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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国天下种出来-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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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脉息从轻浮缭乱开始渐渐向平稳过渡,洛白松了一口气,一夜的疲惫总算没有白费,她另一只手悄悄地握紧隐藏住颤抖,这是她第一次胜过自己的师父。

    但这毒真的会是师父所为?云天之中毒之深可见毒性侵蚀已久,仔细算来在冬日的时候就已经中毒了,如果那个时候师父在青越城,先死的人是自己才对,他又怎么会在交付暗花的定金后想要害死自己雇佣的人?

    “洛白,”阮萝的声音打断洛白的思绪,“我觉得这不像你师父做得事情。”

    “你有何想法?”

    “你这是慢性的毒药,云天之中毒已经很长时间,也就是你师父委托云天之来杀你或是带你回去,又怎么会再对他下手?”

    洛白听了这话突然一笑,让心中忧虑的阮萝不由得愣住。

    “你突然机敏起来我还真是不适应,”见阮萝又怒气上涌,洛白急忙换了话题,“云天之已无大碍,我们忙了一夜也该休息了。”

    “我们只有这一张床,”阮萝苦着脸将云天之放平躺好,叹了口气,“先用桌子将就一下好了。”

    “桌子太小,你去睡床,我来睡桌子,反正你和云天之早已经在无数人的口中睡在这张床上了。”


31。
   最后,阮萝还是和洛白两个人艰难地挤在桌子上将就了几个时辰。

    洛白从昏迷的云天之的状况分析,这样睡觉恐怕要成为一种长期斗争,于是去弄来了别人家的两个旧门板,晚上休息的时候用凳子搭好,就成了简易的床架。

    一连三日,昏睡不醒的云天之滴米未进,只是每日被洛白灌下许多的水,每次阮萝都大惊小怪让她动作温柔一点不要像校医院的护士一样,洛白自然不懂阮萝的话,于是只当耳旁风吹过。

    这些日子里,阮萝除了去查看甜菜的情况就只是呆在家里,守在云天之的身边。

    果然初春大雨如约而至,这并不是一个多好的兆头,一直到春时婪尾,恐怕必定天公不作美。

    两只晴雨计放在桌子上,指针都向下垂着,一上午的雨刚刚放晴,阮萝踩着梯子爬到屋顶上去记录量雨器的数值后又打了盆井水,洛白依旧不允许阮萝用热水给云天之擦洗,于是阮萝每天都将手浸入到依旧凝汇着春寒料峭的井水中。

    云天之安静的躺在床上,身上的衣服是从前阮亭山的粗布旧衣,泛灰的颜色显得他面容更加憔悴青白。阮萝有时会有一种难以置信的想法,她觉得或许他们二人最坦诚的时刻就是这几日里的沉默。

    时隔许久,时间将她那日的激愤打磨成了纠缠,她想听到解释,又害怕那些词句会动摇她原本已经一锤落定的心。

    要是自己的心是颗甜菜就好了。

    阮萝对自己的反复不定开始自暴自弃,可是手上的动作却依旧温柔,手帕湿润冰冷地摊开在手掌,然后流畅地划过云天之松泛的掌心。

    擦拭过每个指缝和掌纹的沟壑,阮萝将云天之的手轻轻放下,这时,一只手指轻轻勾动,阮萝感到有些温润的触感划过掌心,她的心猛然随之跃动。

    “洛白!”阮萝看到云天之的长睫轻轻抖动,她再一次提高音量,跑到门口探出了半个身子,“洛白!”

    “出什么事了?”

    洛白从厨房舀着菜刀跑了过来,几缕细碎发丝还在额头间凌乱飞舞。顾不上回答,阮萝拉拽着她来到床前,指着云天之,将刚才的事简单道来。

    可是这时候云天之却双目紧闭,没了一点动静。

    “毒性渐除,内伤也有所好转,这或许是他苏醒的前兆,你干嘛如此大惊小怪,”洛白瞪了满面失望的阮萝一眼,“要是菜做糊了你今晚就只能馒头蘸井水吃了。”

    看着洛白离开的背影,阮萝的神色里涌上了掩饰不住的沮丧,她坐回到床边,手帕因为刚刚的紧握而已经带了温度,阮萝愣了片刻后叹了口气,站起身来将手帕再次置入木盆中。

    突然,刚刚浸没到水中的手因为身体的闪动而扬起了水花,阮萝的整个身子像是被巨大的力量牵引着,向后仰去。

    床板发出一声闷响,阮萝的后背结结实实扣在了上面,被褥虽然柔软却抵不住这冲击,阮萝还未反应过来到底发生了什么便眼前一黑,一个阴影就这样毫无预兆的压了下来。

    两片樱唇被霸道的撬开,阮萝惊得抬手便推,可手腕却转瞬被钳住扣在了耳边,再也挪不动分毫,牙关像是被撬开了一样,温热湿润滑入了口中,阮萝觉得心跳像是脱离了胸腔,皮肤的每一块角落里都燃起了细小的火星。

    她睁不开眼睛,只能感觉到耳鬓厮磨间那粗野中又满含细腻的吻,唇舌涌动,牙齿有时轻轻磕碰,纠缠之中她拙劣地应对云天之的渴求,而身体也渐渐失去刚才本能挣扎的力量。云天之的一只手从她的皓腕上移开向下滑入衣领,而另一只则游走向上,挑逗般抚过阮萝已经红热的耳垂,又深深埋入被压乱的青丝中去。

    两个人的身体几乎叠压在一处,阮萝喘不上气来,双手不知什么时候无力地搭在云天之的后背上,锁骨传来温热和酥麻的触感,这触感一直紧贴肌肤向下,让阮萝空白的大脑激起一阵恐慌,她扭动着身体,双手胡乱推搡着,直到两个人双唇分开,阮萝已经喘息连连,香汗微微。

    云天之的的瞳仁漆黑如夜,原本深邃的色彩中却倒影着自己有些惊慌失措的样子,阮萝胸口不住地起伏,双颊好像被炭火烘烤过一样灼热绯红。

    “阿萝,许久不见,你还是一样惹人怜爱。”

    刚刚从昏迷中苏醒,云天之的声音格外嘶哑,每一个字都像那日第一场雪中片片的雪霰,轻轻落在阮萝的心口,随后便融化得不知踪影。可是不知道为什么,阮萝突然觉得酸楚与委屈,她又被耍了一次。

    忘记了之前想过很久的那些准备在云天之醒来后的话,阮萝一语不发地眨了眨眼睛,眼泪顺着眼角划过脸畔,最终滚落在床上。

    云天之先是一愣,旋即轻笑着抬起手抹去阮萝脸上的泪珠,阮萝侧过头去不看他那副让自己又爱又恨的笑容。

    “我都已经醒了你为何还要哭?”

    “又被你骗了,我还应该很高兴不成?”

    云天之笑了笑,他脸色苍白,可嘴角弯起的弧度却一如从前:“可你这几日朝思暮想的难道不就是让我醒过来么?”

    阮萝没有答话,她倔强地抿紧双唇看向一边,眼泪好像井水一样有些冷,划过皮肤时让她忍不住想要伸手抹去。她不知道应该怎样回答云天之的话,的确,她是应该高兴,可是此时此刻她偏偏没有办法笑靥如花,尴尬与委屈涌上心头,阮萝自己也厌烦了自己的迷惑。

    云天之不知不觉叹了口气,声音也柔软了下来,“如果我现在肯解释,算不算有些晚?”

    床板的坚硬变成温热的坚实,阮萝再一回过神来时已经被云天之揽入了怀中。她动了动身体,却不像是挣扎,但当气息靠近耳际,阮萝还是挣了挣。

    “其实我从未欺骗过你,只是隐瞒了很多事情,有些事即便是此时此刻我仍然不想你知道……”一阵咳嗽声打断了云天之的话,他一只手捂住胸口,表情像是隐忍着巨大的痛苦,阮萝看到他的样子慌忙坐了起来,之前心中的纠葛因为忧虑一扫而空。

    咳嗽声渐止,一丝红艳的血痕自云天之嘴角流下,阮萝脸色不禁一白。

    “我去叫洛白!”丢下一句话,阮便要起身,可还未等有所动作,她的身体又被云天之拖回了怀抱中。

    “无妨,这毒实在厉害,看来你还要再照顾我些日子了。”

    虽然面上的颜色憔悴不堪,可云天之起话来却举重若轻,依旧带着往日里谈笑风生的不羁和逸然。

    “你到底是怎么中的毒?谁要害你?”顾不上回应云天之调侃的话语,阮萝急切地追问。

    “每时每刻都有人想要害我,但能算计我至此的还真是少之又少,”云天之冷冷一笑,不知为何,阮萝轻轻一抖,觉得这样的他有些莫名的可怖,“此事与你无关,荒天城的事你最好还是少知道为妙。”

    又是这样的话,阮萝突然气不打一处来,随口提高了音调:“我不关心荒天城的任何事,我只关心你。”

    云天之抬眼看向阮萝,四目悄然相对,阮萝突然意识到自己刚刚的话直接又奔放,脸色又飞霞一样染上了红晕。云天之不觉抬起手轻轻抚摸她的脸颊,这次阮萝没有闪躲。

    “你不会喜欢那里的,”阮萝第一次在云天之的笑容里读出了一抹苍凉,“荒天城四周都是荒山秃岭,白天阳光炽热,到了夜里又冰冷寂静,我也很不喜欢。”

    “不要岔开话题!”阮萝不再像从前那样轻易就被迷惑,她舀下云天之在自己脸上摩挲的手,想要止住这悸动,可当舀下之后,手掌的相触却让她不想放下。

    “这毒想必洛白已经告诉你了吧?她一定会想到这毒并非出自她师父之手。”云天之只是笑笑,反握住阮萝纤细的手掌。

    “很多也是我自己想出来的。”阮萝扬了扬下巴,这件事的确值得自豪,连洛白也表扬了她许久。

    云天之温柔地笑着,原本苍白的脸颊也恢复了些血色。

    “这也是我要得到避毒珠的缘由。那时我突然发现自己在不知不觉间身中剧毒,于是想到了之前慕容荆曾许以千金让我寻找到洛白以及避毒珠,于是我才借此机会诓骗洛白得到了避毒珠,其实那个时候慕容荆早已死在了我的手上。”

    “也就是这毒一定不会是她师父下得?那你知道是谁了么?你如果有避毒珠的话又怎么会像洛白得那样中毒如此深?”阮萝恨不得一次将全部问题完而后马上得到答案。

    “我以为自己知道了,不过显然事情没有那么简单,等我伤好之后再回一次荒天城,到那时所有事都会真相大白,”云天之牵起阮萝的手压在自己的心口,“至于避毒珠,那时它只能帮我压制毒性,我离开后匆忙赶回荒天,才发现很多有趣的事已经自己在慢慢暴露出来,阿萝,你一定也感兴趣,为何自己明明如此平凡,却每一步路都好像身处泥淖之中。”


32。
    “其实不仅仅如此,你难道没有感觉到似乎每次都是在生死一线的时候,便会有人祝你一臂之力?”云天之话锋一转,让阮萝不禁沉思起来。

    “难道不是你?”许久之后,阮萝犹豫着开口。

    “连你自己都不相信这个答案,”云天之音色温润,笑容舒展,“还是这是你最期待的答案?”

    云天之话中的意思让阮萝脸上再次掀起了红潮。

    “我并非没有保护过你,只是那时我□乏术,无暇顾及,其实真正一直守护在你身边的人是你的母亲才对。”

    “可是她已经去世很久了,我甚至记不清她的样子。”阮萝睁大了眼睛,她还没有想好要如何解释穿越的事情,至少不是现在。

    “当初我肯蘀你垂死的姐姐送来那些钱并不是偶然,这是多年之前我欠下的债,如果当初我在被我师父放逐路过这里时没有你的母亲,我恐怕根本活不到今日,”云天之的眼神渺远起来,阮萝屏息凝神,大气都不敢喘,“我很早就曾经见过你,那时你还在襁褓之中,那么小的一团,我饿得吃光了你母亲给我端来的所有饭菜,她抱着你看我狼吞虎咽,我听到你发出咯咯的笑声。”

    “所以你才会在最初愿意帮我?”心口一暖,阮萝没有想到她和云天之还有这样的缘分。

    “我做得生意只能让我唯利是图,也不喜欢亏欠别人的感觉,所以这是我能想到最好的报恩方法。我本以为心安理得,就此和你们家再无瓜葛,可没有想到还有一个你。”

    “可来去,还是只有你一个人。”阮萝笑了一下,握着云天之的手不觉紧了紧。

    “还有一个人,你要自己去找他,有些话我不能蘀他回答。”云天之的笑容神秘莫测,阮萝一愣,心中闪过几个人选,可却完全没有定数。

    点了点头,阮萝现在已经相信云天之的每一句话,可犹豫了片刻后,她还是开口:“你你伤好之后便会离开?”

    “是的,你那时再去找宁思危我也放心,在此之前,你还是多陪陪我好了。”

    “宁思危?”阮萝的身子猛地坐直,难以置信地看向云天之。

    “你就从来没有怀疑过薛存道的死因?”

    “我起初一直以为是你杀人灭口。”

    “我都已经挺身而出为你作证,这时再牵扯到这种事中反而是害了你,更何况那时我已经离开青越城。”

    “可宁思危为什么要救我?他是城主,这么做岂不是有违律法?”

    “我也不过是一知半解,这猜想或许没错,但终究不是真相,但如果我猜得没错,你一定要自己去问才能得到答案。”

    阮萝盯着云天之满含笑意却认真深邃的眼睛,郑重地点了点头。

    这些事一直也是她心中的谜团,如果真的能得到答案,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可你呢?回去荒天城会有危险。”阮萝知道云天之决定不的事一定不会对她透露半句,于是她只能换一个问法,希望能从他的话中得到一丝涉及他安危的蛛丝马迹。

    “很多事我不能够只考虑安危,我活着本身就是最大的危险,不过有件事我还是能够保证,”云天之抬起手轻轻拂过阮萝柔软的发丝,轻绕两圈,细细的鬓发缠绕在指尖,让人酥□痒,“要是留下你这样俏丽的寡妇贻害人间,我又怎么死得安心?”

    阮萝突然很想笑,这话虽然不吉利得很,可她就是喜欢听。

    云天之勾住她发丝的手指轻轻牵动,阮萝原本坐直的身体被牵引着向下,再向下弯去。直到两唇相触,湿热的柔润包裹住意识,阮萝乖巧地呼应着每一个温柔辗转的缠绵。

    “自己去端饭!”洛白手舀冒着热气的菜盘用脚推开了屋门,话音刚落,她便瞪大眼睛双颊绯红,死盯着床上刚从拥吻中回过神来看向自己的两个人,手中的菜盘子应声落地,瓷片与素炒春笋四处纷飞。

    “今晚真的只有馒头蘸凉水吃了。”洛白尴尬地不知什么好,完红着脸跑出去把门匆匆关上。

    阮萝现在又回到了当初窘迫的时光,幸好春天野菜丛生,今日吃的春笋也是洛白挖来的,除了用作最后保障的存款丝毫未动,大部分的银子都用来买药材医治云天之和购置春耕需要的东西。

    所以晚上三个人就真的只能吃着干瘪的馒头,喝水下咽。

    而这几天洛白反复重复的话也只有那几个字:“你真的杀了他?”

    云天之每次都耐心地笑着点头,洛白的表情看不出悲喜,沉默之中眼底像是泛起了浓重的烟云,灰霾得看不到原本浓黑灵动的瞳仁。

    夜晚时分,云天之将床铺让给阮萝和洛白,自己去睡简易的床板,阮萝因为白天与云天之一起到甜菜地中察看,又了一天的话,所以格外困倦,几个翻身后就进入了半睡半醒的状态,可这时身边传来窸窣的响动,阮萝朦胧间睁开眼睛,看到洛白披上了外衫,蹑手蹑脚地走下床去离开了屋子。

    云天之似乎睡得格外安稳,阮萝有些担心这两日格外失魂落魄的洛白,于是她也和衣起身,随便披上了一件外衫便轻手轻脚步出门去。

    夜深露重,初春寒意浓郁,天色灰蒙看不到半点星光,只有在乌云遮蔽下一点月华的光晕倾斜而下。

    阮萝在夜幕中四下寻找,她听见一阵翅膀扇动的声音,硕士警觉性之高,想必也已经醒了过来。

    循着声音,阮萝来到院子后身,硕士正站在洛白有些瘦削的肩上合拢了翅膀,她的脚步声使得它回过头来,棕色的圆眼里像是带了一圈金色的剪影,片刻后硕士又扬起翅膀,扑腾了两下后便落到了阮萝的肩上。

    “我以为你睡了。”洛白的耳力也一向很好,她回过身来看向阮萝,露出了一个在夜色掩映下似乎格外不真实的笑容。

    “你有心事?”阮萝走进洛白,低头用脚将零散的柴火归拢到一处,家里有了云天之之后这样的劳作相比之前轻松了许多。

    “这些日子从未见你这样开心,我还以为你不会注意到这些。”洛白的笑容里还是有掩饰不住的挪揄。

    “是啊,”可阮萝却没有像从前一样脸红或是暴怒,她只是轻轻一笑,抬眼看着苍茫的夜色,“我一直生活在恐惧、猜忌、饥困中,可是现在好像一切都变了,人没有了畏惧与疑惑,日子不管多艰难也还是止不住得开心。”

    “可是我很害怕,”洛白垂下眼帘,她的年纪比阮萝虚长两岁,可身形看起来却像是阮萝的妹妹,“这样的生活我从不敢想象,没了日夜缠绕的噩梦,没了永无止境的追杀逃亡,一切都变得不真实起来,你,我是不是很可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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