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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他们都在国外，一时半会回不来。”华只好用这些话搪塞她。
护士搀扶她到洗手间的门口，他们停了下来。
“你自己可以吗？尽快通知你的家人吧！”
“可以，谢谢。”
护士慢慢松开了她的胳膊，华一点一点摸着门框，一点一点向洗手间里移动，眼前的漆黑令她失去了所有方向感。护士离开病房后，华慢慢移动到洗手间，她没有关门。她艰难地找到马桶的准确位置，然后坐了下来，这时的她已经出了一身汗，身体多少有些虚弱。她在里面呆了许久，她想了很多，如果拆线后她真的失明了，小虎该怎么办，是否要交还给方家，方伦死后蒋菲又再次失踪，死无对证方家不会认得；酒吧怎么办，这么多年来的心血难道都白费了？她的思绪乱成了一团，她不想去想、不想去想，可还是想个没完没了。
“一墨……一墨？人呢？”唐玖过来了，站在门口往里望去，病房里没人。
“这儿！”华一墨喊的很大声。
“天啊，吓死我了！”
唐玖被华吓了一跳，她看见华在洗手间里如厕，没关门，屋里又关着灯，而华的模样又是十分的狼狈。唐玖看着她这样，有些心酸。
“我给你关上门吧。”她对华说道。
“嗯，诶……过会你得帮我一下，扶我出去。“
“嗯，好，到时你叫我。我先把东西放进去。我给你做了很多好吃的！“
“嗯，谢了……“
唐玖淡淡地笑了一下，她不喜欢华一墨对她多谢，她总是在故意和自己保持距离，而唐玖一直都无法习惯这样的感觉。简单整理过后，唐玖扶着华进屋去。华一墨只能凭着感觉一步一步地走，唐玖先是扶着她的胳膊，而后她握紧她的手。当华看不见一切时，她的嗅觉与听觉、感觉更加灵敏。她可以闻到唐玖身上的香味，感觉到她温柔的手，她知道这一切都是带着爱意，可……她从未进入自己的心中。
“唐玖……以后别麻烦了，孟洋我都让她回去了……”
“你干嘛总是和我这么客气。“她故意问的，她的语气有些生冷。
“没有，你们都有家了，自己的事都忙不过来，别往这跑了。“
唐玖扶着华坐回床边。
“你一个人怎么能行？阿姨那边还联系不上吗？”
“我没想过他们。”
“那……蒋菲呢？”唐玖犹豫了，可还是忍不住问。
华被这句话塞住了心，半天没有说话。
“她？过去了，别提了！你今天秀了厨艺，都做什么了？我可有口福了！“她故意转移了话题。
唐玖把饭菜一样样摆在她的面前，心里有一丝喜悦。她将每样菜都夹了一些放在华碗里，之后她将碗筷放在华的手里。华笨拙小心地端起碗来，尝试用筷子去夹菜，可是怎么也夹不到。
“一墨，这里有勺子。”说着她将她手中的筷子接了过来，并把勺子放在她的手中。
“今天医生没有来查房，我问了护士，我要等半个月才可能拆线呢……看着样子，基本我复明的希望太小了。”
“别乱想，没那么严重。”
“眼下太多问题要解决了，我不能总这么麻烦你和孟洋。”
“你又想说什么？”
“你今天帮我找个护工吧，还有小虎……我想应该送回方家才好，而酒吧的生意，这个才是头疼的事！”
唐玖沉默了一会，她起身给自己倒了杯热水捧在手里，水蒸气没有规律地在她周围萦绕。小虎与方伦的事已经不是秘密，华之前就没有再瞒着他们，他们都知道了。
“酒吧可以找安里来打理，小虎还是暂时让孟洋妈妈带一下吧，阿姨正好退休了，也挺喜欢小家伙的。至于护工……”
华打断了她，“唐玖，帮我找个护工吧……我很清楚张震心里是怎么想的，更清楚你。“她的话蜻蜓点水，却每个字都说破了唐玖的心事。
“嗯，好吧……“说着唐玖端起杯子喝了一口水，暖暖的感觉好像稳定了她些许慌乱的情绪。
☆、第七十四章
酒吧交给了安里帮忙打理，小虎继续由孟洋妈妈带着，唐玖帮华请来了护工，可是自己还是隔三差五地往医院跑，不顾张震喜欢与否，就这样……半个月过去了……
这一天是星期四，华一墨终于等到了拆线……
纱布一层一层地从华一墨的头上、脸上被解了下来，她渐渐地感觉到脸部轻松下来，可是直到最后一层纱布被掀开，一股清凉的风拂过她的眼睛，遗憾的是当她睁开双眼时，仍然是一团漆黑没有任何光线。华的双眸里失去了原本的光亮，主治医师无能为力地摇了摇头。
她……失明了……
当看得见世界的时候，只觉得这是理所应当的本能；而当失去它时，才体会到看得见的世界与看不见的世界到底是怎样。
孟洋和张震与医生去了办公室，而唐玖在病房里陪华。
“以前小时候玩捉迷藏时，蒙上双眼的感觉是好奇、兴奋。而现在……是恐惧。“华自言说道。
“别想那么多了，一会他们回来就知道医生的意思了，然后我们就出院。！“
“出院？“
“你难道还想在这呆啊？！“
华抿了抿嘴，“也对……“
他们静静地在病房里等待着，行李都被打好了包，整齐地被摆在病床旁边。
“二位算是华一墨的的家属？“医生一边关上门一边与孟洋和张震说道。
“嗯，是。“他们同时回答道。
医生走回办公桌前坐下，面对着他们。
“她这个情况可以说不太乐观，双眼角膜被碱烧伤以后形成角膜瘢痕，这个是没有办法治疗的。具体的说，唯有眼角膜移植才可能使患者复明。但目前要等到捐献者主动找上门来，需要时间和机遇。你们最好安慰一下患者，不是没有希望，是需要时机。”医生的一席话让孟洋与张震无言回答，万念俱灰、心灰意冷，这些负面的形容词塞满了他们的心，真不知道如何把这些事和华一墨说，说的话，说什么，告诉她让她等；告诉她，她可能以后都会失明？！孟洋与张震一脸踌躇地从主治医师办公室里走了出来，都在想一会如何与华说。
他们一前一后地走进屋去。
“你们回来了？”唐玖说道。
看见他们一脸的消沉，唐玖大概猜到了结果。
“医生怎么说？”华急切地问道。
他们俩个半天没有说话。
“呵呵……”华苦笑了一下。
“知道了。”她继续说道。
“一墨，别灰心。医生说，只要有人捐给你眼角膜，你会复明的。”
“没事，你们送我回家吧，出院！”华一墨的声音很低沉，她巴不得立刻离开这个鬼地方。
“出院！”华静静地想了一会，淡淡地重复说了这两个字。
孟洋与唐玖在一楼大厅里陪着华一墨，张震去办理出院手续，他们在等着他。
这个时代，医院和超市差不多，人流不断、络绎不绝。他们坐在大厅电梯旁边的靠椅上，旁边就是安全通道，在那里好似有人一直在监视他们，她的背影好熟悉。唐玖最为敏感，总觉得背后有人在盯着他们，她用余光看了看，觉得是个女人，但她的样子看不太清楚。她怕她发现，自己就慢慢转身。当她看见那个女人模样时，自己差异了一下，而那个女人也很警觉，她很快地躲进了安全通道内。唐玖不断地回想刚才看见的那个人，她的脑海中不停地搜索，直到她确定她是谁时，情不自禁地说出了她的名字。
“蒋菲，我好像看到蒋菲了。”她对着华与孟洋说道。
华的心仿佛被刺痛了一下，孟洋也刹那间被震住了。
“唐玖，你……你不会看错了吧！”
“绝对不会！”说着她起身向安全通道那边跑了过去。
真的是蒋菲，她也许只是想看看华一墨，可她的样子却憔悴了许多，也没有怎么打扮，她的脸色不太好，好像是有病在身。蒋菲听见有人跑了过来，便立即朝楼上走去，她的步伐很沉重，手扶着栏杆，看样子十分吃力。唐玖在后面追着，蒋菲在楼上的安全通道出口处躲了起来，她自己捂着嘴，不让自己的呼吸声传出去。并且，也不想让人听见自己的哭泣声。孟洋紧跟在唐玖的后面，唐玖也在二楼停下了脚步，她不敢确定蒋菲是否躲在这里。
“蒋菲，你出来！”唐玖的语气中夹杂着怨气。
“总是这样躲躲藏藏有什么意思？”
“唐玖，别喊了……没用的。”孟洋劝她说道。
“你怎么跑来了？留一墨一个人在大厅。”
“她偏要我追来！“
“哎呀，真是的！“
“你在这找蒋菲，如果能找到她，和她好好谈谈。“唐玖一边说一边原路跑了回去。
“哎？！“
还没等孟洋回答她，她就快速跑了回去，她担心华一墨。
孟洋四处望去，根本没有蒋菲的影子，可她还是开口说了话。“蒋菲，你在这里，对吗？一墨……出事了，她……眼睛意外受伤了，她失明了！我不知道你这次为何又离开了，可是……一墨她现在真的很需要你在她身边。“孟洋的话音落了半天没有人回应，她决定转身离去。谁能想到她与蒋菲只有一墙之隔。蒋菲靠在墙上不该出声来，她的脸色非常不好。她突然捂住自己的小腹，很痛苦的样子，看来她病的很重。
孟洋走回大厅，看见唐玖他们还在那里，华好像若无其事，没有做出什么反应。
“一切都办妥了。“张震手里拿着各种票据，大步朝他们走过来，看见他们一个个脸上幽暗的神情，他不知是发生了什么。
“你们怎么了，这么一会不见，你们情绪怎么这么低落？”
“刚才有个人在监视我们，她好像是蒋菲。“唐玖对他说道，她沉下脸来。
“蒋菲？你们确定吗？”
“嗯。”孟洋很肯定地点头。
“在什么地方？”
“安全通道里面。”孟洋继续回答。
“我去看看。“张震坚定地向那边走去。
“张震……”华叫住了他。
“别去了。不值得……你们对我的好意我知道。她已经是过去的事了，别提了！”
张震退了回来。
“我们……回家吧！”华继续说道。
☆、第七十五章
自从上次蒋菲在医院里露面后，就再也没有出现过。华一墨出院回家后，没过多久就被孟洋接到了她自己家里，孟洋妈妈提议的，小虎和华她一起照顾他们。华一墨十分不好意思，她和孟阿姨说好，等着自己适应了现在的这种生活就带小虎回自己家去，她答应了她。孟洋的爸爸前两年去世了，从她结婚后，孟阿姨就一个人在家里，生活难免孤独寂寞，老太太人非常热心善良，听闻华一墨出了事，便说一不二地把她接到自己这儿来照顾。
华到了孟阿姨家里，很是不好意思，她睡在孟洋以前的房间里，每天孟阿姨除了给华与小虎做饭外，还要接送小孩上下学，忙的是不亦乐乎。孟洋每个周末都回来看他们，唐玖与张震也会不时地过来探望。这段时间华过得很开心，日子也觉得过得飞快，几个季节就这样不知不觉地度过了。
2014年这一年的新年……
华已经带着小虎回到了自己家，唐玖执意拉着张震、孟洋还有安里到华家去过年。这一年的除夕很特别，他们是第一次聚在一起过年。华一墨十分高兴，虽然眼睛看不见了，但是朋友们还能聚在一起为新年喊倒计时。
这其中她特别要感谢的人就是安里，自从华出事后，酒吧交给她打理，真的是井井有条，生意比以前还好了很多，她把华的事情当成自己的事儿去做，让大家很佩服。华能独立生活后，就向孟阿姨要求要带着小虎回家去住，她虽然不愿意也不放心他们，可是也拦不住华的犟脾气，最后她介绍了以前的老同事韩阿姨给华，让她到华的家里做钟点工，以便照顾他们。就连除夕，阿姨也提前为他们准备完做年夜饭的食材才放心回家过年。很早，大家都已经到了华的家里，唐玖和孟洋两个人已经在厨房里叮叮当当地忙活起来，小虎在周围跑来跑去高兴的极了。外面不时地响起鞭炮声，张震与安里在贴对联，一切弄的有声有色的。而华却坐在沙发上啃苹果，享受着病号的待遇。
孟洋一边洗菜一边和唐玖说道，“你发现没，屋子里跟蒋菲有关的东西都不见了。”
唐玖没有回答她只是在切菜，直到手中的活完成后才说话。
“你还观察了这个？“
“过去这么长时间了，蒋菲这个人慢慢都被大家淡忘了。“
“也许一墨永远也忘不了。“唐玖双眼凝视着前方说道，她的神情带着无奈，却又是如此的肯定。
“嘿！你们聊什么呢？！”华很熟练地贴着墙边走进厨房去，家里的路线已经被她摸索的很熟悉了，这种黑暗无光的生活，她适应了，可是却不希望是永久。
“呦！你进来干嘛啊！”孟洋故意嘲笑道。
“我看不见，可是我闻到了。你们做什么好吃的呢？”
“鸡鸭鱼肉，样样都有！”唐玖很开心地回答她。
“是挺丰富，不知道是不是很特别？”
孟洋走到她旁边，一把搂住她的脖子开着玩笑说道，“老兄，吃现成的难道还要提要求啊？！”
“孟大厨，哪敢！哪敢！”
正在他们逗得火热，张震和安里从外面回来了，
“贴完了，贴完了！你们这边怎么样了？“张震嚷嚷着。
“你们都先出去吧，我们手忙脚乱。”孟洋一边说着一边把他们推了出去。
“好啦，好啦，一墨，安里，我们出去吧。”
“我留下帮你们！”安里很自信地说道。
“你也会做菜？”华与张震其口同声。
他们的声音惹得大家笑喷了。
“做菜又如何？”安里说道。
“好吧，好吧，我们出去。诶，小心！”张震扶着华找到方向后，两个人一前一后离开了厨房。
他们坐在了沙发上，小虎在那正看动画片。
“小虎，去给我们拿两瓶可乐去！”华对他说道。
“哦！“
“一墨，现在还习惯吧？“张震突然间的关心让华有些吃惊，他平时不会这样说话。
“习惯，不习惯又怎样？“
“我上次联系我一哥们，他是雾尔五院的眼科主刀，我把你的情况和他说了。他的意思是等并不是个办法，你这种情况拖得越久复明的希望就渺茫。“
“但是还要面对现实，每一年有400多万等着眼角膜移植复明的人，可捐眼角膜的人却寥寥无几。说实话，我早已经认了。呵呵……其实生活在黑暗中也没什么不好，眼不见心不烦了！“华的语气强硬了很多，经历了磨难与坎坷，她更加坚韧了。
“别失去信心好吗！就算不为了你自己，也为小虎，也为了我们！”
这句话似乎很打动华，她没有再说什么丧气的话，而是点点头，应了张震。
“今年可是过年，开心点！”张震逗趣地对华说道。
“说实话，我真的是高兴不起来。可是还好，有你们在，这个年还能过。”
“很多事都过去了，再想也没用了。”
“是啊，我只叹息，这么多年了唯独只有今年过年热闹。”
“一墨，我觉得你应该联系阿姨和叔叔，毕竟出了这么大的事，他们是不会不管自己的孩子的。”
“我找过他们，他们不停地搬家，直到今年我出事，我已经完全联系不上他们了。他们早就离婚了，前几年在国外混的还可以，谁知道现在呢。我从来不指望依靠他们什么，我自己一个……可以！”华说的很干脆，也很坚定，张震也就没再说下去。
“好好对唐玖，她很不容易！”华朴实地对他说道。
张震点点头，他心里还是很佩服她的。
“你们在说我什么坏话呢？！开饭了哈！”唐玖嘴里嘟嘟嚷嚷着，手里端着一大盘鸡肉，从厨房那边走向客厅，她后面跟着孟洋和安里，他们手里也端着菜。
“开饭啦！开放啦！都去洗手去！”孟洋的大嗓门嚷嚷的更厉害。
“好嘞！”张震答应的干脆，可愣是没动地方，而是华一步一步地挪动起来。
张震跑到餐桌前，用手拿起一片香肠吃了起来。
“啪”，唐玖一巴掌打在他的手背上，“洗手了吗，真不讲卫生，快去洗手！”张震被赶去洗手。
墙上的钟表指针指向了19点一刻，小虎打开了电视机，与很多普通家庭一样频道锁定在了CCTV1无论看与否，过年了都开着电视机图个热闹。等着张震与华回来后，他们都差不多坐在了餐桌前。张震给每个人倒了红酒，桌上的菜肴十分丰富，鸡鸭鱼肉虾蟹都齐活了，孟洋他们费了不少功夫。
“这年夜饭太丰富了，来吧，咱们干一杯吧！“
几个年轻人站起来欢呼着碰杯，这么多年了他们还能保留最初的情谊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