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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死了,他还可以保她不死。
若真如此,说明晋王在朝中的地位也不如表象中的这么落魄,那么到底是他自己争取的权利,还是陛下与他联合导演的苦肉计。
前者推断:恐怕这场阴谋便是他自己酝酿的了,沈择青因他而获罪……穆荑霎时心冷;想起他的话:“你说这番话是太看低本王还是抬举你自己?”她的确是看低了他!
后者推断:便是皇帝、顾丞相与晋王一同导演的好戏;包括沈择青与王大将军皆被利用在内,所谓的出征北疆紧盯明远侯恐怕也是假。
穆荑细思之下,心里有些许眉目,她不会凭几句空口之谈便相信沈择青有不良企图,也不信沈择青会骗了她。哪怕沈择青当真骗了她,她也该问清楚不是!
如今晋王府上下皆无可用之人,穆荑急需见外客,思前想后,她能接触的外客唯有医者了。
不知何时起,王府不信任宫里的太医,府中一切医药内务皆交由吴神医及其他郎中掌管,若来者是其他郎中,穆荑捎几锭银两便能搞定,倘若是吴神医……虽然稍显困难,可也并非无攻克之法。
吴神医与晋王交好仅是友交,无臣下尊卑约束,再则当初几次入府研药,她与吴神医建立几分交情,她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后,吴神医应当不会因为晋王而拒绝了她。
“伤寒只是染其表,未入肺,稍引几剂药即好。”
昏睡中穆荑听闻医者说道,可惜无从判断是谁,她挣扎了一下,头重脚轻昏沉乏聩,无从醒来,便也就算了,又睡了许久,穆荑闻药香而醒,这一次凭借坚强的意志她总算醒来。
穆荑欲动,却发现自己的手被旁物牵绊,她睁眼,看到晋王坐在床边,此时正拉着她的手。有一瞬间恍惚,她以为回到少时,她生病之时每每醒来第一眼看到的总是阿鱼哥,他会捏着她的鼻子:“你可算是醒了!”如今,他只不过坐在床头一脸肃然。
穆荑转眸张望,屋中并无医者身影,甚至煎药的奴婢也全无,独独晋王。她欲抽开手,晋王拉着不动,手势极稳,令她拉不开半分。
穆荑细细瞧着他,见他逆光而坐,月白直裾唯有肩头闪烁锦缎柔光,隐约看出团纹刺绣,面容愈加立体,鼻若悬胆,刀裁的剑眉斜飞,眼眸幽黑似玉,掩映在寒冰般的水波之下,薄唇紧合,正似掩住了他的所有情绪。
“你是故意的么?”他道,“你想干什么?”
穆荑未言语,只是静静地看着他,头重脚轻,呼吸不畅,唯有微微开启双唇才可吸气,眼眸似被热气蒸熏得干涩难耐,眨了眨眼,可她仍是固执地望着他。
“你想以此博取本王的同情?”晋王道,眉毛挑起,虽然神情哀痛,可眼神有些讽刺。
穆荑仍旧未答,忽然拱门出走进来一侍者,她转眼,无意识间露出希冀的光,可惜又暗淡下去。那不是吴神医的小童,也不是王府外客,而是王府的侍婢。
“王爷,药已煎好,可要端进来?”那小婢请示。
“端进来!”晋王吩咐,她又出去了。
待晋王扶着穆荑把药喂下,穆荑终于忍不住发问:“为我治病的医者何人?”
“你好像很关心这个?”
穆荑咳嗽,不答。
晋王从背后抱着她,把碗搁在杌子上,动作看似温柔,语气却是极冷:“本王随时可以把你送出去,让你同沈择青入狱!”
“你若当真恨我入骨,那便送吧,我好歹可以当面问清楚,所谓的某犯罪是何事!”
“你为何非要嫁给沈择青,本王比他当真差很多?”晋王语气冷飕飕,如从牙缝里放出的冷箭,实则还是不甘心。
“让我见他!”穆荑冷冰冰地道。
晋王松开她站起,冷眼俯视,“你见了他又如何,能改变吴王世子的身份?本王说过总有一天你会后悔,这一世唯有本王可以救你!七年前是,七年后同样是!别再自伤自残乞求本王怜悯,本王不再纵容!”
他走了,穆荑大咳,小婢奔进来伺候,穆荑问她医者是谁。小婢答:“沈夫人,吴神医已经走了,他说倘若你未好明日再来看你!”
伤寒事小,吴神医医术高明,并不需要他时刻伴随床前守着,为此,穆荑不敢喝药,如是挨到第二日,病情加重,吴神医总算亲自来访。
他把了脉之后皱眉:“你这点小恙喝了药便好,何至于侵入肺理?看来我得给你再开一剂药!”
吴神医开了药方给小婢前去拿药,屋中只剩两人之时,穆荑唤他:“吴神医!”
吴神医抬手:“切莫再唤神医,你这点小病我尚且治不好呢,称呼先生即可。”
穆荑也是一时心急口快,又改口:“先生,民女之所以一病不起并非你医术不高明,而是故意而为,请先生见谅,因为民女想见你,有一事须得拜托您!”
吴神医讶然,穆荑把近况及想法说了一遍,低声恳求:“先生,看着民女求助无门十分急迫的份上,请您务必答应!”
吴神医捋髭须想了想:“只是沈将军犯的是重罪,即便老夫托言给那蓬莱酒楼的东家他也未必帮你啊!”
“先生不必担心,我与那陈东家交情尚可,况且原先我帮过他一次,他是知礼守信之人,定会帮我。况且陈东家开酒楼广结人脉,只是往劳里传递一封信,于他而言并非难事。”
“也罢,老夫便帮你,只是你和晋王……何必如此啊!”
穆荑未言语,把信递给了他,几日之后吴神医再来探病之时,回了她一封信,正是陈东家从牢里带出来的沈择青的回信。
穆荑十分感动,平日里切莫以善小而不为,切莫以己为尊而不视卑贱之人,关键时候,也许正是这些卑贱的交情可以帮上忙啊!
穆荑看罢回信才晓得国舅早前察觉出皇帝及顾丞相有意联合王大将军及沈择青对付他们,便心生间离之计,恰巧,沈择青的确有把柄可攻,最终被国舅攻讦入狱。如此说来沈择青入狱与晋王无多大关系。
然而有一点穆荑十分不明白,便是晋王早前便与明远侯颇有交情,只是关系一直暧昧不明,直至陛下收回晋王兵权,封王大将军掌管羽卫,并有意派遣沈择青跟随明远侯赴北疆驻扎,明远侯察觉陛下用意,这才与晋王走到一起。再后来薄都统造反,明远侯与晋王联手镇压,告捷之后,明远侯邀功向陛下举荐晋王重掌南衙禁军,陛下无奈之下,不得已答应。
如今薄统领已死,薄氏造反给皇帝借口,皇帝又仰仗明远侯兵权,开始大刀阔斧肃清薄氏乱党,以天下悠悠之口逼薄皇太后还政。
穆荑不清楚晋王联手明远侯走这一步棋是为了早日防范攻讦薄氏,还是为了一己之私,谋划更大的野心?
她印象里的阿鱼哥一直是忠孝淡泊之人,莫非他已经变了,还是十几年来她从不认识他?
“凭零散记忆我只知父严母慈,母亲是极好的女人,知书达理、勤劳简朴,可做许多糕点……记忆的最后乃是战火纷飞,母亲把我扔到井里……我不知自己身世,不记得父亲姓名,只记得母亲姓沈,便自称沈择青。原来我身上所携之物竟是东吴兵符,如今身世大白于天下未尝不是好事,好歹我清楚了生身父母是谁,更明白了仇人是谁,可惜连累了你。夫人勿念,倘若有机会便凭己逃生,沈某此生不能遵守承诺,来世再报!”
信的末尾如此,穆荑看罢流泪。心中安定了,可又担心了。他没有欺骗她,可他也的的确确担了逆臣贼子之名。也许沈择青也不去解释,因为说他不晓得自己身世谁信呢?皇权之下从来只有是与不是,立了罪便断案,从来没有解释的余地,可是她不甘心他就这么不明不白地死了!
他并不清楚自己的身世,可见并无谋反之心,当年东吴王造反……据父亲所说也未有实证,只是朝堂有意削藩便拟了无中生有的罪名。上位者一向如此,为了揽权何事做不出?皇帝为了对付明远侯也有意拟定无中生有的罪名,此祸放之他人身上她可以不管,可那人是沈择青,她不得不管!
穆荑坐如针毡,不愿坐以待毙,可是求助无门,想了想,也许她只有这一条路可走。
是夜,穆荑摆了酒菜邀请晋王。
晋王自她生病以来已有五天未光顾她的庭院,也许一直忙着肃清乱党,逼迫薄氏还政。不过,穆荑邀请了他之后,他倒是赏脸来了。
眼看穆荑摆了一桌子菜,还专门温了好酒,晋王不动声色,可心里已有猜测,他默然入座,不热络,也不客套,面容沉静显出几分冷淡。
穆荑亲自斟酒,晋王看着琼浆玉液伴随袅袅湿温倒入酒杯中,心想她开口第一句话是不是:“阿鱼哥。”若真如此他心下定然哂笑。
可惜穆荑第一句话是:“王爷,第一杯酒多谢你赏脸。妾今日摆下酒席原有一件事想与你商量,也许你会感兴趣。”
穆荑语气平和,没有把他放在高位,也未把自己摆在地处,反而似乎有什么事情与他交易一般,晋王反而好奇了。
闹到如此这般境地,她非要嫁给沈择青,也是她自作孽,她还有何话可说?
46、四十六
“我曾听闻家父说起;东吴藩地之所以长盛不衰,王爵传五代不断;乃是因为东吴王钱氏自有一支特殊的军队;与朝廷军队按编制划分只认兵符不认将领不同,这支军队只认主人,即他们只认历代吴王为将,世代承袭,永不改变,可见吴王钱氏的确做到了集权之最。”
穆荑斟酒完毕,坐下来缓声说道,嘴角微勾;看似微笑;实则只是平静述说,“当年明远侯削藩告捷之后,那支军队便自动消失了,化身农商隐藏在各个角落,明远侯未收回东吴一兵一卒,朝廷亦拿他们没办法。如今只隔了十五年,当年的东吴兵未必不在,即便不在,按照东吴王训兵养兵的方法,他们的子孙后代未必还不保留这一传统,即只认东吴世子为将,因此,一旦沈择青拿着虎符号召,应当可以结集出一支强盛的军队!”
“可惜沈择青的虎符已被收缴了,他出去号召,人家未必认得他就是吴王世子。”晋王微微冷笑。
“是,换做以前旁人未必认得沈择青身份,可如今朝廷大张旗鼓地拟罪状把他关押入牢,他吴王世子的身份已经大白于天下了,按照东吴军只认主人不认兵符的特性,即便沈择青没有军符,只要他号召,东吴军也誓死追随。”
“是呢,可惜你能想到,朝廷同样想到,因此早早把沈择青关押起来,他这辈子别想再回东吴!”
“王爷又为何不换一种想法,唇亡齿寒,沈择青之死于王爷有何好处?”
“你这话何意?”晋王眼风微眯。
穆荑慢慢饮了一杯酒,热情蒸腾而上熏染面容,不施胭脂却胜过任何粉黛,白里透红,使她面目如芍药一样美。而这些都是她自己不曾察觉的,她只是饮酒驱寒压惊,觉得饮酒之后身体暖和也能壮胆,不至于这么紧张。“王爷为何与明远侯联手,图的不就是在朝堂上有援手,不至于孤立无助?您为何这么做,恐怕您对皇上也是不信任的。”
晋王的眼眸冷凝,紧紧盯着穆荑,因为在他印象里,不论是七年前天真烂漫的穆荑还是七年后冷静自持的她,都恪守本分从不妄议朝政,如今她这猜测他的心思令他十分意外,而且凭着先天的敏感,也不由得对她怀疑起来。
穆荑淡淡一笑,在他的敏锐盯视之下仍平静自若,“王爷,我与您青梅竹马,不敢说完全了解您,但七八分总该有的。七年前的您与陛下手足情深,断然不会作此提防念想,可如今时境不同,陛下毕竟是皇上,身处那个位置时至日久必然有所改变,前一阵子陛下收了您的兵权,而晋王府最近也从不召宫里的太医了,恐怕您与陛下感情已不同从前……”
“你真是放肆!”晋王冷声道。
穆荑却不怕他,抬手安抚道:“王爷请勿激动,我说这些也只是为了劝您。这事本无对错,不过是身份决定了想法而已,陛下作此决断您当然得有应对之法,所以,您联合了明远侯既然如此,您为何不肖想沈择青手中的东吴兵权呢?如此,朝中两大兵权都在您手中可保你无忧!”
“难道你不知道功高震主,集权愈甚更是自掘坟墓么?”晋王眯眼道,觉得她说的就是个笑话。
“是,民女晓得。”穆荑盯着他,芍药一般的洁白面容因酒气氤氲而愈加艳丽,双眸水波清浅,如漱玉池中掩映着墨石,清泠、透彻,明镜可鉴。她的语气亦如她的眼神那般深刻透彻,“可王爷联手明远侯之时,不正也明白此道理,并已做了最彻底的打算么?”
当年先帝给晋王取名萧揽,便是有意晋王承袭太子之位的,相信许多心腹臣子皆晓得,陛□为皇子更是明白,因此,他登基为帝,不论与晋王关系多亲厚心中始终存了芥蒂的种子。这颗种子在皇权薄弱饱受薄氏镇压之时尚且无法萌芽,兄弟两还可以齐心协力,可眼下看着羽翼丰满,薄氏将来都有可能不再成为皇权最大的隐患,这颗种子就萌芽了。
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蒸。多疑是每一个帝王的通病,陛下可以疑薄氏、明远侯,便可以疑晋王,甚至将来他都可能疑顾丞相,直至最终成为孤家寡人,且看时机而已。
晋王这般聪明当然也不肯坐以待毙,手足之情既然已伤,那边自求多福各求保命吧。因此,晋王虽然明白勾结明远侯可引来陛下更大的猜忌可他还是做了,更何况后来他还借明远侯之口夺回禁军兵权,显然已经不顾帝王的想法,当然,也更说明他做了最坏的打算。
晋王忽然拍案怒道:“妄议朝政,别说你是将军夫人,或是本王青梅竹马的友人,你都可以死一百次!”
桌上的碟碗被震飞而起,花生米撒了一地,穆荑当真被这吼声震荡了一下,眨了眨眼,呆愣片刻,只是叹息:“王爷,既然已经收了一块兵符,为何不收下第二块?当年东吴王谋反无实质证据,说句冒天下之大不韪的话,本就不该死,沈择青更无谋反的迹象,只要平反身份,罪不至死,最差的,给个戴罪立功的机会也可保出来,民女相信,本事通天的您,想救出沈择青太容易了!您又何必断送一条这么好的后路?”
晋王冷冷地撇着她,觉得穆荑既陌生又厉害,为何之前他觉得她恪守本分,人畜无害?当真是看走眼,其实她心里怀揣着一把刀,不到关键时候绝不轻易亮出来!
穆荑还有最后一道杀手锏,就看晋王怎么回答了。她先跪下来磕头恳求:“王爷,求您看在东吴兵权乃是一条后路的份上仔细斟酌,切莫葬送了自己。恳请您……救出沈将军!”
晋王看着她郑重地磕头,动作规范标准,一步一到位,谦卑而真诚,更显示出她的决心。她离开晋王府后已经不轻易露出这般低声下气的模样了,可如今她为了沈择青,当真可放弃尊严如此?
晋王感觉他的心被拧住了,甚至可以拧出血来,胸口淌过凛冽的气。他想让自己变得不在乎,可开口语气却无法控制,实在是嫉妒又不甘:“说到底,你也不过为了救出沈择青,又何必以如此冠冕堂皇的理由掩饰?”
穆荑磕完最后一个响头,匍匐在地片刻,缓缓抬起头来,双眸坚定且锐,“沈择青是民女的夫,民女当然要救他!”
“若是本王不答应你又能怎样!”晋王怒道。
穆荑神情瞬间郁结,可眼神并不慌,而是慢慢冷下来了,冷而且硬,“王爷,恐怕这条路并不是只有你可求,您不要,民女相信,总还会有其他人想要!”这便是她的杀手锏。
晋王怒不可遏,霍然站起来,“你这是威胁本王!”
穆荑也不跪了,站起来:“我已没有办法,他是我的夫,新婚之夜未过满便锒铛入狱,倘若他有三长两短我便要一辈子守活寡!我忍了七年孤苦,本来已经放弃了寻觅良人的打算,上天好不容易给我一次机会,未尝滋味便要失去,你觉得我还能怎么做?”
晋王道:“本王不是没有给你机会,你为何要选择他!”
“你给我的机会七年前便已经亲手毁了,我另寻良木而栖,如今你还要再毁一次?”穆荑语气同样很激动,双眸迸发出火花,却是盈着泪。
晋王怔愣地望着她,被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