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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晴涨红了脸，煞白的粉底也遮掩不住那层难堪，她嗫嚅着道歉：“对不起导演，我……”
“其他人准备，再来一次！”导演根本不理她，抹了把脑门的汗，重新回到镜头前。
十一月的天出汗，可见是气到什么程度。
段喻个头高，看关晴是垂着眼俯视的，他抚了抚袖子，表情如松下明月，浅淡异常。
关晴总觉得不自在，不知他是对自己有意见，还是入戏太深，好几次她凝着劲儿和他对视，都被他的眼神弄得一怔，别说去碰他，她连词都忘了说，怎么能好好往下演！
不经意看到场外围观的人里有沈姜的身影，她神态悠淡，和段喻先前的样子莫名有几分相似，那种不经意扫来的目光，让人觉得仿佛在冰天雪地里被冷水兜头浇下。
关晴脸色一僵，垂下头，紧紧咬牙。
沈姜自是察觉到关晴低头前的目光，莫名之余又有些好笑，她可不是特意来看热闹的，今天也排了她的戏，在休息室坐着无聊才出来走走，本来想看看段喻的表现，心里好有个底，谁知竟碰上关晴出状况。
撇了撇嘴，她懒得再看，从工作人员群中抽身离开。
快步去了趟洗手间，回来后直奔片场，见里面还在拍着关晴和段喻的戏份，沈姜无奈，只好去廊下休息。
几个群演姑娘聊着天，见她过来，坐的位置离得不远，说话声小了很多，面上都有些犹豫。
沈姜察觉到，侧目对她们笑笑，“我休息一会儿，你们聊你们的，不碍事。”
一群姑娘放松了些，接连应过，然而声音还是不敢太大。
看来是常跑戏的，见多了坏脾气的剧组人员，沈姜不勉强她们，靠在躺椅上，抬手遮住眼睛。
日光舒适，令人不由懒散悄生。
昏昏然间，听到一个熟悉的名字，她倏而睁眼，下意识侧目看去。
几个姑娘止了声音，生怕自己惹到她，其中一个小声问：“是不是我们太吵了？我们去另一边坐……”
“没事。”沈姜摇头，“你们喜欢陆老师？”
见她没有半点不悦，姑娘大胆聊起来，“是啊，我们都喜欢陆影帝，刚刚还在讨论下次碰上他谁去要签名来着。”
沈姜点头，又问：“你们喜欢他演的哪部戏？”
“当然是‘寒夜英雄’！反派太帅了……”
“我喜欢‘蓝玉传’里陆影帝演的少年蓝玉。”
“不不，‘灿烂时光’里温柔的形象最帅！”
“哪有，‘戏子’啊！戏子里的扮相才是真的美好不好……”
花痴大概是迷妹的共性，看她们争论，沈姜莫名产生一种亲切感。
最先回答的姑娘看向她，“沈……沈老师，你也喜欢陆影帝？”
“当然。”沈姜毫不避讳地点头，不等她再问，直接道，“他演的每一个角色我都喜欢。”
“哇哦～！”
大概是感受到了同为粉丝的气场，她们兴奋起来，只是不等她们说话，宫殿里有人奔出来：“沈老师？沈……”
“我在这。”
沈姜起身，快步迎上去，“到我的戏了？”
“是。导演说时间来不及，再不拍上午的戏就赶不完了。”
她点点头，表示理解。
步入内里，众人都在搬家伙，取景还是在这个宫殿，不过不是室内，而是偏角的一个庭院。
果真是赶急了，段喻被一群服装师围着换衣服，连休息室都没去。
徐民安一看她来了，招手把她叫过去，“他们去那边检查布置，我们先在这把戏过一过。”
沈姜表示没问题，段喻换好服装也近前，徐民安给他们讲解了一番，他们把台词和动作预演一遍，只一次，便双双领会且达到了徐民安的要求。
关晴被遗忘在另一边，除了她的经纪人和助理，无人理会。
看着和段喻对戏顺畅的沈姜，她咬住唇瓣，脸色发白。
。
因为上午浪费了太多时间，午餐盒饭发的比前几天晚，如此又惹得群演中不满声一片。
沈姜吃的也是剧组餐，说是比群演好，其实也就多了两块肉，好在她不挑，麻溜吃完，拿起剧本开始研究下午的戏。
下午陆柏庭也会来，不过他在的那几场没有绿绮，她今天的搭戏对象主要是段喻。
休息半个小时，沈姜估摸着差不多了，正要出去看看，不知谁突然喊了一声‘OMG’，霎时吸引了休息室里所有人的注意。
“看手机看手机！第一星探刚刚发的微博，关键词上热搜第一了！”
第一星探专拍明星八卦，因爆出的料一个比一个准而被广大网民熟知。他们工作室的老板叫邹光，不仅自己能拍到大料，旗下狗仔也是出了名的能跟，不少网民称他们是‘香港狗仔’的接棒人。
关晴今天的戏结束，丢了那么大的人早就回酒店了，除沈姜外，这个休息室里都是些戏份不多的女演员。见又有热闹可看，她们纷纷拿出手机，没几秒，便听一个接一个惊道：“天，段喻？！”
“不可能吧，段喻和方祁元抢女朋友？还插足？”
“可是那几张照片好像是真的……”
“段喻和方祁元抢董佳？有没有必要啊！”
沈姜本以为是别人的八卦，一听竟然是段喻的，脸色霎时凝住。
拿出手机登陆微博，点进热搜第一的话题，最上面的那条就是第一星探发的。
@第一星探V：横刀夺爱？强势插足？两位当红小生后台大打出手究竟为哪般？小王爷@段喻V 和神仙哥哥@方祁元V 不顾形象冲冠一怒为红颜，果真是血气方刚正当年！不知美人@董佳V 作何感想？
文字之下配了九张图，角度是偷拍，照片里依稀可见昏暗包厢内，一男一女坐在一起，男人抽烟，女人端着酒杯腻在一旁，半个身子都贴在了对方胳膊上，虽然模糊了点，但还是能看得出来，男的是段喻，女的是董佳。
除了三张段喻和董佳的照片，另外六张是某个活动后台，方祁元揪着段喻的领子，满面怒色，而段喻钳着他的手腕，互不相让。其它工作人员则焦急拉架，场面混乱。
方祁元和董佳是已经公开的恋爱关系，在一起大概快一年，现在还没传出分手的消息，这当头被第一星探拍到这两套照片……
若是他们情变一事坐实，段喻插足的嫌疑就很难洗掉。
休息室里议论纷纷，有信的，也有不信的，马上就争执开了。
“董佳那个长相，还没段喻好看呢，再说了，以段喻的背景，有必要做这种事么？”
“背景不背景的，传了这么多年也没证实，不都是猜测？再说，男人嘛……”
“我看八成是真的，第一星探的料什么时候假过？”
沈姜没有参与她们的讨论，不是当事人，谁也不知道事情究竟如何。
她比较担心这件事会给《龙潜》这部电影带来影响，虽然她这个女主对外保密，但男一和男二却是早就公布了的。
抢别人女友毕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尤其是方祁元的路人好感度一向很高。
果然，点开评论一看，短短二十几分钟，评论里已是一片‘惨烈’。
段喻的粉丝和方祁元的粉丝掐红了眼，大有你死我活的架势，看好戏的路人却都站在方祁元那边，认为段喻这事儿做的不厚道，场面倒是比段方二人在后台打架还混乱。
沈姜看了几眼，揉了揉太阳穴，收起手机出去透气。
走了几分钟回神一看，几步远的地方站着个风光霁月的侧影。
她一愣，对方转头看来，沉静一如往常。
“陆老师。”沈姜下意识挺直腰板。
陆柏庭嗯了声，“有点情况，徐导演他们去谈事了，下午的戏推后半小时。”
第7章
沈姜点点头，想开口，又没什么话好说。
不知打哪来的风从脚下穿扬而过，她繁复的裙摆和他稍重的衣袍轻轻动了动，她忽然想到上午在廊下和群演们聊的内容。
卓然俊伟，容止详雅，陆柏庭就站在那儿，她却不敢上前。
沉默间，休息室的帘子被掀开，一个人弯身出来：“柏庭你的……沈小姐？”
是周云，沈姜见他看到自己话头顿住，连忙打了个招呼识趣告辞，“我去前面看看。”
陆柏庭和她不一样，有自己专属的休息室，周云叫他或许是有事说，她不好在人家门前碍着，应完声，抿唇跑开。
离得够远，再回头一看，已不见陆柏庭的身影。
。
推迟半个小时后，下午的拍摄计划继续进行。
临头第一场就是拥抱戏，绿绮和宣帝在树下赏园景，沈姜只用站着，等段喻从后面过来抱住她，然后再顺从地被掐住下颚抬头，用视线去迎他的视线。
两句台词，段喻一句她一句，动作和台词都不卡，徐导演却不满意。
“卡——”
第二遍，徐导演仍皱着眉，“再来一次。”
沈姜觉得是自己状态不好拖了后腿，调整走位时对段喻低声道了句：“抱歉，我没发挥好。”
除了对戏时，他们两人在片场基本不互动、不闲聊，彼此之间就是一种礼貌的同事关系，此时听她低低带着歉意的声音，段喻抬了抬眸，“不是你的问题，我的动作太用力了。”
两人对视一眼，一个勾唇一个颔首。
“对！”镜头前的徐导演突然喊了一声，“就是这个状态，保持住！”
沈姜和段喻霎时被一片目光包围，虽然本就在注目中心，但导演这一嗓子引来的探究，多少让他们不自在。
沈姜垂眸敛好神，余光瞥见陆柏庭不知什么时候也来了，正站在工作人员后一排静静看着，心头立即一凛。
绝对不能在他面前丢脸！要是给他留下演技不好或是NG次数多的印象，那干脆撞墙算了！
如此，许是找对情绪，又许是别的什么，第三遍过的很顺利。
过分俊美的宣帝因常年放纵享乐，显得有些阴鸷，喜怒不定的脾气让所有人都畏惧不已，绿绮却不怕他。
他从廊下快步走来，离近时放慢脚步，像是怕惊到她，而后突然又面色一变，眼神凌如盯着猎物般。他靠近，胸膛贴上她的背，赏景的人嘴角微扬一缕，向后倚进他怀中。
他抬手捏住她的下巴，有些用力，她也不恼，反而放软了身体迎合他。
——对，就是这样！
徐民安盯着监视器画面，终于不觉得违和。前两遍他们都表现的很正常，可就是太正常，反而不美。宣帝和绿绮的互动，不该是摊开一眼就能看尽内容的纸张，后者应该是主动的，甚至有些讨好逢迎。
这一条就非常好。
听到导演说‘过’，沈姜舒了口气。
其实看过剧本的人从角色中跳脱出来看整个故事，就会知道，平王对绿绮和绿绮对宣帝，正好是两个互相比对的参照组。
就像第一天拍的那场戏，平王倚进绿绮怀里，和刚刚那一幕绿绮倚进宣帝怀里，很大程度上是相似的。
——利用。
尽管感情成分不尽相同，但这一点是共同的，只不过在演绎上，绿绮对宣帝的利用需要表现地更浮显一些。还好，她第三遍找准了这个感觉。
沈姜面上松快，一脱离角色就忍不住朝陆柏庭看去。她也说不清，自从进组第一天起，她就有一种渴望得到他赞赏的心情。
陆柏庭感受到她的目光，和她四目相接，大概两三秒那么长，平静移开。来不及多作感想，传来徐导演叫她过去的声音，沈姜连忙收了别的心思。
监视器前段喻也在，不止他们，陆柏庭也被招手喊来。
徐导演问他：“你定妆照重拍好了？”
“嗯，过来看看。”
“那正好。”徐导演拍拍他的肩膀，又对沈姜和段喻说，“刚才那段放一遍，你们俩也看一下。”
不长的一条，很快放完，徐导演看向陆柏庭，征询他的意见，“感觉还行？”
沈姜袖子下的双手下意识交握着，紧张不已，生怕被他否定。
到他面前，再好的表现，突然都觉得不够。
“挺好的。”清润温和的声音如是说。
徐导演笑起来，“是吧？”
沈姜微悬的心落地，才放松一刹，陆柏庭突然侧目看向她，眸中墨波盈浅，“沈老师的情绪，很到位。”
。
“沈老师。”
循声一看，前面只有段喻，其他工作人员都在更远些的地方忙着，沈姜怔怔笑了下，“段老师？”
他凝眸看来，“下午给你添麻烦了。”
今天该拍的都拍完，他们各自换上了自己的衣服，沈姜去了趟厕所，没想到回来会在这碰上他。
慢步过去，在离他一米多远的地方停下，她道：“哪里，徐导演不满意，也有我自己的原因。”
段喻挑眉，“还好最后满意了。”他迎着光，说话间微微眯了眯眼。
沈姜笑着耸肩，四下看了眼，“都收工了？”
“还没，前面在拍。”
“是么？”琢磨了下，大概是陆柏庭和几个前辈的戏，她不再多说，仰头冲段喻一笑，“那我先走了，段老师再见。”
“沈老师。”他叫住她。
“什么事？”
“添了这么多麻烦，非常不好意思，晚上我请你吃饭。”
“啊？”沈姜愣了，满脸错愕，“你说什么？”
给她添麻烦？请她吃饭？没搞错吧……
段喻没说话，定定看着她，眼里盛着秋日的煦光，好看的不得了。
沈姜心里却发虚又发慌，“还是不用了吧，我晚上胃口小，不怎么吃东西，段老师的好意我心领了……”
“哎？沈老师你在这啊，正好。”
旁边突然拐来一道声音，扭脸一看，是段喻的助理吴霖，他走过来，热情道：“我们喻哥今晚请剧组吃饭，您收工了吧？一起过去呗！”
“请……请剧组吃饭？”
吴霖说：“对啊，中午定下的，统筹正往微信群里通知大家。”
沈姜蓦地松了口气，又有些恼怒地看向段喻。她还真以为他要请自己吃饭，吓了一跳。
段喻绷着脸，唇边却泄出笑意，迎上她的目光，不消几秒马上破了功。
沈姜还没来得及生出不悦，就见他扬唇一笑，璨如三月飞花阳春，眨眼就让人气不起来了。
……长得好看真是犯规啊。
吴霖一看她的表情，虽不知段喻说了什么，但也猜到些许，忙不迭道：“喻哥他喜欢开玩笑，有时候没轻没重的，沈老师千万别往心里去！”
“抱歉。”段喻低咳，正了脸色，“晚上我做东，还请沈老师赏脸。”
人家都这么说了，还能怎么？沈姜无奈，“当然。”
。
段喻请剧组众人吃饭，不为别的，只为中午第一星探爆的那条料。
作为被热议的对象，民众八卦的同时，他正在拍摄的电影自然无可避免地受到了牵连。
网上如雨后春笋般冒出了许多爆料人，有的说那是在借黑段喻来黑《龙潜》，也有的说根本就是段喻的经纪公司为了新电影自导自演炒作，还有的竟然扯到徐民安身上，说他好几年没有拿得出手的作品，开始急了，所以这次学了那些商业烂片导演们的不入流手段，幕后推手其实就是他。
沈姜是在回酒店的路上听同车的演员们说起，才知道网上舆论居然已经变成了这样。
不过她也不太担心了，中午消息刚出那会儿，徐导演推迟拍摄，大概就是去谈这件事，现在段喻请客向剧组所有人聊表歉意，这样表态，事情应该没什么大碍。
“徐导他们来了！”
有人喊了声，沈姜回神，随众人一齐起身。
这个包厢里都是剧组的核心成员，李副导演、编剧、统筹还有几个前辈，以及包括她和关晴在内的主要演员，全都在这，其他人则在后面的包厢里。
和徐民安一起进来的还有段喻和陆柏庭，陆柏庭的戏排在她和段喻之后，刚收完工，常服也没换，还是白天到片场时的那一套。
众人都上前和徐导说话，沈姜站在凳子边，暗暗掐住掌心让自己镇定，强忍着把定格在陆柏庭身上的视线收了回来。
别人穿灰色暗沉死气，他穿灰色淡雅温文，简直要命！
可惜，沈姜资历浅，虽是女主角，落座时也没能坐到陆柏庭身边。
她在应酬场合一向不活跃，今天这一顿主角是段喻，她更是话少，推说明天要以最好的状态拍戏，面前的酒得以换成了果汁，李副导演还夸她拎得清，有事业心。
沈姜很快意，陆柏庭坐在她斜对面，她不用喝酒，安稳吃着菜，看桌上来来往往，推杯换盏，一口鲜嫩时蔬，就一眼男神的美色，不能再痛快！
桌上酒过三巡，沈姜饱了，筷子慢下来，口袋里的手机却突然不断震动，连着震了二十几下。
她悄悄看了眼，是微信消息，江谣发来的，最新一条是——‘你看到没有？看到没有？人呢！！’
估计又是什么八卦，不过今天最大的八卦不就是段喻的事么？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不好玩手机，沈姜瞄了眼陆柏庭旁边的段喻，默默放回口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