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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苏菲亚眼里闪过一丝渴望，咬着樱唇，沉默了许久后，缓缓点了点头。
第一百零二章 扬长避短
西古鲁多背对着窗户，两只手抵着床沿，坐在藤床上，双腿优雅的斜靠着一边。亚雷坐在她对面的矮木桌上，仔细倾听着对方的话。
“……埃蒙德是先代女王的宠臣，原本一直没什么权利，仅仅是一个管理内务的近侍而已。他人生的转折点，发生在女王罹患眼疾之后。由于目不能视，现代女王不得不挑选了几名值得信赖的人，让他们协助自己处理政务，埃蒙德就是其中之一。”
“他是其中之一？”黑发骑士挑起了眉梢。
“是的，其中之一的幸运儿。”
女武神偏头看了一眼窗外，此时天空中隐约的朝阳已经半现，在深蓝色的天空当中光芒微弱。卧室里的灯光太明亮徇烂，阳光相对而言就黯淡了。
她起身关掉魔力照明灯，坐下来继续说道：
“后来他靠自己的能力脱颖而出，成为女王的左膀右臂，在这过程中，埃蒙德迅速掌握了权利。不过先代女王在世的时候，他还比较收敛，办事算得上是兢兢业业，甚至有段时间还颇有贤名。但在女王逝世转生之后，埃蒙德就彻底撕下了伪装的面具，大肆排除异己、残害同僚，并且彻底架空了如今的希路达女王。”
说到这里，西古鲁多无奈的叹了口气，琥珀色的眼瞳中浮起一丝忧虑：
“所以说，他不是个好对付的人。”
“既然他那么难对付，你不会后悔反水么？”
“因为我一直得不到信任啊。”
西古鲁多冲他眨了眨眼，露出狡黠的笑容：
“那家伙明里暗里一直想让苏菲亚兼并我的权利，以前宫廷里他一家独大，我只能混吃等死。现在女王要振作一番，我也不想失去权利，当然要孤注一掷的压在她那边，拼死一搏啦。”
“你押对了，这一注不会让你亏本。”
亚雷很喜欢她的直率坦诚，轻轻颌首，拎起自己的外套，转身就准备离开。
“你要去哪儿？
女武神头一歪，有些好奇的问道。
黑发骑士将外套甩在肩膀上，径直走到门边，听到西古鲁多的问题后停了下来，转身看了她一眼：
“杀埃蒙德。”
“哦，你去吧……等等！”
女武神猛地晃了晃头，似乎是怀疑自己产生了幻觉，盯着他的背影，颤抖的声线又确定了一遍：
“你刚刚说什么？”
“我说我要去杀埃蒙德。”
亚雷又重复了一遍，心里有点不耐烦，所以这次没有回头。
“你疯了吗！”
西古鲁多发出几乎破音的尖叫，接着又担心隔墙有耳，连忙捂住了自己的嘴巴，压低嗓音急切的说道：
“哪有人会在大白天去刺杀一国的辅政大臣啊，而且埃蒙德掌权这么多年，豢养了不知道多少护卫死士，冒然行动和自杀没有区别！”
“别人做不到是因为他们能力不足，而我是不同的。你可以睡一觉，醒来之后，我会带着埃蒙德的首级回来。”黑发骑士闻言一笑，迈出房间后，替她带上了卧室的门。
“……”
女武神怔怔的看着亚雷，直到门扉遮蔽了他的背影，默默地低下头，妩媚红润的双唇抿出一丝苦笑：
“遇到这种事……你让我怎么睡得着啊。”
……
不管从哪方面看，埃蒙德都是一个棘手的人物。牢牢控制瓦尔哈拉宫，一手遮天这么多年，依然屹立不倒，肯定是玩弄权术的高手。单单从政治实力来看，黑发骑士这边就算有女王助阵，面对一个掌权多年的辅政大臣依然处于劣势。
因此，想用政治手段干掉他，肯定是一件吃力不讨好的事。
要论排兵布阵，亚雷一点不虚，但是玩政治搞权术，他的段位并不高，这点黑发骑士自己也非常清楚。
所以他压根就不想跟对方玩什么政治博弈，直接冲上门弄死拉倒，只要人一死，权术再高深也没用了。
放着自己的优势不去用，去陪政客玩权术、过家家……
他才没那么蠢！
扯着女王的虎皮干死权臣，也不会有什么政治震荡，反而能震慑群狼，到时候希路达逐步掌权也会顺利很多。
……
瓦尔哈拉宫外，米德加尔特城区。
亚斯格特的首都，米德加尔特保持着这个国家独特的简约风格，民居都是统一的尖屋顶、斜屋面、石木结构建筑。大街小巷很少有雕花纹饰，墙体也看不到纹样图案的装饰。虽然没有过多的修饰，但是整齐的行道树，以色块区分的阶梯型花圃，同样能给人一种赏心悦目的感觉。
亚雷压低帽檐，眼睛看着路面，像是一个普通的市民一样，顶着寒风在人行道上阔步而行。
主干路上形形色色的马车穿梭来往，像一条彩色的河在流动。高空中不时落下天马的羽毛，仿佛是某种圣洁的仪式，女神大道在晴空的照耀下熠熠生辉。
他快步的穿过街道，顺着林间小路进入高官聚居的内城区，黑色铸铁锻花的城门像是巨兽口齿一样，狰狞的向外张开。从这里开始，建筑的风格就开始多变了，青石般路面反射着淡淡的光晕，连绵的建筑显得典雅、素洁，仿佛一座放大无数倍的画廊
“……”
黑发骑士抬起头，放缓步伐，驻足在一座厚重的门厅外。
这就是埃蒙德的住宅，比起辅政大臣府，它更像是一座行宫。门厅两边的墙上种植了厚厚一片蔷薇，由于气候不适宜，所以这里的蔷薇只有带刺的枝干。黑色枝干整齐的铺在墙面上，沿着墙体往上攀登，像是一层护甲。
“范围偏大，不太适合正面突进。”
亚雷稍微观察了一下，便重新迈开步伐，身形平稳的往前走着，两三步之后，骤然间化为一道幻影消失不见。
……
辅政大臣府，某个房间。
“好紧……”
苏菲亚脸上发白的站在落地镜前，举着双手，华丽的宫装勒紧她纤细的腰肢，让这位女武神几乎无法呼吸，
“苏菲亚小姐真是美极了，只要勾勾手，男人就会乖乖跪下来轻吻您的鞋尖。”
她身后，一名红色宫裙的贵妇扇动丝绸和象牙的小扇，掩着嘴吃吃的笑。
“能不能……松一松腰带……”
苏菲亚维持着举手的姿势，像是芭蕾舞演员的舞姿，结结巴巴的说道。
第一百零三章 压制
苏菲亚一袭盛装华服，俏生生的站在落地镜前，窗外阳光氤氲，地上大理石地板打磨得极其光滑，倒映着另一个阳光氤氲的世界。
真人和镜像中的绝世佳人，在一虚一实的两个世界中交相辉映。
这个时候她有种令人痴迷的魅力，不是因为她精致的五官和完美的身材，而是因为她的身体里似乎有一种光在放射出来，和晨光一样的绚丽灿烂。
“太紧了……”
女武神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眉梢舒展忽又懊恼的皱紧，为了呼吸顺畅，不得不抬高下巴，整个人无形之间多了几分高贵。
“为了虏获猎物，您得习惯这身新的盔甲。”贵妇轻摇香扇，笑吟吟的看着她。
“新的盔甲……”
苏菲亚咀嚼着她的话，眼中苦恼的神色渐渐消失，从心理上接受之后，身体上的感觉也不是那么难受了。
就在这时，风吹响了窗帘上的铃铛，叮叮作响，几片常青树针形的叶片飘落在地板上。窗台的盆栽有灵性似的扭摆，像是惊慌失措的小动物。
苏菲亚没来由地有些不安，好像有什么人正居高临下的看着她们，看着一个在他掌中跳舞的……玩物。
“安娜夫人……”
她正想把这种诡异的预兆感告诉宫装贵妇，视线投向镜面中的房间，却发现对方已经不省人事的瘫倒在地。
镜中，一个高大的身影如同暗斑般扩散，取代了贵妇的画面，站在苏菲亚身后。从这一瞬间开始，画面的中心不再是绝世美人，而是那个与她‘合影’的男人。
“……”
女武神抬起头，试图看清楚来者的脸，正好对上一双的眼睛。
那是一双不可思议的眼睛，深邃、凌厉，带着高高在上的压迫感，俯瞰世间。危险的感觉像是蛇一样从她的心头游过，留下阴冷的触感。
“雷欧，你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
苏菲亚垂下喇叭形的花边衣袖，默默攥紧双手，努力保持冷静，佯装镇定，以一种漫不经心的语气问道。
“我无意索取什么，相反，我要送你一件礼物。”
“礼物？”
女武神眼瞳抽缩了一下，保持警惕的注视着对方，唇角绽出讥讽的微笑：
“什么礼物？”
“机会。”
亚雷看着镜像中那个色厉内荏的女武神，感觉就像是一只炸了毛的小鸡崽，扑腾着翅膀冲自己示威，只是觉得可笑：
“我记得你的气息，却没接触过埃蒙德的气息，带我见他，姑且算你站到了女王这边。”
“你做梦。”
苏菲亚毫不犹豫的拒绝了，有心脱身，却发现自己被他的眼睛死死锁定，像是被捆绑住的小动物一样，有种无力挣扎的感觉。
“在拒绝他人的好意时，你最好明白自己在和谁作对。”
随着这句话的音符消失，黑发骑士瞳孔燃烧了起来，两团幽暗的火焰跃动不定，顺着他的视线投向落地镜，瞬间引燃了镜中的画面。
画面像是纸一样燃烧卷曲，整个世界的光似乎都被焚烧殆尽，天色不知不觉天黑了下来。天一黑，房间里就多了一份诡谲的气氛，窗外常青树突然落光了绿叶，枯树干枯的枝丫随风缓缓摇曳，就像是枯骨的手，随时要朝着苏菲亚抓下来一样。
“怎么回事？”
女武神惊讶的愣在原地，一转身，那个男人的身影已经消失不见。
“安娜夫人，安娜夫人！”
她连忙扑到宫装贵妇身边，一只手握住她的手臂，一只手托起她的背脊，将这个女人从地板上搀扶了起来。
安娜夫人在苏菲亚的帮助下，颤巍巍的站起身，突然双手捂住了脸，同时弓下身体，发出痛苦不堪的呻吟。
接着，她慢慢抬起头，然后女武神看到了这一生最难忘的场景，安娜夫人的面孔随着五官夸张的变形开始腐烂，身体组织像是软泥一样融化，最后只剩下了血淋淋的骨架。
那具黏稠的骨架站在原地，朝着苏菲亚张开怀抱，似乎是想拥抱她，血水顺着它的动作洒向地面。女武神顿时不寒而栗，立刻推开骨架，惊慌失措的跃出窗外。
她房间外的环境原本非常好，遮天蔽日的常青树过滤掉多余的阳光。阳光结成束，暖洋洋地投射下来，偶尔有几声鸟鸣虫叫，十分舒适惬意。而现在，下面的环境既暗又静，到处弥漫着团团烟雾，到处都弥漫着淡红色的光晕，在树林里显得一片朦胧，如梦境般不真实。
苏菲亚像是失去方向感的燕子一样，在混乱中穿行着，小小的园林不知为何变得无比广袤，另她根本找不到逃出去的路。
恐惧和迷惑在树林里蔓延着，不知过了多久，疲惫不堪的女武神终于看到了一丝光明，立刻朝那里极速奔跑。就在她拼尽全力，终于冲出了密林后，眼前白光一闪，却发现自己又回到了原来的房间。
这种感觉，就像是录像带回放，穿越到过去的一样。
“为什么……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绝望像是冰冷的雪水一样，淋透了苏菲亚的全身，她颤动着嘴唇，眼里充满了无力和软弱，失去力量的身体，像是玩坏的娃娃一样瘫软在地。
就在这时，女武神感到头上有种火辣辣的触感，像是烈日辐射的温度。
“……”
她抬起头，看到了面前的落地镜。
镜面中涌动着雷霆和血色火焰，拥有四条手臂的漆黑魔神矗立在镜中，三枚眼瞳绽放着烈日般的红光。镜中倒映出的景象不是苏菲亚的房间，而是充斥着岩浆和毒火的燃烧炼狱。
“苏菲亚……”
魔神低沉的呢喃着，身体突然前倾着贴近了镜面，伸出一只手，穿透了涟漪般的镜子，覆盖在女武神的脸上。
接着，苏菲亚感觉整个人被一股无法形容的巨力凌空抛起，恍惚间，似乎穿越了天空的云层，无边无际的黑暗就像一枚戳破的气泡，骤然间消失不见。
……
阳光和煦的房间里，亚雷站在女武神的身后，平静的看着她。
“是么……原来如此……原来这才是你的真面目……”
苏菲亚跪坐在地上，怔怔的仰着脸，看着镜中的身影，晶莹的眼珠溢出眼梢，无声的滴落在地，摔得粉碎。
第一百零四章 身世
埃蒙德的住处，是整个府邸最不起眼的一个独栋建筑，外壁是浮雕的白色火山石，咋一眼看上去，像是一座祈祷室。背靠着围墙，窗户狭小，像是个小型的碉堡。
房间里一片安静，阳光穿过书桌，在另一面的墙壁上映出了辅政大臣瘦长的身影。
年过四旬，却看不出一丝衰老的埃蒙德肩上披着一件皮裘，正伏在桌面上凝视一张油画，画中是上一代女神的肖像画。
艺术家用妙笔勾勒出清晨明媚的阳光，威严华美的女神手里提着一张金线描边面具，身姿慵懒的坐在水晶王座上。背后笔直高耸的晶壁反射出灿烂光芒，呼应着王冠的光彩，越发将她衬托的神圣不可侵犯。
他和另外三人分别侍立在扶手的左右两侧，那时候埃蒙德低着头，耷拉肩膀站在最左侧，苍白的脸上写满了谨慎卑微。
“……”
辅政大臣出神的凝视着油画，似乎融入了画面当时的回忆，眼睛深处倒映着女神的绝美容貌，渐渐涌出了复杂的情绪眷恋、痴迷、以及一丝浓郁到化不开的怨恨。
如果有熟识苏菲亚的人在场，就会发现画中女神的那张脸，竟与她有五六分相似，只不过相比起女武神的青涩，上一代的女王要成熟丰润了许多。
许久之后，仿佛想起了什么不快的回忆，埃蒙德放下油画，长长叹息了一声，轻轻揉着眉心，神色沉重。随后，他打开抽屉，在油画上裹了几层纱布，收入木匣，压在了抽屉的最底层。
“嗯！？”
辅政大臣忽然不自觉的一阵颤栗，心里凉飕飕的，像是有什么重物压在胸口上，一时间几乎无法呼吸。
随着这股异样的感觉涌上心头，埃蒙德发现空间内的一切都变了，周围蒙上了一层飘散不去的阴森寂静之气。名贵家具、波利斯地毡、壁炉，墙上名画、震旦花瓶乃至于高挂在墙上的自画像，都仿佛蒙封了一层很厚的尘，有种死气沉沉的感觉。
他迅速走到窗边，拉起了木质百叶窗，往外眺望。
埃蒙德的房间面对整个府邸，视野宽阔，大小事物一览无遗。此刻翻飞的落叶中，护卫队正在有条不紊的巡防，驯养的魔怪躺在门边晒太阳，隐藏园林深处的法术陷阱运行正常，到处充满了安静祥和的味道。
等辅政大臣仔细的检查一周，没有发现异常，当他重新合上百叶窗，回到书桌时，那种诡谲感已经消失不见。
埃蒙德怀疑是自己过于谨慎，导致压力过大，从而产生了错觉，所以决定服用一点药物压压惊。
他从酒柜里取出一瓶冬麦纯酒，倒满一杯，接着打开医药箱，用镊子夹起一粒“冰片”，将其丢在酒水中。香醇的酒液浸泡着晶莹的冰片，对着阳光，冰片沉沉浮浮，很快消失不见。
“咕咕……”
埃蒙德蹙起眉毛，仰脖一口吞下酒水，苍白的脸上浮起一丝红晕，晃悠悠的坐了下去，然后舒适的闭上了眼睛。
就在他渐渐沉浸在药力的舒缓中时，墙壁上被钉死的一页日历无风而起，落在地上。
这微不可查的动静，却使得辅政大臣猛地睁开眼睛，纸张落地的声音，在他听来无异于雷霆炸响因为这是最后一道警戒线，出现这种情况，意味着已经有人入侵了这座建筑。
埃蒙德仿佛触电一样从座椅弹起，也是同一瞬间，巨大轰鸣声震动了整个房间，结界破碎的脆响由远及近，巨量的电火花在房间里狂舞飞旋。墙壁上强光频闪，等光芒稳定下来的时候，整个房间已经到处都布满了密织的裂纹。
整栋建筑都像是经历了一场小规模的地震，酒水四溅，百叶窗破裂，木料的碎片四处弥漫，窗口一层坚实的单向结界也在瞬间分崩离析。
“akpыtыe！”
辅政大臣吟唱了一段黑魔法咒文，同时狼狈不堪的一头钻进了壁炉里，在细微的齿轮声中，整座房间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