糟糕了,真是……”
“怎么了?”
静岚面无表情地盯着承宇看了一会儿。承宇觉得面对静岚的时候从来没有像今天这么难堪,因为静岚以前总是彬彬有礼、举止有度的。
“前辈出了什么事呢?很严重吗?”
“是啊,也可以说是我的事。但是,……实际上,这是你的事……也是美姝的事。”
听了这话,承宇浑身僵硬。今天没能给美姝打电话,莫非是孩子流产了?美姝最近的身体情况一直不好。承宇赶忙问静岚,看到静岚摇了摇头,他才舒了一口气。
“承宇……你不知道呀!还不知道,是不是?”
“到底您的话什么意思呀?我不知道什么?请说得清楚点儿!”
生性柔弱的静岚欲言又止,似乎背着一个大包袱不知道该不该放下来,她又干了一杯。居然打算借助酒的力量,这简直不像静岚前辈的行为,承宇靠直觉知道有什么重大的事情发生了,两条腿开始发抖。
“是美……美姝的事吗?是不是?”
“是啊……这件事我一直拖到现在,现在我要告诉你一切,美姝身上发生了一件很糟糕的事。”
“什……什么事?”
“她……她……得了癌……癌症,胃癌!”
“……”
一开始承宇瞪圆了眼睛,好像没听明白静岚的话一样,但当他重新打量了静岚的表情之后,似乎回到现实中来,霎那间惊讶占据了他的眼睛,他动不了了。
“对不起,跟你说这些话,而且说得太晚了,真的对不起!怎么办呢?我也一点儿办法都没有。怎么办?怎么办才好?我一点儿都不知道。”
“癌症?什么程度了?”
“已经晚了……无药可治了……”
承宇的大脑里仿佛有电闪雷鸣,眼前一片模糊,白茫茫的什么都看不见,好像一团浓雾突然吞没了他。
过了一会儿,承宇一个人踉踉跄跄地冲出大排档,他眼前什么也看不见,乱穿马路的时候有几辆车赶忙紧急刹车,司机们打开车窗高声骂他。静岚跟着跑出来叫他,但他好像鬼魅一样只顾摇摇晃晃地往前走。
在通向江边的斜坡上,承宇摔了一跤,轱辘轱辘滚了下去。他慢慢站起来,朝着江边走去,在市民公园中央站住了。他的心好像一棵就要被连根拔起的树一样剧烈地摇撼着。
真坏……美姝,你……是个坏女人,我决不会……决不能原谅你!怎么能,怎么能……这么对我?……到现在为止,你一句话也没有,一句也没有告诉我!……自己一个人决定了一切……把我当成一个傀儡,一个傻瓜!怎么能……你怎么能这么残忍!这么恶毒!
承宇希望自己能像瀑布一样大声呼啸,像站在瀑布对面的杉树那样痛哭一场,但他只是茫然若失、摇摇晃晃、恍恍惚惚地望着奔流的江水站在那里。事实上,他什么都没有看见。他眼里只有凄惨的绝望。
无声的泪水流下来……对美姝一直隐瞒事实的怨恨,对自己一直没有发现真相的内疚,承宇真想疯狂地大喊大叫,但深切而巨大的痛苦已把他的身体压制成了一个标本,他全部的能量瞬间全部被夺走了,连嘴唇也完全没有力量动一动。
他的身体像白杨树一样颤抖着,体内有些部位不断传出碎裂声,承宇就像放在江边的一尊雕像一样呆呆站在那里,突然膝盖一弯倒在了地上。
伊甸园是个魔法世界
我睁开眼睛四下望
我站起身来走一走
我边走边看着天空
看到百花齐放
看到艳阳当空
到处生机盎然
我却心灵孤独
伊甸园是个神奇世界
伊甸园是个魔法世界
伊甸园是个神密世界
伊甸园是个仙境世界
蓝蓝的海在我眼前
绿绿的树在我身边
没有一个人在那里
而我的心满是幸福
伊甸园是个神奇世界
伊甸园是个魔法世界
伊甸园是个神密世界
伊甸园是个仙境世界
——Eden Is A Magic World
Olivier Toussaint的歌,美姝经常匿名在承宇的节目中点播。
第十七节 从绝望到悲哀
承宇首先去证实了静岚的话。他去了给美姝检查过身体的三个综合医院,跟负责检查的医生见了面,他们的反应有两种:一种是“你是说还没有住院治疗吗?”另一种则是“发现时已经太迟了。”
持后一种意见的医生认为美姝来医院检查的时候癌细胞已经开始快速扩散了,住院治疗也很难痊愈,只能把生命延长一些而已。
“或许夫人的选择更明智,我指的是在患者和医生都像是在做一个不知道结果的实验的情况下,放弃自己而选择胎儿。胃癌晚期的病人,就以前的例子来看,能活六个月到五年不等,因每个人身体情况的不同而千差万别。我们相信,对癌症进行治疗的确有助于延长生命,但并不是百分之百确定的,也就是说,现代医学面对癌症,特别是扩散中的癌症,依然是无能为力的。
“……对,也有可能,假定夫人最少可以活一年,就能把孩子生出来,就国外的几个临床病例来看,也有关于癌症晚期的病人生出了健康的孩子的报道。但我个人认为,夫人现在的情况虽然不能说完全没有可能,但恐怕很不容易。首先,夫人好像已经拒绝了治疗,独自一个人在跟癌症战斗,而且还怀着孩子;其次,病人的营养状态、不稳定的心理状态、极度的疼痛和对死亡的恐惧等预料中的困难数不胜数,即使夫人决心生下孩子的信念确实非常了不起。
“……先生你还有一个问题不能忽略,怀着孩子的妈妈的感情状态对胎儿会产生很大影响。如果孕妇过于兴奋或过于愤怒,就会因为压力而产生感情的变化,这样,在母体的血液中产生的那些刺激性荷尔蒙,包括肾上腺素、内啡肽、类固醇等,就会通过胎盘进入胎儿体内,很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