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夜魅缓缓地迈到前坪,扫一眼专心致志的九穆和那一团蜷缩的人,看向正接近的一行人,勾唇笑了。“禹当家,许久不见。”
抬头对上那张若有所指的笑脸,禹知行耳根一热瞪了他一眼,也不管父亲投来的眼神,抿嘴偏过头去。
禹临峰蹙眉看一眼身边被注视的自家儿子,回头开口接了话茬。“落公子,我有事与你相商。”
“请。”夜魅墨眸一收,扬手引路。
钟儒随着自家老大抬脚就直直进了门,李付宇却是转身朝着那怪异的几人而去。
“九儿今日有客前来。”这时,九穆却是上前一步,堪堪挡住高自己半个身子的男人,面色沉静认真。“各位还请改日再来吧。”
李付宇一愣,不知道面前这个小丫头为何如此生气地瞪着他,顿住了脚步。
然而面前气鼓鼓的小姑娘没有给他半个字解释,反而转身和各人含笑言语起来,李付宇不禁更加好奇起来,他已经听知行说了这二人的身份,到底是什么样的妖,会不分匪民善恶,救治人族。
“老大爷,一定记着服药。”
“好。”老人笑着点头,颤颤巍巍地站起,临行前仍不忘再次谢过好心的小姑娘。
鬼祟的三人早已跑远,李付宇表情怪异地一笑,看看她,转身也进了屋。
这时,一直开怀微笑的九穆却是脸色忽的一变,黑着脸直直地朝着后院,去了。
= = =
“禹当家,不知此行所为何事?”方落座,夜魅轻抚茶盏,已经开口。
知道一切心思瞒不过对面人,禹临峰略一沉吟,已经回答。“还请落公子告知紫玲踪迹。”
话才出口,对面人已经轻笑一声。钟儒面色一愤,却被禹临峰抬手拦住。不怪他,就连禹临峰自己也在心里嘲笑自己,他如今竟然会如此地依赖一个十余岁的小娃娃。
“令公子没有告诉你吗?非是我故意隐瞒,而是你们,根本到不了那里。”夜魅看着他,仿佛不知道自己一句话足够掐断对面人最后一丝生机,平直而随意。“况且,她若有方法,那时就不会劝阻你。”
禹临峰身子一僵,想起那个孩子,却也不能反驳。她,不是个会藏着掖着,谋算贪婪的人。可他,却不能如此放弃。
“看来禹当家的身子当真是不好了。”说话间,夜魅倏地立起,黑眸森寒,郑重地看着禹临峰。他们四人上次入夜啼,还未深入,已经损失惨重,如今这些人难道又要将紫玲拉进那个危险的地方吗?“还请告知,你究竟意欲何为?”
“如今已不是我想退便可以退的了,皇上已降下旨意,让禺山与苍鹫一同进入夜啼。”面对这份御令,禹临峰虽庆幸愿望达成,却又因为这横插一脚的同行人选,产生了一份不安。“禹临峰此行本也不是为了求得什么救命仙药,只是如今事情已不再单纯,我怕夜啼一役会横生事端。”
“我并不是打算让紫丫头同往,只是有一事,还请落公子务必答应。”木椅之中,已经略见清瘦的禹临峰虎目上望,放佛一瞬又回到了生死门内杀伐果断的样子,仅是坐着已让人觉得威武难当。
夜魅扬眉一笑,静看这个如苏醒猛兽一般的男人,沉默静候他开口。
= = =
“禹知行!”
后院中,几日未见路遥的禹知行正亲昵地抚着大黑马的马脖,被这么一声娇吒一惊,愣愣地转过头来。
碧绿丛中,九穆一身鲜绿,眼中满是盛怒,一头蓬松的短发上翘,像是暴怒的小兽一般,莫名地让人心惊。
为何,如此生气?
蹬蹬蹬蹬,九穆冲到他面前,秀手一抬停在他面前,掌中坐着的却是他豢养的阿九。
禹知行眉毛皱起,看着那耷拉着脑袋的小家伙,伸手就要去夺。却被对面人一手拍开,而后身中数指,僵在原地。
“你做什么?!”才刚交手,自己竟是一招落败,被定在了原地!他竟是如此无能了嘛?或许真如那夜魔所说,紫玲于自己,已是望尘莫及。
“别吵,你这一身伤病,还不让小九给你治疗,不要命了吗?”九穆伸手一推,知行往后一坐,正落在一个矮矮的木墩上,少年动弹不得,只能愤懑地瞪着面前人抬手在自己身上拨弄,开口大骂的力气都被气没了。
“怎么?还想反驳不成?”手上绿光连闪,九穆终于放下手来,却对上少年瞪着自己的眸子,不禁又是一阵恼火。
“父亲日渐衰弱,我奋起修行已是觉得不够,哪有那些劳什子的时间来静养?”三年时间,他心中的煎熬,她又怎会知道!
不能见,不能想,不能问。他何止隔绝了紫玲,更隔绝了父亲,隔绝了整个世界。为紫玲担心,为父亲心痛,他只能一点点逼迫自己。
“无论什么时候,都不可以放弃生机。”
那么清甜的嗓音却语带冷意,禹知行猛地抬头,疑惑的眼神正对上少女水灵的大眼,看见的是她眼中无比坚定而执着的神彩。
“怎么,觉得我不懂?”九穆将掌中小人放在他手上,弯腰坐下,信手捻起一段枯枝,看着青翠的颜色从枝桠处窜出。
“我生而被族人厌弃,百年时间从来是独自求生;夜魅种族凋零,在这个法士遍地的人世小心存世,已生存了不知多少年岁;至于紫玲,她天赋异禀,自小就与常人不同,不知双亲,远离人族。小小年纪,独自被师父训练到大。你以为,我们有哪一人轻松快活?”
不知双亲,远离人族。禹知行心中一痛,他第一次听说关于她的故事,却没想到是如此令人心疼。这是在说那个初见时俏皮嚣张的小姑娘吗,怎么会?怎么能够?
“你若连学着她坚强都做不到,还谈何追赶跟随。”忽的,身边的九穆噌地站起,瞪眼叉腰地看着他,“我不管,你每日午时来我这疗养,少一日,我就去你那破山上逮你!”
噗嗤。
三年以来,第一次,禹知行开怀大笑。“我说你个小不点,化成个少女模样,就真的耍起小孩脾气了?”这般独断独行、刁蛮任性,还真有点她的风范。
“百岁的我在族里也是个少女,有本事,你跑啊?” 九穆生平第一次如此趾高气昂地说教,那自信而肆意的样子,哪还有半点她初出九木山时的痕迹。“你给我听好,不管你是谁,是好是歹,到了我这,就只是个该好好听话的病人。不准管其他病人的事,只听我的话就好,懂?”
禹知行看着面前叉腰训话的少女,愣愣的,鬼使神差地就点了点头。九穆看他点头答应,面上张扬一换,散的无影无踪。她捏了把虚汗,紧张瞅他,一字一句。“你可答应了,不准反悔。”
禹知行看她忽然一下气势尽毁,搓手擦汗的表情很是滑稽,不禁闷笑一声。九穆听他笑,抬眼去瞪他,不过半会,两个人都乐了。
夜魅走进后院的时候,看到的便是这么一幕。禹临峰自他身后站定,远远地看着,终于浓眉一展,微笑起来。
七十九 雪域之王
满目的雪,彻骨的寒,此处正是极北莽山。
其实,莽山的名字在人世已经消失上百年,如今的这里,是飞雪的国度,属玄狐妖界。
冰殿之内,轻薄的白纱曳地,却及不上那人垂地的长发一分。银白的发丝簇簇成蜷,如万千美态的白兰。白纱之下,皙白的足贴在透明的冰面之上,仿佛也泛着玉光,晶莹如雨露。
倾垂的发微动,露出那人奶白色的一截脖颈。细密的羽睫修长,挡不住一双妖媚的紫眸。精致的面容略显苍白,那无数种白奇妙地搭配在了男人的身上,却融洽到了极致。
“哼,孽障!”静谧的冰殿之中忽的想起一声冷哼,来人远远地站在殿口的台阶处,身子侧着,好像随时都准备落跑一般。
然而,静立的人却没有动,没有回应,甚至连呼吸都不曾乱过。
怨毒的双眼骤然眯紧,四长老激怒之下大步流星地冲了过去,却在离他三丈外,猛地醒过神来。
冲动一下卸去,他惶恐地盯着自己脚边渐渐变厚的冰面,身子细微地朝着殿外的方向挪着,却再一次地发现自己被彻底地无视了。
入眼的冰莲栩栩如生,华美圣洁。落在他眼里,却像是满眼的血腥,甚至能听到冥冥中三位兄长凄惨而怨恨地咒骂声、挣扎声!尖利的狐爪扎进血肉,再多的理智与懦弱也在这一瞬被焚烧殆尽,四长老猛地一扬左手,用所有妖力汇成一击绝杀!
乍现的紫光铺天盖地,如闪电一般直奔茫雪而去,眨眼没入胸膛!
可是,什么都没有,发未动,人未动,只有白纱的衣袍轻轻扬起,聊以慰藉两眼充血的对手。
忽然,茫雪动了。旖旎的紫眸轻轻一移,对上满眼怨毒的四长老。
四长老浑身一寒,整个人就像跌进一口冷沁的冰窖,他浑身一僵,满心的怨恨被瞬间冻结。寒气仿佛是从毛发间钻入体内,他猛地一个激灵,快速地退开几步。
茫雪看着他,绛紫的眸子一丝温度也无,微白的唇稍稍开启,一串没有起伏的字眼生硬地蹦出。“你方才,说什么?”
四长老忽的一笑,狠狠地瞪了他一眼,终于放弃,转身踉跄而去。
孽障!时间到了,你终究会还回来的!
茫雪静静地看着那抹身影越来越远,眸光一转,再次对上面前的那朵莲。这一次,却只是深深一个呼吸,甩甩清冷的袖,转身离去。
= = =
“殿下,伏雪来了。”小童望着自家发着呆的殿下,努力地憋着笑,一张脸却压抑不住地明媚起来。
横卧着的人细微地动了动,一双眸向上瞟着身边高了几分的小狐狸,表情虽不及谈不上温暖,却依然带上了些柔光。
雪域之中,他依旧是那个清冷孤傲的殿下,无怪蓝雨总是对他一惊一乍,那时的他,除了一副皮囊外再没有任何一点,像这白色国度之内的王者。
“着她进来。”
说话间男人已经坐了起来,细长的发被小童轻柔地托起,一丝一缕地拉顺收紧,收尾处用一个繁复的发冠稳稳簪住,将一切慵懒藏去。
身上的衣印着繁复的花纹,头顶发冠沉重而拘束,他其实更喜欢自在随意的白衣,在此处,却已习惯了拘谨隔绝。
门外响起清脆的脚步声,茫雪抬眼的时候,看见的便是一抹鲜艳的红。他略一晃神,盯着面前的干练女子顿了少许,才想起之前雪域规矩森严,这样奔放高贵的红,是不许的。
伏雪的视线第一次直接而大胆地看向茫雪,却同样的也是一怔。十岁的时候,她曾偷眼看过这高高在上的人,百年相伴,她亦不只一次地眺过他的背影,窥过他的侧廓。却没有哪一次,如此震撼。
就像是窥见高贵的神祗,偶然间得见他勾唇一笑,虽知他只是博爱关怀,却再也自拔不得。
她一生敬仰的神啊,也因为那个女子,改变了。
他居然也会晃神,会远眺,会寂寥,会在乎。
“嗯哼。”小童倏地轻咳一声,打乱伏雪越飘越远的遐想。
红衣的少女周身一震,瞬间已经回神。她恭敬地俯身跪拜,起身却仍低着头,轻言道。“殿下,如今干部也提拔了十二位,四方极地的巡岗可保万无一失。”
一如既往没有回音,少女只是微微一顿,就续了下去。“如今练武场制度虽废,伏雪仍然沿用了一些之前的等级,务必将冰殿层层守护。还请殿下放心。”
想起训练有素的各级小将们,伏雪面上一笑,意气风发了些许。
正这时,茫雪清冷的声音却响了起来。“伏雪,抬起头来。”
正准备施礼离去的人一惊,怔怔地抬起头来。
座中,茫雪不自在地扯了扯袖子,动作却是一贯地优雅。微抬的紫眸对上少女惊讶的眸,柔光骤然倾泻,恰似化雪春风。“那些孩子,编制之外的就不必再强制习武了。正是调皮的年纪,若是你们能够好好地保护这个家园,那么也不必再拘着他们了。”
顷刻的温柔随即消逝,却也足以让一室的两人呆上一日。白袍的男人理了理身上绫罗,抬步走了出去。
随着改制,孩子们的战斗方式已经从以命相搏的厮杀逐渐转换为守护自己的战斗,他们已经习惯了守护着整个雪域的安全,而不是为了一个他,而沦为一个战斗杀伐的武器。
有了‘百姓’,有了‘军队’,再加上他们几个掌事,雪域也就真正可以变成一个乐园了。一点一点,当他完成所有的计划的时候,他也便可以抽身而去了。
= = =
下了一天的雪终于停了,细弱的日光洒下却没有温度。茫雪的脚步缓慢,静静地走在洁白无瑕的雪地上,身后留下一排长长的脚印,略显寂寥。
举起的足堪堪停在空中,而后缓缓落下。他看着满眼一样的景色,细长的指甲掠过衣襟,隔着衣衫一遍遍描着贴身的紫螺。
如今,人界应该已是盛夏。
回到雪域已经两年半了,时间似乎很短,每一日却难熬。
紫玲,离开你原来已经整整三年时间了……
远处,忽然升起一阵黑烟,不由引起他注意。
那个方向,似乎是……
漆黑的洞口前,茫雪踌躇了片刻,还是走了进去。
粘稠的黑暗里,他走着,不自觉地越来越快。
嘶喊、鲜血、尸身,回忆混着血腥味一起扑面而来,伴着那瑰丽的紫色。
谁知道呢,这颜色,那时候对于他来说,多么的可怖。
巨大的洞窟之内,他立在空旷的平地上,终于平息心中的起伏。
“我以为,你会适可而止。”
“笑话,茫雪,大逆不道的人是你,忘恩负义的人是你,到底是谁该适可而止?”黑暗中,四长老踱步而出,一双眼紧紧地盯着他,怨毒仇恨。
“是你,忘了三百年来是谁抚养你长大,授你技艺!”
“是你,忘了三百年来是谁辅佐你一掌玄狐一族,助你荣享至尊!”
“是你,背叛宗族,害死长辈,还追随低贱人族,大逆不道!”
一连串的话语最后变成嘶吼,孱弱的老头狠狠地迎了上去,在他一丈外站定,却一反常态,气势汹汹。
“是,三位长老因我而死。”茫雪看着他,一丝未动。四长老居然让他回忆过往,他怎么敢?!“三百年,你们的恩,真是大啊!”
玄狐幼兽,从五岁开始,进入这练武场,修习法术,和自己的同类厮杀,踩着同族的尸身,直到同一批次中决出二十位优秀者,再由长老会提拔分流,去执行各自职务。
每年,多少玄狐族人因此惨死,多少得以幸存的狐族性格扭曲,沦为没有感情的凶兽。
他有幸,因自身异于常人的天赋,到达玄狐境界,便被推上一族之主的位子,凌驾下狐、卒狐、灵狐之上。
却依旧一无所有。
三百年,岁月沉浮,他身负全族,却阻止不了族人的悲哀。
那样的“恩德”,他毕生难忘!
“哼,若不是我们扶植,你以为,你会有如今这般成就?!”四长老理所当然地痛骂着,忽的眼中连闪,奸笑起来。“如今,你背叛宗族,也再不配做我玄狐少主!”
火光一闪,偌大的洞窟,亮堂起来。黑暗中,数十个狐族少年步了出来。
“你以为只我一人?”四长老往后连退,尖细的狐眼眯着,放肆地大笑起来。
紫眸一颤,茫雪看着逼近的众人,长眉皱起。这些人,他认识,正是之前负责守护他的部分灵狐和卒狐。“为何?”那些眼里的愤懑太强烈,他,不明白。
人群中,一人排众而出。正是伏雪手下一员得力助手。
“为何,殿下,我的殿下,你真的不清楚吗?”
弃用练武场,不再使用杀戮晋升制度,改为教授学习,放不想习武的狐族自由。茫雪摇头沉默,他,确实不清楚。
那助手见了,却是疯狂地笑起来。笑得满脸泪水,笑得撕心裂肺。忽的,他表情一收,瞪着他,沉声怒道。“图鲁,一百五十七岁,灵狐,斩杀一百七十人。”
随着他这一声起,在场的其他人也纷纷开口。
“俢度,一百三十岁,卒狐,斩杀两百二十一人。”
“桐雨,三百岁,灵狐,斩杀五百六十人。”
“弃,两百四十岁,卒狐,斩杀四百八十六人。”
……
长长的一串名字报出,茫雪怔怔地站在原地,脑海里仿佛又响起了那刺耳的厮杀声和哭喊声。
“幽寂,七十岁,灵狐,斩杀,七百人。”
最后一人,从那昏暗的地方直直地盯着他,犹如一束幽光。
图鲁痛苦地一闭眼,再逼近一步,看着他。“殿下,图鲁今日要杀了你,为我妄死的兄弟和那一百七十个无辜的狐族!”
在场数十人,无一不是血债累累。狐族是解放了,可他们一世拼杀,只为了能去到那向往已久的位置。不管是家人期盼,还是为权为势,如今这样一切成空的结果,都让他们背负不起!
多少玄狐为此厮杀一生,多少人为此含恨而终,到如今,却是付诸东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