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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秀清澈的眸子一黯,不肯说话。
巧娘叹息道:“你不说话,我也明白你的心思,你在害怕是吗?怕你万一真是老爷的女儿,那他就是杀你娘的凶手,你会更恨他,不如不知道的好。”
景秀目光一闪,别过脸,不敢对视巧娘的眼睛。
巧娘毕竟是一手带大景秀,柳姨娘含冤被沉塘,巧娘就如景秀的娘亲,哪有猜不透的心思?
巧娘还想说什么,景秀急着打断道:“您别说了,我回府是为了什么,您是知道的。不管我是不是老爷的女儿,都改变不了他把我娘沉塘的事实。我不滴血,是为了不出一点意外,无论如何,我绝不能被赶出傅府!”
巧娘眉头微微蹙起,景秀缓了缓神色,把靠椅挪近巧娘,从袖子里掏出那条红梅手帕,笑道:“我在乡下跟着卖艺的师傅学了点手艺,我变个新花样给您看看,就别跟我怄气了。”
手指翻转间,一会儿工夫,从红梅手帕里立起一枝梅花来,喜得巧娘十分惊讶:“你也真是个怪人,偏爱这些左术。”
景秀笑盈盈地道:“要不是我学了这个,怎么敢当着老爷太太的面糊弄。”
巧娘笑了笑,看到案几上的天球瓶,摆着数枝艳丽的梅花,她笑着摆了摆头。
第八回 丫鬟巧调来 宗祠入族谱
到了晚间,景秀和巧娘去东厢抱厦看新来的丫鬟白苏。
白苏约有十七八岁,白净的脸庞,细细的弯眉,虽不十分漂亮,神色间却很是温婉,看着舒服合眼缘。
白苏瞧见景秀到此,稳稳地蹲下身,不慌不忙行了福礼:“奴婢白苏给六小姐请安。”
景秀虚扶起她,眼中盛满笑意:“委屈白苏姑娘了,从母亲屋里调来跟着我这病秧子。”
“六小姐言重了,能服侍您是白苏的福气。”白苏恭顺道,回话客气周全。
景秀笑得亲切,随意问了几句体己话。景秀听她言谈得体,很是满意:“白苏姑娘在母亲屋里负要责,往后在清风阁也一样,还得有劳姑娘调教新来的小丫鬟,我刚进府,也不善管教,姑娘是母亲身边的得意人,便替我累着些,以后屋里的事就全靠姑娘帮着张罗。”
白苏倒不拘谨,含笑应承着:“六小姐放心,奴婢定会尽心尽力。”
景秀嘴角带笑,多看了白苏几眼,不多停留便离去。
住进傅府,霍氏肯定会找人来盯着她的动静,景秀知道霍氏信任的全是在她身边贴身伺候的人,为了进府,她在外没少做准备,整整有四年,让她去了解、摸索,继而……
次日一早,景秀起床洗漱,换了身见客的衣裳,上着桃红撒花袄,披着织锦皮毛灰鼠披风,下搭散花如意云烟裙,通身崭新,觉得没有疏漏,就由白苏陪着,乘软轿往宗祠去。
外面雪下个不停,只见丫鬟婆子正在那里扫雪开径,远处梅林积雪竟有四五尺深。这样的雪势,何时才是个尽头啊!
霍氏主持这次仪式,傅氏一脉的族老长辈来得不少,傅正礼是长房嫡子,更是傅氏族长,又做了知府,在滁州是有头有脸的大人物,族人皆顾面子齐到。他下面有两个庶出的弟弟,携着妻子皆至。
二老爷傅正仁、三老爷傅正端成家后,分了家。二老爷也住在涧溪巷里,不过在街尾,是座三进的宅院。他时运不济,本来也是满腹才华,头回科举中了举人,可惜第二年会试,他用功过度,生了病害,反而落榜,再等三年考试,却不如往日,又考了两回,都不如意。转而与朋友去经商,偏全亏空了,倒还欠下不少债,幸好三老爷救济,才安然度过。
现如今做了八品经历,清闲文官,优哉游哉地过日子。
而三老爷与二老爷刚好相反,年轻时风度翩翩,倜傥潇洒,不爱文不爱武,偏爱游山玩水,气得老太爷要把他赶出家门。也因他见多识广,朋友遍天下,成家后,做起了丝绸的生意,举家搬去苏州,在那买田置业,接着又做米铺、制酒等生意,现如今大明朝,四处都有他的店铺,倒成了苏州富商,与二老爷境况大相径庭。
傅正礼与两个弟弟在外院堂厅里话事,霍氏则请了二太太、三太太等女眷去偏厅,一应张罗款待,合族中许多妯娌皆到,正是百般热闹。
景秀在宗祠门口落轿,门口站着一排衣裳光鲜的女眷,见到她来了,纷纷止住话,多看几眼,各种目光参杂。大家都知道是柳如眉的女儿入族谱,虽然弄不明缘由,不过族长认女,这些弟妹妯娌间也不便多议论。
霍氏见大家都不说话,领着景秀给大家见礼,笑呵呵地说道:“这就是六丫头景秀,可怜这孩子一出生就在外头,受尽了苦难,老爷和我都决定把这丫头记到我名下。”又对景秀道:“快给长辈们请安。”
众人脸上有惊色,皆想不到霍氏这么豪爽。霍氏出身大家,论身份地位,在场人全不及她尊贵。霍氏的贤能也是整个滁州出了名的,不想竟然还把一个青楼女子生的女儿记到自己名下,这样大度,众人真是望尘莫及,看向霍氏的目光便生了敬佩。
景秀也想不到会这样,真是意料之外了。但她不敢怠慢,立刻挪动脚步,恭敬一拜,十分乖巧地喊道:“给二婶、三婶请安……”又给其他长辈一一行礼。
大家见她乖巧懂礼,也不禁笑起来,这次比刚才的笑容都添了几分真诚。
要是记到霍氏名下,以后就是嫡女,风光无限。
“快起来,长得真是标致!”说话的这人是三老爷的妻子窦氏,她很是年轻,看上去才二十出头的样子,生了一双精明凤眼,让人不敢小觑。
边说着,边往景秀手里塞了个菡萏色荷包,沉甸甸的,约莫有三四两银子,不愧是富商的妻子,出手十分阔绰。
景秀屈膝道了谢,把荷包放进袖子里。
二老爷的妻子柯氏也笑着送了个大红金绣线滚边荷包,不算重,像是串手镯,景秀有些讶然,但也随即感激地行礼:“谢谢二婶。”
“好孩子。”二太太笑得亲和握着景秀的手,认真看着她。
景秀被她看得神色不自然,抬起眼时,二太太那张有些蜡黄的脸就转过去了。
接着其他人都拉着景秀说了几句好听的话,全送了礼。
吉时已到,霍氏和几位姨娘携着景秀入宗祠,其余诸人皆敛声入内,里边高挂锦幔,香烛冉冉,有题对联:“身范克端绳祖武,家规垂训翼孙谋”,横楣挂着黑漆錾银匾额“世泽绵长”。下首莲花叠加案几上正居中悬着傅氏祖宗遗像,两边整齐摆着列祖列宗排位,真乃世泽绵长。
众人按辈分站立,男东女西,方一齐跪地,叩头礼成。众人起身,唯有景秀照霍氏吩咐未起,拈香下拜,跪在蒲团上叩头三下,傅正礼则念了几句祖训,把景秀的名字填入族谱,整个仪式庄重肃穆,不闻一声咳嗽。
请宗祠入族谱很快过去,诸人忙退出,至外院。霍氏请大家去花厅用膳,见景秀脸色虚白,免了她陪坐,要她回去休息。
第九回 金镯暗藏机 贤女备受宠
景秀回到清风阁,白苏捧着大大小小的荷包,放在桌上整理。景秀想起二太太送的荷包,忙道:“把二婶那个大红色的荷包帮我找出来。”
白苏一会儿工夫便从荷包堆中找出:“二老爷这些年生活拮据,不比往日,逢年过节老爷太太就会送东西去。想来二太太也没银子使,就送了物什。”
景秀颔首,打开荷包来看,只见一串赤金累丝嵌玉石莲花镯,在明亮的屋子里透着莹然如春水般的光泽。
白苏看见,不禁讶道:“二太太好大手笔,这镯子可是内造的!”
景秀见她认出是皇宫内造镯子,也很诧异:“你认得?”
白苏摇头道:“二太太的东西我没见过,不过如今能在镯子上缠赤金的,只有皇宫。”她也有些不解起来:“二太太出生寒微,只是小户人家的嫡女,就算是她的陪嫁,也不可能有这样的镯子啊!”
还把这镯子送过来是什么意思呢?景秀费解,送来她也不敢戴在腕上啊!
巧娘掀起帘子进屋,一眼就看到景秀手上的镯子,这不是柳姨娘的镯子吗?
她刚想出声,见白苏还在屋内,把话吞进肚里,笑着走过去道:“这镯子真漂亮,是谁送的?”
“二婶送的。”景秀想起二太太那张蜡黄的脸来,忙把镯子放进荷包里,递给白苏道;“回头再遇到二婶,我把镯子还给她吧!”
白苏装好,抿唇笑道:“既都送了,二太太又怎么会要回去。不能在外头戴,在屋里头戴着玩还是可以的。”
景秀笑着不作声,白苏把送来的东西收好,便退下去了。
巧娘又问景秀:“累不累,要不要回房休息?”
景秀听出巧娘话中意思,不动声色地揉了揉额头:“是有些累了。”
丫鬟们就扶着景秀往内室去,待她们退下,巧娘小声道:“刚刚那个镯子是你娘的,你快收起来!”
景秀闻音一颤:“您看清楚了?二婶怎么会有我娘的镯子?”
“我怎么会看糊涂?”巧娘捶打着手道,“那镯子是赤金内造的,我不懂大明的律法,但也听说过,官宦庶民家戴不得赤金,那镯子你娘很喜欢,也从不敢佩戴,都是我收拾在箱笼里,不会认错。”
景秀缓缓神色道:“那镯子是宫中的话,我娘从哪来的?”
“这不足为奇,你娘当年是江南一带的雅妓,不少京中阔少慕名前来,这镯子便是仰慕你娘的知己所送,也就是冤枉你娘和外头男子有染的那位官人,但你娘爱上老爷后,绝不会再和他人有染!只是这镯子怎么会在二太太手里呢?”
景秀想起二太太握着她手时的目光,想了想,迟疑道:“二婶和我娘很熟吗?”
巧娘摇了摇头:“你娘要进门的时候,上至老夫人,下至太太姨娘们都反对来着,特别是二老爷,他为人迂腐又不懂变通,还扬言要和老爷断绝兄弟关系,以后都不来府串门子。两府虽隔得近,可从你娘进门后,二老爷一府不大往来,照理说二太太与你娘不可能有接触,怎么会有你娘的东西呢?”
景秀更觉二太太是借着镯子有事要说,只是她人在闺阁,怎么好去找二太太呢?便压下话道:“二婶既然送了东西来,也许还有话要说。”略一思忖,嘱咐道:“您去把听春喊进来。”
巧娘应声寻来听春,景秀交代道:“母亲在前院备了宴席,我心里一直惦记着,你去看看怎么样了?要是看到二婶,就帮我传个话,说谢谢二婶送的镯子,我很喜欢。明白了吗?”
听春有些愕然,这算是六小姐第一次吩咐她办事。回来这些日子,六小姐都是客客气气的,从不怎么使唤她,以为是因从太太屋里来的,六小姐有些避讳,很多话不好吩咐,反而更器重家生院里新来的丫鬟,梳头穿衣全由下面的丫鬟来做,她和解秋就被搁置了。
没有想到这回六小姐会主动吩咐她,她很欢喜道:“是,奴婢这就去。”
景秀看着她急忙去了,会心一笑。
巧娘道:“我还以为你对太太派来的不会用。”
景秀笑道:“新来的那些小丫鬟不好到前院,听春和解秋好歹是在太太身边待过,在府里有自己的门路,去传话更容易些。”
巧娘很是赞成,景秀似乎很懂大宅门的法则。一直不重用听春和解秋,突然要她们办事,会更尽力办成。
另一边外院里,霍氏统共摆了七桌筵席,外面花厅四桌,叔公族男们凑到一起,高谈阔论。里面偏厅女眷围了三桌,霍氏热情招待着,小姐中只有大小姐景沫出来陪坐。
这次宴会是景沫一手操办,菜肴暖酒,荤素搭配,办得是极合人意,引得在座族亲夸赞不绝。
三太太窦氏正拉着景沫笑道:“这合欢宴吃得我心里暖洋洋的,怎么有你这么贤能的姑娘,也不知道谁家有这福气能娶了去?”
众人都笑了起来,霍氏笑道:“沫儿从六岁起就跟着我学规矩,十岁开始敲算盘理家,到现在,每次家里宴席堂会,我全都交给她置办。可真舍不得把她嫁了,还得多留着,帮我管着家,我也少操些心。你们谁都不许给她寻亲事,我听都听腻了。”
“儿大不由娘,留来留去留成灾,你也该关心了。”桌上有妇人高声笑道。
景沫脸一羞道:“我去厨房看看,还有什么菜没上?”说完,就要和丫鬟退出去。
偏厅里笑成一团,景沫今年已十七岁,这个年纪早该嫁人,都不知霍氏要留到什么时候,逢年过节聚到一块,族亲里就有人给霍氏提议,要为景沫介绍夫婿。霍氏听了,没什么动静,偶有好的人选,霍氏会瞧一瞧,总觉得不满意,就推了,如今到十七还不嫁,再过两年,可都成老姑娘了,众人比霍氏还着急。
坐在上席的二叔婆拉了景沫手道:“沫儿别恼,你这些长辈们口无遮拦的,胡说话,有二叔婆给你做主,谁要再拿我沫儿玩笑,罚酒!吃得她找不着东南西北!”
景沫笑着给二叔婆福礼:“还是二叔婆疼我,我去厨房端白玉奶茶,端来第一个孝敬您!”
乐得二叔婆拍着腿大笑起来:“好好好!”
景沫和丫鬟灵芝退下,里面笑声不绝,她含笑着往檐下台阶去。
还没走几步,听到前院回廊有声响,她和灵芝赶紧走过去,只看一男子挡在女子前面,灵芝一眼辨出是听春,忙道:“大小姐,是六小姐的丫鬟听春。”再看男子侧脸,惊讶道:“那位好像是堂姑母的儿子邓睿表少爷?”
第十回 表少醉酒言 群女斗口舌
景沫一听,眉头就微蹙起来。父亲的堂姐,亦是二叔婆的独女嫁到云南邓家。邓家也是高门大户,堂姑母福薄,熬了多年才生下嫡子邓睿,后身子不好,没多久就去了。
堂姑父又续弦,邓睿日子更不好过。他成日不学无术,性情奢侈,终日斗鸡走马,游山玩水,还在学堂里打架,把个儒生腿打断了。堂姑父盛怒,要把他送官严惩。二叔婆最疼堂姑母,舍不得把外孙邓睿送官,来求父亲帮忙。父亲千辛万苦保下他,二叔婆知道他在邓家境况,就把他接到身边养着。
两年来,邓睿常来府里做客,总是借机往内院来,又爱缠着她们姊妹,大家看到他,都不大搭理。
听春应景秀吩咐来宴厅,才刚进来,就碰到醉酒的邓睿,她已经要绕道走了,哪知还是被他逮着。她以前在太太身边伺候时,就知道他这人性子。她百般推着,他硬是醉醺醺地拽着:“我问你,六表妹在哪?”
“睿表少爷,我不知道。”听春听到是问六小姐,料到不会是好事。
邓睿更逮紧了听春,筵席上饮酒过多,整个人身子都要往听春身上倒去,听春又急又羞,今日是六小姐入族谱的大喜事,她又不敢喊叫惹出事来。
邓睿喝道:“你慌什么?快扶我去给六表妹送礼……”
听春一把推开邓睿:“我们六小姐不会见你!”
邓睿差点被推倒,幸好景沫赶上来,她身后两个妇人眼疾手快扶住,景沫轻声斥道:“好没规矩,睿表哥醉成这样,你把他推倒,伤到哪怎么办?”
听春忙跪下道:“奴婢知罪。”
邓睿一听是景沫的声音,酒就醒了大半,转过脸去,只见他棱角分明的脸上,生得浓眉大眼,看到景沫,双眼湛湛明亮,脸颊酒红生晕,挣脱妇人,摇摇晃晃地往景沫走去:“沫儿表妹,还是你最好,不枉我待你好……”
景沫绕到一旁,婉声道:“睿表哥,你喝多了,我派人扶你下去休息。”说着,示意两妇人:“扶表少爷去偏房歇着。”
两妇人忙一边一手夹起邓睿,邓睿嚷道:“沫儿表妹,我没醉!你快带我去找六表妹,听说六表妹长得天仙似的,你就让我去看看,我还特意准备了礼物……”
景沫听他越说越难听,怕引起宴厅里的客人注意,要人捂上他的嘴:“快扶睿表哥下去,从假山那边绕走,别惊动了客人,再把平日服侍他的小厮找去伺候。”
邓睿被捂上嘴,还想挣扎,人却被两个力壮的妇人强行扶走。
景沫见人走远,舒了口气,扶起听春道:“再要看到他,离得远远的,这里设宴,来来往往都是客人,惊动了人,对你对他都不好。”
听春谦声道:“奴婢明白,谢谢大小姐解围。”
景沫笑了笑,见她一人来这,不由得问:“怎么没在六妹妹跟前伺候?”
听春道:“六小姐有些担心宴席上的事,差奴婢来看看情况。”
景沫笑道:“有我呢?你叫六妹妹别担心,照顾好自己身子。我还要去厨房看看,你看了情况就快回去伺候六妹妹。”说着,便和灵芝一块踏去西边的抄手游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