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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五章 成人之美
更新时间2013…12…6 23：02：52 字数：2077
厅堂中，魁梧的中年男子气冲冲地背手而立，在他面前的壁上，是一幅蜀绣的巨大下山猛虎图。猛虎栩栩如生，须毛根根毕现，眼似铜铃，尾蕴霸道，不怒自威。
堂下，端正跪坐一中年美妇人，妇人身旁侍立着一脸战战兢兢的老婆子。与老婆子的惴惴不安之色不同，中年妇人虽是跪着，却是一脸淡定，丝毫无损她的端庄沉稳之态。
“胡闹！我的女儿怎可与人共事一夫！”中年男子回身怒斥堂下美妇。
“将军息怒，且听妾与您细说。”堂下妇人俯首恭敬道。“那凌家将军想必也有耳闻，乃是京中首富，孩子生得如何您也见着了，是家中嫡子。而且凌家三媒六证齐全，完全是迎娶正室之礼。妾身惴度着，咱们虽为百年簪缨世族，却女儿到底有些不足之处……当然，此事全凭将军作主，如您不愿意，妾身这就回拒了这门亲事。”
“凌家？就是南大街那个凌家？”男子语气稍缓。
“对！对！南大街上一溜的铺子，十之八九都是他家产业！还不止京中一处……”一旁的老妪忙陪笑抢着答言。
“没人问你话。”中年男子瞪她一眼，老妪吓得膝一软，伏地长跪不起。
“你是说，他已娶一房妻，是什么样人家的女儿？”中年男子半晌又道。
“就是……”老妪又习惯性地抢着答话，忽抬眼见男子居高临下的怒目，还有他背后圆瞪的眈眈虎目，吓得立时噤了声。
“这个……”中年妇人一时语结，直拿眼瞧身旁老妪。
“你连这个底细都不打听明白了，就稀里糊涂允下这门亲事？”男子不悦地拧眉。
“将军您误会夫人了！夫人为此事伤神得夜不能寐，食不知味，特地命老婆子我去打听明白了，这不，我尚不及回她呢！”老婆子干笑道。
“是，嬷嬷都查清她的底细了。”妇人亦笑道。
“你说！”男子不耐烦地挥手示意。
“那女孩并无雄厚家世背景，只是个穷教书先生的女儿，且嫁进凌家七八年，并不为夫所宠幸，实在是不足为虑。”老婆子笑着进言道。
男子点头，沉吟不语。
……………
凌老太太将手中信纸凑近窗户亮处，仔细地读着，一边微笑点首。
“不错！紫陌丫环果然不负我望，马掌柜信中对她赏识有加，说可堪重任。好！好！
我这肩上担子终于可以卸一卸了。”凌老太太笑向彩凤道。
“那是老太太您看人准，也是少奶奶有造化。千里马也须有个好伯乐呢！”彩凤笑道。
“就你这丫头会讨人欢心。”老太太笑起来。
正在说笑间，忽有小丫头子来报“老祖宗！外头官媒刘嫂子求见。”
“必是回水家的事来的。快请进来。”凌老太太笑道。
未几，官媒婆进来了。
“如何？”凌老太太笑问。
刘嫂子瞎了一声“老祖宗，我这实在不知如何启齿。”
彩凤奉过了茶，便退了下去。
“只成不成的事，有何难启齿？”凌老太太面上一沉。
“水家叫我捎一句话，须得将秦家女儿降为妾，才肯让姑娘嫁过来……”
“不行！秦家女儿当初嫁进来，我与其父便有言在先，只要他女儿未触犯七出之律，便是我
凌家之媳，枫儿正妻。我这一把年纪之人，岂可言而无信！我这就与枫儿说，宁可不结这门亲。怕他水家到时不低着头将女儿偷偷送过来。”凌老太太不悦道。
“这事万万使不得！”
“紫陌！你怎的……”
“老祖宗，紫陌恰有事撞了来，非有意听壁角，还请老祖宗恕罪。”秦紫陌跪了下来。
“你起来吧！你既已听到，我也还是那句话。刘嫂子！你就这么回。”
“啊……唉！”媒婆子犹疑着起身。
“刘嫂子且慢！我家老太太这原是玩笑话，当不得真，您且前头坐着喝茶，我去劝劝老人家。”秦紫陌笑着拦下她。
那媒婆正愁着无法回话，听她如此说，才把心放下。
内室中，凌老太太气呼呼坐于软榻上。
秦紫陌候她坐定，便整衣端正跪下“老祖宗，您先受紫陌一拜！”说罢，端端正正拜下去，再抬眸已是泪痕满面。
“孩子……你……我不是说过了吗？凌家不会亏待你的，快起来！”凌老太太急道。
秦紫陌摇摇头“老祖宗，紫陌这一拜是为谢您待紫陌真心实意的好。”
“我待你好，是因为你是个可人痛的好孩子，何必要自苦伤心呢？”
“老祖宗，紫陌不苦，老祖宗痛我，夫君待我也很好。还有柔儿，老祖宗可能还对她有所偏见，她真的是个很好的姑娘，您若与她相处，也一定会喜欢上她的。”秦紫陌拭了拭眼角笑道。
“你这孩子就是太傻了，谁都是好的。她都容不下你，你还说她好。”凌老太太叹道。
“不是，这必不是她的意思……她的心机应没有那么深沉。这定是她爹娘的意思。但是为人父母者，谁不想自己的女儿幸福？有这样要求也是情理中事。”秦紫陌垂下眼帘。“柔儿肚中的孩子，那是您的重孙子，你们是一家人！老祖宗您可不能因一时意气伤了一家人的和气。有些事，做得太绝了是会冷人心肠的，到时岂不让夫君夹在中间两头为难。”
凌老太太瞅她半天，方道“你这孩子就是通情达理，教我怎不喜欢？好了，我听你的便是。那么依着你便如何？”
“老祖宗您就让刘嫂子给他们答复，就说答应他们的条件。”秦紫陌道。
“你说得轻巧，你可知答应他们就意味着什么？”
“知道。若老祖宗认真不弃，紫陌仍愿替老祖宗分忧，为老祖宗分担些琐事。”
“傻孩子，正因为顶着这么个名份，我才可将些事交由你处置。若真成了妾室，纵然是我有心培养你，恐也难服众啊！”凌老太太摇头道。
“服不服众紫陌无所谓，只要能服待老祖宗您左右就好了。”秦紫陌笑道。
“好孩子……我的枫儿是几世积下的福，能得你这般贤妻。又几世的冤孽，竟如此不惜福……”老太太双眼噙泪颤声道。
第三十六章 始料不及
更新时间2013…12…7 22：47：53 字数：2116
“不成！我一定要去见老太太，我们当年有言在先的，凌家怎可言而无信！”秦绍源气得乱战。
“爹爹！您不能去！这是我自己的主意，并非老太太意思。”秦紫陌哭道。
“什么……你——！”秦绍源双目圆瞪，颤着指头直指女儿的鼻尖，忽两眼一竖，背过气去。
“爹——！”秦紫陌吓得大哭。一家人手忙脚乱抚弄半天，秦绍源方才醒转过来，却背转身睡着只管两眼垂泪，再不肯理会秦紫陌。
“爹……对您而言，这个名份就这么重要么？比女儿的性命都重要？”秦紫陌颤声轻道。
秦绍源呼地坐起身“谁拿你性命相要胁不成？是不是将军府的人？我这便找他们理论去！女儿你放心，老父就算拼得粉身碎骨，也要还你公道……”
“爹！您听我说清楚好不好！没人胁迫我，是我自愿的。爹！这么多年，您还没看出来？三少爷他心里没我，他不喜欢我！您还要这么自欺欺人到几时啊？”秦紫陌哭喊。
“所以……是三少爷的意思……”秦绍源跌坐床边，抱着头老泪纵横。
“不是的……我说过，是我自愿的。他与水姑娘彼此相爱，我不想因为我的原因，让两个相爱的人多几重阻拦。”
“你是傻的呀！你这样可知旁人会怎么想？别人肯定会有诸多猜忌，猜你为什么会从正妻沦为妾……”袁氏指点着秦紫陌的额头一通乱戳，忽又恍然大悟一般顿住“哦……你不会是真的做下了什么不伦之事吧！”
“母亲不要乱说。”秦紫陌着恼道。
“我可不是凭空乱说的。”袁氏斜乜着秦紫陌道“砚池那日说时我便疑心，还有常贵也亲见的。那个男人……是与你相熟的吧？”
秦紫陌不敢置信地睁大眼，她没料到袁氏竟然在这种时候落井下石：明明那时百般求助的人是她……
“什么男人？”秦绍源爆睁双目，两眼中赤红一片。
“没有……街中偶然遇着夫君的好友，因园中见过几次，他便与我招呼一声而已……”秦紫陌慌道。
“你没事上什么街？你看！这便是惹上是非了。所以才说，庄重的女子，应避开这些是非，珍重芳姿昼掩门才是大家女子该有的风范。或许三少爷就是听了些风言风语才对你有所猜忌也说不定。”秦绍源皱眉不悦道。
“正是呢！那可不是风言风语，许多人见证着的……”
“母亲！事实是怎样，你还不清楚吗？要说，索性等砚池回来说个明白。”秦紫陌怒斥道。
袁氏见她如此，目光有所顾忌地躲闪一下“原是我话多了。这种以讹传讹的事越说越没谱的……”
……………………
秦紫陌抬眸看一眼门庐上寻芳苑三字，忽讽刺一笑“小如，咱们终究是别无去处，兜了一圈还是得回来这里。”
“少奶奶……”
“别这么叫我了，以后就不是了。”秦紫陌轻笑道。
“少奶奶！你们怎么这会儿才回来呀！老太太气得了不得，正在发火呢。”门内一人急迎出来，竟是老太太房中彩凤。
“怎么了？老太太为何事发火？我今日家去回过她老人家的呀！”秦紫陌慌道。
“不是为你家去的事！是为……唉——！你快去瞧瞧三少爷吧！”
聆风轩内，凌枫仰躺在椅中，右眼青了一片，显然是被重拳捣的，鼻梁脸颊乌青着，一侧腮帮子肿得像含着颗鸽蛋，嘴角还在往外渗着血。一件天青色绸衫扯得皱巴巴的破破烂烂，早先青衫翩翩儒雅公子的风采荡然无存。
“这门亲断然开不得了！哪得这般无礼的人家？恃着什么骄横至此！”一旁凌老太太振臂怒道。
“怎么成了这个样子？”秦紫陌吃惊道。
“紫陌！你看看……你还只叫我一味的迁就他们！哪有这般目中无人的？”凌老太太一见秦紫陌，更迎上来，激动得手中龙头拐一通乱顿。
“怎么回事……不是说得好好的吗，为何又要打他？”秦紫陌犹疑道。
“还不是为你的事！这才叫自作孽不可活，早先干嘛去了？”老太太气哼哼道。
秦紫陌更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紫陌，你别听老祖宗瞎说，道头不道尾的……”凌枫忽咧嘴一笑，不期扯着伤口，痛得面上一阵扭曲。
“你这么做我没意见，我倒是乐得这样！可你这小子也忒傻了点，便选在今儿这种场面说，你不是存心找打嘛！”凌老太太骂道。
“老祖宗，我越听越糊涂了，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呀？”
“事情是这样！昨儿个刘媒婆子不是照你的意思回了水家嘛，今天便去过礼，这浑小子居然当着他全家之面说不同意降你为侧室，仍留你居正妻之位。”
“啊？这……这是为何……”秦紫陌一时目瞪口呆。
“那水将军气得当场便欲拂袖而去，便生这没眼力见的东西适时又爆出水柔已有了身孕之实……”
秦紫陌将手掩口，怔怔望着凌枫，半日方道“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这是事实，错亦在于我，所以这顿打我早作好准备了……”凌枫自嘲笑道。
“那柔儿姑娘怎么办？你这么一来，她的父兄定然要……你让她今后如何抬得起头来！”
“这便是她的主意。”
“什么……怎么会这样？”秦紫陌吃了一惊。
“她便是这样的傻丫头呀！她听见说其父兄开出的条件是要求将你降为妾位，便死活不同意，于是要求我与她合伙演了这么一出。唉……终究最吃亏的还是我！这水麟大舅哥也太下得去手了……”凌枫苦着脸道。
“天啦……她怎么这么傻……”秦紫陌喃喃道，忽又惊惶道“那她现在怎么样了？有没有遭责罚？她腿脚不便，还有身孕在身，要是为我受苦……怎么办！老祖宗，您快想想办法呀！”秦紫陌急得快哭了。
“嗯——如此说来，这丫头还算有良心。”老太太点首缓道。
“你放心，事已至此，她父兄也不会再重责她了。为息事宁人，应该近日就有答复。倒是甚委屈了一人，替我们背了个大黑锅，水麟大舅哥定然要找他算帐的。”凌枫忽坏笑起来，又是痛，又想笑，面上直如抽风一般。
第三十七章 离间
更新时间2013…12…8 22：36：15 字数：2180
红烛摇曳，红喜字，红绡帐，红被面。身着红嫁衣的新娘子端坐床边。
“柔儿，你终于是我的妻子了。”凌枫轻道。
凤冠上的垂珠遮住了她的面孔，看不到她的表情，但是搁于身前的一双小手紧紧地握成拳，泄露了她的紧张情绪。
凌枫微微一笑，抬手撩起珠挂，美人羽扇般的秀睫忽扇着娇羞抬起，一屋的喜庆之色更衬得她肤白胜雪。
“柔儿，甚是委屈你了。”凌枫轻抚着新娘子雪嫩的面颊深情道。
“没有，这是最好的结果了。”水柔浅笑道。
“可是你爹他还在生你的气，今晚都不曾露面。他日后若知道是咱们合伙骗他们……”
纤纤玉指轻掩上他的唇“日后的事日后再说，今天我们只说高兴的事好不好。”
“好。”凌枫就势轻轻在她指上留下一吻。
水柔面上微微一红。
“大哥这算是原谅咱们了吧？我原先还在忐忑，以为他不会背你上轿了。”凌枫笑道。
“怎么会，大哥自小最痛我了。他就是面恶心软。”水柔甜甜笑道。
“那是对你，对别人那可是面恶心也恶，你看看我的脸，今日涂了这么厚粉也没掩住这瘀青。”凌枫挨过脸去控诉道。
水柔掩口而笑。
“你还笑！今天你要好好补偿我。”凌枫坏笑道，欺身压了过来。
“不要！”水柔笑躲。“你挨打又不是为我，你是为紫陌姐姐，我才不欠你的情。”
“好呀！这小嘴越发的刁钻了！看来不略施小惩是不成了……”
“啊……你……坏人！”
“是吗？这还没开始，更坏的还在后头哦！”
红绡帐落下，细碎的笑语不断逸出，最后渐为轻喘呢喃……
………………
“嗯，不错，果然是个美人胚子。”凌老太太仔细端详着椅中人笑道。
“正是呢！这么如花似玉的美人，怎么竟……可见人太美了天也妒忌。”二少奶奶王氏叹息道。
“正所谓人无完人，皮相样貌都是其次，最难得的性情。今她们姐妹如此和睦相亲，我也欣慰。”凌老太太笑道。
“我就说老祖宗见着了定会喜欢吧！妹妹，这茶你是一定要奉的。来，我扶你下来。”秦紫陌笑着来至水柔近前俯身。
“哎！有劳姐姐了。”水柔欠身笑道。轻轻攀上秦紫陌的肩膀。
“算了，她腿脚不便，就不必拒这些死礼了，有这个心就可。”老太太笑着挥手道。
“无妨的老祖宗，这孙媳妇敬的茶可是最能延年益寿的。”秦紫陌笑道。
“你这个丫头哇！”老太太开怀大笑。
秦紫陌搀水柔于凌老太太身前跪好，一边彩凤早沏好香茗候在那里了。水柔接过茶盅，双手捧定举至额前笑道“老祖宗请喝茶！”
“好！好！”老太太接过来浅啜一口，笑得两眼眯了缝“彩凤，去把柜子里那只锦匣拿来。”
彩凤答应着去了。少时取过来，老太太笑咪咪自匣中取出一支金灿灿的簪子来。
“这支赤金和合如意簪是我当年嫁进凌家时，我的婆婆送我的，式样虽旧但寓意是极好的，我命人重新抛光并镶上五色宝石，现倒也拿得出手，我今将它转送于你，意在祝福你们夫妇和合白头偕老。”
“谢谢老祖宗！”水柔欢喜接过插于鬓间。
“好看！”凌老太太越发欢喜。“彩凤快扶你少奶奶起来，这冰凉的地砖，不要冰坏了。”
秦紫陌忙与彩凤一人一边搀扶起水柔。
忽卢氏开口笑道“老祖宗，这两位弟妹，丫头们该为难如何称呼了！都呼为三少奶奶，就分不清谁是谁了。”
“那依你有什么好主意？”凌老太太笑问。
“瞧老祖宗说的，这我们哪敢乱说呀！”王氏一旁笑道。
“嗯，也是不好喊。”凌老太太也自好笑。
“其实喊什么不重要。当着面都叫少奶奶，背地里爱怎么称呼随她们去吧。”秦紫陌笑道。
“那可不行。混叫着让外人亲眷们听见还笑话咱们家没家教了。不若这样吧！紫陌先进门为长，就是枫大奶奶，柔儿叫枫二奶奶，如何？”
“还是老祖宗头脑好使，这么一区分又清楚又好喊。”王氏奉承道。
又说笑了几句，王氏与卢氏便起身告退。凌老太太便叫秦紫陌也送水柔回去歇着，便大家散了。
出了凌老太太的正房，四人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