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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这也无甚大碍,只是一缕遗留在三生石上的残破精魂,他倒也不会赶尽杀绝。
只是打散那小孩的魂魄,留下一缕残破再次植入三生石,勾起它对人间的无限眷念,却,令它求而不得。
亡魂令人为之叹惋,早知如此,又何必当初逃脱,再追去长安找寻?
那人残忍,又岂会放任它对花葬肆意乱言,怨不得那人要将它打散了,只是可惜了那声清亮的童音,姐姐。
你想要逃么?
——它自己却,甫一出逃,便俱散。
花葬又梦到了那个小孩消失那瞬有人优雅地站在一片红花从中。
漫天飞雪。
十里的荒凉。
世间情字最是深沉,它在人的心里潜滋蔓长,于灵魂的彼岸常开不败,为缘生,为执念妖艳,光阴无扰,日月无休。
孟婆这样问过那人,既然除去她心中二十年后他二人重逢的记忆,那为何不直接除去所有的情意,又何必饮尽别离。
那人是笑着回答的,他说,是他不愿意如此呢。
他不愿意,是因为他还想和她再看一场长安飞雪素银,等一场执念化雪,望一场半生安然罢。
岁月无荒,经年无伤,心湖无漾。
这也是他想要的罢。
他的回答,孟婆是懂的,也是意料之中的。
在一场风月局中,静静地走完一场疼痛,回忆一场雪中的初见懵懂,叹一声流年匆匆,一个人,守另一个人的执念重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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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丽分割线,越来越喜欢薄情了,也心疼这样的男子,何必如此执着!
☆、第十章:何以相配长安雪
十°何以相配长安雪
清冷的月光泼洒而下,映着素白的雪,森然的寒意侵袭,冷冻了奈何谷绽谢千年的红花。
乱星,孤月,寒水,凉烟。
谁人乘一叶扁舟自水天相接处悠然驶来,带着近万年的清寒。
此夜天地皓雪,红花流离,绕以铜铃,耀以青灯。
轻舟渐近,清风四来。
男子踏着舟雪,翩然登岸,青衣妩媚,姿势优雅。
他的脚下忽然生出了大朵大朵白花。
——宛如素雪锦簇。
男子薄唇轻启,略带懒意的声音响起,“极美呢。”
“是呢。”忽然有薄凉悲伤的声音传来,缠绕着似有似无的笑意。
无心修长的手指随意划过,一根青玉箫即浮现于他的掌心,他抬眼看了一眼那人,语调慵懒,“美,是需要爱美者,以爱美之心来欣赏的。”
“如此呢,”那人笑着,白衣在夜雪中朦胧成淡雅的风景,“竟是我不懂得珍惜这般美景呢。”
“你自薄情,”无心下颚斜斜抵着玉箫,“恐怕如此美景,于你而言,也不过是过眼尘烟罢。”
男子极美的凤眸中流过风情万种,“自是薄情呢,又怎配此幽冥乱雪。”
无心的唇角蔓上轻笑,“何以相配长安雪。”
男子优雅背转了身去,微笑道,“纵是无从相配,又有何法呢。”
“薄情,何必如此呢。”无心青玉般的眸中有微凉的光芒潋滟
“竟是呢,”男子笑得江山失色,掩不住眼底荒凉,“是我太过相逼了呢。”
无心收了青玉箫,略略垂眸,低声道,“薄情,我自相随。”
纵你薄情,我岂无心。
男子眉目间流转旖旎,有苍凉附上胜雪白衣,他回眸,对他露出悲伤的微笑。
“多谢呢。”
无心轻轻点头,转身之际,青衣拂却,素华千里,他踏上扁舟,衣袂翻动,青玉箫现于修长的指间,一曲哀凉起,风雅如斯,轻舟渐离。
茫茫的山,茫茫的水。
彼岸的男子优雅地看着花火瞬间肆燃,灼了漫天飞雪。
他自薄情,何以相配长安雪。
微凉的叹息轻轻响起,上万年了,都不曾听他这样叹息,他的心底,已是血污狼籍了罢。
——纵然狼籍,风华犹不改。
即使心里横亘着百孔千疮,他依然笑得风情尽漾。
尽管那微笑,带着流离的悲伤。
花葬立在雪中,眉眼眯凄着看不真切,雪花落下来了,风起了,漫天素白了,她的心也荒芜了。
薄情,薄情。
女子的温柔执着,男子的残忍凉薄。
一柄紫竹伞斜斜地撑了过来,花葬回头,堇衣的男子笑着看她,“姑娘,为何独立雪中?一别多日,可还记得在下?”
花葬略思索,是,她记得,那一日长安飞雪红花,可是,总好像又有什么人,是她遗忘了的。
“陛下?陛下眉间针可取出?龙体可安康?”
北归尘略扶额,“正是在下,当日之事莫要再提,是在下之错,在下希望姑娘唤我名字即可。”
“如此,那我便唤你公子罢。”
“多谢。”
“怎么,长安巡游还未结束么?”花葬问。
北归尘道,“并非如此。只是,在下在这里遇到了一位故人,使得在下心有牵挂,故此次暗自出帝都,正是为了将那故人请回帝都。”
“公子重情,”花葬由衷赞美,“此举甚好。”
北归尘眼底浮上了深笑,“甚好?姑娘觉得此举甚好么?”
“是啊,你身为天子,却依然能不忘旧友,难道这不值得称颂么?”
“若是那故人不愿随在下回去,又如何?”
“若是他不愿回去,”花葬道,“那自是有他的道理。帝都虽好,可这世间,有远比荣华要好的东西。”
“是么,”北归尘略略皱了眉,“那么姑娘以为,那人愿随在下回去么?”
花葬道,“我岂敢妄加揣测。只是公子如此真情,那故人想必应是不会拒绝的罢。”
“承姑娘吉言。”北归尘拱手道,“那么姑娘,请随在下回去。”
花葬冷定道,“公子好意,花葬心领了。只是花葬要在此等一个人。”
北归尘目光略微悠远,“姑娘所要等之人,也是故人罢。”
“……或许是罢。”
雪凉薄。
“十年,一梦江山远。”北归尘垂手,紫竹伞倏忽落地,在积雪上划出几道痕迹。
花葬忽然转头看他,“公子?”
他双眸中揉进了一点久远,像是隔着青烟,再回首远去的流年,“前尘旧事,看不真切罢了。”
“既是前尘旧事,”花葬道,“公子又何须感伤。”
“是一场化不开的劫罢?”北归尘蹙眉,“就像那一场永远化不开的雪。”
花葬心中猛然一疼。
一场永远不会停的雪,又岂能化开所有的执念?
只是三生三世里的劫罢了。
“我曾以为我很懂那人,”北归尘道,“为了不背叛那人,我做了一件至今都让我难以释怀的事。十年,三千多个漫漫长夜,我做着同样的梦,梦到同样的人和事。”
“是什么?”
北归尘淡淡笑了笑,“我的梦里,常年下着雪。”
花葬的呼吸瞬间紧窒了。
“梦中之人白衣加身,踏雪伫立,”他的眼中露出一种怀念,“那人身后总有红花肆焰。天地皓雪,绕以铜铃,耀以青灯。”
“公子……”
“那人风华,非世间之有。”北归尘唇角绽出微弱的笑意,“那人素来薄情残忍,可我总以为,那人只是未将慈悲的一面展现出来。事实上,直到那日凤舟失火一事,我都是这样认为的。我以为,那人一定会出手救下那些女子。却,我还是太过自以为是了。”他嘲讽地笑笑,“那人是谁,又岂会任我等肉骨凡胎如此设计。终是我错了,是我将那人看得太低。”
“那人……”花葬紧紧攥住胸前衣襟,艰涩开口,“是那人么?”
北归尘闭眸,淡淡应声,“是。”
“所以说,”花葬仍是涩涩开口,“那日凤舟一事,其实是你所为?”
“为了见那人,”北归毫不掩饰疲倦,“这只是一个手段罢了。”
“怎么可以……”花葬摇头,“毫不记得……那么多无辜生命……”
北归尘睁开眼,伸出手接了一片雪,“你不记得那日见过那人罢,”他的声音暗哑,“那人除去了你的记忆。”
“……为什么?”
“为什么?”北归尘狭长的桃花眼中落入了一片乱雪,“那人所为之事,自是有其道理。若是他不想让你记得当日之事,又如何?”
“是那人并不想我记得罢?”花葬喃喃自语,“是这样罢?”
“花葬,”北归尘缓缓道,“你我二人,其实,是一样的。”
一样的有一个化不开的执念。
一如那一场永生化不开的雪。
“漫漫红尘,茫茫岁月,何不共度人世尘寰。”
“是背叛么。”
“只是相惜。”
“雪愈发大了。”
“那人没有打算令它停止。”
“正如浮生不歇。”
他们相视一笑,天地间大雪骤停,正如北归尘所说,是那人想令长安这场雪暂停了罢?
茫茫彼岸,红花若火。
男子笑得肆意,修长的手指轻抚琴弦,流离了万种风情。
那么,就来布一场风月局罢。
铜铃低沉的声音响起。
弘安帝都永寿,寿与天齐,繁华胜似长安,百姓无疾无苦,皆可衣帛食肉。出不闭户,路不拾遗,老少无负戴与道路矣。仙乐声飘,清音缭绕,可谓之人间仙境。——《弘安志·永寿城志》
“花葬,以为如何?”
花葬看着永寿繁华,不禁唏嘘,“竟胜似长安。”
北归尘负了手,素冠玉带,少年意气,尽是风流。
“长安自有胜过永寿之处。”他眯起促狭的桃花眼,“这里无疾苦,不似人间。人间多苦难,这里一切,太不真实。长安虽不及永寿繁华,可它亦有人间疾苦,悲欢离合,阴晴圆缺,真实之美,又恰恰盖过永寿。”
“可这是无数人所向往的,”花葬道,“黎民岂能喜欢疾苦,公子所言,有欣赏人间疾苦之嫌了。”
北归尘笑笑,“是么,花葬,你可知,纵是疾苦,可若是能得亲友关怀,也是无憾。是没有人喜欢疾苦,可是人间,若是没有疾苦,太过理想的社会,人心便会生出惰意,再无追求。没有对世外桃源的向往,人心又岂能得到安慰。上天从不会安排绝对的安稳,必是有喜有悲,有乐有哀。同处繁华,有人书剑风流,白马轻裘,有人面容枯槁,形容憔悴。可若是有善人以仁义之心施与他人以援助,那么众人和而美,故即使有疾苦,也不称之为疾苦。因为人间尚有真情在啊,这样的社会,才是理想的社会,才真正可成为,盛世长安。”
“公子所言,倒是甚有情理。”花葬道,“可我并不认同公子看法。百姓疾苦,民不聊生,乱世当空,人人苟且偷生。这样的社会,又岂能有公子口中仁义之人?人人都自危罢了,人人都逃离罢了。公子以为,若真是疾苦,会有这样的人出现么。”
“焉知没有呢?”北归尘笑道,“弘安四大公子,以公子均息为首,最是慈悯。花葬,你可听闻四大公子之名?”
脑中突然混沌,四大公子,公子均息,均息。
“……似乎熟悉。”
“四大公子,”北归尘勾起唇角,“是我弘安最为得意之笔。”
“愿闻其详。”
“自我记事而起,”北归尘回忆道,“便常听到他们的名字。”他笑了一笑,“母妃是最欣赏四大公子的,她说他们体恤黎民,而又才冠弘安,人品文品双全。那时起,我便很想见上四大公子一面,可是四大公子宛如天人,行踪不定,华胥,永安,长宁,沐陵四地,又非常人能到。不过幸好,我还是有幸见到了公子孤息。果然如传闻,风华无双,气质卓绝。对了,母妃的寝院‘风荷苑’便是他题的字。不止如此,四大公子,自很久很久以前便是存在的了。那应该有几百年了罢,如梭岁月,人生几何,他们几百年的生命,虽让人羡艳,可谁知,未央长夜,檐雨穿墙,人世浮萍,寂寞入骨,何聊解忧?他们不比常人,数十载间,尘寰悲欢,浮生无憾。他们果真是那样游离于人世之外的男子,一切看淡。公子均息,曾登上临江画楼,叹万丈红尘不可羁留。而公子孤息,虽明白此理,可他终是跳不出,也许这世间,也只有四大公子,既堪破红尘紫陌,又游刃有余羁留其中。所以,有人一直在等候,有人,倾尽了一生。”
“所以说,其实,四大公子,只是把儿女情长当做是游戏么?”
北归尘转头看着她,眼眸暗沉,“为何这样以为,花葬,你——永生不会理解他们。因为,你根本不懂流年诀啊……”
“我……”
“他们不是把儿女情长当做游戏,”北归尘道,“他们只是,不去触碰它罢了。因为他们知道,若它为棋,甫一触碰,满盘皆输。”
“……你为何会知道这些?”
“我?”北归尘眼底泛上了久远,“在那人身边,我用了一日,看过了所有人间流年。”
“……那人?”
“是的,”北归尘道,“我偷偷地看了流年诀。那人没有发现,又或者,他只是懒得管我罢了。”
“流年诀,究竟为何物?”
“那是一种无法用言语描述的东西。”北归尘的眼里墨色层染,“只有你真正看到了它,短短一瞬,千年万年,雪影水光,尽数融消。”
“就像是一瞬已然千秋么。”
“嗯。”
“那人常常吹的一支曲子,便是流年诀。”花葬轻轻道,“可我,竟从来都是不懂他的。”
“花葬,”北归尘微微叹气,“何必如此。那人,自己都未曾懂得自己。”
“我只是想安静地陪着他:罢了,可他,就连这样的希冀,也不肯给我。”花葬咬紧了唇,“是他不再需要我了罢?又或者说,他其实,从来都不曾需要我罢?是我太过相求,是我执念太重了罢。可我,就是想要对他说,恨不能一夜白头。哪怕那只是我一个人的地老天荒。”
半晌沉寂。
北归尘目光如雪,缓步而行。
仿佛遥远地从彼岸传来的声音,“花葬,既知为劫,何必执着。”
“是你说你我二人,其实一样。”花葬疾步跟上他,“你便应该懂得。”
北归尘沉眸,“花葬……”
人说亡魂执念太重,又岂知若不是前世冤孽太多,亡魂又岂能生出不该有的执念。不肯过奈何呵,永生徘徊于忘川河畔,红花开了一千年,又落了一千年,光阴交错,它仍执着着不肯轮回。殊不知,在它悲伤的那一刹那,它心心念念的那个人,已经轮回了千百个生世。
到头来,是为了什么,又落下了什么呢。连哭泣,都是没有声音的。眼泪和着血迹一起淌落,红花于是盛开了,前尘记忆再次汹涌而来,更加无助的悲伤,它又能有什么样的办法不再沦陷,只是沉沦罢了,只能沉沦罢了。在漫天的大雪里,冷了最后一点精魂。
什么也不剩。
花葬哽咽,“你懂么。”
哑声,“我懂。”
我懂。
爱而不得。
再没有比这更加绝望的事了罢。
比死冷,比死疼。
却誓死执迷不悟,义无反顾。
“我只需要,陪在他身边就好。”她说。
“我知道。”
“……罢了,不提了。”花葬弯起嘴角,“还是快些赶路。”
“已入帝都,不必急。”北归尘笑笑,“永寿风土人情甚好,你可以欣赏欣赏。”
花葬眯起眼睛,“嗯。是挺温暖,繁华如此。”
“那么,是喜欢永寿,还是长安?”北归尘问。
“那当然是长安,”花葬笑道,“一世长安嘛。”
“长安是你故里,”北归尘桃花眼中光芒涟滟,“你自是喜欢长安。我早说过,纵永寿繁华,也是不及长安的。”
“又要提那个疾苦话题了么……”花葬道,“这个话题,先保留。不过你说永寿不及长安,我倒是非常同意,因为我本是长安人嘛,自然觉得自己的家乡好了。”
“……我并没想提那个话题。”
“……好嘛,”花葬尴尬道,“不提不提,且赶路,赶路。”
走了一会,突然觉察到什么,花葬疑惑地问道,“你莫不是假冒陛下?”
北归尘很是淡定,“理由。”
“一路走来,无人认出你倒也罢了。可这是你帝都,为何无人认出你?”
“臣——寄晚书,恭迎圣驾!”玄色衣衫的男子突然出现,身后是浩浩荡荡一片黑云——弘安帝都的朝服。
“臣等——恭迎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整齐洪亮的声音。
花葬瞬间石化,“太、太扯了……”
北归尘淡淡道,“你不知道这是开了外挂的么。”
“……骗子!”
“朕可没有骗你什么。寄晚书,带这位姑娘回宫。”
“是!”寄晚书站起,黑色修身,玄色的衣衫更衬他的修长,他走过来,对花葬拱手道,“得罪!”扛起花葬轻轻发力,身形已消失。
北归尘收回目光,“回宫。”
“臣等恭迎圣驾!”
永寿百姓陆续站起,“陛下万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