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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秋媗没有理会苏忆雪的问题，继续道：“我去雨菡家里，你为什么会知道？”也不等她回答，就自顾自说道，“因为当初小纪是你找来的人，你一直在监视我的行踪。”
苏忆雪抬起头来，目光柔和地注视着唐秋媗：“是啊，你作为一个商人确实太天真了，这么多年来一点长进也没有。你真不适合做这一行，别人加在你身上的光环，我可是一点也看不出来。不过，你应该庆幸做这些事的人是我……”
“小雪，我们之间分分合合也很多次了，每次要分手的是你，要和好的也是你。有的时候我真的很迷茫，你想要的到底是什么。这次我和铸的婚约，你明明知道会很难相处，却并没有反对，甚至要求我一心一意待他，为什么？你明明知道我是不可能爱上他的！”唐秋媗哽咽了一下，“很长一段时间里，我都以为你对我是真心的，也很感动。可是，其实你并没有那么喜欢我，是不是？”
苏忆雪怔怔道：“这么说来，你认定我不是好人了，再也不会相信我了……”见唐秋媗默认，忍不住咬住嘴唇，克制着内心翻江倒海的复杂情绪，红着眼道：“也是，我做了这么多对不起你的事，你怎么可能还会原谅我。唐秋媗，你心太软，太容易相信别人……其实你也挺可怜的，那些对你投怀送抱的人，哪一个不是别有所图，哪一个是纯粹喜欢你这个人的？有些话我忍了很久了，一直以来你都是戴着有色眼镜看待Les和其他女人，如果你认为所有的Les都纯洁无比，那么你就错了，大错特错。Les里面也有人渣，也有爱慕虚荣贪图富贵的。你认为老天对Les这个群体不公平，就想去庇护她们，你以为你是谁，救世主啊？那些死皮赖脸的女人，丑八怪，我早就受够了！下场悲惨也是她们咎由自取，你去同情她们做什么！有一天你倾家荡产了，那些口口声声说爱慕你感激的人，有几个愿意和你共患难！”最后几句话几乎是吼出来的，长期以来积压在心底的怨愤喷薄而出。
唐秋媗眼里闪过一丝震惊，随即被沉痛的情绪填满：“你还记得我们曾经奉为经典的那句话吗，‘曾经由男人来决定女人该不该受教育，白人决定黑人能不能活下去，后来我们都认为这是荒诞的，如今我们却又让异性恋来决定同性恋能不能相爱’。在今天Les仍是弱势群体，连最基本的公开相爱和结婚的权利也没有。我不是救世主，只是想为这个群体做些什么。曾经我认为自己所能做到的最好的就是给与爱，但我的确错了，那个时候其实连我自己都不懂什么是爱。直到遇到雨菡，我才明白世界上再也没有那种东西比爱更具有独占性，这是无法分享和施舍的。说到咎由自取，曾经的我何尝不是呢。”
苏忆雪歇斯底里地喊道：“不要在我面前提她！”
“那好，小雪，我问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你说我该庆幸做这些事的人是你，可是，我宁愿是其他任何一个人，也不愿是你。”
苏忆雪感到自己已经处在崩溃的边缘：“为什么这么做？是啊，我好恨。从小到大，你长得比我漂亮，什么都比我优秀。那么多男人围着你，你却一个都不要，包括我哥哥。直到后来，你把你最大的秘密告诉了我。那时我就在想，还有什么能比让你爱上我更有成就感的。”
唐秋媗静静地看着她，眼里只剩下冰凉的哀意：“所以你不惜用这样的方式来欺骗我。”
苏忆雪闭上眼睛，放佛只有这样才能说服自己：“从小到大，我看上的东西从来没有得不到的，这一点你比谁都清楚。这次我没有赢，可也并没有输，至少在薇薇和我之间，你更在乎我。媗，我们有多久没有吵过架了？时间过得真快，人和事，变得真快。其实你早就有所察觉了吧，只是顾着我们之间的情谊不愿意点破……”
“小雪，你不是不知道盛世对我来说有多重要。你有没有想过这么做，会毁掉我人生最大的意义！”说完便转过身，头也不回地离开。高跟鞋踩在地上的声音回响在房子里，显得那么气愤和决绝。
苏忆雪望着她的背影，恍若梦呓：“媗，你信也好，不信也罢。我做这些事虽然背叛了你，可我并不是要害你。鸿华股份将来是我接手的，而不是我哥哥。鸿华股份若能和盛世重组，融为一体，那么我们的人生也将融为一体。事情到了这一步，我并不后悔自己所做的一切，只是遗憾，只是没料到爸爸会开出让你嫁入苏家这样的条件，我只恨自己是个女人……”你知不知道，为了那所谓的成就感，我早已赔上了自己。即便你没有了盛世，我还可以养着你，为什么要这么辛苦。
销售部大办公室里，高野没有来上班。林雨菡帮张晨整理好一份客户资料后，像往常一样开始浏览新闻，热点新闻第一条就是关于昨晚一次航空事故的，想起大小姐半夜发来的短信，心里咯噔一下。点开一看，开头就说到国内某航班因受气流影响，一连经历了四次自由落体式下降。虽然不知道大小姐坐的是什么航班，但一对信息八成就是出事的这架。再往下看，在事故中伤亡人数达32人，受伤的多是乘务员、孩子以及其他没有系好安全带的乘客。其中，一名女乘务员因头部撞到机舱，造成颅内大出血，在送往医院途中不治身亡。这是我国近10年发生的最大航空事故。
林雨菡把新闻一口气看完，消化了几秒，才猛地吸了几口气。这哪里是出了一点事故，飞机自由落体式下降自己也经历过一次，虽然只有十几秒，但那简直就是从鬼门关去了一趟再被拖回来的感觉，只觉得五脏六腑都被拎出来了，大脑一片空白，连害怕的能力都失去了。直到飞机平稳飞行了好长一段时间后，才恢复思考能力。在那之后，自己好几年之内再也没有坐过飞机。如果同样的状况经历四次，以自己的承受能力估计心脏病都要吓出来了，早就找哥哥哭诉去了，哪里还能像大小姐一样发一条语气这么淡定的短信。看来以后的称呼得改一改，改成“淡定姐”。
不知道她有没有受伤……根据以往的情况来看，估计没有到断手断脚威胁到生命的程度，在她那里都算是小磕小碰。打了几通电话过去，都处于无人接听的状态。不知道是在忙公司的事务，还是真的受了什么伤，严重到无法接电话。林雨菡提心吊胆地每隔一段时间就打过去一个电话，一直到下午，才打通。
唐秋媗一夜未睡，大清早又去S市总公司开了高层会议，还得和秦有业维持表面的和平。现在又跟苏忆雪摊了牌，等回到在S市的住处，只觉得身心无比疲惫。刚进了家门，就听到私人手机在响，猛然反应过来今天只带了商务手机出去，忘了带私人手机。跑过去接听的时候，电话刚好挂了。一查看，几十个未接电话都是林雨菡打过来的，心想这下坏了，正准备打回去，又一个电话进来，赶紧接听：“喂，菡菡，对不起啊，早上出门忘了带手机了。”
“我看到航空事故的新闻了，你有没有受伤啊？”
“只是轻微撞了一下，没什么大碍，不用担心。菡菡，你以后直接叫我名字吧。”
“嗯？”
“叫媗媗吧，大家都这么叫我。”
林雨菡别扭了半天，才小声地叫道：“媗……媗，那个，你和苏忆雪……”
“已经分手了。”
“噢。”林雨菡忍不住在心底高兴了一下，从一开始，自己就很不喜欢苏忆雪，放佛天生气场不合。如果换一个人，优秀到可以和大小姐相配，那么自己会选择退出和祝福。但是对于苏忆雪，直觉告诉自己，她并不适合大小姐。如果她们没有分手，那就只好公平竞争了。
唐秋媗揪了揪眉心，不愿意再提：“菡菡，没别的事我先挂了，晚上再打给你。”
“等等，还有一件事。”
“什么？”
“……你是不是和苏铸订婚了？”
唐秋媗沉默了一会儿，道：“……是。菡菡，如果我真的和苏铸结婚了，你能接受吗？”
林雨菡想也不想就说：“不能！”高野说得对，偷偷摸摸搞地下情不是自己的性格。况且，大小姐又不喜欢男人，嫁给苏铸等于是葬送了自己一生的幸福。盛世和鸿华在业务上一直有往来，现在又在进行重组，用脚指头想想也知道这段婚姻里面包含了多少权钱的因素。
唐秋媗笑了笑：“那好，今晚我会去外公那边解释清楚。你在H市也要好好的，等我回来。公司有什么人不乖呢，可以跟我打小报告。”
“嗯，我等你。有什么事情我们一起面对。打小报告就免啦，我可不想变成什么奸妃奸臣的形象。”
挂了电话，心里是满满的暖意。本想等大小姐回来了再说，结果一时没忍住问了出来。不过幸好问了，否则不知道会不会节外生枝。身边不少情侣，就是因为有太多顾虑和猜忌，没能及时解决和沟通，矛盾才会越积越多，导致最后一拍两散。
☆、第二十六章
S市跑马山别墅区总共20幢古堡别墅，住着本市最有权有势的达官贵人和超级富豪。盛世风华集团董事长唐谨山便坐拥其中一幢。
唐秋媗开车到了别墅入口，等佣人开了门，便把车开到专属的停车位上，旁边是唐谨山的座驾——一辆价值上亿的加长版劳斯莱斯。走进房子里，金碧辉煌的装修有些晃眼，走廊两侧挂着弗朗西斯培根的几幅画作，走廊尽头的柜子上摆放着英国身价最贵的当代艺术家达明安赫斯特的著名作品《给上帝的爱》——那是一个用8500颗钻石装饰的骷髅头，当年创下了在世艺术家作品售价的最高记录。后来，那位拍下这颗钻石骷髅头的富豪将这件艺术品作为寿礼送给了自己的外公。
以前长住S市的时候，唐秋媗也不常直接到这幢别墅里来，要和唐谨山见面通常会去市中心的一处房子。因为这幢别墅到处都充斥着这种怪异的艺术作品，她不想过多地评价这些艺术品的价值，只是从心底里不喜欢这种表现负面情绪的作品，以及那种看透人类劣根性的高高在上的姿态。为此当年在牛津大学进修艺术类课程的时候，还被苏忆雪和夏薇薇批评太肤浅，没艺术细胞。不过她全然不以为意，像自己这样有着特殊身份的人，连公开表达自我的权利都没有，哪里有闲情逸致去关心全人类的命运，能维护好自己的小圈子小群体就不错了。
唐秋媗愤愤地和那个骷髅头对视两眼，然后拐进一个大厅，视线豁然开朗。唐谨山正坐在正中间的豪华大沙发里，在远房表妹眬儿的帮助下喝药。唐谨山已过古稀之年，之前因为一场车祸失去了女儿、女婿和唯一的孙儿，在巨大的打击之下一病不起，后来人是救回来了，但一直精神不振，身体也大不如前。
眬儿看到唐秋媗来了，高兴地叫了声：“表姐你回来啦！”露出一口闪亮的白牙。唐秋媗每次看到这口白牙，都有种想送她去做牙膏广告的冲动。自己进了公司之后，外公就把眬儿接到身边，几年培养下来，已然出落成一位标准的千金小姐。唐谨山闻言放下药，一直微眯的眼睛终于睁开，勉强地扯了一下干瘪的嘴角：“媗儿来了，快坐到这里来，让外公看看。”
唐秋媗坐到唐谨山身边，抓住他伸过来的枯老的手。记得自己小时候很喜欢抓外公的手，这双手比父亲的手还要强壮有力，让人觉得踏实安心。后来自己弯的潜质被激发出来之后，便爱上了女人细滑柔软的手，开始排斥和男性的肢体接触。此刻外公的手握起来脆弱得让人心惊，就像一截干枯粗糙的老树枝，再看到那稀疏的白发和额头深深的皱纹，竟觉得自己如果在这个时候提和苏铸解除婚约的事，有些残忍。
唐谨山身体不好，思维依旧很清晰，虽然已经很少直接参与盛世的管理，但一直掌握着公司发展的大方向和最高决策。唐秋媗深吸一口，整理了一下思路，向唐谨山汇报了盛世最近的情况，包括秦有业泄漏盛世和鸿华借壳上市的事，以及自己和苏铸所采取的措施。眬儿很自觉地先一步退了出去，这些事不是她能听的，掩上门之前恋恋不舍地朝里面望了一眼，嘻嘻，□□的表姐，人生偶像，越看越养眼。
唐谨山听后十分震怒，大骂秦有业禽兽不如。无奈秦有业掌握了盛世17％的股权和一些散股，轻易撼动不得。“这次姓秦的竟然为了争夺地位，不惜损害公司利益，我们也不用留情面了。你和阿铸做得很对，要是能掌握更多的证据，可以直接把他送进监狱！”
“外公，另外还有一件事……”唐秋媗留意着唐谨山的神色，小心翼翼道，“我和阿铸商量了一下，打算取消这次婚约。”
“什么？”唐谨山浑浊的双眼里射出一道凌厉的光芒，逼得唐秋媗不由自主地低下头去。唐谨山微眯着眼睛在她脸上细看了一会儿，叹了一口气：“媗儿啊，从你正式进入公司的那天起，我就告诫过你，不要因为感情的事而影响到公司的发展。盛世分公司和鸿华股份的重组对盛世来说是一剂强心剂，势在必行。而能够嫁入苏家，往后你有了苏家撑腰，在公司的地位将进一步巩固，秦有业再也无法威胁到你。等到那个时候，我才能把盛世完完全全交到你手上。”
“外公，我和阿铸之所以想取消这次婚礼，并不是感情的问题，而是……”
唐谨山打断道：“当年外公就是对你母亲太纵容，才会让她嫁这么一个窝囊废，一辈子就这么耽误了。外公不希望同样的事情发生在你身上。苏家小子有出息，而且看得出来他对你很上心，外公的眼光不会错的！”
听到“窝囊废”三个字，唐秋媗不由得皱了下眉头：“外公，那毕竟是我父亲……”
唐谨山冷哼一声，一甩手把瓷杯摔到了地上，生气道：“说了多少次，别再叫那个饭桶父亲。要不是他，怎么会让秦有业趁虚而入！怎么有今天的局面！你母亲又怎么会……咳咳咳……”
唐谨山一时血气上涌，剧烈咳嗽起来，唐秋媗赶紧抚上唐谨山的后背：“外公，您别动气。”也难怪外公会这么生气。自己的父亲生性善良软弱，在弟弟秦有业的鼓吹之下，竟然瞒着母亲和外公私自把盛世的部分股份转让给了他，还挪用盛世的资产帮秦有业开公司，才导致如今盛世“外戚乱政”的局面。
“外公老了，护不了你多少时间了。你在外面怎么玩，只要别闹出事情，外公都不会干涉。外公现在最大的愿望，就是你能有个好归宿啊！孩子，好好准备和苏家小子的婚礼吧，让外公在有生之年抱个孙子，让秦有业看看你比那姓秦的小子更有出息！” 唐谨山说着，把一双苍老的手重重地压在唐秋媗的肩膀上：“在外公心里，你比你的母亲更优秀，别让外公失望啊！”
“外公……”唐秋媗感到眼睛有些湿意，很想把隐藏了很久的想法说出来，却又难以启齿。
“明天把苏家小子叫到家里来坐坐吧，我也好久没见到他了。上次他从意大利买回来的那套家具我很喜欢。”
突然，眬儿推门进来道：“表姐表姐，苏铸哥哥来了！”
唐谨山高兴道：“正打算叫他过来坐坐，自己倒先来了，呵呵，快让他进来。”
眬儿把苏铸带进来，然后羞涩地退了出去。苏铸哥哥和表姐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自己很小的时候就歪歪他们两个能在一起，现在居然真的在一起了，嘻嘻，真好！
苏铸为唐谨山带来一块瑞士买回来的百达翡丽名表，并简单介绍了一下手表的工艺、精度和设计师的情况。他不动神色地和唐秋媗交换了一下眼神，看到唐秋媗微红的眼睛和失落的神色，就知道事情进展并不顺利。他斟酌了一会儿，开口道：“老爷子，关于解除婚约的事，媗媗已经和您说了吧。”
唐谨山闻言放下手表，脸色沉了下来，“解除婚约”这几个字像大铁锤一样一下一下锤在心上，让他喘不过气来。“唉，说是说了，不过我没答应。你们两个好好的，怎么突然要解除婚约？你父亲会答应？阿铸啊，你在我心里一直是个好孩子，可这次我不得不说你，婚姻可不是儿戏，哪能那么草率做决定。”
苏铸耐心道：“老爷子，我和媗媗仔细考量过，才做出这个决定的。眼下正处在盛世和鸿华股份重组的关键时期，倘若我和媗媗在这当下结婚，动静这么大，必然会引起更多竞争对手的关注。重组方案泄漏的事情尚未完全解决，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只怕我们应付不过来，阻碍到公司发展。所以我们打算先等公司的各项事务稳下来了，再考虑结婚的事情。这些我也跟爸爸仔细谈过了，爸爸说了只要老爷子您和媗媗不在意就行。”
唐谨山沉思良久，叹了口气道：“你说得有道理。只是你们两个也都老大不小了，这么一拖，不知道要拖到什么时候，我是担心委屈了你们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