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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过刚回到房间,暴雨便倾盆而下。
他呆坐片刻,想着明日便要走了,于是起身收拾行李。
其实也并没有什么可收拾的。
一件衣服,一本剑谱,一把剑,仅此而已。
衣服和剑谱都是竺清耘送的,甚至那把剑也是竺清耘遗落在他房中的。
杨过打了一个小的可怜的包袱,连同那把剑一同放在桌上。
他在桌前坐下,给自己倒了一杯凉茶,刚喝了一口,房门猛地被撞开。
杨过抬头看去,便见郭芙气势汹汹的冲了进来。
杨过心知这位大小姐定是来兴师问罪的,便道:“今日之事真是对不住了,在那么多人面前伤了你的面子。我知道,你从小就瞧不起我,也一定不愿意嫁给我,这样说起来,你还要谢谢我呢。”
“杨过,你少在这里猫哭耗子假慈悲了!”郭芙满面怒容,道:“你一口回绝了我爹,只怕不是因为我不愿意,而是怕你师父会吃醋吧?!”
杨过皱眉不语。
郭芙冷笑一声,道:“小武告诉我的时候,我还不信,心想天底下怎么会有如此荒唐的事情。如今,瞧你的表情,此事竟是真的了。杨过,你真让人觉得恶心,竟然喜欢上自己的师父,而且还是个男子。”
杨过抬起头,直视着郭芙,淡声道:“我喜欢自己的师父怎么了?我喜欢男子又怎么了?跟你有什么相干?你凭什么跑来指责我?给我滚出去。”
郭芙是被人捧在手心里长大的,从未有人敢如此对她说话,加上芳心破碎,又是伤心又是愤怒,口不择言道:“杨过,你算什么东西?也敢让我滚?听大师公说,你爹是个卖国求荣不忠不孝的奸臣贼子,你与你爹相比,倒是不遑多让,竟与男子苟且,简直连畜生都不如!”
杨过霍然站起,怒道:“你说够了没有?说够了就立刻给我滚!”
“没有!”郭芙已被怒火烧昏了头脑,美丽的脸庞在电光的掩映下亦显得狰狞,“听说你那个师父也是有娘生没娘养的,怪不得连自己的徒弟都不放过,简直和你一般下贱,臭脚配破鞋,倒是……”
“啪!”
一声脆响,郭芙的声音戛然而止。
她捂着自己的右脸,泪水夺眶而出,难以置信的看着杨过,道:“你竟敢打我?从小到大,我爹娘都没有动过我一根手指头,你竟敢打我?”
杨过寒声道:“你若再敢说我师父一句坏话,我便杀了你!”
郭芙被杨过这一巴掌打得完全丧失了理智,顺手抽出放在桌上的长剑,喝道:“我先杀了你!”
正当此时,雷声阵阵,电光闪个不停。
杨过只觉眼前雪白一片,竟不能视物。待电光骤然消失,惊见郭芙手中利剑已向自己劈来。躲闪不及,杨过下意识的抬手格挡,转瞬之间,手臂上传来钻心剧痛。杨过转头去看,竟见整条右臂齐根而断,鲜血喷涌,甚是可怖。
郭芙亦被眼前的情景吓傻了。
滚烫的鲜血溅了她一脸,滑进眼睛里,郭芙隔着一层血雾,眼见杨过颓然倒地,抱着断臂惨呼不止,她惊惶后退,不知被什么绊了一跤,摔倒在地。她尖叫着爬起来,转身冲了出去。
杨过强忍剧痛,拾起断臂,亦踉跄向外行去。
他一路来到竺清耘房外,依旧站在窗前,低声唤道:“师父……耘儿……耘儿……”
雷雨声压过了他心碎的呼唤,眼泪无声滑落,流进嘴里,又苦又涩。
杨过只在窗前站了片刻,转身冲进雨里,转眼便没了踪影。
***
第二天一早,竺清耘与丘处机一行便启程回终南山了。
郭靖果然没有来送行,杨过也没有出现。
竺清耘心里有丝丝缕缕的失落,但他并没有在意,依旧迎着朝阳踏上了归途。
路上,丘处机终于有机会向竺清耘问起先天功之事。
竺清耘惑道:“弟子并不知道什么是先天功。”
丘处机道:“你与金轮法王对决之时,那招剑披金轮,若非有先天功相辅,断不可能有此威力。”
竺清耘略一思索,若有所悟,道:“难道,竟是那套玄功心法的功劳吗?”
丘处机忙道:“是何心法?”
竺清耘道:“大约六年前,我曾从藏经阁取了一本《玄珠录》回去阅览,却不慎将书页打湿了,谁知书上原本的字迹竟突然消失了,现出一段不相干的文字来。弟子细细观之,发觉这些文字竟是一套完整的内功心法,便试着在体内运行了一番,不想竟十分有助益。书页风干之后,那段心法复又隐去,变回了《玄珠录》的内容。弟子将书还回藏经阁,便把这事忘了,倒是那套心法时时会在练功之前运行一番,渐渐养成了习惯。”
丘处机叹道:“诸事皆有缘法,你竟在不知不觉中修习了先天功,应是祖师爷冥冥中有所安排吧。”
竺清耘默然不语。
丘处机转而说道:“清耘,为师一向看重你,不论是人品、心性还是资质,都是众弟子中上佳的。为师不希望你因为一些不足道的人或事葬送自己的前程,懂吗?”
竺清耘懂他话中之意,颔首道:“师父放心,弟子一心向道,绝无他想。”
丘处机点点头,道:“那为师便放心了。”
☆、第69章 痴狂侠客爱上我…22
半个月后,一行人终于回到了终南山。
丘处机责罚赵志敬面壁思过一个月,又命尹志平暂代掌教之职,便随同马钰等人一同闭关,钻研先天功去了,出关之日不定。
竺清耘仍一切照旧,每日做早晚课,练功,再无其他。
极其偶尔的,他会想起杨过,会想他现在在哪里,在做什么。
但也仅止于此。
时光如流水,缓慢却片刻不停的向前流淌着。
仲秋方至,终南山上的枫叶便零零星星的被霜打红了。
及至八月十五,漫山红叶直烧得半边天都着了火,甚是瑰丽壮观。
用过晚饭,众弟子云集三清殿,这里视野开阔,最适合赏月。
竺清耘却信步来到天权殿后的试剑崖,于试剑亭中凭栏而立,仰望空中明月。
月宫中果真住着嫦娥吗?她可曾觉得孤单寂寞?她可曾后悔丢下了她的后羿?
明月中倏然映出杨过的笑脸,竺清耘跟着牵了牵唇角,对着月亮说道:“过儿,你过得好吗?”
耳边响起杨过的声音:“我过得一点都不好,日日想你,想得几乎发疯。”
竺清耘自嘲道:“竟然出现幻听了。”
杨过的声音再次响起:“耘儿,你可有想过我吗?”
竺清耘低下头,迟疑片刻,赧声道:“我也偶尔会……会想起你。”
杨过的声音由远及近,在他耳边道:“那便够了,我已知足了。”
语毕,竺清耘忽然落进一个宽阔的、温暖的怀抱里,胸前横着一只手臂,紧紧抱着他。
竟……竟不是幻觉吗?
竺清耘怔愣片刻,再开口时,声音竟带了细微的颤抖:“过儿,是你吗?”
“是我。”杨过从背后拥着他,将下巴搁在他肩上,与他耳鬓厮磨着,哑声说道:“你的傻过儿回来了。”
竺清耘曾成千上万次告诫自己,要断了念想,要一心向道。
可被杨过拥在怀里的这一刻,成千上万次的决断俱被抛诸脑后,心潮之澎湃竟不能用言语表达,只觉一颗心被某种不知名的情绪胀满,又是酸楚又是舒畅,眼中蓦然有了泪意。
竺清耘偎在他怀里,两个人都没再说话,静静感受着久别重逢的喜悦。
待心绪渐渐平复下来,竺清耘转过身来,想看看杨过的脸。
可他第一眼便看到,杨过的右袖竟空空如也,随着山风飘飘荡荡。
竺清耘抖着手去握他的袖子,里面竟真的没有胳膊,他又是震惊又是心疼,颤声问道:“这……这是怎么回事?你的右臂呢?”
杨过微微笑道:“被人砍掉了。”
竺清耘终是忍不住流下泪来,哽声说道:“一定很疼吧?”
杨过温柔的替他拭泪,语声缱绻道:“不疼了,一见到你,便什么伤痛都没有了,你是我的灵药。”
竺清耘紧紧攥着他的袖子,心脏针扎似的疼,眼泪越落越多。
他这一生的眼泪都没今夜流的多。
杨过亦被他的眼泪弄得慌了,他从没见过这样的竺清耘。
竺清耘一直是没什么情绪起伏的,没有大声笑过,没有大声哭过,总是含蓄的,委婉的。
可一想到他的眼泪是为自己而流,杨过一面觉得疼惜,一面又觉得欢喜。
杨过伸手把他揽进怀里,温声哄道:“就算只有一只手,我照样可以把你拥进怀里,我照样可以护你一生一世。”
竺清耘生平第一次,伸手环上杨过的腰,用力抱住他。
杨过感受着环在自己腰上的力度,无声笑了。
一只手臂换来他的眼泪和拥抱,值了。
远处隐约传来人声,想来是聚在三清殿赏月的弟子们散了。
杨过低声道:“耘儿,随我去木屋吧,好吗?”
竺清耘在他怀里点了点头。
***
杨过推门进屋,点上油灯,晕黄的光洒满一室。
竺清耘站在屋子中间,打量四周,视线却突然被斜靠在床前的一把玄铁剑吸引住。
他上前两步,蹲下身来,伸手抚上剑身,颤声说道:“这……这把剑……你是从何处得来的?”
杨过拉他在床边坐下,道:“关于这把剑的由来,便要从头说起。”
竺清耘沉下心来,道:“那便从头说起。到底是谁斩断了你的右臂?”
杨过眼中凶光闪过,道:“郭芙。”
“郭靖的女儿?!”竺清耘吃了一惊,道:“她……她为什么要如此做?”
杨过冷笑一声,道:“还不是因为我当众拒了郭伯伯的提亲,伤了她郭大小姐的颜面,所以她才恼羞成怒。”
竺清耘沉默下来。
杨过之所以会回绝郭靖的提亲,归根结底,还是因为他。
杨过似乎看透他心中所想,伸手握住他的手,轻声道:“你莫要胡思乱想,这与你一点儿干系都没有。”
竺清耘强笑了一下,道:“然后呢?”
杨过道:“之后,我就逃出了陆家庄,流落到一处荒谷。我原以为自己死定了,谁知那谷中住了一只通晓人性的神雕,不仅救了我的性命,还教我习武。这把玄铁剑,便是那只神雕的主人留下来的。”
竺清耘道:“你可见过那人面目?”
杨过摇摇头,道:“那位前辈早已故去,但是姓名我却是知道的。”
竺清耘心中一紧,只听杨过继续说道:“他自称剑魔,说来也巧,竟与耘儿的父亲同姓,复姓独孤,名求败。”
“独孤……求败?”竺清耘喃喃重复一遍,忽然不可遏止的大笑起来,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耘儿,你怎么了?”今夜的竺清耘实在太过反常,大哭大笑,令杨过捉摸不透,不禁担忧非常,“耘儿,你莫要吓我。”
半晌,竺清耘终于平静下来,伸手握住那把玄铁剑,却不能将之提起。
杨过便将手覆在他的手上,微一用力,便将剑提了起来,横到竺清耘眼前,供他细看。
竺清耘摩挲片刻,才道:“这把玄铁重剑,正是我爹独孤晟的佩剑。”
“什么?!”杨过吃了一惊,难以置信道:“难道你爹与独孤求败前辈……竟是同一个人吗?”
“独孤晟,独孤求败。”竺清耘微微笑道:“他前半生求胜,后半生求败,为剑疯魔,终是得偿夙愿。”
杨过恍然道:“怪不得那神雕待我如此之好,竟是因为我与独孤前辈长得有几分相像吗?”
竺清耘望着他的脸,道:“你与年轻时的他,确有六七分相像。”
杨过笑道:“我这辈子全指着这张脸活了。”
竺清耘看着杨过近在咫尺的脸,心中五味杂陈。
他与他之间的各种羁绊,已不能用“巧合”二字论之,仿佛是上天注定,早有安排。
他与他一般孤苦无依,此后若同在一处,无论人生如何多艰,无论世事如何变幻,总能互为依靠,彼此取暖。
冥冥之中,他似乎就该与他相遇,相携,相守,共度此生。
竺清耘倾身偎进他怀里,低声道:“过儿,抱紧我。”
杨过伸出左臂,将他紧紧拥进怀里。
竺清耘听着他沉稳有力的心跳声,只觉这便是世间最悦耳的声音,他缓缓闭上眼,慢声说道:“从今往后,我们两个便同在一处,再也不分离,好不好?”
☆、第70章 痴狂侠客爱上我…23
杨过的眼泪瞬间便夺眶而出,哽声道:“你说什么?我没有听清,你再说一遍。”
竺清耘从他怀里直起身来,捧住杨过的脸,望着他的眼睛,道:“这辈子,我便跟着你了,你去哪儿我便去哪儿,再也不会离开你。”
杨过把脸埋进他掌中,忍不住呜咽出声,断断续续道:“耘儿……我等你这句话……等得好苦啊……”
竺清耘拥住他,双臂紧紧环着他的脖颈,亦是潸然泪下,道:“我错了,今后绝不会让你再等了……过儿,我的傻过儿……”
杨过紧紧抱住他,把这许久的委屈尽皆化作眼泪流出来。
哭够了,他又觉得有些丢脸,不该在竺清耘面前表现的这般孩子气,便直起身来,破涕为笑,道:“耘儿,我心中真是欢喜,我恨不得让全世界都知道我此刻有多欢喜。”
竺清耘伸手擦掉他脸上残存的泪痕,笑道:“我与你一般欢喜,但却不想让旁人知道。这欢喜是我们的,我不愿和任何人分享。”
杨过忙道:“耘儿说得对,那我们便独自欢喜!”
竺清耘忍不住道:“真是傻过儿。”
杨过便嘿嘿傻笑起来。
竺清耘道:“时辰已晚,我该回重阳宫去了,你也早些安歇吧。”
闻言,杨过一把搂住他的腰,把头搁在他肩窝里磨蹭,耍赖道:“不行,我不让你走!这是我们在一起的第一个夜晚,而且是中秋之夜,你得留下来陪我。”
竺清耘道:“过儿,莫要胡闹。”
杨过道:“我保证规规矩矩的,不对你动手动脚,好不好?”
竺清耘脸红了红,无奈道:“好,那你先松开我。”
杨过放开他,用刚被泪水洗过的澄澈双眼定定将他望着,分外恳切。
竺清耘好笑道:“还愣着做什么?上床啊。”
“哦!”杨过三下五除二脱了靴子,把枕头拉过来,在床外侧规矩躺好,“我睡外面,你睡里面。”
竺清耘吹灭油灯,就着月光脱鞋上床,在里侧躺好。
杨过随即侧过身子,面朝竺清耘,道:“耘儿,我这里只有一个枕头,要不你枕着我的胳膊睡吧?”
竺清耘闭着眼睛,道:“不必了,我这样就很好。”
杨过顿了顿,又道:“耘儿,天怪凉的,这被子薄的很,你到我怀里来睡吧,我怀里暖和。”
竺清耘忍住笑意,道:“我不冷。”
杨过索性一伸胳膊将他捞进怀里,紧紧抱住,道:“我冷,你温暖温暖我吧!”
脸腾地烧了起来,竺清耘犹豫片刻,将手搭在杨过的腰上,道:“好。”
杨过心满意足,无声笑了,再不言语,搂着心爱之人睡去。
感受着杨过身上的温度,耳边是他沉稳的心跳声,竺清耘再没有比此刻更安心的时候,亦渐渐睡去。
睡到半夜,竺清耘迷迷糊糊的醒了。
他是被杨过蹭醒的。
杨过那处硬邦邦的顶着他,在他腰间胡乱蹭着,口中还不时逸出含混的呻…吟。
竺清耘羞臊难当,赧声道:“过儿,别这样……”
杨过却若无所觉,依旧胡乱蹭着,而且越蹭越快。
竺清耘忽然想起他在陆家庄外说的那番话:我开始在梦里梦到你,梦到和你做亲密的事情,每天早上醒来,亵裤都是湿哒哒的……
竺清耘又好气又好笑,实在不知如何是好,只得红着脸任他胡作非为。
好在,杨过很快便结束了,在睡梦里发出一声满足的叹息,依旧将竺清耘紧紧抱在怀里,沉沉睡着。
竺清耘脸红心跳,如何能睡得着,又挣脱不开杨过的束缚,只得僵硬的躺在他怀里,睁眼到天明。
天光大亮之时,杨过终于醒了。
见他睁了眼,竺清耘慌忙推开他,跳下床去,穿上鞋,逃也似的走了,“我回重阳宫了。”
“耘儿!耘儿!”杨过直起身来叫了他几声,他理也不理,转眼便跑远了,“这是怎么了?突然如此羞涩……”
杨过不解的挠挠头,正要下床,忽觉胯间湿滑一片,登时如遭雷击,呜呼一声摔在床上,把脸埋进枕头里,双手捶床,瓮声喊道:“啊!!!真是丢死人了!!!”
☆、第71章 痴狂侠客爱上我…24
竺清耘从后山上试剑崖,还未行至天权殿,便遥遥望见三清殿方向人头攒动,甚是纷杂。
料想是出了什么事,便疾步向三清殿行去。
还未行到殿中,便闻呼喝打斗之声一片,不禁加快步伐。
到得殿中,定睛一看,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