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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半夜陪着他的人从梳妆台前起身，步态优雅，妆容、衣物，各处打扮，是他从未见过的端庄正式。他还没说话，门外传来‘哐哐’砸门声，不等他怒斥大胆，就听心腹熟悉的声音颤抖着，拼命喊他。
宣帝惊疑之下，顾不上理会站在窗前神情古怪的绿绮，冲过去开门——
门外皆是背着包裹，卷了东西四处奔逃的宫侍。
从心腹快要哭出来的断续话语中他得知，那个有重兵看守陪同、被他派去陵寝准备祭祀的兄长，竟然带着不知从哪来的军队攻入皇城了！
这场绿绮和宣帝厮混的戏，前天已经拍过了，尽管隔了几十个小时，也不妨碍沈姜和段喻快速进入状态。
打板声响过，衣物凌乱的宣帝满面惊怒交加，挟持着服饰齐整的绿绮，从殿内冲出来。
满宫兵士，齐刷刷用刀尖对着他，那个他最恨的男人坐在高头大马上，被簇拥着，向他的皇权发起挑战。
“平王——”
“你这个乱臣贼子——！”
脖颈青筋毕显，宣帝嘶吼的声音旋扬于上空，久久不散。他一直以来担心的事情成真了，就好像高悬的大铡终于落下，没有解脱，整个人尽是癫狂。
“乱？”平王目光冷然如刀，“要诛你的不是我，是天下人！”
几架机位同时在走着，这一段兄弟对峙，沈姜没有台词，本以为大场景容易出岔子，没想到很快就过了一条。
暂停补了补妆，接着便是绿绮开口要平王箭杀自己的部分。
要在天亮之前拍完，时间不多，能不出错就不出错，沈姜调整好呼吸，内心有些忐忑。
打板后，镜头对准殿门外的两人，广场上的士兵暂时不入镜，陆柏庭却一直保持着在戏中的状态。
他这样，沈姜能更好进入情绪。
被身后的宣帝用剑抵着，绿绮主动自刎不成，豁出一切对陆柏庭的方向大喊：“绿绮无惧！殿下莫要功亏一篑——”
其实宣帝和绿绮都知道，被重兵包围，宣帝是绝对不可能有机会逃出去的，平王也不会为了一个女人，放弃筹谋已久的大业。宣帝不过是死到临头，苟延残喘想要争取多活一秒的时间。
“卡——”
徐民安叫停，“沈姜你怎么回事？”
决绝、不顾一切的奉献，不仅体现的不够，还有一种稍显奇怪的感觉。
段喻松了钳制沈姜的动作，她站好，向导演说了声抱歉，“我没找准情绪。”
远处，陆柏庭投来目光，她佯装没有看到，避了开。
第二遍拍摄，沈姜那句台词说完后，徐民安又再次叫停。他皱着眉头，快步近前给她讲戏。讲完一遍，他道：“你刚刚不是说理解了？”
平时就算一条过不了，也只是因为有瑕疵，不至于像刚才一样，半点感觉都找不到。
沈姜垂眸，抿了抿唇，“抱歉导演……”
“行了不要再和我道歉，你休息一下。”徐民安皱着眉，却没有多责怪她，招呼其他人，“各部门暂停十五分钟。”
沈姜叹了口气，段喻安慰道：“别丧气，下一条就好了。”
她感激对他笑笑，闷头往旁边走。
陆柏庭补好妆，见她一个人模样丧气，眉头蹙了蹙，朝她走去。
“沈姜。”
在剧组里除了导演之外，其他人都不太叫沈姜的大名，她愣了一下才回头，“……陆前辈？”
他不继续走近，隔着一点距离，眸光沉沉看着她。
沈姜见他脸色不好，敛眉道，“抱歉前辈，我拖累了大家的进度……”
“拖累谈不上。只是你该不会还在想着用鞋砸我的事情？”
她怔了一下，反应过来，“我不是……”蓦地顿了顿，“我也不知道哪里不对。”
陆柏庭说：“天快亮了。今天拍不完，就只能推后。”
她脸色一黯，“对……”
“道歉没有意义。”
沈姜的愧疚感越发加重，两人双双沉默，她掐着自己的手指，铁着脸拧紧了眉头。
半晌，陆柏庭忽地开口，“很可惜对不对？”
“……什么？”
“绿绮那么好，却得了最坏的结果。”
她没答，陆柏庭也不在意，凝眸看着她低沉的脸色，“你只要想，她付出的越多，感情越真，那根扎在平王心里的刺就越尖锐，余下的几十年人生里，他每回忆一次，就会越痛一分。”
最好的风景已经看过，往后，便再也没有更好的良辰。
“值得吗？值得，不止是为了平王。她死了，但是曾经属于她的岐州，还会属于她。”
他认真道：“你既然替绿绮不值，就更应该替她给出，足以令平王悔恨的价值。”
沈姜怔怔看着他，半天才从他的话语里回神。
值得吗？
为天下人，自然值。
那么为爱情呢？
……亦然。
拥有过，并将永恒，那就不算枉费。
沈姜懂了陆柏庭的意思，“谢谢前辈。我知道该怎么处理了。”为了让她的心态扭转过来，难为他说了这么多话。
陆柏庭微微颔首，“回那边去吧，天快亮了。”
他转身即走，沈姜出声叫住他。
“怎么？”
“您刚刚说的那些，很对。但是……”
“但是？”他挑了挑眉。
“我不觉得不值，相信绿绮也一样。而且，我也并不希望平王悔恨痛苦，我只是……”
沈姜抬眸直视他，眼中散碎的目光像星芒一样一点点聚集。
“希望平王能记得绿绮。如果能记得她，那就好了。”
。
沈姜的戏份正式杀青，统筹定了个大蛋糕送到片场，剧组一众人笑闹乐了半天，蛋糕自然也被玩坏了一切全拼演技（娱乐圈）。
晚上，李副导演定了饭局和ktv包厢，给她办杀青会。在饭桌上，沈姜被连连敬酒，没了要工作的挡箭牌挡住，她只得每人意思了半杯，拢共也喝下去不少，喝到最后脸红扑扑的。
在座每位沈姜都感谢了一遍，尤其是陆柏庭，轮到他时，她说了好长一段话。
旁边有人打趣：“沈姜你怎么区别对待？我怎么觉着你对陆老师这段话格外真诚，格外用心呢？”
“就是，我就得了二十七个字，还不够陆老师的零头！”
“哎，你臊归臊，还数字数？真是服了……”
沈姜顶着酡红的脸一笑，借着酒气，第一次当众承认：“没办法，作为粉丝，对着偶像自然要多说两句。”
“你是陆老师的粉丝？这么久了都没听你说过，藏得够深的！”
她毫不避讳地点头，“陆老师的电影我全都看过了，拍戏时没说是怕影响工作。”说着转头去看陆柏庭，后者嘴角噙着浅笑，一直默默听他们说话。
她极认真道：“前辈，我真的一直……从小就看着你的电影长大。”
陆柏庭生生被插了一把年龄的刀，无奈打趣自己，“这么看来我是真的老了。”
这个心意一表，在座全都哄然大笑。
沈姜拍拍脸坐下，满身都是酒气——这次她终于和陆柏庭坐在邻座，却也没心思在意这些了。
陆柏庭看了她一眼，略含无奈，低声道，“少喝点酒。”
她侧目，笑了下，重重点头。
陆柏庭未再言语，默默拿过面前的茶壶，倒了杯茶，轻轻放在她面前。
。
晚饭后还有唱歌，沈姜把江谣也叫了过来，借着大好气氛，带她到徐民安导演打了个招呼。
这也算是另一种方式的引荐，虽然只是打个照面，不一定能有什么实际效果，但混个脸熟总是好的，娱乐圈这种地方，怕就怕没人认识你。
沈姜和江谣坐在一块，为了防止江谣拿陆柏庭说事儿，沈姜喂兔子似得，一坐下就不间断往她嘴里塞水果。
江谣好不容易捉住她的手，顺了顺气，非常识相地没有提起不远处的陆柏庭，“你哪时候的飞机？明天？我这几天也要回去一趟，要不然咱们一起吧。”
“你不是还在拍戏么？”
“有个活动要去参加，正好这几天没我的戏，跟组里请了假。”
沈姜看她脸色不对，奇怪道：“那……不是挺好的，你丧着脸干什么？”
江谣叹了口气，摇摇头没说话。参加完活动还要去参加一个什么商业酒会，听说有不少重要人物，她不是一般的怕这种场合。
沈姜正要继续问，唱完一首歌的段喻放下话筒，走过来，“沈老师和江小姐在聊什么？上次江小姐穿着戏服不方便，这一次合照一张应该没问题？”
他话音落下，沈姜就见端着冰饮料刚和导演说完话的陆柏庭，也朝这边看了过来。
第24章
合影看样子是躲不掉了，沈姜干脆站起来提议，“大家一起拍张照吧？”
其他人自是没有异议，响应纷纷。
包厢里的灯全数亮起，唱歌的暂停，喝酒聊天的也聚拢，沈姜对旁边的陆柏庭道，“陆前辈，你和徐导李导站中间。”
他淡笑婉拒，“不了，今天你是主角，你站中间。”
最开始说要和沈姜两人合照的段喻反而被晾在了一边。情况已然如此，大家都兴致勃勃凑过来，他也不好多说别的，借了另一人的自拍杆，伸展到最长，半蹲在众人前面，调整角度。
“都看镜头啊，听我倒数……”
两个导演并肩，沈姜作为杀青聚会的主角，站在了徐民安旁边，江谣以“家属”身份靠着她，而陆柏庭则去了第二排。他站在沈姜身后，比她高出许多，从画面里来看，像是在她和徐民安之间，成了真正的“正中央”。
段喻半蹲在沈姜前面，倒数，“三、二、一……”
最后一个数时，大家非常老套地齐齐喊了声：“茄子——！”
晚上的聚会关晴没有来，据她助理说是身体不舒服，她不来，沈姜和江谣心里反而舒坦。望着和谐的照片，江谣屁颠屁颠捧着手机去找段喻要图。
沈姜坐回原先的位置，陆柏庭随即也在她旁边坐下。
“杀青之后应该会回首都？”他问，“接下来的工作安排好了么？”
“没有，回去之后和我经纪人碰一面，商量之后再决定。”
陆柏庭微微颔首，换了个话题，“刚才你在饭桌上说，你是我的粉丝？”
沈姜不明白他为什么会突然说这个，早先在房间里看电影的时候她就和他说过，她看过他所有的作品，并且非常非常喜欢。
她不解地看着他，缓慢点了点头。
“因为事业规划的原因，除了出道早期，后来一直没有办过类似粉丝见面会之类的和大家互动的活动。”
沈姜知道这一点，还没说话，就见他笑了，“难得今天有机会，给你一个粉丝福利。”
“福利？”
陆柏庭拿出手机，不理会她的愕然，点进相机功能，微微举起，屏幕中霎时映出他和她的脸。他伸手将她的脑袋别近了一些，提醒她，“你要出框了。”
沈姜僵着身子，愣愣感受他的靠近，肩膀和肩膀碰在一起，她的头发似乎撂到了他的脸上。
“要笑。”
她忙不迭弯起嘴角。
‘卡嚓——’一声定格，画面里的她笑得有点呆，旁边的陆柏庭面容温和，笑意浅浅，眼里像是舀来了天上银河粼粼波光天下第一掌门。
拍完照，陆柏庭礼貌拉开距离，沈姜松了口气。
他低头捣鼓了几秒，就听铃声突响。
“看手机。”
沈姜闻言这才回神，那熟悉铃声正是她的。
屏幕上显示出一个未备注的号码，陆柏庭点下红键，声音戛止，“这是我的号码，你存一下。”
“前辈你怎么知道我的……？”
他悠哉把玩手机，一笑，“你大概忘了，统筹有每个演员的联系方式。”
。
微博上，关注着《龙潜》剧组的粉丝们一晚连续炸了两次锅。
第一次源于段喻发的那张大合照。
作为一个相当低调的剧组，开拍这么久一直没有哪家媒体成功探班过，路透照更是绝迹。原先不定时会更新微博的段喻在进入剧组后，似乎也被感染了，除了上上次澄清插足事件，以及上次探班《云水传奇》发了一张和方祁元的合照，他已经好久没有更新动态。
难得冒泡，苦苦等候的粉丝们自然是欢喜不已，还有不少加了v认证的娱乐圈微博也转发了。看过发布会觉得不够满足的网民们，也借由段喻这张照片，对众主创又是一番议论点评。
比起段喻的粉丝，陆柏庭的粉丝可算是‘凄惨’的不能再凄惨，他的微博一年更新多少次一只手都数的过来，全凭运气。无奈之下只得借着段喻发的照片，抒发对自己偶像的一腔爱意。
陆柏庭粉丝们一边转发一边在内心怜爱自己，然而五分钟后，那个荒的快长草的微博居然有了动静——
陆柏庭v：＇图片。jpg＇
一个字都没有，只有一张照片，粉丝们还没兴奋完，点开大图看清，惊讶地差点咬了舌头。
两个人的单独合照。
陆柏庭，和女主角沈姜。
纵观陆柏庭自开通微博后到现在的所有动态，他发过的合照少之又少，而和异性的双人合照，无论是合作女演员，还是工作人员，统统都没有。
……这是头一回。
。
温以娇的心情很复杂。
好不容易忘了沈姜出演龙潜的事，不曾想玩个手机，顺手刷了个微博，竟然在热门内容里和两条《龙潜》相关动态不期而遇。
沈姜作为女主角出现在照片里也就算了，江谣竟然也在？
她们俩站在一起，位置还是第一排，旁边就是徐民安。
……凭什么！
温以娇心头窝火。
她辛辛苦苦签约公司，凭自己的本事演红了一部戏，眼看着大好前途马上就要来了，悠哉悠哉窝在学校的沈姜，转眼却攀上了徐民安，她有什么资格？！
而江谣呢，自己在华线混不出头，拿不到好资源，就抱着沈姜的大腿，在大导演面前混脸熟……
从前专业成绩就一直被这两个人踩在脚下，出道了依然还争不赢她们，凭什么极品铁匠！凭什么！
温以娇重重把手机往桌上一摔，恰好进门的助理吓得一愣。手机有外壳包着，屏幕没事，只是亮晶晶的小水钻砸下来好几颗。
助理小心翼翼上前，递了张a4纸给她，“以娇姐，这是过几天酒会出席宾客的名单。”
温以娇冷眼斜睨，沉着脸接过。
经纪人说了，这个酒会很重要，许多影视业的大佬都会参加，自己放聪明点，表现的好，合了谁的眼缘，以后资源不用愁。再者，还有不少企业家投资人也会到场，要是能得他们青睐，未必交不了好运。
温以娇认真看完名单，翻到最后一页。上面的名字大多是娱乐圈人士，和她一样，都是去捧场做点缀，也是去找机遇的。
“江谣？”看到熟悉的名字，温以娇皱了皱眉，“她也会去？”
助理道：“我不清楚……这个名单给我的时候就是这样的。”
这是经纪人从华策内部弄来的，公司的消息应该不会错。
找了几遍，没有看到沈姜的名字，温以娇盯住江谣两个字，目光一沉。
。
杀青后沈姜在横店逗留了一天，和江谣搭同一班飞机回首都。
江谣回来是因为工作，沈姜无事一身轻，回学校报道，上了一天课，隔天才去见尚天英。
关于她之后的规划，尚天英已经有了安排，决定等电影上映之后再给她接工作。毕竟未达成的实绩都不算实绩，有了筹码，才好和别人谈判。
沈姜有了大把休息时间，同时也有了第一个正式微博。
和她的私人号不同，这个微博是代表了她对外的公众形象，加了v，认证为‘演员沈姜’。值得庆幸的是尚天英没有在她的认证中加令人蛋疼的代表作，这一点甚合她的心意。
沈姜拿到微博，第一个关注的就是江谣，而后才是龙潜剧组的人，张易导演她也没忘。所有人都在当天回关了她，包括陆柏庭。
粉丝数缓慢增长着，和别的当红明星相比，人数少的有点可怜，沈姜很知足，看了几眼便没在意，编辑文字发了第一条动态。
沈姜v：hi～
简短至此的三个字符，没多久就被江谣微信攻击。
谣谣：你懒得也是没谁了，多打两个字行不行，高冷成这样，小心把粉丝吓跑！
她不予理会，闲聊几句，听江谣开始借地抱怨：我就说我不适合这种场合，我们公司非要我来，我一个人也不认识，端着杯酒像白痴一样……而且那个贱人也在！我烦死了！！
一大块生姜：你在你说的那个酒会上？温以娇也在？
谣谣：对！无聊死了！我好想走人，拍戏比这有意思多了qaq一大块生姜：点蜡。
谣谣：呸！本小姐没死呢！
沈姜安慰了她一番，收起手机。中途外出的尚天英回来了，和她说了些工作的事，便让她回去休息。今天没课，她不想一个人住宿舍，拦了辆出租车回家异界之逆天超市。
周曼文从得知她要回来起就开始念叨，对她先回学校在宿舍住了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