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灵魂等待三千年-第4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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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自己发过誓,有朝一日我已经要从你手里抢回所有属于我的东西。”
  游罹天竟像个做错事情的小孩一样低下头来,见他如此,游裂月轻轻一笑,继续道:“所以我尽我所能嘲笑你,奚落你,从不给你面子……其实我并不是那么想要王位的,只是不甘心它落在你手里罢了。可是现在,经过这么多事情后我发现,你真正值得我抢夺的东西,却根本不属于我,也不属于莫言。你和烈火朝的奇迹……不是我们可以创造的。”
  游罹天重新抬起头来,细碎的发丝下是一双星芒璀璨的眼睛。他微微张着嘴,似乎怎么也没想到这样的话竟然会从游裂月口中说出来。而游裂月的目光竟落到了洛河脸上——是她让他看到了奇迹。她每一次的不卑不亢,每一次的机敏伶俐都让他无技可施,即使他连潮姬都拉了出来,她也依然丝毫不逊色。他对她既无奈又不得不佩服,而她在每一次的交锋中都给他留有余地,似乎并不想逼他至绝境。游罹天生日那天他为她的气质所震撼,这个少女周身散发出的气势,竟颇有王者的风范。而她却从来没有自傲过,无论是为自己的气质还是机智,她永远带着恰倒好处的自信,却从未夜郎自大。他一次次看着她,看着她创造奇迹,这才发现她带有一种与游罹天非常类似的气质。他们都很善良,不愿意伤害别人,却对自己执著的感情有着一种坚强的固执。
  也许就是因为她,他才会慢慢的改观吧。
  洛河读懂了他的目光,然后在一瞬之间产生了想哭的冲动。说不出是感动还是什么,这三天她眼睁睁的看着自己身边的人一个个离开,心中本就不多的自信一点点土崩瓦解,甚至有些相信烈火朝真的走到了末路。直到此时她才重新燃烧了希望:这个王朝起码还有如她和曲椋风,如游罹天和游裂月这般的真情在。纵然从前他们水火不容,纵然从前他们误会颇深,然而到了末世的一刻,他们还是愿意握起久久排斥的对方的手,携手共进。
  今夜——就算浴火焚身,又何妨?
  那个时候洛河心中波涛汹涌,只觉得振奋在她心里一波波荡起滔天大浪。她却并不知道,这一夜她将经历这一辈子最深最深的痛,那种痛,即便在她长久的余生里,都永远是一道不可揭开的伤疤,轻轻一碰,便是涕泪横流。
  彩国王都,玄武门旁。
  白衣胜雪的曲椋风静静的站在原地,听着副将向自己汇报封锁都城的情况。羽河滔滔的水声不绝于耳,振得他的耳膜微微有些疼。三天下来他也瘦了不少,看起来越发清淡了。空荡荡的右袖随着河边的风猎猎而动,他的表情逐渐由平静转为怅然。
  今夜便是决一死战的时刻了……
  昨天莫言在朱雀门上的那阵呼喊,已经使得王都民心大乱。他竟然把所有的真相都公布给了天下!烈火朝到如今真的是民心全失!如果胜了如今的一战,也许还可以辟谣,但倘若输了……
  嘴角滑起不易察觉的苦笑,他微微摇了摇头,像是要把方才所想都甩出脑外一般。
  “莲丞相,派出去的搜查小队已经回来了,在朱雀门没有发现任何叛军的踪迹。”副将严肃地汇报。
  “朱雀门也没有吗?”曲椋风皱起眉头。飞虎军到底藏身在哪里?昨天还是气势汹汹的样子,围在四门外叫嚣不止,甚至攻破了朱雀门。本以为他们会乘胜冲进来,他们却出乎意料的退了出去,并且这一退就退得无影无踪。不得已他只好分散了本就不多的兵力,将王都全面封锁了起来。恐怕这就是莫言的计策吧!以他的力量,真要与曲椋风和洛河正面对抗,虽说不至于毫无胜算,起码也不是那么容易就可以得胜的。如今他先拆毁了烈火朝刚刚建立起的民心,又逼着曲椋风强行分散了兵力,无论从哪个方面来说,他都处尽了上风。
  但曲椋风显然也不是省油的灯,既然防他于城外的计策几乎没有胜算,那就干脆让莫言轻松的进来。但是,一旦他进了王都,便是落入天罗地网之中,如瓮中之鳖,休想再逃出去一步!既然双方都没有退路,那不如决一死战。
  “传令下去,继续巡逻到亥时,到时候只留下四门的常备守卫,其他人迅速撤回北宫门与烈火师会合布阵!”他冷冷下令,副官立刻听命离去。
  耳畔的水声依然如雷阵阵,也激起他心里的波澜。今夜——他将和她联手抗击莫言……不用多想,也知道这将是血光泼天的一夜。只要想到今夜可能发生的种种,就仿佛一只大手紧紧的揪着他的心,疼得他想要弯下腰去。
  大风萧萧,没有人知道这个不眠之夜将会发生什么,也没有人知道这个多灾多难的王朝是否终将走向落寞。只是,最终留守在这茫茫王都的人,皆尽力守护着彼此之间的羁绊,没有一个人选择放手。
  血玲珑(上)
  王宫,景云殿。
  金色和黑色相间,华美到有些妖异,叫人不忍入目。这还是那时莫言亲手设计的装潢,此时却被用作逃避他追杀之剑的避难所。3月初3还是阳春时分,游罹天还记得那时漫天纷飞的旖旎杏花,还记得那日在这里,他是如何完美的演了一出好戏,也记得那场好戏如何因一个众人皆以为是少年的如花少女而起,又是如何因他的假戏真作而变成一场振奋人心的忠义宣言……
  如今却已物是人非。
  空旷的景云殿已经没有了惊艳四座的少女,也没有了那些曾经发誓要肝脑涂地的大臣,只剩下满眼刺目的金色和浓稠的乌黑与自己相伴了。在不知道多少次望着空荡荡的宫殿发呆以后,游罹天觉得自己的双手冰凉,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紧张,那双手凉得连自己都感到有些惊讶。长长叹了口气,他突然觉得自己并非是被保护,而是被重重的防备锁在这里了。
  幸好此时还有一个人在他的身边,那就是和自己没有一点血缘关系的弟弟。游裂月也被曲椋风强行推到了景云殿,并将他从王爷府调来的所有亲兵部署在景云殿周围,以便不测时可供游裂月随时调遣。
  他们两个有如困兽,被禁止得知外面的任何情况,即便那是他们的国家,他们的朝廷。他们只能静静的听,或听到惨叫声此起彼伏,或听到金鼓阵阵却不知属于哪一方,而最后终将有人冲进景云殿,或许是曲椋风或洛河,又或许,是死神。其实比起这种煎熬,游罹天更希望能够上战场,能够亲自拼杀到最后,这也是一种荣耀。
  离开之间曲椋风和夏洛河在他们面前郑重的行了大礼,郑重到甚至蕴藏了诀别的意味。今夜一役,决定了所有人的生死存亡。如果说平叱落轩之乱时,王都是做到了一切充足的准备,那么这一次只能从一开始便将自己浸泡在血泊当中,拼尽全力,决一死战。
  “臣必将尽我所能,为烈火朝拼杀到最后一秒,从我身上流出的只能是血,不可能有泪。臣等就算肝脑涂地,也绝不让叛贼踏近景云殿一步!”
  退出景云殿,方才的血誓还回荡在脑中。曲椋风和洛河并肩走着,相对无言。这两个人,一个是烈火朝引以为傲的不败神话,一个是善用奇招妙术的少女将领。他们是背负彩国神话的人,此时却对即将到来的血战一言不发,显然有些底气不足。但二人的表情却是坚决的,目标也极为明确。
  直到两人沉默着走到景云殿外,洛河一直紧绷着的表情才微微有些淡薄起来。两个人一个看向北,一个看向西,那正是两大宫门的方向,而他们各自的军队,也就部署在这两个紧要的宫门口。
  一北一西——却好象天涯与海角那么遥远。他们都不知道此次一战结果如何,也许他们都将终结于这个景云殿,也许……今夜实在存在太多未知数,多到让洛河应接不暇,心境竟然有些茫然了。
  夜色深沉如水,戌时刚到,天穹已是一片漆黑。天气并不晴朗,不见一点星芒,甚至连半点月色也无,空气中隐约可以嗅到水气的味道,凝重得似乎随时会不堪负重,下起瓢泼大雨。
  两人沉默的站了一会,曲椋风突然抬起头来望着阴沉的天空,长长地叹了一声。洛河闻声亦抬头看着天空,貌似平静的表情下,心却突然狂跳不止。以前纵然多次面对死亡,她也从未有过如此害怕的心情,或许因为有了真正想守护的东西,才对失去如此惧怕。
  “多带些火把。”正在洛河暗自心惊时,她听见曲椋风淡淡的嘱咐,“不刻恐怕会下雨。”
  她强颜欢笑,打趣道:“既然要下雨,多带又有什么用,一同淋湿罢了。”
  听到她带有一丝捉弄的语气,曲椋风却没有笑,而是微微皱起了眉头。他转过身来,仔细地凝视着眼前面容苍白的少女。这是他今日第一次这样看着她,却出乎意料的从她眼里读出了一丝恐慌:“你在怕什么?”
  被一语道中心事,洛河的肩膀不自觉地颤抖了一下。强自稳了稳心神,她又是勉强一笑:“我也不知道,总是有不好的感觉。”
  听她如此回答,曲椋风却沉默了。有不好感觉的人不只她一个,连他也觉得一向沉静的心有些躁动,却不知其因。正暗自郁闷,突然感觉一双手环上了他的腰间,曲椋风原先严肃的表情顷刻之间化为一脸温柔和怅然,他听得到从背后抱住自己的人略微急促的呼吸,也感觉得到她微凉的体温。他多想他们两个可以就这样,静静相拥直到天荒地老。可惜苍天总是弄人,他们注定不能如普通的恋人一样恣意山水,因为他们背负着各自的责任。
  “我很怕。”遐想之间他听到她喃喃的低语,带着一丝哽咽,“我已经害了很多人,丢了很多东西,我怕这一次我会失去你……”
  他轻轻笑了,这一刻他才真正体会到自己在她心中的地位:“你放心,我会尽量活着。”
  “我从来没有这么怕过,即便是那次在翡翠谷的乱牛蹄下我也从未像今天这般害怕。”洛河的声音很轻,轻得让人听过后,却觉得像没有听过一样。
  “别怕,我们会赢的……”转过身去,他温柔的吻上她的唇——这是他第一次吻她,却如此苦涩难言。阴霾的天空下,两个相拥的身影在灯火间显得格外分明,只是本该幸福的场面,却不知为何充斥着悲凉与伤感。晚风吹过,杏花纷纷下落如雨,偶有落在两人肩头的,却只是平添一分寂寞而已。
  唇齿缠绵间,洛河默默的闭上双眼。她与他刚刚携手,便要面对如此残忍的未来,着实让人心感不甘。但眼前这人是爱她的,不含任何杂念。仅仅想着这一点,她的心就一点点沉静下来,纵然风雨萧萧,依然有人在与她甘苦同享,同生共死。
  “答应我……绝不要一人去承受痛。”眼前已有些迷蒙,她喃喃道,“冲锋我们一起去,撤退也一起去,即便是被俘虏,我也不要你一分一毫的施舍……那是对我最残忍的对待。”
  “我明白。”简短的回答后,曲椋风利索的放开了她。此时此刻,他不能让自己再动情了。眼前是一场恶战,而不是谈情说爱的时候,“等我们熬过这一关,我会满足你的一切愿望。”
  言下之意便是:我会活下来,你也一定要活下来。
  重重了点了点头,洛河轻轻笑了。没有再看曲椋风一眼,便转过身扬长而去,墨绿色的披风在她身后恣意飘摇,显得她无比逍遥惬意,腰间失而复得的烈火剑上那个龙飞凤舞的“烈”字,一如这个同字王朝一般,忽闪忽灭,忽明忽暗,似乎随时都有消逝的危险。
  看着她远远离开,没有回头看自己一眼,曲椋风淡淡一笑。他的心终归是这个国家的,他的人格不允许他为了儿女情肠而舍弃责任,也就因为这样,他能给她的承诺实在太少,他唯一能给的,就是告诉她,无论如何,都有一个人在她背后,与她经历着同样的喜怒或痛苦……
  他们不必牵手,已然知心。
  王都五师,最重纪律的便是曲椋风手下的莲君师。亥时刚到,这支三千人的军队已经聚集到了王宫北宫门,严阵以待。三块整齐的方阵轮廓分明,步兵和骑兵各自摩拳擦掌,备战强敌。城墙上站满了一排弓箭手,已经搭弓上箭,随时准备开弦射杀远处的敌人。而曲椋风则亲自守在北宫门口,大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气势。
  然而,果然开始下雨了。
  雨丝细长,如毒蛇的红信子一般散发着阴险的气息,落在铁器上是一片空荡荡的脆响,入耳则既诡秘又恐怖。雨不算大,火把上的火焰只是渐小,并没有被完全浇灭,但这细小的雨却如针尖一般一下下刺入人心。等待着不知何时会出现的强敌,每个士兵都处于极度紧张的状态,此时这阴冷的雨让他们心里的紧张和不安膨胀到了极致,都随着氤氲水气弥散在空气中了。
  下雨之后天空反而明朗了些许,有黯然的光已经在云层的包裹下蠢蠢欲动。曲椋风默默的等待着,仿佛对雨水落到身上浑然不觉。诡异的雨声也有些扰乱了他的心神,这雨声好象带着某种不详,在他心中升腾起来。心脏有点抨抨乱跳,他连忙运气调息,花了些时间才让自己平静下来。
  不过很快他就不能够再平静了,因为那一排看似温暖却裹满了杀气的火光,终于出现在目光可及的远方。看到敌人出现,所有人的第一反应都是松了一口气——他们都是忠于曲椋风的军人,上战场对他们来说没有什么可怕,等待却是最难熬的惩罚。随着一片拉开弓弦时发出的钝响,北宫门杀意渐浓,等待已久的士兵们眼里出现了嗜血的渴望。唯一淡然自若的是曲椋风,他默默在城楼上看着远方逼近的军队,暗自计算着敌方人数。而计算的结果令他不禁心如死灰——
  对方的人数,起码是自己的两倍。
  飞虎军加起来便有五千八百人,如果是原本的莲君师,也许还可以与之一抗,可如今就义的就义,叛逃的叛逃,剩下的莲君师也就只有三千人。而此时,敌军显然有了增援,而且很可能就是那支一个人的战力顶两个优秀士兵的暗杀军。曲椋风也和他们交过手,知道他们的实力,自然此刻也深知处境不妙。
  不过起码,西宫门的攻势绝对没有这么凶猛,这是唯一让他略感安慰的地方。
  远方那一排灯火以飞快的速度向北宫门推进,星星点点的火光活像恶狼在黑夜里精亮的眼眸,贪婪地紧盯着宛如一块待宰肥肉的北宫门。派出去的斥候回来报告,对方领军的正是莫言。曲椋风暗暗皱了皱眉,不知道那个诡秘如魅影的漠是否在这支主力军中。不过无论他在不在,有了暗杀军支持的飞虎军已经具有了可怕的力量。彩国的王师与任何国家的王师都有一个通病,那便是不懂得如何杀人。如果让他们列队摆阵,曲椋风自信他靡下的战士们是彩国最优秀的,但是如果单比如何最块的杀光对方,恐怕就心有余而力不足了。而现在的莫言既然带来了暗杀军,就明摆着不是要跟他曲椋风比战略、比阵仗,而是真刀实枪,进行单纯的杀戮比拼。这一役,曲椋风可谓下风占尽,然而他却并不太在意,即便对方真的只是要蛮干,他便以计克之便是。俗话说,情理之中,意料之外,那是戏;情理之外,意料之中,那是计。既然拼实力拼不过,他便要好好的玩弄一翻情理与意料。
  一声令下,弓箭手全部拉开弓弦,等待着敌方的临近。刚待敌方进入射程,曲椋风便下令攻击,刹那间,放弦时那一声铮铮的绝响齐刷刷震破天际。声音方起,曲椋风已经听到不远处乒乒乓乓一阵举起兵刃的声音,唇角一勾,一个淡淡的笑容已然悬在嘴边。
  他放的这一阵,竟然是空箭!
  守城方的第一拨攻击一向惯用箭雨,飞虎军不是傻子,以莫言的智力和战力,不可能没有专门的防备措施。果不其然,远远地听到放弦之音,飞虎军已经飞快地高高竖起屏障盾牌,黑亮的大盾如玄色浪潮一般拔地而起,目的很明确,便是要将那些扑面而来的箭锋吞进这滔天大浪中。
  如果——他们迟迟等不来早该到来的箭,这些人又会做出什么反应呢?曲椋风淡淡地笑了。他已经看到飞虎军犹豫的放下前排的屏障,疑惑的看向城楼,不解本该射在盾牌上的箭去了哪里。第一个反应过来的当然是莫言,他一声:“小心箭雨!”刚说了个“小”字,曲椋风的左袖突然闪电般挥动了一下。说时迟那时快,刹那间银芒破空,瓢泼箭雨抓住这短暂的空隙劈天而来!
  来不及反应的飞虎军,结结实实的挨了这一轮箭雨,待他们在枪林弹雨里勉强竖起屏障时,弟兄已经阵亡不少。莫言面色铁青,却没有丝毫退却。他将是这彩国天下的一国之君,又怎么会允许自己为了这么一点失算而垂头丧气?一声令下,一时溃散的叛军已经重新聚集起队伍。就在此时,一人策马奔到他身侧,正是当时伴在漠身边的纤细军师。
  “陛下,万万不可轻举妄动。”那人的嗓音依然温泽,不紧不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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