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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墨衍在浑浊不堪的泥水里荡了荡，又在衣服上搓了一把，才抬手把脸上的水抹开，才真正看清站在高处的男人“卫先生？”
“嗯。”卫青城点点头又指了指水沟，“这里垮了？”这是那天他做的地方。
“被水冲垮了。”徐墨衍不甚在意的耸了耸肩，“对了，这么大的雨，你怎么出来了？”目光落在他脚下，一双鞋上糊满了泥，微红带棕的土把他脚上那双休闲皮鞋给弄得面目全非，长裤裤脚边也全是泥。
这人怎么这么大雨还跑上山来？
“来看看你是不是被狼叼走了。”卫青城看着有些狼狈的青年，忍不住笑道。
徐墨衍摆摆手，“山上早没就狼了。”
“是么？我昨天还看到了。”卫青城煞有其事的说道。
徐墨衍一听，豁然瞪大了眼，“真的假的啊？！我长这么大，怎么从来都不知道这山上还有狼？”
就这充其量就能称之为坡的林子里还能养出来狼来？别逗了好不好？
看着青年有些逗的表情，卫青城认真的点头，果然，他一点头，青年眨眨眼嘴巴微张转头仰头望了望背后的山林子，表情十分有趣。
卫青城不动声色的掩下唇边的笑意，比了比水沟，“需要我帮忙么？”
徐墨衍摇头，“不用，我把这几块石头搬开就行，至于其他的得等雨停了再处理。”这么大的雨，他现在弄了也是白弄，只有等雨停了天晴了再慢慢来，现在只能先把水沟打开豁口，让他少损失一点。
没一会儿，他就把水下几块大的石头搬开，又用锄头挖了几锄头，把水下的沟壑开得更深了一些，保证即使一两天之内雨就算不停，这片柠檬地也不至于淹得鼻子眼睛都不剩。
等他弄完，踩着泥泞往上爬时，眼前突然伸过来一只宽大的手掌。
他愣了一下，马上反应过来，也没什么顾忌，把自己脏兮兮的手往那只看上去保养得不错的手一搭，还紧紧的握了一把，把手上的泥蹭了一半到那支温热干燥的宽大掌心上。
佛说，因果报应循环，这话简直是亘古不变的真理。
他忙着蹭泥去了，身体借力往上一腾，没注意到卫青城脚下没退。
他突然蹿上来直接扑进了他怀里，整张脸直接砸到他胸膛上，撞上去的那一瞬，眼前一黑随即就飘上来一片白星星，鼻子酸得眼泪都逼出来了，鼻梁断了吧？！
被撞得眼冒金星的青年，第一反应不是推开，而是在神都没有回过来之际，用额头去试了试男人胸膛的硬实度。
操！这人的身体是用铁板锻造的啊？！
试了试那撞得他晕头转向的铁板胸膛坚硬程度，徐墨衍暗骂了一声，抬起脑袋离开那跟掌心如同一辙温热干燥的胸膛，伸手不断的揉着自己的鼻梁，眼睛被逼得一片通红。
如果说被撞的徐墨衍神智从一而终的清醒，那卫青城应该算是有些懵的那个了。
突然撞进怀里的湿漉身体，让他下意识的伸手揽住，在青年用额头在他怀里蹭动轻撞时，他有些哑然。
他有多少年没有跟人这样近距离接触了？十年还是二十年？他记不清了，模糊的记忆里好像有又好像没有人这样靠近过他，经年独来独往，他几乎都快忘了，他原来也是一个人，而不是一个机器。
这样的感触真是久违了啊。
☆、第二十五章 这算什么？
第二十五章
徐墨衍从他怀里退开，卫青城也就顺势松了手。
两人的位置站得有些近，因为没有任何其他的心思，到也不觉得尴尬不自在。
卫青城一放手，徐墨衍就顺着退了一步，卫青城拉他上来的时候脚下就没退，他们两个就站在边缘上。脚下的泥泞被踩踏了几脚，湿滑不堪，又在水沟边上，他一退，毫无幸免，手挥了两下，无处着力重心直接就往下栽。
卫青城看着他往下栽，伸手就去捞。
脚下无桩，这一拉不但没把人拉住，还把自己也给搭了进去。
拽着青年的手，脚下松软的土跟着垮塌，卫首长也光荣的栽了下去。
徐墨衍看着上面一道黑影铺天盖地的砸下来，整个人被水裹进去那瞬才哀嚎的闷哼了一声。
沟里的水泻走了一大半，就剩底下沟面混着泥泞的泥水。
徐墨衍滚下去，仰面下了水，口鼻被泥水呛了，他手忙脚乱的爬起来，脑袋刚一出水，迎面砸来的黑影再一次把他摁下了水。
被这突来的冲击弄得措手不及，徐墨衍骂人的力气都没有，泥水里让人窒息，他七手八脚的抓扯，连额头上莫名的温热都忽略没有发现。
相较于徐墨衍的胡乱挣扎，卫青城的反应敏捷而冷静，唇瓣触到泥水下青年饱满的额头时，他也只是微楞，下一刻就先伸手把水里的青年拉了出来。
“咳……唔，呸呸……”徐墨衍甚至都没来得及先站起来，坐在水里就忙不迭的救助自己惨不忍睹的视线和口鼻。
卫青城看着狼狈不堪的青年，眼里的神色有些难辨。
唇上还依稀残留着温热，那浅浅的温度几乎灼伤他的唇……
因为身份和工作的原因，卫青城从没有兴起过找个人成家的想法，随着年龄渐大，这份心思就更加淡下来了。
他早已经不是二三十岁的小年轻了，感情这个东西需要激情，而他早已经过了激情澎湃的岁月。
没想到，居然还会因为这样一个小小的碰触……心跳加速？
卫青城几乎因为这个认知而失笑，他这算什么？
迟来的情感触动？还是对一个男孩子？
“拉我一把啊……”徐墨衍有些无奈的声音打断了他继续深究。
卫青城敛了敛情绪，伸手握住青年伸出的手，站直身把泥泞里的青年拉起来，“没事吧？”
“运气不错。”徐墨衍扬眉一笑，爬起来一挪脚却一瘸一拐。
“这还叫运气不错？”看见青年的腿，卫青城伸手扶着他，笑着挑眉问道。
徐墨衍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膝盖，反手撑着卫青城的手，抬起头来嘿嘿一笑，“就被磕了一下，没缺胳膊断腿，难道不是运气不错？”
卫青城笑了笑，这个青年远比他想象中还要乐观，韧性也惊人，这种性格他并不是第一次见到，可是这个青年好像比他见过的那些更加引人瞩目……
*
“这是怎么了？”
方劲同看着时间离老板出门已经四十分钟，刚准备上山去找人，拿了伞刚走到院子里，就看见屋后竹林边的小路上卫青城搀扶着一瘸一拐的徐墨衍走了下来。
方劲同傻了傻，看着那两个一身泥泞的人，丢下手里的伞，火速的冲上泥泞的小路，速度快得有些惊人。
至少徐墨衍看着有些傻，“喂，卫先生，你这位助手练过么？”
卫青城笑了笑，“这你要问他。”
眨眼就冲到眼前的人，普通人能做到？
徐墨衍看了一眼卫青城，耸耸肩，好吧，这人不愿意说，他也不是打破沙锅问到底的人。
“这是怎么了？”方劲同上上下下的打量了一下两个一身没一点干净地方的人，“老板您没事儿吧？”
“喂喂，我看着才像伤员好吧？”徐墨衍戳戳自己的鼻尖，玩笑着某个眼里只有老板的家伙，“虽然我不是你老板，可是我好歹也给你做了几顿饭不是？”
“那这么着，你发我工资，我跳槽也行。”在得到卫青城摇头的确认后，方劲同提着的心放下去，缓过心思跟徐墨衍说笑。
“算了吧！算了吧！我现在养活自己都凑合，请不起你这尊大佛。”徐墨衍作势连连摆手。
“包吃包住就行，工资你看着开，我要求不高。”
“当着老板的面说要跳槽真的好么？”
“呃……”
几人边说边往下走，一到家，卫青城把徐墨衍摁在凳子上，“小方，去给他弄一下洗澡水。”
“哎。”卫青城发话，方劲同二话不说赶紧去洗浴室放水。
吩咐了那边，卫青城转头对青年说道，“好好坐着，我去给你拿衣服。”
“谢了，衣服在进门右手边的柜子里。”他这会儿会搞得这么惨，这人至少要负一半的责任，他还跟他客气什么客气？
卫青城点头，先去洗了手，穿过堂屋推开青年的卧室，房间里很简洁，一个壁式三门衣柜，一张床，一张书桌，书桌上有几本书，笔记本随意的摊开在桌上，上面搁着盖上了笔盖的笔，床上的被子随意叠了叠，虽然比不上军人的整齐，但是比起一般男孩子的房间算是整齐了。
打开右手边的柜门，里面的衣服也相当整齐。
“衣服在上面，裤子在下面叠着，内裤在下面的抽屉里……”
卫青城正在找裤子在什么地方，就听到外面青年毫不在意的喊，说道自己的私人贴身衣服更是坦荡。
取了衣服和裤子，拉开抽屉，里面的贴身衣服有些乱，应该是随手丢到里面的，清一色的黑白两色棉质内裤。
卫青城随手给他拿了一条白色的，关上抽屉出来，“能走么？”
“能走。”他站起来走动时一瘸一拐的，但是情况也不算严重，没有伤筋动骨，只是皮外伤，真的算是运气不错了。
“那我先去洗了。”他是伤员，不跟毫发无损的人讲客气。
“嗯。”卫青城虚扶了他一把，看见方劲同出来，把手里的衣服递给他拿着，他反手扶着青年。
阵仗搞大了，徐墨衍先不自在了，“没事儿，我真能走。”
“走吧。”卫青城不容置疑的扶着他的胳膊，把他往洗浴室里带。
徐墨衍翻翻白眼，让这一看就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老板这样来‘伺候’他，他有心理压力好不好？
这几顿饭够不够抵这人这伸手一扶？
要是这人跟他谈什么一分钟多少多少钱，他估计只有把这人灭口来得直接。
“自己能行么？”到了门口，卫青城犹不放心的看了一眼徐墨衍已经沁出血的膝盖。
方劲同怪异的看了卫青城一眼，聪明的没有出声，顺便把自己的惊讶也掩饰得很好。
老板对这个青年很特别，如果说之前只是隐隐有些感觉的话，那他这一刻几乎可以肯定。
“没问题。”徐墨衍刹时丢开卫青城的手。
他有种见鬼的预感，如果他说不行，这人一定会直接送佛送上西，出手伺候他洗！
一想到这个可能，徐墨衍差点没指天发誓，这个澡他真的能自己洗！他没法儿想象让这人帮忙洗澡他会怵成什么样儿，那太考验心脏的承受力了！
再三确定他没问题，卫青城也没有坚持，放他自己进去洗澡去了。
考虑到那人也是一身的泥水，徐墨衍也没磨蹭，三五两下就把自己涮干净，把洗浴室腾出来给卫青城洗澡。
洗完澡，徐墨衍才看到膝盖上被掀掉了一大块儿皮，被泥水一糊血还没怎么流，等他用热水把伤口周围清洗干净，血反而流起来了。
他也没当回事儿，瘸着腿把泥糊糊的衣服洗了，他准备去晾衣服的时候，卫青城正好洗完澡出来，看见他半条腿都是血，不知道该是训这人一顿还是该骂他一顿。
话都到嘴边了，想了想自己没什么立场，他只得把话咽下去，让方劲同在车上拎了医药箱下来，亲自给他把膝盖上的伤处理了。
☆、第二十六章 没血性
第二十六章
徐墨衍膝盖上包了纱布，站直的时候，伤口就扯着疼，中午饭还是徐妈妈回来帮着做的。
徐妈妈掌勺，徐墨衍就准备退居二线去烧火。结果烧火的活儿也给方劲同给挤了，他被徐妈妈和方劲同联手挤到堂屋里去纳凉去了。
相较于‘小白菜’的徐墨衍，卫青城一身铜皮钢骨，浑身上下连一点皮都没蹭破。
徐墨衍对此相当无语，明明这才是个养尊处优的，为什么他这大老粗摔得这么惨，这人一点皮都没掉？
“小徐，你在看什么？”被专注的盯了十分钟，卫青城终于放下手里的书。
徐墨衍一本正经相当直白的说，“我在研究你这身皮肉是不是钢的。”
卫青城挑眉，“研究出来了么？”
徐墨衍点头，“估计是。”
卫青城莞尔一笑，他从十几岁起就水里来火里去，受了多少伤，早就记不清楚了。这么多年要是还没练出一身的钢皮骨，他都不知道自己已经死了多少回了。
“怎么长的？传授传授？”徐墨衍笑眯眯的问道，还抬起两条胳膊趴在茶几上欺身过去了一些。
看着青年兴致勃勃的模样，卫青城笑了笑，“要不，我给你介绍个地方去试试？”
“什么地方？”
“我这是坚持了几十年成果，一时半会儿估计达不到这标准，不过我认识一个当兵的，他可以让你速成。”他一脸认真的建议。
徐墨衍眨眨眼，“当兵的？部队？”
卫青城点头，“他们对体能的高强度训练能让你的身体素质在短期之内就达到一定水平。”
一听到这个结果，徐墨衍连连摆手，“那还是算了，部队什么的还是免了吧。就我这样懒散的性子估计待不了两天就会被折腾得哭爹喊娘，那太丢脸了。”
保家卫国那思想高度，他还真的没达到，要不然当年早就当兵去了。进部队什么的就免了免了吧……
“不喜欢部队？”看到徐墨衍一副敬谢不已的模样，卫青城笑问。
徐墨衍侧身正坐身体，想了想才张嘴，“谈不上什么喜不喜欢，男孩子嘛，多少对部队对军人有那么点感觉，只是我性子散脱，部队又是个走站都是约束的地方，我这种人在那种地方估计不是憋疯就是抓狂。”
徐墨衍说完侧过头来看着卫青城，嘿嘿的笑着，“没关系，你可以评价我没血性，我不会介意的。”
卫青城笑，“为什么会这么觉得？”
不爱好部队军人就是没血性？这是哪里来的一说？
国家将近十亿的人口，青壮年高达几亿，部队才多少人？不可能说没进部队的都没血性吧？
“……他们都这么鄙视我啊，我高中全班男生就我一个人没有去参军。”
卫青城问，“当时压力很大？”
“可不？全班上下都看稀奇一样看我啊。”青年摇头，一副往事不堪回首的心酸模样。
☆、第二十七章 是有好多年没开车了
第二十七章
“一说起这事儿，我前些日子还碰见一老同学。”徐墨衍边说边笑起来，大眼微眯，笑起来眼睛里仿佛全是碎钻，“他当年因为当兵这事儿没少下功夫挤兑我，一腔热血要报效国家，结果两年就退伍了，还是自己主动转业的，用他的话说，他简直恨不得坐火箭冲出那军营大门来。”
说到最后，青年脸上的笑意越渐的大，笑起来的模样几乎要压住门外的大雨。
卫青城看着他眉飞色舞的模样，没出声，只是挑眉示意自己的不解。
他想看到青年继续这样笑……
徐墨衍眉梢一扬，笑眯眯的说道，“他在部队养了两年猪，什么远大志向都被每天围着转的那些猪给磨没了。”
“被分到后勤了？”
“新兵训练结束之后就分去了，不甘心折腾了一年，最后终于绝望了，去不了他心心念念的作战部队，两年一满，迫不及待的的转业了。”
卫青城看着徐墨衍乐呵的模样，顺着问道，“他的身体素质不过关？”
只要不是身体素质特别差，特别老实愚笨的，一般都不会被分去后勤的，有功夫挤兑他不当兵的，应该笨不到哪里去，剩下的应该就是身体素质跟不上了？
“他倒是身高腿长啊，可惜就是瘦得像根竹竿一样，上高中那会儿整个一个药罐子，隔三差五的请病假，四百米跑下来都要翻白眼仁的主儿。”徐墨衍笑得更开怀了，眼睛都眯成了豌豆荚，像个小孩子一样肆无忌惮的吐糟同学，“最搞笑的你知道是什么吗？他刚刚专业没半年，就身体倍儿棒吃嘛嘛香。气得他捶胸顿足，现在说起来都是一把鼻涕一把泪的。”
卫青城听到这神转折也忍不住笑了，“是有点。”
“部队是个好地方，但是进去的人不一定都能得到自己设想的结果，人生也一样，设想得再好，总是会因为横生枝节而变得叉叉拐拐，计划赶不上变化。”
最后这句总结，徐墨衍的笑意收敛了一些，讲起人生哲理来的青年仿若换了一个人。
卫青城看着，神色有些晦涩不明，眼角淡淡的笑意有些悠远。
徐墨衍转过头来正想开口的时候，正好看到卫青城脸上这莫名的神色，嘴边的话顿时一滞，这个卫先生好像心思很重的样子……
看着再笑，可是那笑怎么看怎么晦涩，有种青年边缘靠近中年的侵蚀感。不说他老，而是那种感觉。
多年前，他的年纪看上去就不像十几岁的毛头小子，现在怎么也应该是靠边不惑的岁数了。
不管皮囊看上去有多年轻，身上那种岁月沉淀下来的东西骗不了人，那种不虚张声势也不疾言厉色的沉稳是二三十岁的小伙子身上永远也具备不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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