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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即是说,我真的可能会随时丧失性命对吧?”顾竹寒皱了皱眉,超乎平静地看向他,微微抬头与他对视。
顾玉骆浑身一僵,似乎不知道该要怎样在她澄澈如稚子的眼神底下再次撒谎。
两人一瞬对视无言。
墙角更漏仿佛是静止了时间不再滴水算时,顾竹寒与他对视良久,终于于他平静如水的眸底捕捉到一丝轻微的波动。仅仅是这么一丝轻微到微不可察甚至是可以忽略的波动,她便已然知道了自己的病情有多严重。
当下垂下了目光,整了整脸上思绪,淡然问出,仿佛这个问题并不是多么重要,“我还有多久的时间能活?”
顾玉骆一听,整个人不可抑制地颤了颤,连带御医几乎都要害怕得跪下来告罪。
“竹子,你怎么问这样子无虚有的问题?”良久,顾玉骆终是镇定了思绪,抬起头来对她扯出一丝比哭还要苦恼的笑,“你还这么年轻,定然能长命百岁。知道吗?”
“……是吗?”她疑惑地蹙了蹙眉,状似自问又状似问他。
顾玉骆实在是不想再沉浸这么压抑的氛围之中,他站起身来,示意顾竹寒好好休息,不要再胡思乱想,又让御医跟他出去,宫室之中终于寂静了下来。
顾竹寒还是维持着顾玉骆离开之前的身姿,她久久地低垂着眉睫,任宫室之外冷清到不带一丝温度的阳光覆在她身上,她良久地盯着地上的某一点,不知道在想什么。最后,在最后一束阳光撤离了宫室之后,她才牵了牵嘴角,很轻微轻微地笑了一下,而后,仿若自由自语地说道:“命不久矣么?命不久矣……原来我也有今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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祈风国白虎大街,一大早,叫卖豆浆油条钵钵糕等早点的底层百姓早已在一片晨雾之中醒来,辛勤进行新一天的日子。
祈风国虽则是位于较北的内陆之地之中,有超过三分之一的国土都被冰雪覆盖,但是仍旧是有富庶热闹、适合百姓居住的地方。祈风国洛都就是一个典型的粗犷北方市镇。
白虎大街一如既往地热闹至极,每个国家每个朝代都有说书人的存在,今天露天茶市之中,说书人说的是新近回国的九皇子因着立下了大功大败女真而被国主封为魏王的赵钰的事迹。
“且说九皇子,孤身一人骑着一匹黝黑大马任猎猎狐裘飞向天际,他回枪一晃,假装直刺女真贼儿的马下,然而那一招却是虚招……”
说书人的口水淹没在人群之中,众人听得兴起,大拍着手掌给说书人称赞,让他再多说几段。
很显然,九皇子赵钰的神秘回归给予这个衰落得如同日落西山无法阻止的国度一丝新的希望。
昔日祈风其实并没有弱到这个程度。可是自从叱咤风云的西南大将军战死在沙场,而骠骑大将军又因着日益年老无法再上战场之后,祈风国国力日益衰弱,又因着祈风连年内斗,众位皇子不是死的死就是逃亡的逃亡,压根没有一个安稳的政治环境给祈风休养生息。
好不容消停下来了,原以为这位在十数场内斗中胜出的三皇子赵池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怎料却是个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土包,就连对付个女真小族都对付不了,差点被女真打了进来,真的极度令众人失望。
可想而知,在这种国力衰弱的情况之下,忽而走出这么一个不仅长得惊为天人就连办事能力都十分出众的九皇子是多么激愤人心的一件事情。
再则,五天前,从宫中传来消息说老皇封了九皇子为魏王,赐了一块除了最繁荣富庶的西南之外的封地给他,仅仅是从这一点看来,便可知道祈风的风向吹向哪里。
这不,今天魏王出宫建府,百姓夹道相迎,要亲眼一睹魏王的皎皎风姿。
白虎大街一个并不显眼的旮旯角落,三条人影蹲坐在一旁,漫不经心地看向来往人群,偶或抓着手里的包子啃上几口,而后和同伴有一搭无一搭地聊上几句,话语之中的艰涩之意令人猜测不出他们具体在说什么。
“……这次应该没有错了吧?”墙角之中其中一个生了一双狭长桃花眼的高个子青年问道。他那双眼睛本来是生来独特,极具媚色的,可硬是其中的右眼蒙上了一层不该有的阴翳,仿佛是患了什么疾病那般,在日光之下亦丝毫显不出任何灵性。
他抓了抓下巴那颗大得吓人的黑痣,仿若十分不习惯地扯了扯上面长出来的几条毛,看向旁边蹲着的一位略略上了年纪面容僵硬得不会转动的落魄大叔。
落魄大叔瞥了他一眼,打掉他扯着痣毛的手,一边低声道:“这次应该不会有错了,但是能不能……找到她那还是一件十分之不确定的事情。”
“真是岂有此理,这个包子真是难吃极了!”落魄大叔话音刚落,蹲在他左侧,头发缭乱得像是顶了个鸟窝在头上的少年忽而出声说道。他的脾气特别暴躁,好像憋了一腔怒气无处发泄那般,尽是拿手上的包子出气。
桃花眼高个子和落魄大叔听见他的动静,同时转头看向他,都一致可怜地看向他手上那个被他砸得不成形状的包子。
“少年,要沉得住气!”桃花眼高个子拍了拍他的肩膀,与此同时自己脸上的黑痣抖了三抖,他害怕那黑痣粘得不稳,赶紧按了按,接着道:“她毕竟是她的朋友,他不会那么无情对她的。只要今天能查探到她的下落,我们自然而然能够找出另外两人的下落,你说是吧?大叔?”
“嗯,那是肯定的,年轻人要淡定点嘛。”落魄大叔呵呵笑了几声,又拍了拍鸡窝少年的肩膀。
鸡窝少年被他们二人左拍了几下右拍了几下,都拍得他整个人几乎都要有火发不出来了。他耸了耸肩,整个人像是蔫了那般,继续戳着地上变成一坨翔的包子。
却突然,人群之中爆响出一声兴奋喝彩:“啊!魏王来了!九皇子的车驾来了!大家快点过来欢迎啊!赶紧的!”
墙角处的三人一听人群中的愉悦之声,立即从墙角里站起,死挤硬挤地挤到队伍的前面去,想要一睹魏王的风采。
☆、415。第415章 脸上容光可死鱼
白虎大街两旁聚满了人,因着今天是新晋魏王出宫建府的日子,是以两道百姓夹道相迎,气氛场面热闹至极。
本以为魏王会骑坐高头大马上现身于人前,却料想不到长长的一队奢华车驾看不见魏王的一丝身影,众人不禁有些微的失望。
桃花眼黑痣青年微微眯了眯眼睛,状似想要在车驾中判断哪一辆马车是魏王的,可是每一辆马车的形制几乎都相同,又被窗帘包得严严实实,压根是看不见马车里面的情况。他无奈,想着先试探其中一辆马车,再作别的打算。
他心中是这样想的,刚想要行动,便被旁边的面瘫大叔扯住了衣袖,示意他不要急,看定一点情况再说。
桃花眼黑痣青年唯有在袖子中攥了攥拳头,按捺住心头冲动。这么多天没有看见她了,根本无法得知她的情况如何,也更不知道顾玉骆会怎样对待她。
鸡窝少年也是睁着一双呆呆的眼睛看着从自己面前路过的车驾,忽而有一小队侍卫在前面开路,一路嚷嚷着“让开让开”,让周遭越涌越近的百姓让出一条道路来。
鸡窝少年一个不慎,被人群推搡得半跌倒在地,与此同时在他们面前经过的一辆马车车帘被风吹得微微掀起了一角,桃花眼黑痣青年本是扶着鸡窝少年的,却不料在惊鸿一瞥之中看见了那抹魂牵梦萦的倩影。
她瘦了许多。黑痣青年看见她窝在那辆外表看起来和别的马车没有什么两样,然而里间却是特制的马车上,她整个人仿佛都要被一堆厚厚的锦被所掩埋,只露出一张清水芙蓉的素面来,眼睛如夏日里镇水黑葡萄蕴满了清澈水光,她仿佛是在对面的那个人在说着话,微微蹙了眉尖,并不是特别高兴的样子,在风掀起车帘的一瞬间她也看见了自己,甚至看见了站在他身侧的面瘫大叔,她用眼神示意,甚至微不可察地对他们摇了摇头,示意他们不要轻举妄动。
那辆马车从他们面前经过,黯淡了一线天光。与此同时黯淡下来的还有黑痣青年的眸光。
鸡窝少年并没有看见刚才的一幕,他本是被黑痣青年抱紧了手臂以抵挡汹涌的人群的,却是料想不到下一刻黑痣青年毫不怜香惜玉地“啪嗒”一声将他摔落在地,面瘫大叔一看,暗叹了一口气,先将鸡窝少年扶起,再而后扯了黑痣青年的手疾步离开了原地,待他们七绕八拐地远离了市集,来到一处破败得几乎要坍塌就连乞丐都不青睐的破庙处,这才停下了脚步,放下了他们。
他放手,并不是直接放手,而是用尽全力将这两个几近都要失去心魂的人给重重摔在原地,两人还在游魂之中,忽而被人毫不留情地一甩,顿时在地上嗷嗷怪叫起来,尤以黑痣青年叫得特别痛苦。
“大叔,用不着这么大力吧?老子的八月十五啊!”
鸡窝少年只是坐在地上用力扯了扯自己拉风的发型,而后睁着一双血红的眼睛站起身来,坚定问道:“我们下一步要怎么办?”
今天救不出顾竹寒来,他们唯有进入下一步计划。
面瘫大叔见他稍微恢复正常了,这才微微松了一口气,他的语气一如既往平澜无波,“我们去五行山。”
“好。”鸡窝少年毫不犹豫答应。
黑痣青年则是坐在地上若有所思,看不出他脸上的明显情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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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驾浩浩荡荡绵延了整条白虎大街,一路上两道百姓都捧了鲜花庆贺魏王真正入驻洛都,这其中不乏闻见传说之中魏王美貌的闺阁少女捧着认认真真写好的情书、用尽心思绣出的锦囊站在大街上,想要投给魏王。
怎料等全部车驾都走完之后,他们连魏王的一道影子都看不见,这实在是令人失望。
传闻说魏王从西北三国地界中救回了一位病弱少女,并对她一见钟情,不顾宫中规矩硬是将她安置在宫中,这样的传闻虽然碎掉了洛都一众少女大妈还有断袖的心,但是他们觉得魏王前半生在国外孤苦伶仃,九死一生好不容易回国了定是要好好享受一下齐人之福的,当下也没什么,只是祝福魏王和那神秘女子有情人终成眷属。
那个被众人真诚祝福着的神秘少女此刻正躺在魏王为她精心布置的大床上半昏半醒着。
因着这半天的过于操劳,不是梳妆就是游街的,害得她头上吹了风,再次发起高烧来。
顾玉骆坐在她床边,看着她烧得通红的脸,脸上露出急切的神色,早已请了城中的大夫过来察看,然,还未等大夫靠近,她又趴在床边干呕起来,大夫看着她形销立骨的样子就觉得难受,他等她呕得差不多了,这才施针强迫让她睡下。与此同时对顾玉骆说:“这位姑娘虽然伤得很严重,但是这不是她病入膏肓的主要原因,她是心病太重了,不知道心头压了什么难受的事情终日得不到排解,久病成疾,所以才变成这个样子,若然再不找到人来医治她的话,恐怕……”
老大夫十分痛惜地摇了摇头,如此年轻的一条生命就要从他眼前消逝,心中早已动了恻隐之心。
“老大夫,五行山的段大夫是否可信?”顾玉骆一听他话语中的意思便是知道这位经验老道的大夫对于顾竹寒的病症也是束手无策,想起老御医说起的那位关门弟子,不由问道。
“你说的是老段吗?”老大夫一听顾玉骆口中提起的这个人,黯淡的眼神忽而一亮,“我曾经和他有过几面之缘,一手梨花针施得无与伦比,这姑娘的病……或许可以找他医治。”
顾玉骆听他这么一说,心中已然有数,他命人请了大夫出去,又站回到顾竹寒床前,看着雕花大床上那抹几乎棉被都能将她压扁的瘦弱身影,眼睫覆盖之下的眸光深沉,他看了她半晌,最后似是宣誓那般靠近于她的耳侧,低声说道:“无论你的心病是谁,我都不会让你离开我。绝对。”
…………
洛都北边。五行山。
连绵雪山包围了整座五行山。入秋之后山中的气候变得有点儿寒冷起来,毕竟是在山上,不比山下,植被都提前进入深秋,树叶微微黄了起来。
段大夫在险山上采了一天的药,他这人的确和宫中老御医所说的那般,十分不喜朝堂,是以甫一出师便拜别了恩师,自行上山隐居,偶或遇到有缘人会医治那人一命。
今天,太阳提前收起了热度,他披着满身寒气回到了自己的小屋中,刚刚放下了背上的药篓之后,便听见门外响起一阵细微动静,以为是哪户人家上门求诊,当即开门迎客,岂料一道高大身影以泰山压顶之势直逼身前,仓惶之间只能往屋中退去,眼风一瞥那瘦高青年脸上的一颗黑痣映入眼前。
“这位英雄有话好好说啊,怎么一上来就动粗呢?”段大夫本来还想恐吓一下眼前的这位仁兄,可待他被逼得进屋之后才发现不止一位仁兄光临他的寒舍,这位仁兄身后还有两位年纪不一的男子跟着,看他们的样子,似乎是想打家劫舍。
最后进来的一位面瘫男子,他也不废话,直接问段大夫,“是被我们平安秘密地送出去还是扔到窗外给山精鬼魅宰掉?”
段大夫一看这个架势,知道自己纵然有一身傲骨也不可能违抗面前这位面瘫男子的话语,当下立即答应对方先提出的第一个条件,任由他们将他送出山中。
三人见第一步顺利进行下来了,立即关紧了门窗坐在凳子上开始商量对策。
面瘫男子正是薛言,他看了两人一眼,十分淡定地说道:“我定然是大夫,你们二人不可能和我抢这个位置。”
黑痣青年自是知道自己只能争取当段大夫药童的这个角色,可是不等他出声,对面的鸡窝少年忽而从怀里掏出了一小块打磨得十分光滑的镜子凑到他跟前让他照照。
黑痣青年其实就是李邃,他一向认为自己花容月貌,脸上的容光可以逼死海上的一条鱼,令天边大雁都掉落下来的倾世之姿。此刻看见小镜子中的自己除了右眼蒙上了一层阴翳,左颊上多了一颗稍微碍眼的黑痣之外,其他的一切还好啊。
他在镜子中左顾右盼,几乎都要把镜子照爆了还没有丝毫自觉退出的意思,鸡窝少年即梅开,明显不耐烦起来,他啪地一声单脚站在凳子上,对着李邃道:“我说主上你难道就没有看见你这般大叔年纪不适合做药童么?你看看你的脸上,”梅开指着他左眼眼尾一条几乎看不见的皱纹,振振有词道:“你连皱纹都有了,段大夫的药童这么年轻,哪有可能像你这般老的?”
李邃笑吟吟地抬头看了他一眼,不动声息道:“所以呢?”
“所以,药童的位置应该让给我。”本是因着往日尊卑关系,梅开不可能和李邃争抢这个难能宝贵的位置的,但是这是最最接近顾竹寒的位置,也是最最接近魏王府的位置,是打听到诸多秘密的好位置,他不想让给李邃。他必须要早日找到黎致意,不要再过这种担惊受怕的生活。
李邃和面前头发都能垂到眼睛里的少年对视一瞬,他看见了这个执拗少年的眸底里有着某种执着的坚持,他的脸容因为紧张而绷得笔直,下颔线僵硬全然没有了往日里的灵动,其实他也是底气不足的吧?底气不足还敢和他争位置?真的是勇气可嘉。
“罢了,药童的位置我不稀罕。”半晌,李邃终于回话,他夺过梅开手上的镜子,看见底下刻了“子不器”三个小字,话锋一转,露出温柔的神色,“这是那女子出品的吧?”
“是。”梅开略微尴尬,这样精致小巧的物事分明只能是女子用品,此刻出现在一个男子身上真的是十分别扭。
“既是如此,我收了,做药童的,哪有可能身上会有女子的物事?”李邃不等梅开同意直接将镜子往怀里一揣,梅开微微睁大了眼睛,脸上闪过一丝失落,李邃有心调戏他,他越过桌子搂过他的肩膀,小声道:“喂,小子,看你这么紧张不会是这块镜子是专门买来给你那位致意姑娘的吧?”
梅开的脸瞬间红了,他支支吾吾:“是……又如何……?女孩子不是都喜欢这些的吗?只可惜我还没有来得及送,她就……”
他说至这里,语声忽而低落下来,薛言坐在凳子上幽幽一叹,破天荒地伤感道:“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
李邃听得他酸溜溜的语气,抖了抖身上鸡皮,他放开了梅开往里间走,“时间不早了还是早点儿睡吧,明天定是一场恶战。”
梅开低了头,脸红红的,就连鸡窝发型都挡不住他脸上可疑的红晕,他赞同似的也进了里间,挺尸床上睡着了。
薛言也只是感怀一瞬,他活了三十多将近四十年,见惯了这世间爱情的分分合合,就只是不知道那个丫头现在是否看清楚了自己心中想要的是什么。不要经过了一场大梦还不知道自己的心之所在,那么那个人的牺牲真的是白费了。
他也从凳子上站起来往里间走去,狭小的里间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