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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才在门外已经见过”,徐卿之笑道,“他不曾见过我,却一下就猜到是我,真是聪敏。”
林鸿文欠了欠身,“我本来资质平庸,多亏徐大夫教诲。”
“得得得”,徐世淮摆了摆手,“你要平庸就没有聪明人了。”
“卿之,你这几年是不是长高了一些?”程宇问。
“嗯,去了那边之后又长了一点”,徐卿之拿食指和拇指比量了一下,“也就这么多,但是英吉利比我高的人太多了,我每次上课都尽量往前坐。”
“那英吉利人也和老毛子似的吗?”郑云问,“都那么人高马大的?”
“似乎没有俄国人高”,徐卿之说着,又看了看林鸿文,“鸿文这个头儿倒是挺高,只是太单薄了点。”
“他大病初愈”,徐世淮说,“本来就不胖,这一病又清减了不少。”
徐卿之了然地点了点头,徐世淮说,“你这学成归来,可有什么法子给他调理一下?”
徐卿之一怔,犹豫了片刻才道,“爹,我没有学医。”
徐世淮脸色一沉,刚想发作见郑云等人都看着他,于是站起来厉声道,“你跟我进来。”
两人一前一后的进了屋,留下三个人大眼瞪小眼。
“他不是说他去学医了么?”郑云小声嘀咕。
“他是说了,那么远,学没学谁知道啊”,程宇说。
“但他不是来了好几封信么,我记得你们说过,他信上说学得很好啊”,林鸿文纳闷的问。
“是说学得很好啊”,郑云说,“就是没说学的什么啊。”
“……”
“……”
“我猜今天又要……”程宇看了看里屋,“你猜多少?”
“我猜二十”,郑云说,“你呢?”
“我猜五十”,程宇说。
“那是亲儿子!”郑云说,“五十下得什么样啊?”
“你们在说什么?”林鸿文一脸茫然。
“在说师父今天会拿藤条抽卿之多少下”,郑云撇嘴道,“我觉得师父没那么狠心的。”
林鸿文说“你们怎么连这都猜。”
郑云说“那不然呢?”
林鸿文“我猜三十。”
郑云和程宇无语地看着林鸿文,林鸿文说,“你们看我干嘛,不是你们要猜的么?”
与此同时,内室则安静非常。
“跪下”,徐世淮朝徐卿之喝道。
徐卿之二话没说便跪了下来,徐世淮痛心疾首地指着他说道,“你去英吉利之前是怎么说的?”
“我说要师夷长技以制夷。”徐卿之平静地答道。
“还有呢?”徐世淮厉声问。
“还有”,徐卿之停顿了一下说,“我说要去学医,回来和爹一起研究,取其精华,救更多的人。”
“咱们家四代行医”,徐世淮用力了点了点徐卿之脑袋,“到你这儿算是毁了,你给我说说,你到底学什么去了?”
“学医可以治病救人,却救不了国家”,徐卿之一脸坚毅地看向徐世淮,“孩儿想实业救国,因此学了经济学。”
“混账!”徐世淮手高高举起却最终也没有落下,“士农工商,自古如此。你做什么不好,偏偏想做最末的商人。再说,你既然不想学医,为何去之前不说?这几年的书信也只字不提?”
“我怕您不同意”,徐卿之抬头看着徐世淮,“但无论如何,我欺瞒在先,卿之知错了,愿意领罚。”
51。
厅堂里的三个人正窃窃私语,忽然郑云嘘了一声,指指里面,“开始了。”
里屋传来藤条抽在身上的声音,一下下,林鸿文听着都觉得疼,心说这得抽成什么样。
郑云在那儿一下下地掰着手指头数,看林鸿文一脸担忧,不禁乐了,“你放心,这藤条卿之从小挨到大,没道理小时候扛得住,现在扛不住。哎哟,我刚才数到几了?”
“十五”,程宇说。
郑云数到三十的时候,里屋总算停了下来。林鸿文侧着身子看了一眼,被出来的徐世淮一眼瞪了回去。
徐世淮冷着一张脸回到厅堂,三人谁都不敢问。一会儿郑云把一瓶药酒塞进林鸿文手里,“你给卿之送去。”
林鸿文说“为什么?”
“因为我去师父会骂我啊”,郑云理所当然地说。
“……我去也得骂我啊。”
“那不一样”,郑云说,“你病刚好,师父舍不得骂你,倒数第二个,去吧。”
“……”林鸿文斜了他一眼,认命的拿着药酒去找徐卿之,诚惶诚恐地从徐世淮身边路过,好在徐世淮只是扫了他一眼,没说什么。
轻轻叩了两下徐卿之的房门,就听徐卿之喊进,林鸿文推开门,见徐卿之正□□着上身背对着镜子,估计是想看看自己后背什么样了。见他进来一愣,“怎么是你啊?”
林鸿文把药酒递给他,“郑云说他来徐大夫会骂他。”
“这个郑云,你来不也得挨骂吗?”徐卿之笑着接过药酒,尝试往后背上擦,但姿势实在是别扭。
“我病刚好,徐大夫不好骂我”,林鸿文看了看他的后背说,“你趴着去吧,我帮你上药。”
☆、28。第二十八章
“那就多谢了”,徐卿之趴在床上,后背都是瘀痕,触目惊心。
林鸿文把药酒倒在掌心搓热,然后轻轻地涂在徐卿之的后背上。徐卿之说,“没事儿,该用多大力气你就用多大力气,只是看着吓人,其实一点都没破。”
林鸿文说好,手就用上了力道,只揉了一下,掌下的肌肉就瞬间绷紧了,林鸿文忍不住问道,“这力道行吗?”
“还是……再轻一点吧”,徐卿之说。
林鸿文笑着减了些力道,缓缓的给他揉着,徐卿之扭头问他,“刚才郑云和程宇又在外面猜我得挨多少下了吧?”
林鸿文笑着点点头,徐卿之又问,“那谁猜对了?”
林鸿文指了指自己,徐卿之说,“他们俩猜也就罢了,怎么你也跟他们学?”
“不能学吗?”林鸿文笑着问,手下微微使了力气。
“能……”徐卿之疼得直抽气,回头见始作俑者的林鸿文笑盈盈地看着他,一脸无辜。
52。
徐卿之趴着睡了几天之后,背上终于不那么疼了。这天吃过早饭便开始整理自己带回来的几箱子东西,整理好了日用品,又提着箱子去书房整理书籍。
书房与他离开时并无什么不同,可见是经常打扫的缘故。徐卿之抚着一排排的书,想起自己曾经在这里埋头苦读的日子,忽然很是怀念。
正要把带回来的书往书架上码的时候,书房门忽然开了。徐卿之有些讶异地看向门口,他的印象里,除了冯婶儿会定期来打扫,旁人是根本不愿意来他书房的。
林鸿文看见书房有人也是定定地站在门外,忽的又一想,书房的主人回来了,以后自己可不能那么随便进出了。
“我……之前在书房里拿了本书,今天看完了,正想放回去”,林鸿文说,“不知道你也在。”
“无妨,难得有人喜欢我这些书”,徐卿之走过去看了看他手上的书,“你喜欢《海国图志》?”
“有一次帮冯婶儿打扫书房,我拿着翻了翻,觉得有趣,便跟徐大夫说想借来看看,徐大夫嘱咐我看完放回原位就好”,林鸿文老实答道,“初读这书的时候很多看不明白,我想那定是因为我知道的太少,所以看完一遍之后又看了些其他的书。最近又想起来了,想再翻一翻,看看以前看不懂的地方,现在能不能看懂。”
“有什么地方看不懂,你可以说出来,咱们交流一下”,徐卿之笑着说,“这些书除了我以外,再没人愿意看了。我走这几年,亏得有冯婶儿帮我打点,不然照我爹的脾气,书都得被虫蛀了。”
“不会的”,林鸿文说,“徐大夫惦记着你,知道你宝贝这些书,不会让它们被虫蛀的,每年冯婶儿都要拿出来晒一晒的。”
徐卿之回到书架旁继续往上摆书,“对了,你是哪年来医馆的?”
“我是……五年前来的”,林鸿文想了想答道,看着徐卿之箱子里的书出神,“这些书都是洋文的?”
徐卿之点点头,“我在那边求学的时候买的,回来的时候好多人劝我别带了,又沉又占地方,可我实在是舍不得。”
“换做是我,肯定也要带回来。千里求学,到了末了,把书扔下?”林鸿文摇摇头,“那可不行。”
“可惜你来的前一年我就走了”,徐卿之有些惋惜地说,“不然你还能帮我劝劝我爹,没准我就不用瞒着他了。也没准,你就跟我一起去了。”
“我才念了几年书,汉字都认不全,更别提洋文了。对了,正巧我这两日看的是英吉利那卷”,林鸿文翻了翻手里的书,找到那页,“你又去过,那儿真的像这上面写的,‘用兵和战之事,虽国王裁夺,亦必由巴厘满议允。’‘凡新改条例、新设职官、增减税饷及楮币,皆王颁巴厘满转行甘文好司而分布之’?”①
“巴厘满是按发音翻译的parliaent,我在日本的时候,看他们把这个词译成议会,而甘文好司则是House of Cons,日本译作下议院。议会是用来限制国王权利的,而英吉利的议会,又分为上议院和下议院。上议院的议员都是贵族,不用选举。下议院的都是平民,需要选举产生。这书上说的都对,像征兵,打仗这样的事,光国王同意没用,议会也得通过才行。而新设律法,增减税收这些,则需要下议院去研究商讨。”
“那他们的皇帝和咱们大清的皇帝可差远了”,林鸿文感叹道。
“嗯,但是他们的平民,比如说商人,过得比咱们大清的要好的多”,徐卿之说,“士农工商,咱们的商人是排在最后的。可在英吉利,商人虽然没有贵族地位那么高,可是也可以通过下议院去商讨国事。”
“我记得书上说他们不务行教而专行贾……兵贾相资”②,林鸿文想了想说,“既然军队全要倚仗商人资助,那这商人地位自然不会低。”
徐卿之点头,“没错,就是这个道理。”
“那他们的穷人都是些什么人?”林鸿文问道。
“没有了土地的农民”,徐卿之说,“工厂的工人。”
林鸿文低头看了看箱子里的英文书,“我能看看这个吗?”
“看吧”,徐卿之说,“可是你刚才不是说不懂洋文?”
“确实是不懂”,林鸿文老实回答,“但看书上说,他们的文字只有二十六个字母,学起来很容易。”③
“这个有点夸张”,徐卿之说,“比起汉字,英文要简单很多。不过虽然只有二十六个字母,但组成的词语很多,变化也很多,学起来也需要些时日。”
林鸿文翻了翻,看那词语长长短短,也没什么规律,便轻轻放下。徐卿之见状说,“你也不必灰心,如果想学,我教你便是。”
“当真?”林鸿文有些激动地问道。
“当然”,徐卿之笑着说,“你喜欢读书,喜欢学新东西,这是好事。反正外面天寒地冻的,出去也没事可做,不如我来教你。”
林鸿文躬身向徐卿之行了个礼,“那我先谢过先生了。”
“别,这可担当不起”,徐卿之扶了他一下,“你把它当做读书人之间的切磋交流就行了,我看你年纪应该和我差不多,不知道你今年多大了?”
“我十九了,你呢?”
“那我比你大两岁”,徐卿之说,“难得啊,回来还能遇到一个投契之人,过几日我带你去见见我的同窗?”
“你的同窗?”
“是”,徐卿之解释道,“他以前住在南方,一同去日本时,见北海道漫天飞雪激动非常,恨不得到地上去滚两个来回。我说我们那边的雪也是铺天盖地,洋洋洒洒,他就非要跟来看看。”
“这有什么好看的”,林鸿文笑道,“不过就是雪下得大一点而已。”
“他从小就在广东,连雪都没见过”,徐卿之说,“只听说咱们这边冷,可到底有多冷从来都没见识过,在北海道的时候便嚷嚷手都要冻掉了,这回看他还嚷不嚷了。”
林鸿文笑笑摇摇头,徐卿之问他笑什么,他说,“看你一副谦谦君子模样,没想到也有幸灾乐祸的时候。”
徐卿之忍不住也笑了,“要不怎么说知人知面不知心呢。”
两人越聊越投机,不觉就忘了时辰,直到郑云诚惶诚恐的来叫林鸿文,“你再不出去师父就要来书房逮你啦。”
林鸿文心说坏了,这闲聊却误了正事儿,慌忙跑了出去。徐世淮见他过来,铁青着一张脸说,“聊得畅快?”
“之前看书有些疑问,刚才在书房看见卿之,问起来就忘了时间”,林鸿文面有愧色地说着。
“他那脑袋里装的都是些稀奇古怪的东西”,徐大夫说,“少跟他学,再给你带坏了。”
林鸿文垂着头,却不以为然,郑云拽了拽他,“快过来,好几副药要抓。”
一连几日,徐卿之都待在书房里,林鸿文没事儿也会过去。徐卿之留洋归来,眼界见识都与从前不同,如今重新翻看这些书籍,见解也不一样。林鸿文则可以把攒了好几年的问题逐一提出来,这一问一答,两人均增益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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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海国图志。卷五十大西洋。英吉利总记》
②《海国图志。卷三十七。大西洋。欧罗巴洲各国总叙》
③《海国图志。卷五十一。大西洋。英吉利国广述上》“其言长,切字多,正字少,只二十六字母,是以读书容易,数日间即可学之。故此学者无不通习文艺,如国史、天文、地理、算法,不晓者,则不齿于人。
☆、29。第二十九章
这天徐大夫外出出诊,徐卿之便拉着林鸿文出了医馆。林鸿文瞧着他说,“你怎么不穿你那大衣了呢?”
“冷”,徐卿之裹了裹围巾说,“那天回来是没更厚的衣服了,没办法。”
“咱们是要去见你那些同窗吗?”林鸿文问。
“对,就是他们”,徐卿之道,“我怕爹在医馆里的时候你为难,他一定说让你离我远点。”
林鸿文笑笑说,“没有,只是让我别耽误医馆的事儿。”
“你不用瞒我”,徐卿之说,“他肯定说了,我爹这人,心是好的,只是接受不了新事物。”
两人边说边走,一会儿就到了客栈,徐卿之带林鸿文上了二楼,走到一扇门前,轻轻拍了拍,开门的是个年轻人,“卿之?你总算来啦。”
徐卿之和林鸿文走进去,那年轻人比徐卿之矮些,胖些,面色偏白。最让林鸿文惊讶的是,他居然剪了辫子。
“卿之,这是谁啊?”那年轻人问。
“这是林鸿文”,徐卿之转头又给林鸿文介绍道,“鸿文,这是陈悦轩。”
林鸿文朝他笑着点了点头,那陈悦轩又问,“他是你亲戚?”
“我弟弟”,徐卿之面不改色答道。
林鸿文看了他一眼,那陈悦轩笑着说,“你姓徐,他姓林,这是哪门子弟弟?”
“表弟”,徐卿之更正道。
陈悦轩不再与徐卿之争辩,转而问他,“你怎么又把辫子留起来了?”
“我怕我爹生气”,徐卿之说,“假的而已。”
林鸿文惊悚地看着他,心说这胆子也太大了。
随后陈悦轩又和他们一起去找其他两个同窗,两人一男一女,男的叫秦笑杰,女的叫蒋意心。徐卿之一一给林鸿文介绍,对他们也称林鸿文是自己的表弟,只是那两人却不像陈悦轩那样好说话,颇有些瞧不起林鸿文的意思。林鸿文当他们少年心性,又碍着徐卿之的关系,不愿与他们一般见识,只是笑而不语,一转头却发现徐卿之脸色沉了下来。
徐卿之这人原本不笑的时候就有冷漠之嫌,如今脸色一沉,更是拒人以千里之外。那两人见他不悦,也不敢再造次。陈悦轩也紧着打圆场,徐卿之脸色才缓和了一些,几个人一同出去,蒋意心问徐卿之,“不是说你们这儿有条松花江吗,我们来了这几日,也不曾去看过,今天你带我们去看看吧。”
徐卿之说好,在街口叫了辆马车。林鸿文上了马车心却更慌,杜心竹死了有一阵子了,出殡的时候他正病着,周时英也就没叨扰他,后来怕他难过,也只是大概交代了一下,没有细说。
“怎么了?”徐卿之看他出神,小声问了他一句。
“没事”,林鸿文笑笑说。
“卿之,不知你弟弟家里是做什么的?”蒋意心问道。
徐卿之一时想不出怎么回答妥帖,刚要说点什么搪塞过去,林鸿文就把话接了过来。
“蒋小姐,既然问我家里,还是我来答吧。我老家在山东,我爹和我大哥都是大户人家的佃户,我那时年纪还小,只能跟在他们身后帮帮忙。后来家乡水灾,我爹就带着我们兄弟二人来了关东。”
蒋意心听了,眼里不屑的神情更甚,“那你可读过书?”
“只读过几年私塾”,林鸿文笑着答道。
“卿之”,秦笑杰插话进来,“你得多照顾你表弟,不然咱们谈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